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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吞了一口口水:“想见你的人是‘大亨’。”
的确,小郭的话,令我感到意外之至,但是我却一样无动于衷。
当然,也不是真正绝对任何人都叫不到我去见他的,像白素的父母,若是有传,自然立即就去,最近,我的七叔,一张隐形墨水所写的字条,便把我召到了锡金的刚渡,但大亨,自然不在那些人的名单之中。
小郭道:“大亨也知道你难请,所以全世界托人,结果大家公认只有我可以请得到,所以事情才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道:“他托你找他的情人,结果米博士去见他,你被摒诸门外,这个气你也受得了。”
小郭一摊手,表示不在乎:“他想见你,或许正和米博士有关──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透米博士为甚么要去找大亨么?”
我摇了摇头:“你别说了。”
小郭嗫嚅了片刻:“我也回话过,说我一样请不动你的大驾,大亨他说……他说你最近去见过一个国家首脑,他以为……以为……”
我冷笑:“我去见甚么人,由我自己决定,我甚至可以为少年芭蕾舞学校去剪彩,那是我自己高兴。”
小郭双手连摇:“我知道,别提了,就当我没有说过便是!”
他知道再说下去,只怕会不欢而散,可是隔了一会,他又道:“如果他来见你,你见不见?”
第十章 以退为进
我心中有气,大声道:“本来说不定,现在,铁定不见。”
小郭面色发青:“算我求你了。”
白素伸手,在我肩上打了一拳,我叹了一声:“小郭,像大亨这种人,我和他有甚么好说的,肯定是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小郭道:“那也权且不欢而散一次,又会怎样,他毕竟也是一个人物。”
我看了他半晌,才勉为其难:“好吧!”
小郭大喜,一跳老高:“我这就去安排。”
他一面说,一面向外奔去,待他奔到门口,我陡然起疑,大叫一声:“小郭!”
小郭站定,转过身来,我看到他满面笑容,更知我所怀疑是实,我想发怒,但终于只是长叹了一声,吟了一句诗:“‘白首相知仍按剑’,好小郭!”
小郭二话不说,竟然立即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咚”地就叩了一个头。
我大吃一惊,跳起来,叫:“别那样,我不生气了。”
小郭站了起来:“不如此,不足以表示我的歉意。”
我挥了挥手,小郭这才吁了一口气,一溜烟去了。
我怪白素:“你早知他目的只是要我肯见大亨,不是要我去见大亨,是不是?”
白素“啊”地一声:“是啊,我也以为你早知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望了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却已翩然上楼去了,真是无可奈何。
小郭竟然也会这样对付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至于极点。
白素到了楼上,才转过身来,向在楼下的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照我看,小郭这‘以退为进’之计,决不是他自己想出来,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一听得白素这样说,我不禁陡地一呆,同时心中一亮,是啊,小郭虽然滑头,但在我面前,从来不会耍花样。而这次玩花样玩得如此得心应手,太不正常了,自然是有高人在背后出主意之故。
那出主意之人,明知我绝不会去见大亨,这才故意先叫小郭提出来,然后再退一大步,要大亨来见我,我就不好拒绝,真是妙计。
这个人会是谁?大亨本人?不可能,米博士?谅这木头人也想不出这种花样来。白素?更不可能,她并无理由伙同小郭来耍我。
那么,是──
我陡然打了一个寒颤,一个人呼之欲出,若整件事一开始就和她有关,那这个主使小郭之人,就必然是她,这个人,就是我一提起就恨的黄蝉!
我尽量令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我感到,整件事从茫无头绪之中,已经抽出了不少线头,把这些线头联结起来,我已经可以大致拟出事情的一些梗概来了。
于是,我先斟上一杯酒,坐了下来,先前的三分钟,甚么也不想,只是慢慢地呷著酒,使我的脑部,处于几乎静止的状态之中,就像运动员在运动之前,屏气静息,以求最佳的爆发一样。
然后,我就设想这桩本来是无头无脑的事的开始和发展的过程。
一开始,自然是勒曼医院的那个外星人,在知道了那“一男一女”的下落之后,就去寻找他们。那么,在过程之中,由于“一男一女”是由黄蝉保管的,那外星小子,必然和黄蝉这个地球美人,有了接触。
他们之间接触的详细经过,我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而可以肯定的是,地球美女的魅力,是宇宙性的,外星小子只怕也难以例外。于是,可以推定,双方有了合作的协议。
自然,所谓“合作”,是以外星小子为主,地球美女坐享其成,而目的,是令那“ 一男一女”僵死的生命还阳,回复大树未被砍下之际的发展。
于是,外星小子就请来了米博士主持进行,因为米博士本身,和那“一男一女”是同类,知道在甚么情形下,做些甚么,才能达到目的。
然后,就到了我最不能明白的一点了──何以要去找大亨呢?
