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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王望著我,大约有三五秒钟,才叹了一声,他的叹息声,和不久以前从电话中传来的陈耳的叹声,很有些相似之处,那更令我感到极度的不愉快,伺好在这时候,温宝裕在我的身后,发出“嘘嘘”的声响,我回头向他看去,看出他正努力在想引起蓝丝的注意。而蓝丝在到了猜王的身后之后,一直垂著头。
看到温宝裕这种样子,更令人冒火,我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别不知死活了,降头师,是招惹得的吗?”
温宝裕这小子,有本事在任何情形下,都表示他的不服气:“降头师也是人!”
我不再理他,回过头去,盯著猜王:“刚才我的问题,如果不是太蠢,还想请你回答。”
猜王缓缓摇著头,他脸上所现出来的那种对我卑视的神情,十分明显,他的回答,更是露骨,他竟然不加任何修辞:“是的,太蠢了,所以我不回答你。”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猜王也不再理会我,又按动电话去通知人替我们准备车子,我大喝一声:“不必费心了,我们自己会走。”
我说著,拉了温宝裕,向外就走,温宝裕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就差没有泪洒衣襟。
出了屋于,穿过花园,我已经心平气和了很多,想起在警局时,面对那么多声势汹汹的军人,若是没有猜王降头师的帮助,简直不堪设想了,我对他大发脾气,似乎没有道理。
一想到这里,我的脚步自然而然慢了下来,温宝裕在这时,又回了一下头,显然他这次回头,看到了令他十分兴奋的事,所以他发出了一下欢呼声。
我也回头看去,看到在灿烂的阳光之下,浑身上下散发著比阳光更灿烂的青春光芒的蓝丝,正急速地向我们奔了过来。
她一下于就奔到了我们的身前,微微喘息著,眼望著温宝裕──她的那种眼神,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可以感到一阵炽热,当事人身受的感觉如何,可想而知。
她调匀了一下气息:“师父要我来送你们出去,免得有意外。”
这时,花园中宁静之极,在花团锦簇之中,绝看不出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不过,我自然知道,我们还真的需要蓝丝的带领,因为在花园之中,满是降头术的禁制,而我们对这门神秘之极的力量,一无所知。
温宝裕叫了起来:“好极,好极,你好像很伯你师父?不过,你师父肯让你来送我们,还是通情达理。”
他说著,一时之间,有点忘形,手舞足蹈之际,就要伸手来拉蓝丝的手,蓝丝陡然一缩手,后退了一步,神色略见惊惶。
这种情形,我已入眼多次了,有时是蓝丝自己避开,有时,在蓝丝也有点情不自禁时,都是由猜王及时喝阻的,我看到小宝还想再伸手去拉蓝丝的手,就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小宝,问问清楚,蓝丝姑娘可能有什么禁忌,不能让人家随便碰她的。”
温宝裕显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一怔之下,扬眉问:“是吗?”
蓝丝垂下了头,不出声,温宝裕连问了六七遍,她才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很复杂……可以说是……”
她说著,抬起头来:“现在也说不明白,有机会再告诉你。”
温宝裕大有兴趣:“如果我碰了你一下你会怎样,我会怎样?”
温宝裕一面笑著,一面发问,再也料不到,如此青春活泼的一个少女,刹那之间,脸上神情会起那样变化,突然之间,她俏丽的脸上,岂止是结了一层寒霜,简直是结了一层玄冰。
那种冰冷的神情,已令得即使在摄氏三十八度的阳光下的人也感到了一股寒意,而自她口中吐出来的话,更叫人打寒颤。
她目光如刃,语气冰冷,只说了一个字:“死。”
不但是温宝裕。连我,在一听到了她那样说之后,也有一个短暂的时间,觉得遗体生凉,呼吸停止。温宝裕整个人像僵住了一样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
蓝丝一说出了那个“死”字之后,就转过头去,避开了我和温宝裕的眼光,胸脯起伏,气息急促,显示她的心中,也十分激动。
好一会,我才缓缓吁了一口气,温宝裕连连喘息,叫:“别吓我。”
蓝丝转回头来,神情已恢复了正常,她的声音之中,带著有点的无可奈何:“不吓你,是真的。”
温宝裕急极:“那……那我们……怎么……做朋友?”
