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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只笑着道:“都是跟大伯学的,大伯说了,出门在外,也要过得舒坦点才是,不然赚了钱也没意思。”
杜老太太只笑道:“这话我爱听,没别的事情,你们就上岸吧。”
杜蘅拱了拱手离去,又到外面找了杜若,将要交代的事情也一并交代了,只笑着道:“我要是会医术,也不用劳烦大哥走这一趟了,大哥路上可要注意身体,这船上舟车劳顿的,比不得家里。”
杜若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什么话呢,我身子哪里就那么弱了,如今早已经好了不少。”
杜蘅一听,只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年底回来,我再请你喝一杯。”
杜若顿时脸色就垮了下来,忙摆手道:“如今怕是不行了,有你大嫂管着,我哪里敢喝酒。”
杜蘅哈哈哈笑了起来,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杜若的耳边道:“去了金陵可不能不去秦淮河畔啊,男人要是去金陵不去秦淮河的,那就跟没去过金陵一样了。”
杜若哪里不知道杜蘅指的是什么,便笑道:“那你说说,你在那边都认识哪几个红颜知己,我好帮你一一去看望看望。”
杜蘅顿时失笑,只摆手道:“哪里能劳烦大哥呢,使不得使不得。”
两人谈笑了一场,杜蘅便带着下人们上了岸,明儿一早便不来送行了。
刘七巧在船舱里头陪着杜老太太用晚上,百合布了菜,都是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便先开口道:“厨房的柳婆子派了陈兴家的过来,平常她做的菜最合老太太口味,不过今儿晚了,来不及张罗,就先让船家的厨房里头做了,明天老太太就有合口味的菜了。”
刘七巧从来不挑食,吃着道觉得味道很好,她自从进了杜家,便很少和杜若同桌吃饭,今儿难得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便一个劲的给他添菜。杜若瞧着她那样子,只笑着看着自己碗中的菜,咽了咽口水。
“你怎么不吃呢?”刘七巧见杜若看着自己,放下筷子问道。
“你瞧我的碗都满了,我哪里能吃下这么多。”杜若看着自己被堆成小山一样的饭碗,就犯愁了。
“原来你饭量还那么小,我以为你最近总该都吃些的。”刘七巧说着,伸出筷子匀了一些到自己的碗里,才带着几分命令道:“快吃,就剩下那么一点儿了,再不吃可就不像话了。”
几个杜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便觉得刘七巧确实随意的很,在老太太面前,怎么也这副没规没距的模样。
杜老太太心里倒是没啥在意的,她看着小辈们恩爱,心里只有高兴的份,也帮着刘七巧训斥杜若道:“我平常就让他多吃点,他只不肯听,我也就随他了。”
刘七巧只嘟着嘴道:“就是,大男人吃的比我还少,我怎么好意思添饭呢!”
这话一出来,连着几个丫鬟婆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杜老太太更是一脸心疼的看着刘七巧道:“你别管他,你吃你的,这里没人笑话你,你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是要多吃点的。”
杜老太太说着,难得自己伸了筷子,夹了慢慢一筷子菜放在刘七巧的碗中,刘七巧便点着头,很给面子的全消灭光了。
夜晚的商船上并不是很安静,周围的几艘船上,还陆陆续续传来码头工人背东西的吆喝声。茯苓点了灯,替杜若和刘七巧整理铺盖,这样的一艘船上上下下有二三十间的船舱,杜老太太怕晃,只住在了下面一层,上面一层都空着。
安置完了房里的事情,刘七巧便打算去杜老太太房里看看,一来是她晚膳确实多吃了几口,想出去吹吹风散散步;二来是出门在外,也到了自己尽尽孝心的时候了。年纪大的人不比年轻人适应能力快,改了地方总要适应一下的。
刘七巧从船舷上绕过去,到了杜老太太住的大船舱门口,见两个小丫鬟正在聊天。
“你说船老大在里面会跟老太太说什么呢?”小丫鬟说着,就着船灯往岸上往过去,只瞧见一排四五辆的马车停在那边,不像是要走的模样。
刘七巧正要进去,百合掀了帘子出来,见刘七巧在门口,便只招呼道:“老太太正要让奴婢去喊大少奶奶过来商量事儿呢,那岸上的马车是扬州知府方家的,他们家夫人原先定了今儿一早的船,结果在路上误了时辰,船已经开走了,如今正让船老大跟老太太说说,能不能跟我们府上拼船呢。”
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刘七巧也不甚熟悉,便只喊百合去请杜若过来,自己先进了杜老太太房里,只听那船老大说:“老太太若是同意,我就去迎了那方夫人上船,租船的银子,到时候退一半给蘅二爷,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方不方便。”
杜老太太正坐在厅里头的软榻上,见刘七巧进来,便喊了她过来道:“你来出个主意,这扬州知府也不算什么大官,若是想要清静点,就回了她们。”
刘七巧想了想,只开口道:“地方倒是够的,我看那夫人也不过就带了几车东西,若是老太太不嫌不方便,我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只是不知道这方夫人为人如何?”
