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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几个一开始是不喜欢张狗蛋的,因为他老不跟他们玩儿,但去年卫红比赛那一次,他们悄【创建和谐家园】跟着去还把脚底板走出大泡,他们忽然就喜欢上这兄弟俩了,妈妈说交朋友要看他在背后能默默地为你做多少,而不是看他吹嘘自己做了多少。
苏奶奶也说他们是好孩子,还让他们多带他俩玩儿呢,他们坐的是第七排最右边,旁边就是过道,离窗口很近。卫东拿起一块锅巴,以眼神示意张狗蛋,一扔,那边稳稳的接住。
爆米花一扔,接住。
话梅一扔,接住。
最后居然还扔了瓶崂山可乐水上去,兄弟俩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终于,在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动作里,领导们冗长的发言终于终于结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的是一个煤矿工人们的合唱,大家穿着天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和头灯,雄赳赳气昂昂的唱起歌来:“哎嗨,穿过了地下石门哎,越过了条条巷道哎……英雄旷工战煤海,夺煤大战掀【创建和谐家园】……为祖国建设运煤炭,我加足马力加足马力加足马力【1】……”
当然,后面的“批林批孔”那两句就被改了,毕竟现在可不搞阶级斗争那一套了,现在的目标是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但饶是如此,这首矿区经久不衰的战斗曲,依然唱得工人和观众同时热血沸腾。
陆家几口在这组合唱的工人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许久不见的黄文华、龚师傅,以及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刘利民,他没考上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萎靡。
见到熟面孔,孩子们鼓掌鼓得更起劲了,管它听不听得懂,恨不得把小手巴掌拍烂才算。
第二个节目则是诗朗诵,是一首歌颂煤矿工人的现代诗,听说还是矿务局段局长亲手写的。
本来卫孟喜对诗不感兴趣,可一听是这位段局长的“大作”,连忙抬头认真听,去年陆广全的保送名额就是被他家公子给抢走的,叫啥段林溪来着,名字是好名字,干的却不是人事儿。
果然,一听,卫孟喜就头皮发麻,真是一首兼具拍马屁和狗屁不通为一体的“好诗”啊!
不仅她嘴角抽搐,就是台上几位省里来的领导和张书记,神色也不太自然。
但领导终究是领导,下头的观众们,可就没这么买账了,交头接耳的,噗嗤笑的,有个小孩直接大喊“没劲儿死了”,段局长脸色也不好看。
卫孟喜以眼神恐吓卫东几个,不许说话,可把他们憋坏了。
终于,这首又没意思又长的诗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呼”一口气,布帘子拉起来,很快,一阵舒缓的音乐声响起,一群穿着白色紧身衣和短裙白袜的女孩们,踩着从未见过的奇怪步伐缓缓登场。
“这是啥?咋用脚尖垫着走路呢?”
“这叫啥舞?”
“哎哟喂,咋把秋衣给穿出来了喂!”
“裙子可真短,可也真好看哟!”
群众的讨论,绝对就是热度和受欢迎程度的真实写照,刚开始有些年轻小伙还不好意思看呢,把头扭开或者低下,可没几秒钟,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又红着脸看几眼。
卫孟喜也很意外,居然能看到芭蕾舞!这几天她听根花卫红说这三个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看来她们是早早的知道会有这场重头戏哟。
已婚妇女们就坦诚多了,直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小姑娘可真漂亮,身材可真好,“你说咋就连扎个简单的发髻也好看呐?”
这就叫气质啊,卫孟喜也不得不感慨,有时候苏奶奶身上就有这种气质,小老太永远腰背挺直,就是现在成了隐形富婆,她的穿着依然是以前那些旧衣服,可无论穿啥,头发随便盘个髻,那都是精神得没话说。
卫孟喜这年轻人站她跟前,都没那精气神。
这不,她回头去看苏奶奶,却见她看着窗子出神,好似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她从来不提,但现在不仅卫孟喜,就是整个窝棚区的煤嫂们都知道,这个老太太以前不是一般人,就连李秀珍也得让着她几分,惹天惹地就是不敢惹这小老太。
音乐实在是太舒缓,舞姿实在是太优美,所有人屏住呼吸,好像呼吸声重一点就会吓跑这群漂亮的白天鹅一般。忽然,卫孟喜搓了搓耳朵,她好像听见哪儿有“吱吱”声,像老鼠啃木头,又像孩子们吃零嘴的声音,她心说连卫东这几个小馋嘴都把零食停了看芭蕾舞,怎么还会有孩子吃东西呢?