蓝丝甜甜地笑:“我已经说过了,情形很复杂,不是不可以改变。”
温宝裕也认真起来,伸手向上,作发誓状:“只要能够改变这情形,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会──”
我听得他说到这里,陡地喝阻:“小宝,别乱许愿,降头术集术之大成,有许多行为,你想也想不到的,答应了到时不做,比不应糟得多。”
温宝裕也感到事情相当严重,可是他还是不服气:“我看,至生吞蜈蚣蝎子,我咬咬牙,也能做得到。”
蓝丝抿嘴一笑:“哪有那么简单。”
温宝裕挑战似地问:“例如──”
蓝丝两道新月般的眉毛,向上一扬:“例如叫你和一个死了恰好七七四十九天的女尸亲吻。”、
温宝裕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在阳光之下,他都看来脸色灰败。
可是,他的神情还是十分坚决,他没有立即有反应 表示他正在认真考虑,足有一分钟之久,他才额声道:“如果真的……需要,我也可以做。”
蓝丝一双炯炯生光的大眼中,立时现出极其激动的光采,盯著温宝裕,又过了一分钟之久,这一双青年男女之间,这时正在进行什么程度的心灵交流,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外人至多感到,不可能猜测到全部。
然后,蓝丝忽然格格笑了起来,指著温宝裕:“你敢,脏也脏死了,恶心不恶心?你要是敢做,我更不让你碰我了。”
本来,气氛十分凝重,可是蓝丝忽然像一个正常的少女─样,撒起娇来,立即变得十分轻松,温宝裕也哈哈大笑:“真是,想想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我在一旁看了,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少年人的心情变化,真是难测,这两个人之间,背景、生活、行为,全然不同,看来,他们从互相吸引,到真正成为好朋友,不知有多么艰难的路要走,不知有多少困难──有的困难,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克服,可是看他们如今的情形,根本不当一回事。
这或许也正是少年人的可爱处,“少年不识愁滋味”,天塌下来,也只当被子盖。
蓝丝和温宝裕互相取笑了一会,又向我望来,不约而同,作了一个鬼脸,蓝丝道:“跟著我走,出了花园,就没有事了。”
我和温宝裕,跟著她走,到了快出花园时,我才道:“请你告诉猜王降头师,我向他道歉,因为我十分没有来由地向他发脾气。”
蓝丝并不转头:“我师父在你们走出屋子时,说了几句话,我在一旁听到的。”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不禁有点紧张,蓝丝说来轻描淡写,而且像是因为我的话才引起话头来的,可是她分明是要向我转述猜王的话。
猜王或者有某种原因,不能向我直接说,也不能叫蓝丝直接告诉我,所以才用了这种方法。
当下,我也不作强烈的反应,只是轻轻“昭”了一声。蓝丝本来就走得很慢,这时,更是半晌才跨出一步,温宝裕自然得其所哉。
蓝丝不急不徐地道:“我师父说:卫斯理是一个奇人,如果他自小就接触降头术,成就不会在史奈【创建和谐家园】之下,只是到了现在,再想来了解降头术,当然太迟了一点。”
我闷哼了一声,心中自然知道猜王所说的是事实。
蓝丝又道:“我师父又问我:你听到刚才他问的问题了?我答应著,我师父又问,你可知道他这个问题,蠢在什么地方?”
蓝丝的声音十分动听,我问了问题,猜王当时没有回答我,且对我十分无礼,这时,自然是借蓝丝来向我解释这件不愉快的事来了。
我和温宝裕互望了一眼,倒要听听我的问题,究竟“蠢”在何处。
蓝丝唁唁咯咯,不停地说著:“师父这样问我,我就说:卫斯里问降头术是不是可以掩饰一个重要人物被杀这样的大新闻。我师父叹:是不是笨?我道:是笨了一些,他不知道,史奈【创建和谐家园】参与了行动,而且,更可能,一切都是史奈【创建和谐家园】安排的,那就根本没有什么凶杀。”
我听到“更可能一切都是史奈【创建和谐家园】安排”这一句话时,脑中已“轰”地一声响。一阵晕眩,刹那之间,隐隐地像是想到了什么 可是却又空空洞洞、什么也想不到,由于突然而来的【创建和谐家园】,如此之甚,所以她最后那句话,我竞一点没有听进去。
我赶紧定了定神。追问:“你说什么?”
蓝丝本来是一面说一面在带路,一直背对著我,直到这时,女才站定,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望著我,我再镇定了一下:“最后一句。”
蓝丝重复著:“根本没有什么凶杀。”
温宝裕插嘴:“可是,一个地位重要的人被杀,我亲眼看见的。”
蓝丝摊著她雪白丰腴的手:“如果一切是史奈【创建和谐家园】的安排,就不会有什么凶杀,所以,也不会有大新闻,也不必掩饰。”
我的思绪十分乱,所以,一下于没有法子作出反应。温宝裕的思想方法另有一套,他根本不会把陡然生出来的意念再去想一遍,而一切都作直接的反射,他“哈哈”一笑:“史奈【创建和谐家园】能令死人复活?还是他用了掩眼法,使所有人看到的全是假象──那丑恶的胖子根本没有死?”
蓝丝笑眯眯地望著温宝裕:“本来,我以为卫斯理的问题够蠢的了,现在,才知道──”
温宝裕不等她讲完,就抢著逼问:“蠢在什么地方,请直说!”
蓝丝被温宝裕打断了话头,侧著头,想了一想。当她在那样做的时候,样子十分可爱,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明白,只好说,根本没有凶杀。其实,也不能怪你,我也不是很明白,刚才我所说的,只不过是我师父说的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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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丝又转回身,走向前:“我师父又喃喃地说,希望卫斯理和那母子两人,赶快回家去,整个把这件事忘记,忘记得愈干净愈好!”
