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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杂货铺子买了三种糖,又买了不少其他的,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往肉铺走,果真,围在肉铺钱的人少了,沈芸诺牵着大丫过去,肉铺的老板心思活络,哪怕许久没见过沈芸诺了还是一眼认出她了,“是小娘子啊,许久没见着你来买肉了,今日剩下的肉多,你瞅瞅喜欢哪块,我送你骨头。”往回骨头都是白白喂狗的,沈芸诺花钱买骨头后之后也有人买骨头了,而且他知道那个人是沈芸诺相公,有段时间天天买,对老主顾,他自然会照拂些。而且,兴水村裴家的事儿他也听家里的亲戚说了些,贪上那样得爹娘除了忍让憋着没有其他法子。
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沈芸诺素净的小脸上,街上人来人往,他见过形形□□的人,像沈芸诺容颜秀丽到叫人诺不开眼的还是少见,尤其那双眼,水润晶亮,说话的事儿,眼里闪着星光,柔了一地的心。
就是他,心跳也忍不住慢了。
沈芸诺眼神落向那边的猪肠,猪肠不能大了也不能小,她选了中间的,全部买了,又买了十多斤肉,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剩下的骨头全部送给她了,紧紧盯着沈芸诺说话的唇,口渴得很,称赞道,“还是小娘子懂得做人,猪是昨天杀的,肉也新鲜着呢。”
肉铺老板熟练的将肉切开个口子,一只手拿着稻草搓的绳子穿过口子,然后打个结,速度慢得叫沈芸诺蹙眉,四块肉,良久才全部弄好。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她一眼,老板舍不得眨眼,问沈芸诺,“肉给你放进背篓还是自己提着?”背篓里有只鸭子还有布匹,放在一起不合适。
沈芸诺也反应过来,出门背了背篓也没来得及带篮子,提在手里重不说,出城也太打眼了些,思忖道,“可以可以借我个篮子,明日我让我哥给你送来。”
镇上的地儿说大不大,听沈芸诺说起沈聪的名字,肉铺的老板态度立马恭顺不好,目光多少有些旖旎的心思也没了,客气道,“一个篮子算不得什么,小娘子提着就是了。”人已经转去后边屋子,很快,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出来,将肉和骨头放进里边,又往上边盖了稻草。
沈芸诺皮肤光洁如雪,镇上的夫人小姐有长得好看的,然而村子里长得像沈芸诺这般好看的实属少见,尤其,比起之前,沈芸诺愈发好看了,他忍不住看了又看,这会儿,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乱飘,“小娘子不用还了……”
沈芸诺提沈聪除了真的背篓不好放,也是多少被对方的眼神惹怒了,她并不认为自己花容月貌,对方偷瞄的眼神叫她浑身不舒服,沈聪在县衙当值,偶尔要巡街不说,所有的铺子也要交税,她笃定铺子的老板是认识沈聪,才开口借篮子。
十多斤的肉和骨头还有猪肠,提在手里不轻,沈芸诺将篮子挎在手臂上,低头朝大丫道,“你抓着我衣角,别走散了,我们去城外坐牛车回去。”手里有了银钱,她不会委屈自己,今日赶集,牛二的牛车铁定在城外的,镇上的人逐渐散了,出城的人多了起来,沈芸诺双手拎着篮子,不时低头看身侧的大丫,担心她被人拐走了。
出了城门,牛二牛车上坐着两个人,看穿着,该是去兴水村走亲戚的,沈芸诺把篮子放上去,才转过身,放下背上的背篓,牛二在旁边搭把手,这些日子,并没有见着裴征驾着牛车拉人载货得事儿,生意全是他的,他放心不少,如今沈芸诺都来坐他的牛车,牛二面上更是欢喜。
待沈芸诺坐上去,又等了会儿,想着可能不会有人了,他松开绑在树上的缰绳,一【创建和谐家园】坐上牛板车,挥下手里的鞭子,嘴里喊着,牛车顺着他指鞭子落下的反方向走,很快就走上了回兴水村的路。
沈芸诺不认识牛车上的两人,倒是对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时不时的瞄向她,眼神没有冒犯更多的是探究。牛二话多,转身朝两人开口道,“往回不曾见过二位,是走亲戚的?”