可这种“吱吱”声却越来越大,大到已经变成了“嘎吱”声,就连红木地板也有点晃,她觉着不对劲,眼睛迅速的在四处搜寻,第一反应是地震。
对,是不是地震看吊灯,正好俱乐部里是有水晶吊灯的,刚一抬头就见二楼那座红木楼梯的扶手,正一颤一颤的,楼梯在晃,可吊灯却又纹丝不动……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地震,是楼梯要塌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来得及将呦呦护在怀里,对着四个大的喊“抱头”,顺手一把将许久治塞柳迎春怀里……那四个隔着两个位子,她就是想拉也来不及了。
那边,苏奶奶的反应也很快,一俯身将离她最近的卫红根花挡在身下,根宝卫东还没反应过来,咋妈妈让他们抱头,但也乖乖的抱住脑袋。
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秒钟内,有的人还愣着,忽然右边那座红木楼梯“嘎吱”一声巨响,就掉下来。
楼梯底下坐的,是第三到第七排,正好包括了卫孟喜这一家子。
幸运的是,楼梯只是掉下来几根扶手和几级台阶,也只是掉到第三排,也就是李秀珍她们那个位置,她直接趴在李茉莉身上,替她挡住了。
不幸的是,卫孟喜是第一个喊出来的,可场内发现不对劲的还有其他人,有的反应快的,直接起身就跑。巨响加有人跑,其他人不明就里的,明明波及不到的也跟着跑。
可卫孟喜最怕的就是这个情况,如果能冷静下来,有序撤退的话其实就是个小事故,但一旦有人不明就里的跑,就很有可能发生【创建和谐家园】故。
是的,【创建和谐家园】故。
他们两家人正好把第七排靠右这半排坐满,没人进出,大家都乖乖抱头躲着,可其它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有坐里头的人想往外面跑,外面靠走廊的人动作慢,有人等不及直接从他脚上踩过去的,也有推倒从他身上跳过去跨过去的,一个学一个,被压在最底下的人可不就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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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已经拥堵起来了,很多妇女拖家带口好几个孩子,既要抱这个又要管那个,动作慢,就被人群推着挤着往外跑,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在那里张着嘴的哭,有好心的会把孩子夹起一起跑,但大多数人这时候都只顾得上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所以情况就不妙了。
而人们跑得越快越多,给这座老旧的俱乐部造成的震动就越大,原本剩下的岌岌可危的半座楼梯,晃动得更明显了……而那一部分,正好就在卫孟喜这一排的头顶上。
卫孟喜心道不好,大声提醒大家不要乱跑,有序撤退,可压根没用,这时候谁都能听得见呢?哭声喊声尖叫声,就是听见了也压根不会照做,在危险面前,远离危险是人的第一反应。
窗台上,狗蛋大声叫他们:“卫阿姨卫东,你们把手给我,我拉你们上来。”
想跑到门口是不现实的,再不出去楼梯垮下来就完了,断裂的地方有很多尖刺,就是不被压死也要被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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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个位置因为楼梯一直在晃,大家要跑也不敢从这边跑,都是绕过这扇窗子的。
又把身边的许久治递上去,接着是根宝卫东根花卫红,六个孩子全部离开最危险的楼梯下面,她终于能大口喘气了,“苏大娘快过来,我和迎春嫂子推你上去。”
“对,大娘快过来,我俩合力,让卫东和狗蛋一起拉,能上去的。”
苏奶奶摇头,“窗台上也待不下,就让他们待着吧。”
小小的不足一平米的窗台上,挤着八个孩子,窗台另一侧是出了礼堂后的过道,要想真正走出俱乐部大门,那里是必经之路,所以现在也挤满了人,孩子们现在是不上不下,只能安静的待那儿了。
至少,那也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苏奶奶不愿上去挤占孩子们的生存空间,卫孟喜和柳迎春也不再勉强,只能先爬到后面两排的座位底下。
门口的哭嚎,她们顾不上了,只希望人群快点跑完,或者楼梯不要掉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上千号人只跑出去三分之一,楼梯却“嘭”一声,彻底垮了。
原本她们坐的那一排,连板凳都被砸得稀巴烂,不敢想象要是不爬过来的话,现在她们就要变成肉饼了。
卫孟喜手心的汗都能拧出水来了,在人群不断的尖叫声里,哭喊声里,三个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看着窗台上缩成一团的孩子们。
幸好,幸好,第一时间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其它的,她们也管不了了。
卫孟喜的脑袋是放空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父亲,母亲,孩子,生意,卤肉……还有陆广全。
她只是例死亡近一点,都害怕成这样,那上辈子陆广全一个人在井下,那个雨夜里,敲弯了管道也没等来救援,就这么被煤山淹没,从脚到腿,到肚子,胸脯,到嘴巴鼻子眼睛……死亡如果是一瞬间的,或许还没这么残忍。
这贼老天就是瞎了眼,这个世界所谓的公平,都是靠自己争取的,等着社会给你公平正义?那你得有那个命等。
卫孟喜决定,今天要能好好的出去,她一定要好好抱抱陆广全,要好好爱他,照顾他,保护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父母可以不爱他,兄弟姐妹不爱他,领导更不可能爱他,但自己和孩子一定会爱他。
这个男人,就是值得被爱。
正想着,忽然一双熟悉的大手将她从座位底下拉出来。
他的衬衣上还有股洗衣粉的香味,露出的手臂修长极了。
卫孟喜一愣,揉了揉眼睛,“陆……陆广全?”