刘七巧觉得把船分一半给人住,也无所谓,但是千万别来什么不好相与的人,那可就自讨苦吃了。
“这我倒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京城许家的闺女,许大人是个老翰林,想来他家的闺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不多时,杜若也过来了,听杜老太太说了,只开口道:“既然这样,老太太不如行个方便吧,据我所知,这位方夫人,如今还怀着身孕呢。五月里是许翰林五十大寿,她回来拜寿的,那时候没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如今算算日子,该有七八个月了,这回只怕是回扬州生孩子的,不然的话,孩子就要生在外祖家了。”
杜老太太听杜若这么说,顿时就答应了下来,只让船老大去传话,又说孕妇上下跑不方便,将下层两间大一点的房间,拨给她们住吧。
刘七巧回了房间,就听见外头船老大带着船员们上岸给方夫人搬东西,紧接着就是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创建和谐家园】,往船上来。几个小丫鬟站在船舱门口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回房给刘七巧沏上茶,半夏年纪小,好奇心也重一些,便悄悄开口问道:“少奶奶,船上又来了一群人,是跟着我们一起去金陵的吗?”
“嗯,她们去扬州,正巧路过,所以就搭一程。”
过了一小会儿,紫苏打了水进来给刘七巧洗漱,便开口道:“方才我瞧见那方夫人了,原来以为总要有三十四岁光景,没成想居然是个年轻媳妇,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看着好气派,身边跟的几个丫鬟也瞧着不错,就是只一点想不通,方家怎么会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夫人,自己往家去呢,怎么的也要派个顶用的人,在跟前张罗着。”
“紫苏你不得了了,才几天功夫,怎么这八卦心思倒是和绿柳学的差不多了。”
紫苏只红着脸道:“我不就这么一说,方才我去瞧了,男人里头没几个顶事的,看着就是搬箱倒柜的苦力,这一应事情,难不成还让一个大肚子张罗不成。”
刘七巧被紫苏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些兴致,只想了想道:“那你一会儿去打听打听,这方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明儿一早说给我听听。”
杜若去下头规整了一下两家的东西,这会儿人也回来了,见了刘七巧便道:“这方家夫人不容易,自己一个人也就上路了。”
“她真没带个顶用的奴才?”
“我刚才跟方家一个做杂役的下人聊了聊,才知道了一些事情。”杜若说着,伸手端了茶盏,抿了一口道:“方夫人今年二十五岁,十五岁过门,到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我听他家下人说,早些年方老太爷在的时候,方大人对他还算敬重,这些年方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四品的地方官,越发就不得了了,家里有了七八个姨娘,听说方夫人这次回京,原本是预备着要跟方大人和离,然后让御史大夫参他一本宠妻灭妾的,谁曾想居然就发现自己怀上了。”
杜若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道:“许翰林也是德高望重的京官,当年看上方大人,还不是认为他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才把自己女儿给了他,如今这些年会变成这样,多半也是因为方夫人无所出,所以如今方夫人有了身孕,自然是不主张和离的,便只让方夫人回扬州,好好过日子。方大人那边,便派了几个婆子过来,接方夫人回去,可方夫人哪里敢用他们派来的人,便一早就打发他们回去了,自己带上了人,走水路回扬州。”
刘七巧再次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不出孩子的正室,命运果然是悲惨的。想想在金陵的二叔婆,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搞的家里鸡犬不宁的。
刘七巧只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要是十年生不出孩子,我也给你纳妾吧,别到时候把你自己给逼急了,你自己出去找了,我还不放心用呢!”
