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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连连摇头,急忙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道:“打你这张臭嘴,狗嘴里吐出象牙来。七巧自然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我本就是一个好色之徒……”杜若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一口就喊住了刘七巧的耳坠,逗弄厮磨了起来。刘七巧索性将身子一软,任他摆布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跟着杜二太太处理完了家务事,便回了百草院小憩。连生一早就在里头候着,见刘七巧回来了,只恭恭敬敬的在门外候着,直到刘七巧抬腿进了正厅,他才从身后跟了进来道:“回大少奶奶,奴才回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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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连生只把昨天从老赵那边打听来的事情又好好的想了想,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那安济堂的老板是安徽宣城人,是当地的大财主、大地主,家里除了药铺,还兼做丝绸、茶叶、粮铺生意,在当地也是极有名望的。不过这老板快四十的人,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十八岁,还没许配人家,儿子才两岁,是进了京城才新得的,据说还是在长乐巷的宝善堂里头找胡大夫瞧过了,才得了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兄弟,兄弟家倒是有好几个儿子,听说朱老板没进京之前,他二弟一直琢磨着让自己儿子过继给朱老板。朱老板心里不肯,想着自己空有万贯家财,居然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就不甘心。谁知后来到了京城,儿子倒是有了。”
连生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朱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进了京城才发现,京城的药铺不多,价格也比他们当地贵,他在安徽有好几个庄子,是专门种药材的,不过一般只都卖给南方人,北方这边来货很少,所以就打算在京城开一家药铺。后来朱二爷也不知从哪里找的关系,打通了太医院的门路,安济堂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他们买的大多数药材都是自产自销的,所以价格自然便宜,只有一些他家种不出的药材,才是自己找了下家买的。”
刘七巧听到这里,倒也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安济堂大多数的药材这样便宜,能够做到自产自销,自然是控制了成本,价格便宜点也不足为奇。刘七巧一边抿茶,一边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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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福了福身子,转身进茶房,不一会儿用托盘端着一盏茶进来,用的是平常下人们喝茶用的薄胎白瓷碗,递上去对连生道:“你倒是好福气,春生跟着大少爷跑前跑后的,也从没见大少奶奶赏过茶喝。”
连生谢过了刘七巧赏茶,双手接过水,一口饮尽了,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继续道:“去年这安济堂不是出了人命官司吗?说是有一种要给产妇吃了,会死人,原来这药方就是朱二爷找一个江湖郎中给买的,朱家也算财大气粗,银子使得大方,那些人家又偏偏都是写穷苦人家,拿了银子就没在往下告,只判了安济堂不能再卖那个方子。朱大爷为了这事情和朱二爷生了嫌隙,所以就把朱二爷给赶回了安徽老家,只让他负责药材的收集,我听人说,宝善堂的这些假药都是朱二爷给收回来的,当时进宫的药材和自家卖的是分批来的,朱大爷不细心,只抽查了送进宫的药材,自家的药材没查,等后来掌柜们接货的时候,才知道这事情,偏生朱二爷是个阔气的主,京城统共就六七家店,他都打点好了,众人以为就是朱大爷的意思,就都当不知道了。”
刘七巧听到这里,也觉得安济堂内部有些复杂,想了想又抬手示意连生停了下来,只又问道:“那位朱大小姐的事情,你打听到多少?”
连生见刘七巧问了起来,只眉飞色舞道:“奴才听他们家的下人说,朱大小姐那叫一个国色天香,据说长的跟画像上的人一样,只可惜命不好,小时候定过娃娃亲的公子哥,给死了。朱家进京不过两三年光景,也算是初来乍到的,大家伙不知根知底,便没多少人上门提亲,如今还待字闺中。朱大爷一心想给大姑娘找个官家,以后在京城也好有个仰仗。朱二爷是个眼皮浅的,便出了主意,让朱大爷把大姑娘送到那些公侯府邸去当偏房去,说是虽然当了偏房,也算攀上了一门富贵亲戚,只把朱大爷个气的半死。人人都知道偏房的家里头那压根就不算什么正经亲戚,也亏朱二老爷想的起来。”
刘七巧越听越觉得这朱二老爷的问题很大,便随口问道:“如今这位朱二老人在哪儿?”
