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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纳说了几句鼓励的话,韩因道:“上次苏联军事代表团来到法国的时候,维拉斯基少将对于这种小潜艇兴趣极高,但是据我所知,苏联黑海舰队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潜艇,称为‘海底工程船’,可以在海底进行十分艰苦的工程。”
小纳“嗯”地一声:“我也听说过,可是却没有进一步的情报。”
韩因道:“当然,那是苏联最高军事秘密──”他忽然兴致高起来:“要不要在归途,接近一下黑海舰队的基地?或许可以窥察到这种特殊潜艇的活动,可以把它的活动,记录下来。”
小纳也不禁被韩因的话,说得怦然心动,他甚至不由自主,想咽了一口口水:“好主意,你不怕被发觉之后,捱深水炸弹?”
韩因笑道:“要有收获,总要冒点险的。”
小纳对这个年轻法国军官的好感越来越甚,也不再去多想想他们这种行动,若是付诸实行,会产生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居然道:“好,等完成这次任务,再来计画一下。”
韩因由于他想出了这个新游戏来而高兴得不得了,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轮流休息,在接近锡诺普时,正是清晨时分。
通信仪中已可以收听到在岸上的土耳其情报人员传来的声音:“锡诺普的潜水人,一致认为魔鬼暗礁全然不可接近,他们也认为,就算班提斯,曾在海底下见过俄国潜艇,地点也不会是在魔鬼暗礁,最多是在接近暗礁处,如果是在暗礁的范围之内,那么他在见到了之后,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小纳回答道:“谢谢你,这一点十分有用。”
这一点,真的十分有用,一个普通装备的潜水人,不可能潜进暗礁的范围之内,那么,班提斯发现俄国潜艇的所在,当然是在暗礁的范围之外了,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推理。
于是,小纳和韩因,采用“蜜蜂回旋搜寻法”──昆虫有许多本能,甚至是值得人类仿效的。这种搜寻法,就是蜜蜂的许多本能之一。蜜蜂要寻找一个目的物,而不能确知这个目的物的所在时,它们就采用这个法子,不断地绕圆圈飞行,而每一圈都扩大或缩小,直到遇上了目的物为止。
现代的“运动学”,已经用数学定理证明了这是最节省时间和最有效的做法。
魔鬼暗礁所在位置的资料,已经输入电脑,这时,在他们面前萤光屏上,清楚地显示出来,在潜艇来到距离暗礁三海浬,也就是两次发现空船的附近时,他们开始绕著暗礁打转,而且,开动了一切探测仪器,一列十二幅萤光屏,一起亮了起来。潜艇也开始下沉到了一千二百公尺,接近海底的程度,以利探索。海底十分平静,从两岸的观察窗望出去,可以直接看到海底的情景,两条巨大的鳐鱼,拖著长长的尾巴,跟在潜艇旁游著,像是将这艘小潜艇当作它们的同类一样。两小时之后,他们开始更接近暗礁,海底已经出现了礁石──那并不是珊瑚礁,而是亿万年之前,地壳变动之际,留在海底的岩石。在经历了亿万年的海水冲击之后,岩石可以被海水冲走的部份,早已成了海沙,而留下来的,全是最坚硬的岩石,屹立在海底。
岩石上自然附满了各种海洋生物,看起来,色彩缤纷,并不单调。在开始的时候,暗礁还是一簇一簇分散的,但是到了更接近之际,看起来,暗礁根本就是在海底拔地而起的山峰,陡上陡下的山峰,奇形怪状,像是无数亘古以来就在海中生了根的魔鬼一样,狰狞可怖,气象阴森。
这一带的海流,又相当湍急的。黑海的海流,十分奇特;由于欧洲的许多大河,河水都注入黑海,所以黑海的水位高,而大量淡水的注入,也使黑海的海水,含盐量比较少。
而地中海水位低,海水中的盐分比较高,所以黑海的海水,在流向地中海之际,出现了一股奇特的海流现象,上层的水流方向,和下层的水流方向,恰好相反。
由于这种奇特的海流现象,再加上无数耸立著的暗礁礁峰,阻挡著海水,所以形成了海水翻滚著,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
当潜艇进入魔鬼暗礁的范围之后,在萤光屏上所看到的海底奇观,令得小纳和韩因两人瞠目结舌。
这时,他们还未曾进入漩涡的范围之内,但是暗流已令得潜艇震荡不已,韩因要加大马力,和暗流的力量对抗。他们看到的,是不计其数的漩涡,自海面上,直通海底,激起汹涌的水花,这情形,就和陆地上的龙卷风完全一样。
(龙卷风的形成,是由于气流;漩涡的形成,是由于水流,道理本来就是一样的。)
漩涡在海水之中的形状,也是上面大,下面小,不断地旋转著,整个漩涡区的面积相当大,他们至少用了一小时,才绕了一个圈,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韩因问道:“要不要驶进去看看?”