男子三十岁出头,腿边放着篮子,篮子里有红糖有鸡蛋,还有几块糕点,送礼的程度就看得出来家境富裕,旁边得妇人一身暗红色衣衫,下系着长裙,裙边还勾了圈花色,庄户人家可没这种装扮的,牛二脑子里思索着兴水村谁家有如此阔绰的亲戚,许久也无果。
妇人掏出手里的巾子在鼻尖挥了两下,牛二心思通透,笑道,“是媒人啊,不知给兴水村哪家姑娘说亲?”清水镇旁边帮忙搭桥牵线的媒人牛二见过不少,眼前这位明显和之前见的那些不同,如果不是对方的巾子牛二还认不出来。
做媒人这一行有个忌讳,最怕手中的线断开了,视为不吉利,因而,手里的巾子没有繁复的花纹,皆是一根一根的红线,牛二眼力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芸诺面露诧异,手轻轻拍着枕在她腿上的大丫,沉默无言。
媒人见牛二认出自己的老本行,爽朗道,“果然是心思灵动的,我啊,许久不给村子里的人说亲了,头回破例,兴水村那种地方平时听人说过,若非逼不得已,我是不乐意去的。”
夏家给的钱多,她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对方和夏家之前就说过亲,后边因着一些事儿告吹了,如今旧事重提,双方满意得不得了,她在中间也就是走走过场的事儿,白白拿银子的事儿,不做白不做。
牛二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晓了,开口说起兴水村姑娘的好来,“咱兴水村不及上水村富裕,村子里的姑娘可是不差的,心灵手巧,孝顺得很,你啊,去了就知道了,保管往后给人说亲还会想着咱兴水村。”
沈芸诺细细听着,并未出声打断牛二,身在兴水村,她心里多少盼着兴水村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好的,好比即使家里住着土坯房,也希望见着的人说句好听的话。
对方嘴巴捂得严实,牛车到村头了,对方都没说给谁家说亲,牛二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儿,想了会儿,道,“裴三媳妇,你东西多,我送你过去好了。”另外两人去哪湖人家他不知晓,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村子里是阡陌纵横的小径,牛车进不去,我也没法子。”牛车进了村子只能驶向牛家,当年买了牛回来,他爹为着牛车能过,专门造的路,为此还得罪了村子里一些人,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也没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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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诺家里的牛还小,今年不能用了,明年会发生何事他还不知晓,不过对裴征是沈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想着那日傍晚,他以为自己会死了,好在脑子转得快捡回条命,裴征真要和他抢生意他也无可奈何。
沈芸诺提着篮子进院子,正好遇着裴征出来,“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你回了,我还说去镇上接你呢。”李家的事情办妥了,裴征回屋换了身衣衫正准备出门呢。
沈芸诺眼睛尖,哪察觉到他换了衣衫?目光一滞,“今日动手了?”
见瞒不过她,背着背篓转身往屋里走,轻声解释道,“李家人因为小栓娘的事儿就对我们存着怨恨,加之李块头,心里更是憋着火,三言不和,打了起来,别担心我没伤着,最后还是里正出面解决了。”
李林本要和裴秀说亲的,不料最后和刘花儿成了亲,刘花儿是个会来事儿的,进了李家的门,李家万事不顺遂,对裴家和刘花儿存着怨恨,刘花儿在李家变本加厉,不仅要了李林半条命,还把李林存的钱全部拿走了,李块头和李林是堂兄弟,李家难免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到裴家头上。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沈芸诺能知晓当时局势的紧张,没追着问,而是转了话题,“小妹的庚帖拿回来了?”