杜若见刘七巧平白无故发了这样一通感慨,只笑道:“你乱想什么呢?害怕自己生不出孩子,不然我们这会儿就生一个。”杜若搂着刘七巧,作势亲了她一口,刘七巧只红着脸避开了,还假装正经道:“我说正经的,谁跟你玩笑来着?”
杜若见刘七巧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停下了动作,捏了捏她的脸道:“若真这样,那就把二弟的儿子过继来一个,反正二弟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二弟妹看着就是个能生养的,生孩子这种事情,瞧着也是挺吓人的,你不生才好呢,省的我担惊受怕的!”
刘七巧撅嘴亲了杜若一口,往他怀中倚了依道:“就知道说话哄我开心,没一句正经的。”
到了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便拔锚启程了。等刘七巧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行驶在了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上。小丫鬟们兴奋得都忘了自己的差事,只站在船舷一会儿看这里,一会儿看哪里,指着那白色的海鸟大声道:“快看那鸟,那鸟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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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睡着了倒还好,才醒过来没多久,她居然发现她染上了晕船的毛病,胃里一个劲儿的往上冒酸水!天知道她才克服了晕轿的毛病,本以为自己不会晕船的,谁知自己的这个身子,在这方面简直就是只弱鸡啊!
刘七巧扶着紫苏又吐了一回,杜若从外面进来,见了她苍白的脸色便道:“还没好吗?等过几天船靠岸了,我和春生上去给你抓一副治晕船的药,你熬了喝了,没准就好一些了。”
过几天……刘七巧听了杜若这句话,顿时觉得前路一片黑暗,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怎么过呢!幸好她昨晚食欲好,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到了下午的时候,刘七巧吃了一点儿东西,正打算睡觉,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道:“我家夫人听说你们少奶奶也晕船呢,让我带了一些梅子过来,给少奶奶吃,兴许会好一些。”
原来方夫人今儿一早就过来拜见过杜老太太,两人相谈甚欢,听说了刘七巧晕船的事情,便让丫鬟送了梅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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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笑嘻嘻的应了,便转身走了,茯苓拿着梅子进来,用牙签子戳了一粒给刘七巧含在嘴里,刘七巧当真就觉得,心口那股冒冒的恶心的感觉,似乎真的压下去了不少,顿时觉得头脑都清醒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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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亏了方夫人的梅子,刘七巧总算是又有了些人样,在大海上又飘飘荡荡了十来天,小丫鬟们也从原来的兴奋变成了现在的无聊了。杜若和船老大商议好了,今天晚上靠到码头上去,明儿在吕乡逗留一天,补给船上的水米油盐,以及一些新鲜的花果蔬菜。现在这个时候虽然已入了深秋,但是蔬菜放的时间长了,还是会不新鲜,船上住着老人和孕妇,这些东西必定是要多备一些的。
到了晚上,船只进了码头,果然就瞧见密密麻麻的船都靠在一起,船老大选了位置,揽了缰绳将船固定好了,在船板上吆喝了几声,几个跟船的船夫便都从舱底下给出来了,笑哈哈的跳上岸去了。
紫苏只不解道:“怎么才靠岸,他们就都跑了呢,这么晚了出去,还回来吗?”
刘七巧瞧了一眼紫苏,觉得对于这么纯洁的娃,还是不要告诉她,他们是去做什么的好了。偏生这话却被站在一旁的杜若给听见了,只笑着道:“他们是出去放风的,在海上呆了十几天,没什么荤腥。”
刘七巧见杜若嘴不把门,只扭头瞪了他一眼,可脑子忽然就晃了一下,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他们在海上已经漂了十来天了,漂得连自己大姨妈的日子错过了都不知道了。刘七巧顿时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伸手抓着杜若的手臂,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那个……明儿上岸给我买些梅子吧,我觉得我吃梅子就不晕船了,这几天都吃了方夫人好多梅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杜若只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嘴馋,你还整天说晕船。”
刘七巧无辜的看了看杜若,撇撇嘴心道:这回只怕不是我嘴馋了,是你儿子嘴馋,这可怎么办呢……这叫啥事儿!这运气,买【创建和谐家园】都够了!