连生只拧眉道:“听说是接到了朱大爷被抓的消息,在老家担心的病了,只派了一个下人过来,照应京城的事情,朱家如今就住在广济路的朱府里头,统共就两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众家奴,如今树倒猢狲散,奴才都跑的差不多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广济路上,离杜府住的安泰街算不得很远,这一带本就多是商贾之人住的地方,能在这儿置得起宅子的人家,大多也是家底丰厚的。
刘七巧听到这里,便对这安济堂有了大体的了解,只点了点头道:“行了,难为你打探的这么清楚,你下去吧,下回有什么事情再找你。”
连生只笑着磕头要下去,那边刘七巧又让茯苓递了赏银,连生只连忙推拒了道:“昨儿奶奶给的还有没用完的,实在不敢再贪要赏银了。”
茯苓只笑着道:“奶奶给你你就拿着,奶奶也不是对谁都这么阔气的。”
连生闻言,只好笑嘻嘻的接过了赏银,又给刘七巧磕了一个头,才躬身退了出去。
刘七巧靠在红木靠背椅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安济堂虽然是卖了假药,可最怕得就是下人背地里搞鬼,连累了主人家。况且这朱老板死得实在是蹊跷,卖假药这种事情,就算是在现代,也不过就是罚几个钱,然后蹲几年牢饭而已,在古代还不健全的法律体制下,刘七巧觉得,能封了安济堂的店,然后让老板陪了卖假药赚的银子,发配个几千里吃几年苦头,大抵也大差不差了。况且朱家是有钱人家,自然知道怎么使银子,就算造成重创,也顶多是银子上折损一些,断不会因此就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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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安济堂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原本只觉得这案子结得快了一些,如今听连生说了这么多,越发就觉得里头蹊跷了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亲兄弟也不来看一眼,只喊个奴才过来,如何镇得住脚?只怕是压根就没想为这事儿出力吧!”
刘七巧说着,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里越发想见一见那被连生说是国色天香的朱大小姐,只是如今她刚刚丧了父亲,又找到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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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香斋在朱雀大街隔壁的莺啼巷里,这条巷子做的都是风雅生意,什么品茗、闻香、治玉等高雅的生意,都在这边集中了。刘七巧在这边路过了几次,倒是很少亲自来过,一来她本身就不爱这种高雅的东西,觉得自己是俗人一个;二来她也确实觉得自己欣赏不来这些,免得在行家面前贻笑大方了。
雅香斋的门口很小,进了里面却别有洞天,店家准备了专门的雅室,供客人们试用各种新款的香料。刘七巧才进去,便有掌柜的过来招呼了起来,刘七巧说明了来意,掌柜的只从帘子后头喊了一个小丫鬟出来,转身看着刘七巧道:“你把这位少奶奶,带去后面吉香阁里头见朱小姐。”
刘七巧谢过了掌柜的,跟着小丫鬟从后门进去,迎面是一处狭长的抄手游廊,里头居然有一个不小的庭院,一汪小湖上还建造着亭台楼阁,在一处高出地面一丈的地方,建着一座圆形的绣阁,独立在中央,可瞧见四面的景致。
刘七巧不得不感叹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虽然农工商是属于下九流的,可是商贾们的富有,还是让很多权贵们都觉得望尘莫及。而商贾们为了长久的富有,也不得不向权贵低头,换取长久的富贵。
小丫鬟领着刘七巧走到那绣阁的台阶下,门口挡着一道珠帘,隐隐有着飘渺的香气。小丫鬟在门外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道:“朱大姑娘,有位少奶奶找你。”
刘七巧便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你下去吧,替我谢谢掌柜的。”小丫鬟应声,又向刘七巧福了福身子,这才告退了。
这时候刘七巧才瞧见里头的帘子动了动,一袭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等刘七巧回过神的时候,帘子里面已经出来一个身姿窈窕的白衣少女,肤如凝脂、鼻腻鹅脂,只是那双杏眼许是最近落了太多的泪,泛着干涩的红血丝,让人觉得有些萧索。
朱墨琴看见刘七巧,脸上强自忍住的淡然神色一瞬间几乎奔溃,只红着眼睛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墨琴拜见大少奶奶。”
刘七巧急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还了礼数,这才细细打量起她的穿着来。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戴着几朵白花,耳朵上的耳坠也换成了水滴状的白珍珠,愣是谁都能看出这一身热孝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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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京城举目无亲,又是一个姑娘家,我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二叔连一个得用的人也不派来,当真是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朱墨琴说着,伸手拨了拨束腰红木圆桌上的香炉,淡淡的幽香便袅袅的传了出来。丫鬟送了茶上来,她亲自接了一盏茶,递给刘七巧道:“后来好容易听说少奶奶你是难得厉害的人物,便寻思着,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刘七巧听朱墨琴这么说,自是吓了一跳,心想她怎么就寻上了自己,该不会知道这次的事情,宝善堂才是幕后之人。
“朱大姑娘这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别说我们萍水相逢的,就算我们沾亲带故,你又如何确定,我愿意帮你呢?”
