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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太装作思考了半日道:“按道理,这方巧儿确实也是乡下丫头,眼前没在老太太面前见过,也没什么事儿,可她毕竟长的好看了点,今后要是有人捅到老太太跟前,只怕也多半留不住,既然有人来赎她,那就让她走吧。”
杜二太太却是一个顶顶拎不清的人,而且她和杜太太一起管家,明面上是很和谐的,可是暗地里总有那么点打擂台的意思。她觉得如今杜家在京城那么风光,是靠着杜二爷太医院院判这个官职,不然的话,杜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家,能有多大点势头。
“这只怕不太好吧?那方巧儿听说是给大郎冲喜的时候给买进来的,不能人身子好了,就把人家冲喜的丫头给打发了吧?这以后别人家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谁还会要这丫头?我们杜家是高门大户人家,可做不来这种下作事儿。”杜二太太最近因为沐姨娘的事情,心中很不爽,于是就找准了这个机会,若是能给杜若房里也塞一个乡下丫头,那至少杜老太太的眼珠子,就不会只盯着她二房了。
她能把自己房里那一群妹妹们搞定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居然还要让自己一个婆婆,去管儿子和儿媳妇房里的事情,杜二太太觉得老太太实在偏心的可以。可是,她又不能埋怨杜老太太,毕竟杜老太太没干过往自己男人房里塞通房的事情,那些个妹妹们,都是杜二老爷惹下的风流债。杜二太太想想就觉得肝疼。
“弟妹你这么说,那就不对了,虽然是有冲喜这个话头,可是她连大郎的房门都没进过,大郎如今房里连个通房也没有,不能因为这样就委屈了人家姑娘。再说最近我和老爷正在为大郎议亲,如今的大户人家可都厉害着,跟媒婆指明了说,房里有了人的,要么撵出去,要么是不嫁的。”杜太太说的这话到也是不假的,很多高门大户人家,怕房里一早有了人的会对新媳妇不敬,都是不准男家房里有人的,但他们也不会让男家委屈,基本上都是嫁一送二的。换句话说,有妾氏没关系,但一定得是我家检验过的人选,不能随便找一个人,给我家闺女添堵的。
当然……这些是只有那种门第极高的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女,才会有这样的派头。但是杜太太这么一说,杜二太太倒也没法子反驳了,必定人家要给自己儿子找一个上档次的儿媳妇,那是人家的事情,况且这方巧儿也是杜若房里的人,她的手伸得再长,也确实管不到。
杜太太见杜二太太被堵得没话了,清了清嗓子道:“李妈妈,既然这样的话,你把这方巧儿带出去吧。至于这赎身的费用,免了吧,之前听说大郎就是要放她回家的,就当是她服侍大郎一场的恩典吧。”
杜二太太一听,这下好了,一句话还损失了二十两买人的银子,这大太太也太不懂得持家了。
杜太太淡定的进入下一条论题,心里淡淡的想,收丈母娘的银子,我还没脑抽呢!