我心中冷笑了,在我身边的温宝裕说:“忘掉整件事,不可能,至少,认识了你,我无法忘记!”
蓝丝的身子略震了一下,即使在她的背后,也可以感到她听了这句话之后心中的喜悦──整件事,从诡异的凶杀,到蓝丝的出现,到温宝裕的失魂落魄,每一个转折,都出人意表之至!
蓝丝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我不知道,我师父那么说,我就复述出来。”
蓝丝走得虽然慢,但当她说到这里时,也已经跨出了花园。她的任务是带我们出花园,一出花园,她就转回身,低著头,迅速地在我们两人的身边跑过。
当她在温宝裕的身边经过之际,像是伯温宝裕会出手拉她,所以身子翩然一闪。
温宝裕在这时,并没有出手,只是出声:“蓝丝,等一等!”
蓝丝陡然站定,并转过身来,虽然不直视温宝裕,可是温宝裕肯定可以感觉到她眼中闪烁的那种奇异的光芒。温宝裕急速地问:“我们怎样可以再见?”
蓝丝抬头向上,望著天:“我师父也说了,他说,他有法子使我完全不记得曾遇见过你!”
温宝裕立时说:“如果他有这个能力,请他不要用在你的身上,也不要同时用在我们两个身上。”
蓝丝的声音,忽然之间,由刚才的沉郁,变得十分快乐,声音之中充满了笑意。
第八章 篡夺王位的大阴谋
蓝丝用带笑的声音道:“好,我会转告师父,我们总可以再见的。”
温宝裕咬了咬下唇:“如果我留下来不走,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
温宝裕是胆大妄为惯了,他那样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可是蓝丝的反应,却强烈得出乎意料之外。她双手乱摇,臂上的金钏银钏相碰,发出叮叮的声响,神情惊恐:“不能,不能,这里会有极可怕的事发生──。”
她说到这里,陡然住口,样子更惊恐,像是刚才在无意之中,泄露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她自然而然把手按在心口,频频吸气,温宝裕还想追问究竟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但是我看出,其中一定大有蹊跷,用力拉了温宝裕一下,抢著道:“你不能留下来,至少要先和你母亲一起回去再说。”
在这种情形下,能令得温宝裕就范的,怕也只有拾出他的令堂大人来了。果然,温宝裕一听得我这样说,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神情忧郁,目光呆滞,像是遭到了莫大的打击。
蓝丝的神情,这时也恢复了正常,我向她望去,用眼神向她询问:是不是可以把她所谓“极可怕的事”向我们说说?
蓝丝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她略为摇了一下头,现出的神情告诉我,最好提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可是却更肯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而且,一定正如她所说,是极可伯的事。
蓝丝虽然年轻,但是她来自一个对降头术家有研究的苗峒,又是大有地位的降头师的徒弟,不会对普通的事大惊小怪,所以,出自她口中的“极可怕”的事,一定是真正的极可怕。
我当然对探索那种怪异的事有兴趣,但如今先要做的事,是把温家母子送回去──这也正是我兼程赶来的主要目的。
蓝丝又转身向屋子走去,温宝裕望著她的背影,这一次 轮到蓝丝一步三回头了,当真是回肠荡气之至。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催温宝裕快些走,并无用处,所以只好耐心在旁等著。
一直等到蓝丝进了屋子(她在屋子门口的石阶上。又站了足有一分钟,这才进去的),温宝裕才长叹一声,向我望来。
我早已等得火冒三千丈了,所以他居然也看出了我面色不善、没敢再说什么。
我望著路面,心中盘算著,在这里,要找车子,只伯还不容易。路上冷清得很,温宝裕也看出了我的难处,居然建议:“要不要我进去,请蓝丝送我们一程。”
我吃了一惊,要是同意了他那建议,只怕这一对少年男女,更加难分难合了。所以我坚决拒绝,向前面一指:“走。”
温宝裕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只好开步走,走了不到几百步 岔路上一辆车子,飞驰而来,狂按喇叭,在我们的身边,急刹车停下,陈耳探出头来,叫:“谓上车。”
我冷冷地看著他:“怎么,是想来押解我们出境?”
陈耳叹了一声:“卫斯理,你这人。”
我怒,冲到他面前,拳头在他面上晃著:“我这人怎么样?”
陈耳居然不躲不闪:“你这人,怎么不想想我和你通电话时,你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我是不是能随便说话。”
我呆了一呆,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可是这时,陈耳就算说了,我一样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猜王和屋主人面前,不能说想说的话。
陈耳看出了我的犹豫,打开了车门:“上车再说。”
显然对步行没有兴趣的温宝裕,早已自行上了车,我也上了车,坐在陈耳的旁边,先开口:“好像事情愈来愈神秘了,一些降头师,鬼头鬼脑地想干什么?”
我是因为始终觉得猜王的神态有异,所有才顺口这样发问的,陈耳一听,脸色灰败,声音发颤,向我望了一眼:“你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