朱墨琴放下了茶盏,只敛了衣裙跪下来道:“实不相瞒,我是去了讨饭街上的那户人家,知道的少奶奶的事情,假药是从我们安济堂出去的,安济堂自是有罪的,可是我父亲死得实在冤枉,我们前一天去瞧的他时候,他还好好的,好跟我和母亲商量着,如何才能将功补过,怎么可能第二天就死了呢?”
朱墨琴说着,只从怀中拿出六七张的契书,双手呈给刘七巧道:“大少奶奶,这是安济堂在京城所有店铺的店契,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嫁妆,若是大少奶奶能帮我父亲伸冤,这些我全部都给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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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见她如此,只急忙弯腰去扶,那人却不肯起来,只非要将那些店契塞入刘七巧的手中,才肯作罢。刘七巧无奈只得收了店契,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又将她扶起来安置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
刘七巧拧了拧眉,低下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讨饭街上的原告,又找上了我,自然不难知道,这次你们安济堂卖假药被揭发,也是出自我的手笔。”刘七巧这时候还不能完全确定朱墨琴的意思,所以只把这次的事情全然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想让宝善堂也掺和进来。
朱墨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二叔人已经偷偷的来了京城,可是他怕我父亲咬出他来,所以不敢自己出面,只托下人来说,要是我愿意嫁给英国公家的世子爷当小妾,他就有办法替我爹打点,早几年京城的生意都是我二叔在管,京城里他人脉多,谁知道才没过几天,我父亲就去了。”
刘七巧抬头想了想,英国公就是那家大少奶奶生了崩漏之症去的人家,听说如今英国公主管的是户部,那可是肥差中的肥差了。六部之中,户部、吏部、工部那都是肥水衙门,而礼部、兵部、刑部则相对清水。朱家虽然富甲一方,却还不是皇帝亲封的皇商,虽然这两年有部分药材也进了太医院,但那对于朱家来说,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朱家的真正目的,只怕还是想打开皇宫这扇大门,毕竟他们家的生意除了药铺,还有茶叶、丝绸、米粮。
“你二叔要让你去给人做小的事情,你爹知道吗?”刘七巧细细思考了一下这中间的关节,开口问道。
朱墨琴低下头,只吸了吸鼻子道:“我爹自然是不知道的,若不是他不愿意我做小,也不会千里迢迢一家人迁到京城来。”朱大姑娘说着,只又继续道:“我从小原是许了人家的,可谁知道未婚夫活到十八岁的时候,就病了,我父亲原是不愿意我嫁过去的,可他是个做生意的,若是失了诚信,谁又愿意跟他做生意呢,无奈之下只好就同意了我的婚事,谁知那人竟在新婚的那一天就死了。我还没过门,就守了望门寡,自然是嫁不出去了。”
刘七巧听她说到这里,就全然明白了,心里只能感叹万恶的旧社会啊,这人生病死了,还能祸害人家黄花闺女,怪不得这位朱大姑娘十八岁了,尚且还是待字闺中的。
“可如今你无凭无据的,如何让我给你父亲伸冤呢?”刘七巧抛开那些细节,只开口问朱墨琴,人是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死的,仵作也验过了,确实是一头撞死的,墙上的血痕和朱大爷头上的伤痕也匹配,他杀的可能性实在很小。
朱墨琴脸上神色冷冷,擦干了眼泪,只抬起头道:“就算我爹是【创建和谐家园】的,那也是我二叔设计卖了假药才连累的我爹,便是不能告我二叔谋财害命,也要告他贿赂朝廷命官。”朱墨琴说着,又从另外一只袖子里头,拿出了一本账册,只递给了刘七巧道:“这里头记录的,便是我二叔这些年花银子买通官吏的账务,这些我爹都是知道的,我爹是个谨慎的人,怕我二叔有异心,偷偷的誊抄了一本,放在我娘身边。果真这次我爹一出事,我二叔就喊了一群人来,把我爹所有的账本都给搬走了。”
朱墨琴说到这里,刘七巧就更明白了,朱家两兄弟虽然在很多方面有不同意见,但是对打入皇宫争做皇商这一点上,还是有共识的。所以这账簿便是他们行贿的证据,朱大爷以为只要握有这个证据,便可以让朱二爷言听计从,可谁知道朱二爷这次并没有合作,反而翻脸不认人的把账本也一并给搬走了。