第二日一早,钱大妞赶在郑大娘进王府回话之前,就早早的来到郑大娘家门口等着。只等着郑大娘从自家的小院出来,便迎了过去,把李氏前几日新做的几个荷包塞给郑大娘。
郑大娘看着那几个荷包手工精细,竟比自己在街上买的还强些,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做什么呢?一大早跑来,还带着东西。”
钱大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郑妈妈,我家大娘今儿又要让你给七巧带话了,这不我们是乡下人,也不懂城里人的规矩,只会怎么几个针线活,大娘不嫌弃手工粗糙,就留着用吧。”
郑大娘自从当了王府的管事媳妇,每日里里外外的跑,倒确实没多少时间坐下来绣荷包的,便往自己袖子了绰了绰,笑着道:“有不花钱的用,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呢,我不过就是给你们带句话,又不用出力气的。”
钱大妞虽然是个乡下丫头,小时候却跟着钱婶子在庄子上待过,很懂礼数,只对着郑大娘福了福身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妈妈帮我跟七巧说一声,大娘的身子没什么事儿,就是特别的想八顺,想让七巧抽空带八顺回家看看,八顺总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钱大妞觉得,李氏有孕这件事儿还是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虽然是件喜事儿,可毕竟刘七巧现在在王府当差,王府的人才是她的主子,万一让里头的人知道李氏也怀孕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况且前儿春月刚在家门口闹了一回,这时候又传出李氏怀孕,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了。
郑大娘一听,笑着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还由得你一大清早就跑了来。行了,一会儿我进去就跟七巧说去,让她过几日就带着八顺回去看你娘。”
钱大妞高高兴兴的点头,连连道谢,这才一路送着郑大娘往王府那边走。郑大娘笑着道:“其实王府的规矩也没那么严格,大妞你若是想进去,我也可以带你进去瞧瞧。”钱大妞只摇摇头道:“不了不了,我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进去了还让人看笑话了。”钱大妞想了想,等刘七巧回家,还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可她又真心想让刘七巧早点知道李氏怀孕的消息,便笑着和郑嫂子商量道:“郑妈妈,要是可以的话,你能喊了七巧出来,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郑大娘听钱大妞这么说,心想大概是有什么事儿要商量。春月往刘老二家去的事情,闹得整个顺宁街上的街坊都知道,李氏会不会被这个事情给气出个好歹呢?郑大娘昨天不在府上,也不知道最后这春月怎么处置了,倒是一会儿忙完了,再去打听打听八卦去。
“那这样吧,你就跟着我进王府,一会儿在我回话的议事厅边上的偏厅里头等一会儿,我找个小丫头,帮你把七巧给喊过来。”
钱大妞觉得这样也算稳妥,便点头答应了,跟着郑大娘一起进了王府。王府分位前院和后院,各有专门管事的人,如今是二太太当家,每日辰时二刻,二太太会在议事厅里头听各位管事和管事媳妇回话,然后在把接下去一天要安排的事情安排妥当。
二太太这几日也算是忙的不可开交,这会儿正有从庄子上回来的老妈妈和小厮汇报昨日将春月送过去时候的情形。
那老妈妈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笑道:“到了那里可不是傻眼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跪着求着要回来,谁理她呢?那留下的孙妈妈可不是好惹的,带了几个庄子上的媳妇,将她拉了下去,让她好好在那边将养着,别整日里想着不该想的,我瞧着,这一胎要是能生下来,怕也是折磨个够呛了。”
二太太不在老太太面前,便交叠着腿坐在椅子上,笑着倚着身后的椅背道:“前几日因为赵姑娘的事情,老太太还说我们家琰哥儿不检点,这会儿真正不检点的出来了吧,赵姑娘和琰哥儿,怎么说那也是有婚约的。那春月算个什么东西?刚回来那会儿那真叫一个楚楚可怜啊,谁知道竟然怀了这样的心思,可惜啊可惜,最可惜的是还让刘老二做了这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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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被她的马屁一拍,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起来,只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可倒霉就倒霉在,琰哥儿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
那老婆子原本拍马屁拍的正顺溜,便恨不得直接接口说下去:如今世子爷在边关打仗,能不能回来还两说,依我看,以后王府还得靠着我们二房的。当然这种话若是说出去,那是大大不敬的,所以她也只能心里想想,然后跟着尴尬的陪笑。
郑大娘进了议事厅,让钱大妞在最侧边的边厅等着,喊了一个跑腿的小丫鬟,去青莲院把刘七巧给喊出来。
刘七巧这时候刚服侍王妃起身,才张罗了早膳正要伺候王妃用膳,听了这话心里莫名就着急了起来。没有什么急事,钱大妞是不会进王府找她的,刘七巧急忙跟王妃告了半个时辰的假,跟着那小丫头,匆匆往前院议事厅那边去。
钱大妞正在那边等着着急,她不知道王府的后院地方大,以为刘七巧是什么事情耽搁着了,有见着议事厅这边来来往往多少媳妇婆子都过去了,便焦急了起来。
刘七巧才走进月洞门,就看见钱大妞站在窗口那边张望,只低头急忙往那边走,进门见了钱大妞便挽着袖子,两人在一旁的靠背管帽椅上坐了下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我娘出了啥事儿?”
