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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剑拥明月-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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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她进来。”

        殿内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守在殿门前的凌霄卫当即收刀,左右让开。

        鹤紫走进去, 抬头便见那位凌霄卫的千户大人正立在那扇大开的窗前, 他指腹上沾了点窗棂间干涸的血渍。

        “听说, 你醒来时, 这扇窗便开着?”

        她听见那青年的声音。

        “是, 奴婢醒来时, 那扇窗便是开着的, 被风吹进来的雨水还漂湿了茶席。”鹤紫垂首说道。

        听她提起茶席, 贺星锦侧过脸来, 垂眼去看一旁铺设在地面的四方藤席, 其上一方木案, 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既在公主身边守夜, 为何来了人也没察觉?”

        虞铮肃声问道。

        “奴婢也不知啊,”鹤紫本就胆小,如今被这青年一副严肃冰冷的眉目一吓,她更战战兢兢,“奴婢为公主守夜怕自己彻底睡过去,一向是会在太阳穴涂些凉油的,可昨夜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睡得那样沉。”

        “起先奴婢是好像听到了点动静,但是,但是后来就再想不起了……奴婢还以为,那是梦中的事情。”

        听到她后面这一句,贺星锦回过头来:“你醒来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好像……”

        鹤紫细细想来,不由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颈子是有些酸胀。”

        贺星锦并不说话,只绕开她掀了帘子走入内殿里去,他一双眼无声扫过内殿陈设,仰面望见那木梁之上镌刻的一整幅洛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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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是何时醒的?”

        贺星锦轻瞥那进来收拾公主用物的鹤紫。

        “陛下遣人来接公主时,奴婢唤了她许久,她才勉强清醒。”

        鹤紫将公主惯用的文房笔墨小心收拣,又来回话。

        贺星锦闻声,目光轻移,片刻落在那床榻之上,他目光一凝,走近些,稍微掀起床褥,露出来床沿缝隙里凝结的点滴血渍。

        出了纯灵宫,虞铮一边撑伞,一边道:“大人,想来公主也被点了穴,如此看来,来人并非是刺杀公主的,而是想掳走公主。”

        “可究竟是什么人?他又究竟为何要掳走公主?”虞铮只觉此事蹊跷得很,宫中有禁军更有凌霄卫,从后半夜搜到此时,却没找到他半分踪迹。

        贺星锦正兀自沉思,他们一行人尚未走出眼前这条宫巷,一名青衣凌霄卫冒雨疾行,从那头匆匆跑来。

        “千户大人!”

        青年浑身湿透,握拳行礼。

        “如何?”

        贺星锦停步,问他。

        “大人请看。”

        那青年将披风内藏着的一件沾血的衣裳取出。

        黄昏余晖照在玉京护城河的水面上,浮光跃金,贺星锦骑马过桥,正好撞见只比他早出宫两刻的贺仲亭。

        “大人,是少爷。”

        赶车的车夫瞧见贺星锦,便对帘内道。

        贺仲亭掀帘,瞧着骑马在侧的儿子,道:“子嘉,可有什么发现?”

        “算是。”

        贺星锦简短地应。

        “好,那咱们回府再说。”

        贺仲亭点头。

        父子两个满身疲惫地回到府中,才吃过夜饭,两人便在书房里叙话。

        “你是说,这血衣是二皇子殿中的?”

        贺仲亭负手而立,瞧着案上的东西。

        “是,儿子已查过,二皇子前两日在宫外赌钱吃酒,输光了钱不甘心,与同桌的赌徒动起了手,他应该便是那时受的伤。”

        贺星锦说道。

        “陛下最恨他不知珍重自己皇族身份,学了些武功便在市井里与平头百姓争强斗狠,他自是不敢教人知道自己那身伤是怎么来的,而如今胡贵妃被禁足,我听说他昨日闹着要见贵妃还惊动了陛下,被罚了十个板子。”

        贺仲亭回头接来他递的茶:“那十个板子下去,身上的伤定然又有破损,若昨夜真是他闯的纯灵宫,只怕,他是咽不下他母亲的那口气。”

        胡贵妃育有两子,除却那位备受朝臣青睐的四皇子以外,另一位便是二皇子,他虽不为圣上所喜,但阖宫上下皆知,他最是孝顺胡贵妃。

        胡贵妃在纯灵宫受了辱,又被陛下禁足,难保二皇子不会将此事算到明月公主头上。

        “你说他点了那女婢的穴道,但我在摘星台问公主,她却也什么都不知道,而据殿外守夜的女婢所说的她听到殿内有响动,高声询问,再到那人踏檐而走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他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那女婢惊动,仓皇而去。”

        贺仲亭揉了揉眉心:“二皇子虽糊涂,但他绝不至于对明月公主起杀心。”

        “去年中秋,他险些将明月公主撞入湖中。”

        书房内光影沉沉,贺星锦想起那时中秋夜宴,他离开天子身边,在翠心湖对岸目睹几位公主撺掇醉酒的二皇子去桥上捉弄明月公主。

        他在林间掷出石子打中二皇子的膝盖,使其还未上桥便踉跄栽入湖水。

        其时桥上灯影憧憧,他隐在对岸林间,看见在桥上发呆的小公主被那二皇子掉进湖中激起的水声吓了一跳,又在石栏间,垂着脸往下望。

        “此事尚无定论,儿子还要细查。”

