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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见过世界的辽阔,就不觉得眼前是苦。
温渝在那么一瞬间,吹着草场的晚风,忽然想修哲学。她抬眼去找林净宁,他和一个男人骑着马并肩而走,不知道说着什么,那个男人的背影眼熟的很,像是许久未见的陈砚纶。她索性不去打扰,径自换了马服回房间洗漱。
你有过第六感吗?温渝现在就有。
她洗澡洗的很慢,水流沿着雪白的肌肤灌下,冲刷掉身上的风尘和心事,只觉得脚步都轻盈了起来。竹子地板有些许吱呀声,踩在上面颇有年代的厚重感。浴室里有浴巾,她裹上的时候好像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骑马太困了,居然很快便睡着了。
模模糊糊之间,有人开门进来了。
浴室的花洒声,地板上的脚步声,还有渐渐凑近的呼吸,那是男人的呼吸,均匀沉稳,身上相似的沐浴露味道,淡淡的,滑过她的鼻尖。
温渝倏然睁开眼。
林净宁正低着头。
温渝那一瞬间想起的却是这湘西的吊脚楼,在吊脚楼上做着渴望又害怕的事,远远望过去,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此刻,潮湿,杂乱,浑浊,风很重,情绪渐欲迷人眼。
林净宁声音低沉:“醒了?”
他的双手撑在两侧,微微俯身,目光深沉,眼角有似有似无的笑意。这种笑意不太熟悉,从前他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这种时候,好像说话都是多余,但温渝还是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颤意,问的却是:“你看过侯孝贤的电影吗?”
林净宁讶异了一秒,转而顺着她的话道:“你说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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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净宁:“爱情片?”
温渝却问:“你说哪个?”
话音刚落,温渝笑了。
这种欲语还休的样子,使得那个夜更让人沉沦。林净宁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视线从脸颊上一路向下看去,她的脖颈修长,长得漂亮,此刻仰着脖看你的样子,有少女的羞涩。
林净宁问:“很喜欢看电影?”
温渝轻“嗯”了一声,惹得这个夜晚春心荡漾,再者楼下的水一汪汪的趟过,林净宁燥热难安,从她身上起来,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随手点了一支烟,偶尔笑笑,有时也望向别处。
他点烟的样子像电影镜头,温渝枕着手,侧躺着笑:“可能因为专业的关系,读研究生的时候选修过电影课,刚才觉得你有点像张震。”
林净宁吸了口烟,静静看着她。
温渝说:“我想和年纪也有些关系吧,大学的时候开始大量看电影,从前读书喜欢三毛沈从文,后来迷上张爱玲,现在喜欢王维苏轼陶渊明,有时候想写一篇,可以把这些有趣的人都写在一块,上下五千年什么的,再起个波澜壮阔的名字,读起来应该会很有意思。”
林净宁笑了一声。
温渝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散落在肩头,刘海丝儿掉落在脸颊一侧,歪着脸看他,浴巾的领口微微松弛,可以隐隐约约窥见春光,她却浑然不觉:“我认真的,你笑什么?”
林净宁清清嗓子,咬着烟道:“你继续说。”
温渝却不说了。
林净宁道:“还波澜壮阔的名字,想好了吗?”
温渝犹豫了一会儿,摇头。
林净宁说:“我给你起一个。”
温渝来了精神,翘着脖子听。
林净宁说:“那你怎么谢我?”
温渝说:“你想要什么。”
林净宁往椅背靠去,吐了口烟,笑笑说:“你也知道商人都比较贪婪,特别像我这种,自然是什么都想要,要看你给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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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净宁悠哉道:“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走的远,你说是吗。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他的眼神平淡,又像是捕猎前的从容。
温渝说:“你先说名字。”
林净宁这种人他不会直接告诉你,而是三言两语让你猜一阵子,会说:“你喜欢读苏轼,他被贬黄州是哪一年?”
宋神宗元丰二年,苏轼因一首诗被弹劾,关在狱里三个多月,受尽审讯苦楚,有多少人想杀他,也有多少人想救他。也就在那一年被贬,去了黄州做了东坡老农。
林净宁又问:“他在那儿写的诗记得吗?”
温渝几乎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林净宁知道自己说对了,长长的轻叹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孺子可教也,难怪杨慎夸你。”
温渝脑子一个机灵:“夸我什么?”
“漂亮又有才华。”
温渝:“………………”
林净宁抽了半支烟,视线从她的领口慢慢移开,眸子里的黑沉若隐若现,嘴角又是淡然的笑,似是不着急这场夜的后半场。
温渝看他怡然自得的样子,娇羞的红了脸。
林净宁一支烟抽完,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故意道:“这夜也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伤大雅,要不您先歇着?”