裴征眯了下眼,缓缓点头,“拿到了,大哥给娘送过去了。”路上,裴勇说起宋氏醒过来嚎啕大哭,后悔这两年做错了事儿,听裴勇的意思,不想几个儿子离得远以后生分了,想让他们搬回去住,裴勇说他只是猜测,究竟如何还要之后才清楚。
分了家又合在一起过日子的少见,裴征心里是不会回去的,眼下没有定论,他没和沈芸诺说。见篮子里肉和骨头多,问沈芸诺,“我们今日开始灌腊肠了?”
“嗯,早点做出来送去让知县大人尝尝,他如果满意我们就继续做。”沈芸诺嘴上说得谦虚,清楚知县大人是喜欢的,见屋子里邱艳不在,沈芸诺不解,“嫂子去哪儿了?”
“金花嫂子泡的酸菜能吃了,让嫂子过去瞅瞅,估计被金花嫂子留住了。”金花做事没头没脑,想一出是一出,沈芸诺想象得到邱艳被金花嫂子留住的情景,那处背篓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大丫,让她少吃点,继续和裴征说话,“今日我去东市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卖糯米的,杂货铺子的糯米也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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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周围村子重糯米的少,杂货铺子也是在南边买回来的,来回一趟价格铁定会翻倍涨,你用糯米做什么,三哥那边认识的人多,可以让他帮忙打听。”裴征拿出肉,打水洗了,把肉挂在窗户边通风,侧身和沈芸诺说话。
沈芸诺也说不上来,凝固了沙,可以用来抹墙,若非亲眼见着,她形容不来那种震撼,“我们去河里挖些沙回来堆着,明日让哥在镇上买点糯米和石灰,我试试你看着就清楚了。”
她说得好奇,裴征也来了兴趣,点头应下,挑着水桶,提醒沈芸诺把门关上,去河边挑沙子去了,沈芸诺没说多少,他挖了不少回来,听沈芸诺的意思,堆在院子里,这才帮着沈芸诺做饭。
下午,裴征和沈芸诺说起晚上去老宅吃饭的事儿,“今早四弟做了一锅豆腐,娘躺在床上也没忘记今日请客的事儿,让大嫂去镇上买块肉回来,等小洛从学堂回来我们就过去。”沈芸诺和宋氏不对付他看在眼里,他的心思当然是偏向沈芸诺的,今晚过去,更多的是想看看宋氏到底打什么主意,真要合在一起过日子是不可能的,当初分家不含糊,想合在一起更是不可能了。
沈芸诺明白他的心思,认真的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装了点面和米,到裴家院子,站在外边都能听着里边传来说话声,韩梅声音大,裴秀轻声细语,而宋氏则是愉悦,看向一侧的裴征,见他眼中也闪过诧异。
宋氏腿脚不便,声音明显是从灶房穿出来的,宋氏怎么去的灶房?
推开半掩的门,沈芸诺牵着小洛进了屋,小木小山他们都在,人人手里拿着一个糖,裴万坐在石阶上,手里编者背篓,目光空洞,好似于他,做什么都是麻木的,沈芸诺朱唇微启,喊了声二哥,裴万抬起头,唇角依然冷冷的,点了下头,脸上无波无澜,“三弟三弟妹来了,进屋坐吧。”他和裴老头他们分家后,一个人带着小栓,要么去山路砍柴慢慢的挑去镇上卖,要么在家里编筲箕凉席,挣的钱不多,甚至连他和小栓的开销都不够,然而他从未抱怨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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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已经走了过来,摊开手掌,递给小洛一个糖,“堂弟拿着,是奶买的,我们都有。”每天坐沈聪的牛车,小木心存感激,而且他本就善良,别人对他好,他自然会加倍的还回去,这个糖是他自己的,给小洛是想他开心。
小洛摇头,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糖,解释道,“堂哥自己吃,我有呢,娘去身上买的。”大丫喜欢吃糖,今日沈芸诺买了不少,回来的时候大丫给他好多,他只兜了一块出门。
小木固执的将手里的糖放在他手上,“堂弟拿着吧。”
西屋,周菊听着动静也打开了门,肚子还不算显怀,身子丰腴不少,走路手撑着腰,脊背笔直,光是看背影就知晓是怀孕的,沈芸诺留意到她眼眶微红,还肿着,心下困惑,怀孕后,周菊做什么都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没有休息够,只有一种可能,和裴俊闹矛盾了。
周菊拉着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三嫂怎么来了,今晚的事儿,我看没安好心。”宋氏和裴秀突然改了性子,她本来戒备心就重,裴俊怎么说宋氏的好话她都不会信。
裴秀帮她不假,说没有其他心思她是不信的,顿了顿,又道,“小妹的本事大着呢,今日清水镇有名的媒人都来了,你猜着帮小妹说的谁家?”