小纳想了一想,苦笑道:“不必了,倒不是怕冒险,而是……一个潜水人,真是绝无可能潜到这里来的,就算我们现在的位置也不能,何况进入漩涡。”
韩因也不由自主,吐了吐舌头:“真的要驶进去,非千万小心不可,倒不是怕潜艇的马力不够,而是怕万一有一股极大力量的水流突然而来,艇身只要在那些礁石上碰一下,我们只怕就再也上不去了。”
小纳给韩因说得有点不寒而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把探索装置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但是看到的,除了翻腾的水花之外,什么也没有。
小纳感叹道:“要是有什么人能进入其中的话,倒是一处最隐蔽的基地,谁也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韩因道:“在我们航行经过之处,绝没有潜艇,那是可以肯定的了,因为声纳探测,全然没有金属的反应──”他说著,又尽量将潜艇再向前驶近了些,距离前面一个大漩涡不到一百公尺,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漩涡的底部,在海底漩出一个极深的深洞,还有不少海沙,被急骤的漩涡水流带出来,像是烟花一样,在四下飞溅。
就在这时候,在一幅萤光屏上,突然亮起绿色的一点,同时,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
韩因失声道:“才说没有,就有了,小纳,前面有金属物体。”
小纳也陡然紧张了起来:“能不能再接近一些,或者加强探索能力?”
韩因调节了几个掣钮,一咬牙,道:“再向前驶出些,我看不成问题。”
他说著,已操纵著潜艇,再向下沉,漩涡在越接近海底时就越是细小,贴著海底向前驶,比较容易在两个漩涡所形成的急流之间穿过去,但是困难的是,这一带的海底,已全是高低不平的礁石,贴得太近了,若是擦上了锋锐坚硬的礁石,祇怕特种合金铸造的艇身也经受不起。
韩因驾驶得极其小心,潜艇的震荡也更甚,令得他们不但头晕目眩,而且还有气血翻涌的感觉。
可是他们的冒险,并不是没有收获,金属探测仪的反应,越来越是强烈,电脑立即开始闪出探测所得的资料,主要是铁,大量的铁金属,在前方四百五十公尺处……在前方四百公尺处……在前方三百五十公尺处……一直到在前方两百公尺处,他们已无法再前进了,前面是大堆暗礁,阻住了去路。
估计至少要升高三百公尺,才能越过暗礁,但是暗礁之上,却有几十个漩涡急流挤在一起,情形就像几十株巨大无比的大树,密密地生长在一起一样,绝不容任何物体通过去。
小纳吸了一口气:“如果前面的大量金属是俄国潜艇的话──”
韩因接了口:“我不以为一个潜水人可以在这种地方发现它。”
小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俄国潜艇可以到漩涡中心,别人也应该可以进去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未曾直视著韩因,但是话中却有著明显的挑战意味。韩因挺了挺身:“我也可以到漩涡中心去,办法十分简单。”
小纳扬了扬眉,韩因道:“升上海面去,驶进漩涡,由漩涡的力量直扯进海底去,只要你能忍受急速的旋转,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小纳道:“我猜我可以忍受得住。”
韩因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有一点,只能进去,无法出来。第一,在急速的旋转中,潜艇必然会碰上礁石;第二,我不以为凭一万八千匹马力,就可以挣脱那么多漩涡的束缚;进去容易出来难,小纳,你的意见怎样?”
小纳狠狠瞪了韩因一眼,但是他接著叹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一艘俄国潜艇在,也是一点害处都没有的了?”
