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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此生便是渡海-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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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像是一种无声安慰,李碧琦轻道:“我们进去吧,你爷爷睡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醒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李碧琦是儿媳又像是女儿。除了性格强势了一些,或许是在丈夫去世之后刻意伪装的一面,温渝只觉得这一刻,李碧琦脆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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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碧琦坐在一旁说:“我给你姐打了电话,她应该晚上就到,你到时候开车去机场接她,我还有点别的事。”

        温渝:“很忙吗?”

        李碧琦看了她一眼:“扬州的一个朋友想办一场拍卖会,要去联系客户,免不了会有饭局,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和你姐一点。”

        “我知道,你忙你的。”

        李碧琦想起什么又问:“学校的事要紧吗?”

        温渝摇头:“最近挺闲的,没什么事,假也好请。”她没说自从骆佳薇暂时休假之后,院里的人重新站队,好像都不怎么搭理她,有点被孤立。这是论文风波处理之后她要承担的后果,哪怕是林净宁,都管不上了。

        那天的扬州阴云密布,随时要下一场雨。

        爷爷睡了又醒,醒了给她讲博物馆的趣事,像是没事人一样,让她原本焦急的心放了下来。李碧琦下午就去忙了,只剩下爷孙俩,老爷子看的远看的深,自个儿都不舒服,还在安慰她说:“你别怪你妈小题大做,她现在经不住这些。”

        温渝会笑笑:“我哪儿敢呢。”

        傍晚的扬州阴雨连绵,温渝等老爷子睡了,去水房打水,那一刻才恍惚记起下了飞机手机还在飞行状态,匆忙之间掏出手机,慌乱之间手机掉在水槽里,被热水瞬间淹没。

        手忙脚乱之间,莫名的镇静下来。

        热水还在细细流淌,手机安静的躺在那儿,窗外的雨绵绵而下像是诉说一段往事,温渝忽然平静下来,想起林净宁,还有动情混乱的昨夜。

        身后有声音传过来,她回头去看。

        有一个小姑娘坐在病房对面的长椅上,盘着腿在看手机,手机里似乎是一部电影,有熟悉的背景音乐,熟悉到温渝一下子就想了起来,那是侯孝贤的电影《最好的时光》。

        温渝的脑海闪过那一段台词。

        “秀美小姐,还记得我吗?入伍前跟你撞球的那个人,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三个月了。春雨绵绵,此刻,营区正放着披头士的歌《raandtears》,就像我的心情,期待能再见到你。祝福永远美丽。”

        她想起第一次见林净宁。

        那天的宜城傍晚闷热焦躁,只记得昏暗的阳台上,他抽着烟,倚着栏杆,百无聊赖,就站在那儿,没有说一句话。

        水槽里的热水还在流淌,温渝低头笑了。

        她关了水龙头,慢慢捞起手机,再开机已经不可能了,也不知道林净宁在做什么,有没有发脾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上床,我也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上床,这就是最好的时光。

        很多年后,温渝写了一本书。

        一个合作很久的编辑朋友,在她当天的拍卖工作结束之后,调整时差和她聊天,问她:“故事都写完了,名字想好了吗?”

        她说:“就叫《大江东去》吧。”

      第26章

        扬州的傍晚下起了中雨,雨水绵绵。

        温渝回了一趟老宅,换了一身轻松的行头,开了辆李碧琦的保时捷,去机场接温寻。温寻大她一岁,性格稍微阳光一些,偶尔忧郁,可能画家多少都会有瓶颈的时刻,这种时候总会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时而暴躁。

        国际机场的外面人流攒动,温渝在外面等。

        过了会儿,只见一个穿着白t黑裤的女人走了出来,带着黑色帽子,裤管随意的向上挽着,帆布鞋上似乎还有点湿泥,随意的背了一个大包,手上端着两杯咖啡,站在马路对面张望。

        温渝从车窗探出头去,摇手:“温寻?”

        自从春天一别,她们已经分开了大半年。

        温寻递给她一杯咖啡,将包扔向后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拿下帽子捋了一下头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爷爷怎么样?”