这么说来……朱大爷的死倒是真的很朱二爷有着莫大的关系。为了怕他咬出自己或者幕后的那些受贿者,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就跟仵作的验尸报告有了出入,上面明明写的是【创建和谐家园】,顺天府的仵作若是连【创建和谐家园】他杀都分不清,那也算是白拿银子了。
刘七巧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摇了摇头道:“账册你先放我这边,如今放在你身边,只怕也不安全,这事情我却不能马上答应你,还要细细的想一想。”刘七巧心里也清楚,接过了账册,只怕是也接过了烫手的山芋,且她方才也看见了账册扉页上的笔迹,明显是朱墨琴新誊抄的,只怕她们手里还留着一份原稿的。她才加入杜家不过大半个月,实在不想给杜家惹出天大的麻烦,这样的事情,看来只能让杜老爷定夺。
刘七巧又看了一眼朱墨琴放在圆桌上的那些店契,虽说对于宝善堂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要是落入了别人的手中,便又是一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时候不早了,朱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刘七巧起身,朝着朱墨琴过了礼数,便要告退。
朱墨琴起身相送,只侧身还了礼数道:“大少奶奶以后若是要找我,便到这雅香斋来跟掌柜的说一声,这是我外祖家的店,也唯有这里,才算安全一些。”
刘七巧闻言便默然了,若不是一般的关系,这种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如何会让一个带着热孝的姑娘进门呢。
“我知道了。”刘七巧点了点头,转身按着朱墨琴道:“朱大姑娘节哀顺变,虽然这话如今说已是晚了,但还望你保重身体,千万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朱墨琴咬了咬唇瓣,脸上又滑下两滴泪来,偏过头擦干了,这才朝着刘七巧郑重的点了点头。那份弱柳扶风的韵致,当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刘七巧从吉香阁出来,茯苓和绿柳两人正在外面四五丈远的一处亭子里聊天,见了刘七巧出来,便急忙迎了过来。绿柳松了一口气道:“方才茯苓姐姐还说,要是奶奶你还不出来,我们就要过去瞧瞧了,没准儿这朱姑娘因为自家的事情迁怒于奶奶,使什么坏,倒是让我们猝不及防了。”
刘七巧只摇头笑道:“若是朱大姑娘真的要使什么坏,等你们这会子想起来,我的尸骨都凉了几回了,人家一个姑娘家,刚刚死了父亲,还正伤心着呢,你们还这样编派人。”
两人只都底下了头来,刘七巧往外头走了几步,吩咐道:“一会儿去讨饭街走一趟。”
刘七巧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虽然她不怕寻仇,可是阿汉他们一家把自己说出来这一事,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失望。
讨饭街前两日刚开了禁,这几日出入的人还不多,且是下午的时候,越发让人觉得空旷的很,只偶尔有几只恶狗在两旁的院子里叫唤之外,并没有几个闲人走动。
刘七巧到了阿汉家的门口,是茯苓上前叫的门,过了片刻阿汉嫂才从房里抱着孩子出来开门。她还没出月子,却已经开始一个人照顾起了家务。
“少奶奶,您来啦?”阿汉嫂见了刘七巧,脸上便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只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两步。
刘七巧便冷着脸道:“外头风大,进屋再说吧。”
阿汉嫂没敢说话,只跟在刘七巧身后,进了屋里,才把怀中的孩子给放到了小床上面,只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刘七巧面前道:“大少奶奶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的事情说给那位朱家大嫂听,我就知道她们肯定是要找你寻仇去的,只是阿汉他不肯听,又说她们孤儿寡母的太可怜。”
刘七巧听到这里,只叹了一口气,又问她:“那她们给你们钱了吗?”