想着自己在牛车上见着的妇人,沈芸诺多看了周菊两眼,只听周菊道,“不知别家,正是之前退亲的夏家,夏庆丰媳妇过门没多久就死了,外边都在传夏庆丰克妻,小妹名声坏了,此时和夏家倒也算门当户对了……”说到这,她眼里不无嘲讽,之前她防备裴秀是担心她从此赖上自己和裴俊了,没想着还有好前程等着她,这件事,周菊不信裴秀不知情。
“换做别家,之前撕破脸,如今又求上门,稍微有骨气的人家都不会应,咱娘在屋子里,一瘸一拐的跳出来点头同意了,说什么两人本就是天作之合,之前也是因着误会才分开的。”她在屋子里听着都觉得讽刺,裴俊却在旁边认为宋氏做得对,因为裴秀得事儿,近段时间两人关系不如之前,加之这件事,裴俊对她也不满了,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沈芸诺和周菊同样的看法,裴秀对夏家这门亲事又回来估计是早就知道的,否则不会赶在这个当口让裴征他们帮着把庚帖拿回来,想到宋氏摔跤一事儿,沈芸诺扶着周菊,朝裴征道,“你陪着二哥说会话,我去四弟妹屋里坐坐。”
灶房有人忙活,她插不进手,不若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心中也好有所防备。
“我瞧着是装的,多少年,娘更重的活儿就做过,怎么偏生这回摔跤了,我和俊哥说过,他竟然觉得我诅咒娘,三嫂,你说说,我做什么不是考虑着这个家,他竟那般怀疑我。”想着裴俊出口的话,周菊又红了眼眶,缓缓道,“娘心里安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没好事儿,之前卖了田地假意把银子拿出来也是骗骗三哥他们。”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宋氏低头,又对他们好,裴俊耳根子软,三言两语就倒想那边了,想着这个,周菊愈发来气,拉着沈芸诺,“三嫂,你可要好好劝劝三哥,别闹得像我和俊哥这样。”
昨晚,她和裴俊吵了一架,之后裴俊就出门了,天亮的时候才归家,她也一宿没睡,正想说两句软话,谁知,裴俊挑着桶出门了,说是去村子里磨豆子,晚上一家人要吃,她怀着孩子,提心吊胆等了他一宿,结果,裴俊的心思却偏向宋氏那边,叫她怎么不难受。
沈芸诺若有所思,她和裴征成亲后,裴征将她护在身后,除去她忘记之前的事儿被裴征察觉,他动了回粗,之后,两人几乎没有红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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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裴征不会和他走到如履薄冰的那一步,这时候自然不会和周菊说,细细宽慰道,“四弟心地善良,过些日子就好了,至于娘和小妹的事儿等等再说吧。”宋氏卧薪尝胆多日,心里有什么想法趁着这会儿受了伤正是开口的时机,她不会错过。
周菊苦着脸,缓缓道,“就怕又是叫我们为难的事儿。”她昨晚想了一宿,除却裴秀的亲事,宋氏和裴老头养老的事儿夜没其他,宋氏和裴老头喜欢韩梅和裴勇,想方设法跟着裴勇过日子无可厚非,和裴俊有多大的干系,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三嫂,你说娘不会要我们每个月给她粮食吧?”