        “行动不便,其他挺好。”温渝说。

        车子慢慢开起来,融入了机场的车流。外面的雨下的静悄悄,车里放着cd,郑融在唱《红绿灯》。

        温渝问:“你这半年去哪儿了?”

        “找了一个农场,盖了一间房子,中途去了一趟托斯卡纳,房子应该很快就完工了,这段时间一直在那边忙着布置,到时候你想散心就过来。”温寻说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像是看破红尘那种,喝了一口咖啡,“爷爷应该会很喜欢。”

        “很忙吗?”

        温寻说:“妈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地里干活,都没来得及换衣服赶紧就买机票,现在看着是不是像个农民阿姨?”

        温渝笑:“那也是潇洒的农民阿姨。”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温渝平静道:“挺好。”

        “真的?”

        温渝喝了一口咖啡,扶着车把手转了个弯,朝着一片寂静的路开过去,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轻道:“就是有点累,我说的是人情世故。”

        “我记得你当初决定留校的时候,还说学校是个比较纯洁的环境,这才工作两年,就被弄成这样了?实在不行辞了算了,和李碧琦大小姐去学瓷器鉴赏,爷爷都夸你这方面有天赋。”

        说到这个,温渝道:“妈这两天有个拍卖会,挺忙的。”

        温寻意味不明的笑了。

        “有话就说啊,别这么笑。”温渝说。

        “我怎么觉得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么着急叫咱俩回来,除了爷爷住院,应该还会有点隐情,咱得防备着点。”

        温渝:“能有什么隐情?”

        “像李碧琦大小姐这么聪慧的女人,我还真是猜不透。”温寻吮着咖啡,想了想说,“会不会想给你和我介绍对象?”

        温渝:“………………………”

        温寻:“谈恋爱了吗?”

        车里的cd刚好唱到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温渝想起昨夜的一阵云雨,好像林净宁的味道就在鼻尖,她淡淡莞尔,嘴角的笑很快又没了:“应该算——谈?也许不算。”

        温寻说:“你这跟没说一样。”

        温渝转移话题:“你呢?”

        雨水打湿了车窗,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温寻用手指随意滑了几道,一个兔子形象就出来了,说道:“倒是遇见一个人,就是话不多。”

        温渝好奇心起:“什么样啊?”

        温寻叹气般的笑了:“怎么形容呢?他没车没房,工作就是种地,不能这么说,有一辆面包车,村里的自建房,还有几十亩田产,不过我想李碧琦一定看不上。不说这个了,走着看吧。”

        好像她们姐妹俩都挺不让李碧琦省心。

        温渝忽然想起什么,将手机扔给温寻,道:“我之前有在展览馆看到一幅画,感觉特别像你画的,拍了张照片,你要不先瞧瞧。还有啊,别老换电话号码,都快联系不上了,别人还以为温家就我一个独生女。”

        温寻大笑,找了好一会儿:“怎么没有啊。”

        温渝“啊”了一声,拍了一下脑门叹气道:“忘了,手机坏了,我还没来及修呢,这是爷爷的手机。”

        “我们温渝还是这么迟钝。”

        温渝:“你就不能夸我点好。”

        姐妹俩一路上说说笑笑,四十分钟后到了医院。护士刚查过房,家里伺候的庆姨送了清粥小菜过来,李碧琦在喂老爷子吃。

        一家人很久没这么团聚,老爷子精神了半宿,拉着温寻问了很多话,睡觉前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该找对象了。”

        没有想到,温寻猜的都对上号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碧琦好像有些不舒服,拉着温渝去了拍卖公司帮自己的忙,留下温寻在医院陪护。到了中午才知道,嘉兴来人看望老爷子,话里话外对于联姻之事一字未提,但人来已经是态度。

        老爷子是这么说的:“这得我孙女拿主意。”

        温寻礼貌又冷淡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嘉兴来的人是周樱与林之和,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联姻的事儿虽然表面上并未说起,但两家人都心知肚明。