钱大妞见刘七巧一脸担心,急忙摆了摆手,凑到刘七巧的耳边道:“七巧,你又要有弟弟妹妹了。”
刘七巧一时没反应过来,啐了一声道:“杜大夫昨天没去我们家吗?我不是已经让他跟你们说了吗?那春月是个骗子,肚子里怀的不是爹的孩子。”
钱大妞知道刘七巧会错意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大娘,昨儿杜大夫来过了,给大娘把了脉,说大娘有喜脉了。”
“真的?”这回刘七巧都高兴了起来,心道:这才对嘛,我娘生的才是我的弟弟妹妹。
钱大妞继续道:“我原本想让郑大娘传信给你,后来想想这事儿还是别让王府的人知道的好,我们家的喜事儿,就我们家自己知道就行了。”
刘七巧连连点头,不得不叹服钱大妞是一个比较细心的姑娘家,只口道:“春月如今已经被送到了庄子里去了,以后也不会回来,要是有人问起这事儿,你就说她的孩子是在被我爹救回来之前就有的,因为自己无依无靠的,所以就想赖在了我爹身上。”刘七巧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王府的意思。”
昨儿晚上,王妃特意找了刘七巧说了一会儿话。王妃知道,如今真相大白,春月也不住在刘七巧家了,那么当日看见春月的那些邻里,自然是要问起春月的去向的。这一问,自然也是连带着孩子的爹是谁一起要问一问的。虽然孩子是世子爷的,可是如今世子爷是个鳏夫,虽然是在秦氏死前留下的种,但是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太好的。所以对待府上的下人,老王妃、王妃和二太太的口径都是一致的,只说春月在来王府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这种借口,骗府里的人自然是骗不过去的,好歹可以骗骗外人,落得一个好名声罢了。
“怎么这样啊?”钱大妞毕竟没有什么宅门经验,听了刘七巧这话,便觉得有些不爽,只嘀咕道:“大户人家都是爱这样不认账的吗?”
刘七巧压低了声音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小门小户不会遇到这种事情,这事虽然春月有错,但是这男欢女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世子爷也不是好东西。”刘七巧想起周珅平日看着不苟言笑的样子,总觉得有一种阴测测的感觉,果然城府太深的人都不是好惹的,相比之下杜若真是可爱的像小白兔一样。
钱大妞道:“光听你说说就觉得渗人,七巧,等王妃生了,你还是早些出来吧,我今儿早上来,郑大娘把我带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王府的墙太高了,好像硬生生的把人都给隔绝了起来,进来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刘七巧见钱大妞这幅样子,笑着道:“你这是没来过,以后习惯了就好。”
“习惯?我为什么要习惯这些呢?”钱大妞不解的问。
刘七巧撇撇嘴唇,笑着道:“杜家的墙也有这么高呢,怎么你不想当我的陪房了吗?”
钱大妞被刘七巧这么一说,顿时脸通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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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闲聊了片刻,钱大妞说起李氏想刘八顺的事情,刘七巧算算,她也有一些日子没见到小八顺了,说起来她这个姐姐还真是不称职。
“我一会儿回去翻翻,哪天是八顺的沐休,我事先跟太太请假了,带着八顺一起回家。你让我娘安安心心的养胎,以后家里的事情,可都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过两天巧儿就要来了,我也有帮手了,大娘就彻底可以解放了。”
“我娘真的把巧儿给赎了吗?”刘七巧倒是第一次发现李氏做事这么麻利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李氏向来是个大善人,肯定会给方巧儿找个好婆家的,这一点刘七巧倒是不用担心。
钱大妞说着,又说起了萧家派人来提亲的事情,直把刘七巧惊得何不拢嘴,睁大了眼睛问道:“当真有这种事情?就这样就来提亲了?”