是了,宋氏和裴老头手里的田地全部卖了,今年还有些许剩余,明年就捉襟见肘了,宋氏自来抠门,手里攥着银子哪舍得往外花,叫四个儿子每年半担粮食,依着裴俊眼下对她的信任依赖和关心,半胆粮食一定不会拒绝的,或者,宋氏要得更多。
沈芸诺凝着眉,过了会儿,淡淡道,“或许与这个有关。”
周菊蹙眉,顾不着辈分,不平道,“怎么有如此厚脸皮得人,当日卖银子挡着大家的年拿出来,说是一家一份我就察觉到有蹊跷了,原来是收拢人心呢,早知今日,当初我如何也要把那些钱财收下。”
沈芸诺没有周菊满心气愤,轻笑道,“不着急,你好生养着身子才是,这种事再气也没法子,我们纵然有万般不情愿,小洛爹他们开了口我们也是没有法子的。”一年半担子粮食对她家来说不是难事儿,且,裴征不一定会答应,多行不义必自毙,宋氏算计得好,不见得最后能如愿。
说着话,门口传来裴秀的声音,亲事明朗,裴秀语气也轻快不少,“三嫂,四嫂,饭菜弄好了,去堂屋坐着准备吃饭吧。”裴秀并未进屋,这个家里,沈芸诺和周菊关系好不是秘密,她进屋也不过是惹得周菊嫌弃而已。
周菊神色一凛,双手握成了拳,不像过去吃饭,反而像是去打架似的,横眉道,“三嫂,走吧,哪怕俊哥不理解,我也不会应下的,不为着其他,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豆腐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农忙后裴俊去镇上做工也不是天天有,有了孩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裴俊不管,她却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堂屋中,碗筷摆好了,看得出,宋氏心情极好,即使脸色苍白也掩饰不住唇角勾起的笑,抬眸,笑着指身侧的凳子,态度温和,“老三媳妇老四媳妇来了,这边坐吧,我腿伤着,不坐上边了。”
堂屋的四方桌有讲究,家里多是坐在上方,右边次之,如此依着顺序坐,宋氏坐在下边,裴征和裴俊坐在一起,沈芸诺正欲坐另一边,就进裴俊站起身,当初了位子,“三嫂坐这边吧。”说话时,目光瞥向周菊,眼神带着不满,沈芸诺故作不见,眼神询问了下裴征,见他点头后才过去坐好。
一顿饭,桌上寂静无声,沈芸诺存着疑惑,料定宋氏有话说,她不着急,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饭,韩梅炒菜多用油,碗里厚厚一层,瞧着她便没了食欲,因而并未动桌上的肉,小块小块吃着豆腐。
裴勇已经搁下筷子了,宋氏才就着袖子抹了下嘴角,哆嗦了下嘴唇,像在斟酌如何开口,视线扫过桌前的所有人,裴俊心底难受,何时,宋氏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了,开口道,“娘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在,听着呢。”
简单的一句话,宋氏红了眼眶,拿刚才擦过嘴角的地方掖了掖眼角,连连点头,“我啊,就是想着之前了,本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会没命,昏过去的时候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想了许多,我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娟儿如今生死不明,秀秀亲事还没着落,我死了,她们可怎么过,家里没有老人,一家人就散了,咱家又是分了家的,我撒腿一走,你爹躺在床上没人照顾,你们几兄弟啊,一年到头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少了……”
说到动情处,宋氏肩膀微微颤动着,哽咽许久,才继续道,“我就是想啊,小的时候你们都依偎在我跟前,老大懂事得早,老大刚会走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见老二要摔倒了就喊我,老三……”