        贺星锦说着,微微垂首。

        这一回,究竟是真刺杀,还是二皇子的恶作剧,还说不定。

        “子嘉。”

        贺仲亭在淳圣帝身边多年,他自有一番察言观色的功夫,何况眼前的贺星锦是他自己的儿子:“为父左思右想,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父亲请说。”

        “她是携异象出生的公主,当初凌霜大真人曾言,她身系大燕国运,生来是高悬的明月,而非俗尘的凡胎,她自出生起,便注定此生不能与人成婚。”

        贺仲亭深深地看着面前这青年,自他将公主从蜀青带回后,贺仲亭便已经隐约察觉出了些东西。

        贺星锦一怔,随即沉声道:“儿子知道。”

        他不欲再在房中待,怕贺仲亭再说些什么来扰乱他的心绪,但走到房门处,他又忽然停下:“父亲放心,您所担心之事绝不会发生。”

        “只是,”

        他抬起头,夏夜的蝉鸣聒噪入耳,他想起南州雪地里侧翻的马车,又思及蜀青的那场暴雨,那位小公主坐在马车里,苍白的脸,哭红的眼眶。

        他终究还是未能将公主并非被掳,而是出逃的事实告知贺仲亭,他只盯着檐下微晃的灯笼,说:“父亲也信那番箴言吗?”

        “我如何想并不重要,凌霄卫是陛下耳目,陛下要信,你我便不得不信。”

        贺仲亭凝视他的背影,轻叹一声:

        “子嘉,今年,我便让你母亲替你议亲吧。”

        ——

        商绒在摘星台住了几日,凌霜大真人每隔两日进宫来与她讲经,她的案上又开始堆起青词与道经。

        为讨淳圣帝欢心而信道的朝臣多,皇族中人也多。

        商绒在其间找出来一页熟悉的字痕,她盯着看了片刻,却不再像以往那般每一回都先行抄写他进献的东西。

        当日夜闯纯灵宫的种种线索皆指向二皇子,纵然贺氏父子心中尚有疑虑,但淳圣帝问得急,贺仲亭便只好将手中现有的证据都上呈到御前。

        淳圣帝气得不轻,正欲惩治,那边却传来二皇子受惊晕厥的消息,太医去了好些个,最终淳圣帝大手一挥,将其送入他母亲宫中,母子两个一块儿禁足。

        商绒才回到纯灵宫便得知了这消息,她在案前坐着,想起那夜少年对她说:“今夜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必在意。”

        窗外炽阳高照,烤干了清晨的薄雾。

        商绒静不下心抄写任何东西,她时不时总要往外面看上一眼。

        午时,梦石照例提着食盒过来,鹤紫退出殿外去,立在外头的一名宫娥忙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鹤紫姐姐,大殿下带了好多侍卫来,都守在外头。”

        侍卫?

        鹤紫不禁回过头,瞧了一眼合上的房门。

        “这事是我的主意,我都听说了,你才回宫,那位胡贵妃便上门为难于你,”梦石将饭菜摆上桌,“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即便我不整他们母子,他们如今见我回来,也定不会与我和和气气相处。”

        此前是两方势力在朝中博弈,如今他一出现也不知打乱了多少人心中的棋局,为了个太子之位,他与那几位皇子之间,便不可能兄友弟恭。

        梦石说着,又对面前的小姑娘笑了笑:“虽是在这样的地方,但我们三人也总算是还在一处。”

        随后,他在她懵懂的眼神中站起身,道:“我已向他请旨,由我安排了一些侍卫来护卫纯灵宫,他们只在宫门处,不会往这边来,只有暗卫藏得近些。”

        商绒还来不及问些什么,他已匆匆迈步往殿外去。

        殿门开了又合上,炽盛的一片影子涌入殿内又顷刻消失。

        她捏着筷子,盯着桌上摆着的两只空空的小碗,朱红窗棂挡不住外面的蝉鸣聒噪,即便有几个年轻的宦官在庭内的树荫底下捉蝉,那声音依旧此起彼伏。

        细微的响动传来,她瞬间放下筷子,起身跑到那道面向山壁的窗前,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强烈的光线照在山石上,稀疏的几根竹在其间投下阴影,她四下张望了片刻,眼睛半垂下去,逐渐流露几分失落。

        蝉鸣更盛,日光有些刺眼。

        她转过身走出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清爽的,含笑的嗓音:

        “找我啊?”

        她一回头,满窗明光落来,那黑衣少年轻松从屋顶翻身下来,坐在窗棂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光斑漾漾,眼尾的那颗小痣惹眼。

        “过来。”

        他朝她勾勾手指。

        商绒立即乖乖地走到他的面前去,却不防他忽然伸手来将她抱到自己身边坐着,她双腿离地,裙摆被轻风牵动。

        折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商绒接过来,发现里面是夹杂着蜜饯碎果肉的酥饼,每一块都是完整的,没有一点碎掉的。

        “你们玉京的东西,的确很不一样。”

        折竹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但他的心情看起来却十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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