这人逗弄起她来,真是本事。温渝咬着下嘴唇,一时词穷。
林净宁笑着就要走,温渝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扯他的衣角,林净宁低头一看,温渝已经跪坐起来,挺直着纤薄的后背,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似乎还有些放不开,想要退去,林净宁却一把搂着她的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温渝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林净宁。”
林净宁低低的笑,沿着她下巴的曲线,一点一点亲上她的脖子,话里带着笑:“真能折腾,这么能说。”
温渝扭捏着:“你才能说。”
林净宁直接“嗯”了一声。
温渝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羞愧的抱着他的腰,隔着浴巾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声音很轻:“要不要——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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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渝贴紧着他的胸膛,有一点安心席卷全身,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烟味,说:“你抽的什么烟啊?”
林净宁终于低声闷笑出来。
“问你话呢。”她催。
他放开她的腰,双目黑沉,看着她刻意压低声音道:“温渝,现在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温渝一脸尴尬:“那问什么?”
林净宁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上次在你那儿,说了什么还记得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说了那么多哪记得。”
林净宁怕她害羞,凑到她耳边,字词都换了个儿:“你说有时间的话再请我坐,想做多久做多久。”
温渝湿眼微睁,去拧他的胳膊:“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净宁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了,既然这样只好将错就错了,我不计较你怎么谢我。”
温渝:“………………”
夜色笼罩着窗外的湖面,湖水一波又一波起起伏伏,荡过来又退回去。这竹子做的吊脚楼似乎更潮湿了,闷热又清凉,湿哒哒的汗水也落到了床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滴答落向水里,有节奏的,一下一下,不久便有潮湿的青草味道飘进来。
房间里的灯不知何时关的,雨不知何时下的,一切都静悄悄的,遥远而空旷,只有轻微的声音传出来,瞬间被雨水声淹没。这吊脚楼里有人养了猫,正是【创建和谐家园】的日子,一声一声叫个没完。
雨水潮湿,风情万种。
空调的温度略显低了,温渝冷的整个人缩着,过了会儿又热起来,一只手好不容易抽出来放在外面,很快又被一只手给拉了进去。断断续续的,真是折腾了很久。
温渝从来不知道会有现在这个时候。
从前她在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好像真实的在自己这上演。她只记得林净宁仰着头闭着眼的样子,身上的汗,挺起的青筋,手指滑过的温度,粗重的呼吸,闷声的低吼,像是电影片段一样。
原来电影不都是假的,也有真的。
雨水敲打着竹窗,此刻似乎只听得见这瓢泼的大雨声,温渝湿着眼,深深地感受到了林净宁是这样的遒劲有力。但是电影和书也有骗人的地方,她除了疼什么感觉也没有。
只是那个晚上的后来,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了。
温渝记得自己都快睡了过去,林净宁接了一个电话。安静的房间里,他声音很轻,很低,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是杨慎,问了句夜场最近招了几个女孩不错,要不要过来?他当时顿了一下,说不去了。
那一刻的感觉怎么说呢?沉到湖底。
林净宁这一觉睡得沉,温渝却很早就醒了。她趴在床上,看了他很久,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伤感,但她近乎沉沦。
李碧琦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她起了床去洗澡,还在浴室擦着头发,手机亮了一下,拿起一看,李碧琦让她立刻赶回扬州,爷爷住院了,她当即就揪心起来。要不是很严重,李碧琦不会这么着急让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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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穿好衣服,拿过包,临走前看了林净宁一眼,犹豫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也顾不上去学校,直接叫了车去机场,赶在十二点前落地扬州。
林净宁半个小时后醒了。
他下意识的去摸身侧,没人。起初以为温渝在浴室,或者去了马场,后来发现都没有踪迹,皱着眉头打了电话过去,却是关机,一时暴躁又好笑,还有点空虚,打了电话叫江桥过来。
江桥看这床上一片狼藉,心里明白了半晌,只是道:“今天早上一直没有见过温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不我去学校找找。”
林净宁说:“能有什么急事。”
江桥:“学校一般也挺忙的,喊人过去半个钟头都嫌去晚了,我姐就是老师,应该就是走的匆忙了点。”
林净宁哼了一声。
结果江桥去学校找了一圈,都没有人说见过温渝,这下犯了难,给林净宁打电话汇报的时候,他一直沉默着。
等到挂了电话,林净宁气的摔了手机。
他还裹着浴巾在抽烟,丝毫没有了昨夜的欢愉和【创建和谐家园】,冷着脸吸了一口又一口烟,到了才发觉,这个小丫头片子,把他睡了。
那天的宜城和扬州,不同风雨天。
温渝一下飞机就赶去了医院,老爷子整理后院拔草锄地,摔了一跤,年纪大的人摔跤是要命的,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李碧琦在和医生说什么。
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妈。”
李碧琦恍惚般的回神:“回来了。”
那种目光怎么说呢,是一种不太适合会在李碧琦脸上出现的目光,温渝不由得声音都轻了,慢了。
李碧琦和医生交涉了两句,等医生走开,才道:“摔到盆骨了,至少得躺一个月,就是行动不便,其他的不要紧。”
温渝挽上李碧琦的胳膊。
这像是一种无声安慰,李碧琦轻道:“我们进去吧,你爷爷睡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