韩因道:“当然是,它根本出不来,又会有什么害处?它等于是一堆废铁,而且,艇内也不会有什么活人了。”
小纳“啊”地一声,隐约地形成了一个概念,假设真有一艘俄国潜艇在哪里,当然应该是黑海舰队中消失了的那一艘。
再假设这艘潜艇,原来在土耳其沿岸,进行秘密活动,但是却意外地被漩涡卷进了海底,苏联方面可能收到过最后的求救信号,所以知道艇上人员已然丧生,而三位将军恰好在艇上,自然也发了他们的讣告。
这样的推测,可以说合情合理之极。
但是,加丹的失踪,班提斯的失踪又怎么解释呢?除非说失踪事件和潜艇失事全然无关,不然,这样的推测,还是不够完美的。
小纳想了一会,道:“我们升上水面去,看看情形如何,再作决定。”
韩因答应著,他先令潜艇后退,然后再升上海面,出了海面,向前看去,所见的海水,更是奇观,就像是海底有许多漏洞一样,海水咆哮著,打著转,一起向漏洞之中泻下去。
小纳把舱盖打开了一点,海水因为急速旋转而发出来的声响,震耳欲聋,骇人之极,海面在漩涡之外,也是波涛汹涌,艇身的动荡,令人有全身骨骼都散开来的感觉。
这实在是全然无法接近的一片水域,谁最早把这里定名为“魔鬼暗礁”的,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他们现在所操纵的,可以说是走在人类科学最尖端的产品,可是比起海洋疯狂的力量来,实在不算是什么,坚硬的合金钢的艇身,是不是可以经得起漩涡大力的挤压,真是大大值得疑问的事。
小纳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韩因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喃喃地道:“看了这样的海洋,才明白当年美国巨型核子潜艇长尾鲛号,何以会在海底神秘失事。”
他一面说著,一面要操纵著潜艇,发出极大的动力倒退,才能免于被漩涡的吸力吸向前去,而在仪表板上,动力发挥早已到了红线,也就是说,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是十分危险的事。
韩因刚才提起了“长尾鲛号”失事,使得小纳的心中,又打了一个突。
这艘有著上千官兵的巨型核动力潜艇,当年在大西洋深海处神秘失事,至今原因不明,而且失事潜艇的残骸,也一直未能发现,小纳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一艘小潜艇中,实在无法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的。
他按钮,合上了舱盖,听不到海水咆哮的声音,多少使他的心境比较平静了一些,他吸了一口气,道:“趁还能后退的时侯,快后退吧。”
韩因一面大声答应著,一面令潜艇后退,仪表上的指针指出,要动用一万五千匹马力,才能使潜艇脱出漩涡的牵引力。
这时,他们还只不过是在漩涡的边缘,可以绝对肯定的,若是再接近漩涡,一万八千匹马力,绝无法和漩涡抗衡,正如韩因所说,潜艇会被漩涡直卷向海底,然后,再也无法离开。
在潜艇挣扎后退之际,小纳利用无线电通讯仪,和在锡诺普的土耳其特工联络,简单地报告著他们此时的情形,并且道:“我们已准备离开,在离开的时候,我们仍然会用回旋法再搜寻一遍,估计在下午六时左右,可以回到锡诺普,随时保持联络。”
那土耳其特工也回了一句:“随时保持联络。”
他的声音,听来有点含糊不清,那是由于他当时一方面守在通讯台之前,一方面正在大吃而特吃当地的一种特别的海产,醋渍凤螺肉的缘故。
这个土耳其特工是一个大胖子,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他可以二十四小时不断进食,派他来到盛产各种海味的锡诺普来,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这个叫作即格的老牌特工,已经将近退休的年龄,这种在岸上的联络任务,对他来说,再轻松也不过,他甚至不顾当值时不能喝酒的禁令,早已经灌了不少酒下肚了。
他所在之处,是锡诺普一个军事基地中的通讯室,就利用了基地上的通讯设备,和小纳的潜艇联络的。在那次通话之后,他令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小纳在潜艇中,不断把看到的情形向他报告过,录音带已用了将近两小时,看来接著来的报告,还是一样,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他打了一个呵欠,赶走了在他面前嗡嗡飞著的苍蝇,又把螺肉放进口中,起劲地咀嚼著,一面就著瓶口,大口喝著酒,然后,歪著头,睡著了。
等到他一觉睡醒,睁开眼来一看,和上一次小纳与他通话,已过了一个半小时,他连忙开始和小纳联络,可是十分钟之后,他还是无法听到小纳的声音。
即格开始有点著急,他知道,通讯仪是不可能出毛病的,除非小纳的潜艇,已驶出了有效通讯距离之外,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知道有效通讯距离是一千公里!