钱大妞说起这事儿,也是又囧有羞,因为她一开始是以为春生找人来提亲的,所以也没问清楚就把人给放了进去。
“可不是,那媒婆还认错人了,盯着我上下打量,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刘七巧听了,扑哧笑了一声道:“她那时候心里肯定在想,这姑娘好,这姑娘好,胸大、腰细、腿长,将来一定跟萧夫人一样好生养。”
“要死了七巧,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钱大妞一听,顿时脸红到了耳根,跟刘七巧急了起来道:“提亲也就算了,居然不是让你去当正室的,说让你去当个贵妾,还跟多抬举你一样呢,大娘一听,当时就火了,只差提着扫把赶人了。”
刘七巧自己倒是没多生气的,就跟听故事一样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大妞,你现在知道了吧?有钱有势有权的人家呢,很少能看得起我们乡下丫头的,难得看上了,也只是看上你做妾的,而且还搞得跟我们占了她们多大便宜一样呢,是不是?”
“对对对,我最后送客的时候,心里还纳闷呢,你说你不过是纳个妾,还找个提亲的,不是恶心人么!”钱大妞说完,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道:“七巧,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情,你在这边自己也小心些。”
刘七巧点了点头道:“明儿是八月初一,我跟着老祖宗和太太去水月庵上香,你跟我娘说,后天我就看哪天八顺沐休,带着他回去,让她别太着急了,安心养着是正事!”
刘七巧送走了钱大妞,回到青莲院中。因为春月的事情,王妃总觉得对不起刘老二。可是碍于王府的声誉,她又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春月腹中就是世子爷的种。所以只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为刘老二解释一二。
刘七巧当时听的时候,心里头也是很不舒服的,可是后来在床上躺着,将心比心的想了老半天,总算把自己给说服了。虽然周珅做的这些事情比起一些纨绔子弟来说,简直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对他一直都疼爱并且给予了希望的母亲来说,无疑也是一件让人伤心失望的事情。古代的男人,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可以合法拥有很多女人,同时却也受着很多制约。比如,这些女人的来路必须要是正途的。长辈们赏的可以、同僚们送的也可以、家世清白的穷人家为了过上好日子,拿一个女儿的幸福去交换全家的幸福也是有的。但是,唯一不被允许的就是这样私相授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会被看不起的。
刘七巧想到这里,就觉得她和杜若其实也差不多这样,若不是爹娘明理,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白眼。幸好他们还是男未婚,女未嫁的。
王妃见刘七巧脸上带着笑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心也安下了一半道:“你家里人找你,有什么事儿吗?”
刘七巧上前,一边扶着王妃散步,一边道:“我只告诉太太,太太可别说出去了。”刘七巧说着,凑到王妃的耳边,把李氏有孕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开开心心的说:“这下,我是真的要有弟弟妹妹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儿……”王妃说着,蹙起了眉头来,心里有话似乎呼之欲出:你娘怀孕了,你是不是就打算出府服侍她了呢?
刘七巧看出了王妃的心思,笑着道:“我娘这才刚怀上,等到生还要九个多月呢,到时候太太您一早就生了,到时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几个月我自然还是留在太太身边服侍太太的。”
王妃听她这么说,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这孩子,倒是让我说什么好呢?春月的事情,怎么说都是王府对不住你们家,让你爹的名声受损了,也不知道那个说法,有多少人相信。”
其实刘七巧对这一点倒是不太在意的,作为现代人,她更在意的是李氏的内心感受。只要刘老二没有真的出轨,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这些名声真的不重要。刘七巧就是不知道,她爹是不是也这么想。
“太太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等我爹回来之后,再好好赏他就是了。”刘七巧想了想,继续道:“不过太太,您是不是该再补一封信过去,把这事情说一说,也省的王爷他们在外面为了家里的事情操心。”
王妃只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一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王妃说着忙喊了青梅道:“你去把石头喊来,让他今天再跑一趟。”
青梅红着脸,让小丫头去帮她喊人。原来那石头就是青梅后面要嫁的人,昨儿就是亏了青梅一早去找了他来,让他假装得了军中来信,到老王妃面前谎报军情,这才把春月给诈了出来。
王妃见青梅遣了人去,便又问道:“明儿上香要准备的东西走准备好了没有?虽说昨儿那话是假的,可终究这样乱说犯了忌讳,还是去庙里多上几炷香的好。”
一向唯物主义的刘七巧,在经历了几次出门撞鬼的遭遇之后,对老黄历也有些相信。所以也虔诚的说:“对对对,一定要多烧几炷高香,跟佛祖好好解释一下,我这是童言无忌,随便乱说的,一定要保佑王爷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才行!”