“老三几个月大的时候,那会儿村子里闹饥荒,我和你爹买了田地,手里没有银钱,奶水不够,我和娟儿早早的就要去田野上挖野菜,发黄的叶子,挖了根茎回来煮水,咽不下去,我拼命地嚼,就想着,还有孩子要吃奶,不能叫孩子饿死了,生老四的时候,家里境况稍微好转了,老四是最省心的,娟儿老大轮着带,也眉我怎么操心,我走了,留下你们几个可怎么办。”
裴勇面色动容,小时候的事儿有些他还有记忆,那会儿,宋氏对他还是极好的,吃苦的多是裴娟,宋氏真的走了,他们兄弟几个即使是一家人,除去红白喜事,之后也不会走动了,他大伯三叔和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裴俊头埋得低低的,不时传来抽泣声,韩梅和裴秀忍不住,不住的偷偷擦眼泪。
宋氏声音有些散了,眼神落在前方的墙上,一脸怅然,“之前你爹还和我说,他死了,身边连个儿子都没有,我当时如果死了,何尝不是,连副棺材,拿灵位的人都找不到,你们不说我也明白你们心里存着诸多不满,我死了,你们只怕是松口气的,睁开眼的时候我才恍然,这么些年,我竟糊里糊涂过来了,时至今日,我也不和你们说其他,你爹躺在床上,我还能动一天就小心伺候他,不能动了,我就和他一块死,不拖累你们,我和你爹把棺材本也准备好了,就是想麻烦你们,到时候,把我们抬去祖坟就好。”
说到后边,宋氏反而没了眼泪,而饭桌上,一声又一声哭泣声,旁边桌上的小洛吃完饭,扔下筷子,跑到沈芸诺背后拉他的袖子,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沈芸诺轻轻摇头,抱起他坐在自己腿上。
裴俊胡乱的擦了擦鼻涕,抬起头,面容坚决,“娘,您喝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棺材明日我就拿钱找人做,至于养老的事儿您也不用担心,左右我们住在一块,您老了,我和阿菊给您养老,一日三餐的照顾您。”
周菊额头突突跳,听着这话,白了脸。
裴勇也表示,“娘,您还有我呢,我和阿菊商量了,不若您和爹过来挨着我们吧,我是老大,给您和爹养老是应该的,小木他们渐渐长大了,日后也会孝顺您的。”
听着这话,宋氏眼露宽慰,然则摇头拒绝了,“我知晓你们都是好的,是我和你爹没有福气,你们好好过日子吧,记着你们始终是亲兄弟,互相帮衬我和你爹也欣慰了。”
沈芸诺蹙了蹙眉,她以为宋氏心里是想和裴勇一起过日子的,今时裴勇主动提起她竟然拒绝了,侧目,余光打量着裴征的神色,抿着唇,幽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而同样神情的还有对面的裴万,不过比起裴征,裴万则好像事外人似的,不动声色。
“娘放心吧,我之后会好好照顾二弟三弟四弟的,您和爹搬过来挨着我们,有什么也有个照应,四弟离得近,甚少从这边院子过。”住了多年的家,之前光秃秃干净的院落,如今角落里长了杂草,石阶上起了青苔,一进院子就能感觉浓浓的萧条,他心里不被触动是假的。
宋氏又开始哭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知道你们是好的,我和你爹在这边住了一辈子,不搬家了,这处宅子还是分家的时候起的呢,你应该还记得,那时候只有三间屋子,后边,你渐渐大了,又有了老三老四,才在旁边重新起了屋子,这院子啊,就是我和你爹的一辈子了。”
裴勇拧着眉,眼露哀戚,一边的裴俊开口道,“娘和爹由我来照顾吧,我和阿菊从这边进出算了,那边的院子留出来秋收的时候晒粮食,家里也不开火了,和娘一起过。”
宋氏哭得愈发伤心,许久,才缓过情绪,“听着这句话,我啊,即使死也值得了,老四的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之前我就想着,死之前能和你们待在一块,我也没有遗憾了。”
沈芸诺挑了挑眉,中间一句话才算是宋氏今日的目的吧,待在一块,如今分了家,裴征和裴勇搬出去了,难不成宋氏的意思要他们搬回来?不说这边院子的屋子给裴俊他们了,那边院子难不成不要了?分了家重新住在一起,宋氏是要把家合了?