        温渝当时在市场部看有关瓷器古画的文件资料,听见李碧琦道:“老爷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得,白费力气了。”

        她心里乐了,说:“我姐真是猜的一点不错。”

        有关嘉兴林家的事情,温渝听得不多,对于这种事最好也不要问,总是敬而远之一字不提,生怕李碧琦到她这,又生起一把火。只是那个时候,温渝还不知道,林家二少爷就是林净宁。

        温寻还真是个预言家。

        李碧琦当天夜晚就发烧,将所有的资料扔到温渝面前,说:“后天的拍卖会你去玩玩,就当锻炼锻炼。”

        温渝愣了好一会儿。

        李碧琦说:“当年你妈妈我也是这么赶鸭子上架上台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谁都有个第一次,做你自己就行了,这只是个内部小拍卖,不对外。”

        “我不去。”

        李碧琦揉着头,开始打太极:“怎么这么晕呢。”

        温渝:“………………”

        “我得去找护士【创建和谐家园】,不行挂点水什么的。”李碧琦走得很慢,像是真的很不舒服一样,有意无意嘀咕了句,“砸了场也没事。”

        温渝站在那儿,一脸不可置信。

        这样看似自然的举动和谈话,像是随意而言,真的细细钻研起来,又觉得这是李碧琦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刚好老爷子摔了腰,为此有了合理的借口。可看到李碧琦这么撂挑子装柔弱,温渝妥协了。

        多年以后的一次采访,记者问她第一次拍卖的样子。

        她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细长的腿型恰到好处,笑了笑感慨道:“一次意料之外的被逼梁山,只有敲锤的那一刻觉得这是真的。”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李碧琦安排好的。

        拍卖会确实像李碧琦说的那样,不大,公司内部组织,总共七件藏品,有书画和瓷器,她穿了一身素雅的复古旗袍,上面印有中国风牡丹花图样,戴着珍珠耳钉,头发束在脑后,清秀优雅。那是李碧琦年轻时刚入行,第一次拍卖的时候穿过的。

        那天参加的人不多,二三十人,坐在场下。

        事实上温渝见过很多次李碧琦拍卖的样子,小时候经常和温寻一起去看,老爷子也时常带她们去博物馆,讲文物的历史。很多习惯都隐隐藏下,再拿起也不过是顺手拈来。

        她只记得站在场侧的紧张感,可当真正走出来站在台前,看着场下的几十人,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她忽然平静了,双手撑着台面,站的笔直,用了一句简单的双语作为开场白:“diesalen,goeveryone。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倒不是说的有多好,但那天温寻也在,就坐在,场面控制还算顺利。小时候她们玩过家家,穿着李碧琦的高跟鞋和裙子,也是这样模仿来的。台下的温寻,鼓掌的时候束了个大拇指。

        那一刻,温渝也不紧张了。

        拍卖会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有人送了一朵花过来,花上附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妹,妈妈说得对,你天生就应该做一个拍卖师。”

        她合上卡片四处张望,温寻已经走了。

        温渝处理好拍卖后续的事宜才离开公司,甚至有人给她递上名片,请她去做拍卖顾问,她受宠若惊,礼貌婉拒。谁知道她只是一个大学的助教?但这是她第一次有一种从心底蓬勃而发的成就感。

        小时候老师会问,你将来想做什么?很多小孩会说科学家,飞行员,或者教师。但这些人里有大部分,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有的人十八岁读了大学,可能二十岁又喜欢上别的事情,二十八岁是推销员,三十岁想做钢琴家,四十岁突发奇想写,五十岁学了粤语,八十岁爱上画画。人生的可能性太多,总是有人一腔孤勇去尝试新的生活,或者泥沙俱下,或者,遇见了光。

        拍卖会结束,温渝一个人走了很久。

        她还穿着旗袍,高跟鞋,拎着一个手提包,包里的手机还处在睡眠状态,索性一路随便走着,碰到一家修手机的店铺。这几天紧张到熬夜看资料,实在脱不开身想起手机。

        老板说:“坏的实在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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