刘七巧在船上唉声叹气的了一个晚上,杜若只当她是想跟着自己一起上街,还劝道:“老太太一个人在船上怪闷的,你陪着她,我就去半天就回来。”
第二天一早,刘七巧醒来的时候,杜若已经走了。杜老太太知道刘七巧晕船辛苦,从不命丫鬟来喊她。刘七巧一个回笼觉睡到了晌午,正喊了紫苏送了几样吃食进来,她虽然最近食欲不佳,但若是不吃的话,也觉得饿得很,便很勉强的喝了几口清粥,吃了小半个酥饼。
外头忽然传来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刘七巧在海上漂得时间长了,听见人声音都觉得亲切,赶紧命紫苏出去打听打听。
紫苏刚出去一会儿,便急冲冲的回来说给刘七巧听道:“前面船上有人难产,从昨儿晚上一直到这会儿还没生出来,刚才是那边船上的婆子又去找稳婆呢,那稳婆不肯接,说是胎位不正出不来,她不想找了这晦气。”
刘七巧一听,顿时就来劲了,只趿了鞋子跑到了甲板上,冲着那边喊道:“找稳婆是吗?我会接生!”
那稳婆听了刘七巧这么说,只推开了两个婆子的手道:“那小媳妇说她会接生,你们找她去,我看着你们家奶奶是不成的,我今年还没失过手呢,不想为这事儿破了。”
两个婆子不急拉住她,就被那稳婆给溜了,那两个婆子只转身上下打量着刘七巧,开口道:“这位少奶奶,您真会接生?我们家奶奶是难产,已经换了三个稳婆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两个老妈妈说着,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着让人心疼。
刘七巧听了,只转身对紫苏道:“你去把大少爷的药箱背上,跟我过去瞧一瞧。”
码头上的船那都是并排的靠着,那家人的船就在杜家船前头几艘船开外。刘七巧上了跳板,转身对茯苓道:“跟老太太说一声,我去帮人接生,一会儿就回来。”
刘七巧才走了几步,那边船老大就对那几个婆子道:“你们家少奶奶有救了,知道我这船上载着哪家人吗?京城宝善堂的老太太和他们家大少爷大少奶奶,他们家大少爷还是宫里头的御医呢!”
那两个婆子听了,看刘七巧的眼神顿时都放了光,只开口道:“那再好不过了,这下少奶奶有救了。”
刘七巧上了岸,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看来自己还是旱鸭子属性,对于水上生活不大适应。两个婆子听了船老大的话,急急匆匆的就上来迎了刘七巧,把她往自家船上带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奶奶是早产,按道理还有一个月光景才生呢,可谁知她晕船,在船上吐得死去活来的,我们少爷就让船靠了吕乡,打算过几日在走,没成想昨天晚上就破水了,闹了一整夜,请了三个稳婆过来,都说是莲花胎,脚朝下,压根生不出来。”
刘七巧一边听,一边安慰道:“妈妈你别着急,如今你们奶奶怎么样了?精神还好吗?”
“就是看着精神不好,前一阵子晕船晕得厉害,人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哪里来力气生孩子呢,昨儿倒是有个稳婆说,孩子瘦小,要是胎位正,没那么难出来的,可是偏偏揉了一晚上,那胎位就是不回正,那稳婆闹了一晚上,今儿也扛不住回去睡了。”老妈妈说着,只擦了擦眼泪道:“后半夜还听奶奶不住的叫唤,这会儿嗓子已经再发不出声音了,只还是不住的疼,我家少爷都快哭死了,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回家去了,横竖在京城里头生了再说。”
刘七巧听那婆子说的这么凶险,也只稍稍紧张了起来,看这光景,只怕他们家少奶奶是再没力气能自己生下来的,要是身子还弱,经不起剖腹产,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刘七巧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便不像那时候那样大胆了起来,竟也拧着眉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走了大概五百来步的光景,便看见前头有一艘超级豪华的大船,上面雕梁画栋,堪比现代的超级油轮。船上挂着旗子,写着大大的草书“洪”字,看着特别有气派。刘七巧对京城一带的大户人家还是有所了解的,却并没有洪家这号人物。况且这船做的这样招摇,自然也不应该是官宦人家,大抵只有别处富甲一方的商贾,才有这样的财力。
刘七巧上了船,那边妈妈急忙进去找了小丫鬟传话道:“快去回少爷,京城宝善堂的大少奶奶来给少奶奶接生了。”
话音刚落,小丫鬟便急忙忙的进去传话,虽然脸上神色焦虑,可举止却还是得当有礼,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年轻俊秀的男子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凝重的神色,见了刘七巧却毫不含糊的作了一个深揖道:“久闻宝善堂大少奶奶的名号,如今能有幸在此巧遇,是拙荆的福分了,大少奶奶快请!”