一直不说话的韩梅吸了吸鼻子,扯了下裴勇的手臂,不卑不亢道,“照理说家有爹娘是不分家的,然而如今分了家,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合规矩?”
裴勇不悦的看了韩梅一眼,宋氏夜望了过去,随即,又缓缓低下了头,“我也知晓你们防备着我,家啊,散了就很难在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之前总听别人说子孙绕膝,那会没多大的感悟,今时了才明白,我心里也是这般想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们还愿意回来和娘一块住吗?以后,咱还像之前那样过日子,一家人住在一块,好好努力,总会有好日子的。”
声泪俱下,裴勇和裴俊当下就点了点头。
“娘,我是乐意的,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心里就不好受,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重要的。”话完,看向周菊,见她神色不对,踟蹰道,“我们本就在西屋住着,守着娘。”
裴勇点头无非是被宋氏那番没有多少时日触动了,立即就反应过来了,搬回来谈何容易,不说人多屋子不够住,小木上学堂,回来家里得安安静静不能打扰他才成。
两个儿子点了头,宋氏满眼希冀的望着裴征,语气还带着哭音,“老三不愿意原谅娘?”
裴征面无表情,眼神黑得可怕,声音更是冷若玄冰,“娘打什么主意直说吧,搬回来我是不会答应的,屋子住不开不说,搬回来,难不成再让爹算计小洛和他娘一回?”
宋氏神色一僵,忐忑的低下头去,眼光闪过一丝凌厉,不过很快被她收敛了去,哪怕只有一瞬,裴征也发现了,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倒是裴俊,不满裴征阴阳怪气的语调,可对自己三哥也不敢色厉内荏,皱眉道,“三哥,娘也是幡然醒悟了,你好好听娘一回吧,我们兄弟几人从小一块长大,不管怎么说没有被饿死都是娘的功劳,待娘百年后,我们各过各的日子,没有大碍的。”
宋氏不出声,低头啜泣,裴俊觉着他说得对,挨个挨个问,先是韩梅,“大嫂愿意搬回来吗?如果现在屋子不够住,可以挨着重新起两间屋子,你和大哥一间,小木他们三兄弟一间。”
韩梅哭得梨花带雨,闻言,擦干脸上的泪,正了正神色,手轻轻搭在裴勇手臂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听你大哥的。”
周菊明显觉得韩梅的话意有所指,住在一起,家里田地怎么算,手里的银子怎么算,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插话道,“俊哥,你说让大家搬回来住,大嫂和三嫂家的院子宽敞,难不成就留出来空着荒废了?起屋子花钱,这笔钱谁出,之后分家,家里的田地还不是要重新分过?户籍都分出去了,再合在一起不是叫人笑话吗?”
目光森然的落在韩梅身上,争锋相对道,“大嫂想得明白,之前分家你满心欢喜,如今愿意回来还不是见着三哥和俊哥挣了钱,合在一起,家怎么算,难不成要我们把手里的银子全拿出来,大嫂开口借的也一笔勾销?”
她语速快,沈芸诺听着恍然大悟,方才就觉着哪儿不对劲,竟是在这里,合在一起,家里当家做主的就是宋氏,手里的银钱只怕也要全部上缴,难为宋氏任劳任怨这么久,又是服软又是认错,原来是守在这里等着。
裴勇和韩梅脸上不好看,借钱的事儿他们记着,裴勇去县衙干活回来就想还钱了,韩梅说小木的笔墨纸砚不够用了,买了些,剩下的银子不够四百文,不想周菊多想,才一直等着,过几日,镇上的工钱结了就能还钱了,周菊这时候说出来,他微微变了脸色,声音掷地有声,“四弟妹放心,我和你大嫂借的钱会还的,大家搬回来过日子无非尽孝,自己挣的钱还是自己拿着,不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