阿汉嫂闻言,只擦着眼泪,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匣子出来,里头正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推过来给了刘七巧道:“这是她们给的六十两银子,我们一分都没有动,少奶奶,是我们错了。”
刘七巧这时候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富贵人家总对自己家家养的奴才格外高看一点,即使那人没什么能耐,也总能比随随便便外头买回来的人更博主人家的欢心。刘七巧原先是不理解这一点的,总觉得外头的人和家里的人没区别,大家都可以忠心不二的给主子办差是,如今切身体会之后,才明白主人们对家生子的执念。
“你们原也没什么错,只不过是我高看了你们。我原先准了你出了月子就往宝善堂做事去,如今你们有了这些银子,到京郊随便哪个地方,买几亩地好好过日子也仅够了。”刘七巧说着,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倒是云淡风轻了起来。
阿汉嫂见刘七巧脸上并没有怒意,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心里就越发害怕了起来,只一边哭一边磕头道:“少奶奶,是我们错了,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可好。”
刘七巧看着阿汉嫂哭得伤心的模样,一边克制自己的心软,一边只坐在那边沉默不语。阿汉嫂一边擦眼泪一边道:“那朱小姐看着实在可怜,母女两人跪着求我们,又指天发誓说一定不会对少奶奶做什么,我们这才心软把少奶奶给说了出去。”
刘七巧觉得自己似乎又心软了一些,竟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她,偏生这个时候,放在小床里头的小孩子也哇哇哭了起来,让刘七巧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只站了起来道:“你好好歇着,带孩子吧,大妹和大宝这几天也已经痊愈了,得了空我就命人把她们送回来,你若是有心,以后每逢初一十五的,就带着大妹去水月庵上上香,大长公主喜欢她喜欢的紧,只怕她要走,还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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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只摇了摇头道:“你啊,瞧着你是一个有心眼的,却不想是和紫苏一样老实的,其实这件事原本也是预料之中,当初我就是用银子,买了他们去告安济堂,如今安济堂的人一样用银子,从他们那边买了我的身份出来,可谓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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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只暗暗笑道:“不一般的情分尚且还没有银子来得实际,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他们呢!”刘七巧说着,只叹了一声道:“这次他们幸好是告诉朱家小姐,万一下次还有别的什么人,难保就不闹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人要是在身边留用却始终是不放心的,不如赏些银子让他们走了的好。”
茯苓暗暗体味着刘七巧的话,心里倒是越发明亮了起来,虽然刘七巧平时瞧着挺和气的,在处理张妈妈和小麦的事情上分明是留了余地的,但要是想做她信任的人,只怕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绿柳只笑着道:“茯苓姐姐也是个心善的,见了人哭就不忍心了,其实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那些个做姨娘的,哪一个不是多愁多病的身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但归根结底,就属她们的歪心思最多!”
绿柳说完这些,才意识到杜二老爷房里的这几个姨娘似乎是不同的,只急忙摆摆手道:“我说的不是杜二老爷的几位姨娘,我说的是以前王府的那几个……”刘七巧想起王府的那几个姨娘,也确实真跟绿柳说的这样,只忍不住笑了笑,戳了她的脑门道:“做姨娘也有好的,关键看自己怎么活。”
刘七巧回到府上,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索性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杜若,又让两个丫鬟先回百草院预备杜若回来洗漱要用的热水。
今儿杜二老爷奉旨去水月庵慰问病患,又往水月庵赏了很多东西,三人一起回到家中,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刘七巧上前,向三人行过了礼数,只开口闲谈道:“今儿二叔看着春风得意,莫不是皇上有了什么赏赐不成?”