刘七巧也不去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两年但凡在京城待过的人,知道她的也不在少数,况且前一阵子她才为梁贵妃接生了一对龙凤胎,只怕声名远播了,也是有的。
“这位公子不必多礼,快带我进去瞧一瞧产妇吧。”刘七巧并不赘言,让紫苏跟在自己的身后进去。那公子往前领了几步路,进了一个诺达房间,里头隔了几道帘子,到了最里面的时候,便有一个老妈妈站了出来,脸上却是少有的严厉,看着颇有管事的霸气,这开口道:“少爷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产房血气重,不干净。”
刘七巧见那洪公子一脸担忧,只笑着道:“有什么不干净的,洪公子小时候也是从产房里头出来的,若说不干净,那也在里头待过了。”
那老妈妈脸上那两道略带刻薄的眉毛就拢了起来道:“这为奶奶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洪家的家务事,这位奶奶还是少干涉的好。”
刘七巧这会儿越发觉得有意思了起来,只忍不住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给少奶奶接生的,这位妈妈若是会接生,那我就回去了,若是不会,那麻烦让一让,省的以后若是少奶奶有个什么闪失,外头人传言不好听,说什么刁奴欺主,耽误了主子生孩子,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那妈妈顿时脸色变色,只开口道:“我是宇哥儿的奶娘,在洪家还算是说的上话的。”
刘七巧瞧了一眼那洪少爷,大抵知道这老妈妈口中的宇哥儿应该就是他,便只笑了笑道:“奶娘就不是奴才了吗?这道理我委实没听过,洪少爷,救人要紧,麻烦把你这气势汹汹的奶娘先请出去。”
那老妈妈凭着自己奶过大少爷,又是太太的心腹,从来都端着半个主子的架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脸色憋得通红的,只见洪少爷开口道:“你们快扶赵妈妈出去休息休息,她也忙一整晚了,也累了。”
丫鬟们闻言,便只上前好言劝慰赵妈妈离去,而方才出去请刘七巧的那两个妈妈看着赵妈妈板着一张马脸,只缩着脖子跟在刘七巧身后进了产妇的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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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内自是有血腥味弥漫着的,两个丫鬟见有陌生人进来,只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行礼。刘七巧摆了摆手,上前瞧了那躺在床上的产妇一眼,见脸色白的吓人,一截细瘦的胳膊漏在袖口外头,五根手指都抓着身下的缎面床单。那床单上头,都已经有了几处被指甲刮破的痕迹。再看那只手,手背上青筋突起,依旧只是苍白!
刘七巧看着人并没有反应,只转身问那个手里端着瓷碗的人道:“都给你们奶奶喂了些什么?”
那丫鬟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点了点头,才开口道:“熬了参汤想喂下去,只一口也咽不下去,这会儿已经没了知觉。”
正说着,方才去找稳婆的两个婆子中,忽然有一个扑通跪了下来,只一边哭一边道:“昨儿少奶奶胎位不正,稳婆正给少奶奶揉胎位呢,可赵妈妈一个劲的让少奶奶使力气,还说什么不使力气,怎么生孩子,今儿那两个稳婆都走了,也是因为赵妈妈骂她们,若是没本事接生,就再换别人来好了!”
刘七巧听这妈妈这么说话,心里越发了然了几分,难产的人若是遇上这样的奴才,那是半分的活路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