他只好设想,是不是小纳把通讯仪的操作停止了?他无法和小纳联络,自然只好等小纳和他联络,肥胖的人,大多数容易心情宽慰,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耐著性子等著,当然免不了吃东西和喝酒。
一直等到小纳说过的预计可以回航的下午时,仍然音讯全无,他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在又经过了一番努力,仍然无法联络到潜艇时,他向土耳其情报总部,发出了小纳、韩因“失去联络”的报告。
六小时之后,“失去联络”的报告,改为“失踪”
当地军方派出了三架搜索水上飞机,和九架搜索直升机,去进行搜索,都无法在海面上发现那艘潜艇的踪迹。
“失踪”报告,在十分钟之内,由土耳其情报机构,传送到了美国和法国的情报当局。
当然,世界各国的情报网,消息是最灵通的,别的国家,也立即可以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发生了,与这件事无关的,不会深究,与之有关的,自然要深究。
尤其,小纳已经是一个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无缘无故失了踪,自然会引起震动。
这些事,本来和我无关,在小纳和韩因失踪后的第五天,我仍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在忙我自己的事。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一个我怎么也猜不到的人。
第七章 顶峰机密
电话响起,我拿起电话来,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卫先生,拜访你之前,先来一个电话,是不是比较妥当一点?”
我一听就愣了一愣:盖雷夫人。是她,她要来见我,不论为了什么,自然都要拒绝。我立时道:“如果是你,由于我根本不想见你,打不打电话,都是一样的。”
那老妇人,当然就是有“东方第一特务”之称的盖雷夫人,她吸了一口气:“卫先生,你这样说,那一定还未曾知道小纳在魔鬼暗礁附近失踪了。”
我又愣了一愣,的确,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忙道:“那……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盖雷夫人十分狡猾:“是不是要见见面,我可以详细告诉你?”
我笑著:“不必了,我可以向美国方面去询问经过。”
盖雷夫人道:“恐怕不能,美国方面觉得事情十分严重,小纳是个要人,他的失踪,已列为绝对的机密。而且,我还有点事要请你帮助。”
我仍然拒绝:“我不能给你以任何帮助,你有一个超级大国的力量作后盾,我有什么能力帮助你?小纳失踪的事,自然也有另一个超级大国去作调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说著,已准备放下电话来了,那边,盖雷夫人忽然叹了一声:“有一项顶峰秘密,难道你没有兴趣听?”
我自然有兴趣,我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一听到盖雷夫人说有事要我帮助,我已经极想知道那是什么事,以她的神通,居然无法成功,还要我的帮助。
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所以这时,我一听得她这样问,连想也未曾想,立时硬著心肠道:“一点也没有兴趣。”
盖雷夫人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你也是,我认为我们两人之间,多少有一点共通之处。”
我的语气变得严厉:“我和你绝无共通之处,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
她的声音,居然也十分严峻:“当然清楚,我是一个地球人,你也是,卫先生。”
她竟会用这样的回答,这倒是我未曾料到的事,我呆了一呆:“是不是事情牵涉到了外星人?”
盖雷夫人苦笑了一下:“不能肯定,所以才想和你谈谈。与你商议,纯粹是我个人的主意,上头绝不同意,但我坚持如此,请不要令我失望。”
我冷冷地道:“我以为你已经是最高级的了,你也有上司?”
盖雷夫人道:“请停止没有意义的对话,如果你肯见我,我立刻就来,我们上次曾有十分谅解的交往,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机会?”
想起上次见她的情形,她的确是一个行事很果断,而且十分明理的人;不然,就是上次的事,她要和我纠缠起来,我还真要大伤脑筋才能应付。
(上次的事,十分复杂,已记述在“命运”这个故事之中。)
而且,她简直已经在向我哀求了,所以尽管我仍然十分不愿,却也不便坚拒,何况我也极于想知道小纳是如何会失踪的。
我有点勉强地道:“好吧,你来,但是如果我对你的话,一表示没有兴趣,我立刻下逐客令。”
盖雷夫人居然不失幽默:“好,那我尽量拣你有兴趣的说。”
她放下了电话,我离开了书房,下了楼,在门口等著,不到两分钟,门铃响起,我打开门,看到盖雷夫人已站在门外了。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她都只是一个乾乾净净、瘦小的老妇人,甚至是面目慈祥的一个老妇人,怎么也料不到她在“特务界”的地位会如此之高。“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真体现到了极致。
我请她进来,她甚至走路的行动,也有一般老妇人的迟缓,可是她的思路,显然清晰之极,还没有坐下之前,她已经十分简单扼要的告诉了我,小纳和韩因两个人失踪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