王妃见刘七巧一脸神神叨叨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这样啰嗦,菩萨都被你烦死了。”
青梅也掩着嘴笑了起来,两人一起把王妃扶进房里小憩。
王妃才躺下没多久,外面小丫头来报说,大姑奶奶回娘家了,正要来这边给王妃见礼。这位大姑奶奶,就是陈侧妃的女儿,王府的庶长女。青梅对那小丫鬟道:“你去回了大姑奶奶,太太这才刚睡下了,让她先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那小丫头得了信便去传话,不一会儿果然见一群人从青莲院边上经过,往后面的寿康居去了。
陈侧妃知道自己女儿回来,自然心里高兴,便喊了小丫鬟去寿康居外面等着,只等她出来,便请了到自己的院里来坐一坐。
这会儿正好有另外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进来,陈侧妃见了,急忙将人拉到了房里说话道:“怎么,东西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
“你奶奶没有多问什么吗?”陈侧妃很警觉的问道。
“没有,我奶奶不识字,我只说让她去安济堂买药,直接把药方给了她,她问都没问这药是做什么的。”
“你出去拿东西,没有被别人看见吧?”
“没有,这东西是我让二门上的小厮虎子给带稍带进来的,我没直接跟我奶奶见面。”那小丫鬟把东西给了陈侧妃,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姨娘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姨娘为什么不能放下呢,眼下王府的事情多,姨娘不如等一阵子?”
“再等一阵子,难道要等到她孩子生出来了在下手吗?如今好容易大姑娘出嫁了,我没了后顾之忧,也就剩下这一个心愿了。”陈侧妃说着,脸上露出了肃然的神色,闭上眼睛默念了一遍阿弥陀佛道:“我若是不这么做,便是死了,也对不起那个孩子啊!她已经许久没用安胎药了,这几日总算听说又续上了药汤,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几日,只怕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那丫鬟见自己劝了没用,也无济于事,只是低头拧着自己手里的帕子。说起来自己自从被卖进了王府,十多年都跟着这位陈侧妃,受了她不少的恩惠,如今能为她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于是便也跟着狠下了心肠道:“既然姨娘一定要这么做,那奴婢也只能听姨娘的。”
陈侧妃转身看着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因为你张的跟大姑娘真的很像,她打小是养在老祖宗跟前的,我平日里要见她都不容易,自从见到了你,我就跟见到了自己闺女一样,只可惜我们这样的身份,便是生了闺女,也是别人家的。”
里头陈侧妃还在那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曾想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声音道:“既然你都觉得是人家的,还巴巴的喊了小丫头在寿康居门口候着做什么呢?我又何必过来。”
陈侧妃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闺女大姑奶奶周芸回来了,急忙迎上去道:“你说什么浑话,我叹几声自己命苦,难道还不行吗?”
说话间,已经有小丫鬟上前,替周芸挽了帘子,周芸矮身入内,见了自己的亲娘,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跟哭过了一般?”陈侧妃说着,急忙迎了上去让携她入座,又问了周芸身后随身跟着的丫鬟道:“姑奶奶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在姑爷家受了什么委屈?”