男人“嗯”一声,又将柳迎春和苏奶奶拉出来,护着她们,逆着人流方向,迅速的从残留的楼梯底下钻过,绕到后台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下井了吗?”
他不会说,自己刚上井准备回家吃饭,就听说礼堂出事故,本来也没想到自己妻儿会在这里,只想着来帮忙,谁知逆着人流来到窗下,看见一群崽崽坐在窗台上瑟瑟发抖,一问是妻子还在里头,也顾不上逆着人流阻力有多大,硬着头皮挤进来。
有多难挤?他感觉自己身体都快被挤变形了。
卫孟喜看着他破破烂烂不知道被谁撕烂的衬衫,半只袖子是硬生生被人拽断的,以及只穿了一只鞋的脚,眼眶发热。
她只是想保护他,他却已经来保护她和孩子了。
后台小小的准备间里,是惊魂未定正在抽噎的芭蕾舞演员,是张劲松为首的一批领导,还有几个反应快的年轻人,礼堂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逼仄的空间里,挤下这么多人,所有人几乎是摩肩擦踵,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不是他们不想出去,因为门只有一扇,而这里恰巧是离门最远的地方。
除了等,好像也没办法。
张劲松帮忙的时候也被木头砸到脚掌,现在痛得一头冷汗,显然刚才一直在指挥大家不要乱跑乱动,但徒劳无功,现在还想出去指挥,但脚实在是动不了,湿透衣服的汗水不知是痛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李奎勇半跪在地上,用衬衣压住李茉莉的手臂,虽然李秀珍奋力帮她挡了一下,但还是有尖锐的木头刺进了她的手臂,此时鲜血如注,一件白衬衫都染成了黑红色。
柳迎春推开人群,“我是学医的,让我来处理吧。”
李奎勇怔了怔,知道这是许主任那医学院尚未毕业的家属,有点不放心,但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让她过去。
血还在流,光按压伤口是不行的,卫孟喜见她把自己扎头发的皮筋解下来,隔着衣服扎在伤口的上方,相当于是堵住水龙头的上端,这样“水”就流不出来了。
果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一会儿血就不流了。
卫孟喜和陆广全可没心思看,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窄窄的窗台上,见孩子们都很乖,卫东和狗蛋站在最外围,手拉手的把其他孩子围在中间,大家背靠背,甩着腿,还有工夫给爸爸妈妈做鬼脸。
见到妻子和孩子都暂时安全了,陆广全低声道:“你照顾好苏大娘,我出去一下。”
卫孟喜想说别出去,但看着还有很多人乱着,她也就不管他了,男人,就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陆广全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找到丢失半天的话筒,直接站到了舞台正中央,一字一句,以极慢的语速说:“大家冷静,不要动。”
音量被调到最大,墙上挂着的音响里顿时传出一把醇厚冷静的声音,保证谁都能听清,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
“不要动,楼梯不会垮塌了,你们一动,就要踩到前面的孩子。”有些找不到家长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真被踩到了,哭得撕心裂肺。
陆广全平时轻易不说话,但一说话,声音都是很能让人信服的沉稳,有人回头发现是他,心里都松口气——这可是状元呐,他说不会再垮,好像楼梯就真不会垮了。
谁家都有孩子,就是自己没有,下头也有兄弟姐妹,也有侄儿侄女,听着那一声声的喘不过气的哀嚎,所有人的脚步都不敢动了。
“不要乱跑,一跑这楼板就要塌了。”底下是地下室,但年久失修,这层红木楼板承重有限,当时修建的时候可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在上面跑跳。
果然,有些地方的楼板确实是在晃的,有的人脸色都白了,但还真不敢动,一动谁知道是不是自己脚下这块就要烂了呢?
“大家听我指挥,后面的,从穿绿衣服那个男同志开始,往回走,走到这里,我就站这里,放心,楼梯不会垮,要是垮了也是先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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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这句话,后面的人将信将疑,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前面的人也退,一波传一波,慢慢的距离就拉开了。
而刚才已经跑出去的人一走,出口就松了些。
见有两个年轻人蠢蠢欲动,陆广全拿过话筒直接安排,“那两个穿衬衣的年轻人,看看周围有没有孩子,有没有被踩踏到的老人和妇女,先把他们扶起来。”
不仅那俩人动,其他人也四处找寻,看见有坐在地上起不来的,正在哭的,都搀扶起来,孩子哭得太狠的,大家还自愿哄起来。
慢慢的,前头的人又出去了一批,陆广全又吩咐,“前面的年轻人,留下几个做志愿者维持秩序,就站在边上,让妇女儿童和老人先出去。”
这个安排很得人心,真正的公序良俗就是应该优先照顾老幼妇残,大家刚才慌不择路想不起,那也是本能,此时被他一提醒,都反应过来,男人们立马自动站到走廊两侧,让身边的老幼妇先走。
原本只需要几个胆子大的志愿者,结果男人们全变成了自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