杜二老爷笑道:“赏赐倒是没有,不过是免了半年俸禄的罚,且另外有一桩喜事,七巧你一定喜欢。”
“二叔快说来听一听。”
“敏妃娘娘有孕了。”刘七巧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从四皇子死后,宫里传言不断,大多数传言都指向梁贵妃和她刚出生的一对龙凤胎身上,只说是龙凤胎克死了四皇子,以至于梁贵妃还坐着月子,却一直心情郁结。皇帝又因为四皇子的夭折,心情低落,原本大喜的事情,也陇上了一层阴云,竟让到了这个时候,还没表示要为龙凤胎摆满月的筵席,这也让梁贵妃心中越发就难受了起来,接连几日都请了杜二老爷去请平安脉。如今一来,只怕两位娘娘都可以不药而愈了。
“果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敏妃娘娘痛失爱子,她的心情虽然可以理解,但梁贵妃也是无辜的,平白担了这些风言风语,心中自是有郁结,如今可算是云雾尽扫,大快人心了。”
杜若也跟着道:“还有一个好消息,第一批往水月庵养病的病人,如今已经全好了,大家伙都自发留下来照顾病患,今天一整天再没有新的病患送进来,这一次麻疹的疫情,应该是控制住了。”杜若脸上洋溢这俊美的笑容,只接着道:“今儿大长公主还跟我说,水月庵难得热闹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又要冷清了,她心里怪舍不得那些孩子的。”
刘七巧点了点头,又跟着他们三人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开口道:“爹,一会儿用过了晚膳,能否到外书房一聚,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还要请爹和二叔的主意。”
杜老爷见刘七巧脸上神色凝重,便知道定然不是小事,只点了点头,吩咐两人道:“你们都回自己院里洗漱一下,早些去老太太那边用晚膳。”
杜若跟着刘七巧一起回了百草院,在路上忍不住问道:“怎么?可是今天去见朱小姐遇上了什么事情?”
刘七巧只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只拉着杜若的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一会儿先回过了老爷,我跟你回房自然可以慢慢商量。”
杜若见刘七巧脸上难得也会流露出这样不确定的神情,便知道事情定然不是一般的棘手。只反握住了刘七巧的手,在掌心握紧了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有我,还有整个宝善堂做你的后盾。”
刘七巧浅浅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回了百草院。用过了晚膳,刘七巧陪着杜太太聊天解闷,杜太太的肚子已经有了五个月大,如今显怀了不少,每日里也按照刘七巧的关照,少吃多餐,饭菜则以清淡为主。刘七巧正和杜太太商量重阳节去安富侯府上应该备什么礼,那边杜老爷已经派了朱砂来请刘七巧过去。
刘七巧起身告辞,并没有直接去外书房,而是回到了自己房中,将今日朱小姐给她的安济堂的店契和那一本誊抄的账本给带上了。
过了中秋晚上就更冷了,刘七巧才没到门口,茯苓就拿了披风出来,给刘七巧披上了,又把手上杜若的披风一并带着,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往杜老爷的书房去。
刘七巧才进去的时候,便听见里头杜二老爷道:“皇上今儿传了我觐见,说这次多亏有宝善堂的帮助,才能这样得力的控制时疫,今儿才赏了大长公主,改日只怕宝善堂的赏赐也要来了。我预备着这几日家里也要稍微准备准备,好预备着接旨。”
刘七巧在门口顿了顿,朱砂上前挽了帘子放她进去,刘七巧想了想,只开口道:“事情还没完,这会儿就赏赐只怕还早了一些。”刘七巧说着,走到杜老爷的面前,福了福身子,将手中的店契和账本呈了上去道:“爹,这是今天安济堂的大小姐给我的东西,安济堂的事情只怕还没有完。”
杜老爷这会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接过了店契和账本,只一张张的翻阅了一边,问道:“这些是安济堂在京城七家店的店契,她怎么会给你?”杜老爷只说着,又把下面的账本也翻了开来,才看了几眼,便觉得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抬起头合上了账本,扭过头去,把账本递给了坐在一旁的杜二老爷。
杜二老爷接过去,才看了几页,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了起来,连握着账本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抬起头问刘七巧道:“七巧,这账本,你看过吗?”
刘七巧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不过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朱小姐跟我说过。如今朱老板已经去世了,这东西对于朱小姐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她说朱老板死的冤枉,也许杀他的人就在这本账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