周芸听了,只是面露愁容,也不说话,哎哎的叹了一口气。身边小丫鬟忙替她说道:“还不是亲家夫人偏心,姑娘才过门半年,还没怀上子嗣这也是平常的事情,大夫那边药也开了,说姑娘体质寒凉,要稍微调养一阵子,才好怀上。可谁知道姑爷房里原本的一个通房丫鬟,知道了这事儿,偷着把避子汤倒了,倒是被她占了先机给怀上了孩子。”
陈侧妃一听,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这特么的不就是自己故事的翻版吗?这下好了,自己的女儿反而成了这故事里的正室了。周芸是知道陈侧妃这件陈年旧事的,可是她身边的丫鬟不知道,也没在意自家奶奶脸色变了,只接着说:“那伯府的老太太倒是一个清楚人,只说大户人家,不兴在没有嫡子嫡女之前先有庶长子的,让那姨娘自己选,是愿意去子留母的,还是去母留子。那姨娘原本是在太太跟前服侍的,听了这话就哭到了太太面前,说我们家姑娘向老太太告状,要弄死她们母子,姑娘受了莫大的冤屈,心里难受,这才回家散散心的。”
陈侧妃顿时有一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当年她偷偷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王妃才过门,老王妃上头已没了老太太,她还是老王妃跟前服侍过的。这么看来,当年老王妃赏了她一碗落胎药,并没有想出什么去母留子的办法,已经是大大的仁慈了。陈侧妃一想,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听说的春月那事儿,估摸着若是不送走,少不了来一碗落胎药的。既然这样被送走了,只怕是再也回不来的。
陈侧妃无端就觉得有些后怕了起来,感觉自己在王府这多待的二十多年,似乎都像是捡来的一般,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的。她愣了好半天,这才有些尴尬的说:“你若是愿意养别人的孩子,不妨就依了老太太去母留子,你若是不想这样,那便赏她一碗落胎药罢了。”
陈侧妃说出这些话来,只觉得嘴巴干涩无味,心里却五味陈杂,一时间竟只沉默不语了起来。
周芸见自己母亲这样,心下便有些不忍,开口道:“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只是她还没把孩子生下来,就有这胆量闹起来,只怕今后还越发的厉害。她本来就是我婆婆身边得用的人,我婆婆是个继室,我男人也不是她亲生的,她看不惯我们小夫妻柔情蜜意的,总想着法子给我们添堵也是有的。”
陈侧妃听周芸这样说,急忙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别,千万别心软,这种事情,你熬一年两年可以,可一旦时间长了,别人生了庶长子,你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这种日子,你怎么受得了。千万别因为我命苦,就同情起她来了,我跟她是一样的人,缘何她因为遇上了你,命就要比我好呢?就按你想好的做,你那婆婆若是敢说你是小妾养的,你就同她说,我当年就是二话不说,喝了那落胎药的,这就是做小妾的命,命该如此,便是挣也挣不过的。”
“姨娘,你……”周芸看着陈侧妃脸上露出一些哀怨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陈侧妃起身,替她理了理鬓发道:“好歹你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正室,就要拿出正室的样子来。”
周芸点点头,眼里含着泪道:“姨娘,女儿自出嫁之后,才知道恭王府里头有多好。不说别的,对待庶子庶女,就比外头人家强上许多倍。像我这样嫁是出去的,也没多少人敢轻慢的。便是对待几位姨娘,那也是有规矩的。你还不知道呢,上个月我公公纳了一个妾氏,结果没几天,又把她赏给了一个马上要出京就任的同僚,这天南海北的,那姑娘跟着去了,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我当时听着就觉得心里发毛,谁知我男人说,这都不知道是我公公送出去的第几个妾了。”
周芸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道:“如今想想,父亲比起那些人来,真是强了太多了。”
陈侧妃恍惚想起了她年少时服侍王爷的场景,那时候彼此都是豆蔻年华,两人初尝禁果时,彼此羞涩激动的模样,如今想起来还能让人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