好了,先跳过这一点不说,再假设事态的发展。
再接下来的假设,连我自己也有点犹豫,因为其中有“不能成立”的因素在。
接下来的假设,必然是米博士求见大亨不遂,所以才去见了朱槿。
这件事,看来简单,实际上复杂无比。
因为我假设既然和黄蝉以及勒曼医院的外星人有关。真难想像,以这两个人的背景,还会有甚么见不著的人。黄蝉还可能有见不到的人,那勒曼医院,掌握了人的生死奥秘,谁能抗拒?
所以我考虑到这其中,还有我不明白的因素在。
还有,就是朱槿这个女人了,她真正身分究竟是甚么?若她真是黄蝉的一伙,那么,她身为大亨的情妇,就一定是一项“任务”──由此,倒也可以说明大亨真正地位非同小可,要派出朱槿这样等级的人马去做他的工作,那么,黄蝉不能见到他,也可以理解,问题是:黄蝉难道也不能通过朱槿,见到大亨么,为甚么又不能把米博士要见大亨的事,托朱槿进行呢?
而大亨,何以能抗拒勒曼医院?最后,问题又兜回了老路,勒曼医院的外星人,何所求于大亨?
这其间,错综复杂的谜,著实令人头痛。
若是抛开这一切,再根据我的设想发展,那就是米博士来找我了──米博士来找我,是黄蝉主使,见了大亨之后,大亨忽然想见我,要托小郭,黄蝉又指点小郭耍手段,使我肯见大亨。
问题又来了,大亨为甚么要见我?
我不禁苦笑,因为问题绕到了一个很可笑的地步,我要问自己,在这件事中所担任的是甚么角色?
而我竟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想到了这里,我不禁长叹了一声。
而白素不知甚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她道:“想不通?”
我点了点头:“简直莫名其妙之极。”
白素道:“等大亨来了,自然可知。”
我苦笑:“我就是想不出他为甚么要见我。”
白素道:“他要见你,必然会告诉你为何。你现在何必瞎猜。”
我大是懊丧:“要是我先能推测出来,那我就有满足感,现在,我感到自己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白素笑:“你这棋子,看来还重要得很,连大亨这样的人物,都用尽了方法想见你。”
我冷冷地:“大亨没甚么了不起,只不过是有不可思议的势力,我不明白的是,何以他可以连勒曼医院都不卖帐,你想得通吗?”
白素摇了摇头,正在这时,楼上的电话响起,我和白素一起上楼,一按下掣,电话中出乎意料之外,传来了陶启泉的声音。
陶启泉也是财大气粗的大亨,但我们相识已久,倒是甚么话都可以说的。
他一开口就道:“有一个人想见你,托我来表达一下他的意愿。”
我立即说出了“大亨”的名字:“我知道,是他。”
这“大亨”的级数,在陶启泉之上,他若是知道我和陶启泉熟,托陶启泉来游说,也顺理成章。
陶启泉听了,“啊”地一声:“我来迟了,你已经拒绝了他?”
我道:“不,我答应他可以来见我。”
陶启泉松了一口气:“好极,这人是一个顶级奇人,你不会后悔和他会面。”
我吸了一口气:“你对这个顶级奇人,知道多少?”
陶启泉道:“太少了。”
我本来想通过陶启泉了解一下大亨,但听得他这样说,自然也不必问了。
陶启泉道:“不过,他对你的了解却很深──不然,他也不会来找你了。”
我闷哼一声:“推荐他来找我,多半你有份。”
陶启泉笑:“我哪有力量能令他相信,他只是来问我:‘有人告诉我,若是有疑难,别人解决不了,可以去找卫斯理,你认为这说法如何?’我的回答是:‘我认为这说法百分之一百正确。’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我苦笑:“多谢你的评语。”
陶启泉道:“告诉他这一点的人,当然大有来头,我是够不上的──别问我那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我叹了一声:“你太自谦了。”
陶启泉十分感叹:“是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像我这样,只是掌握了一些企业,算它市值两千亿美金,又算得了甚么?”
我道:“那世界富豪排行榜,也可以在二十名之内了。”
陶启泉呆了起来:“你也相信‘排行榜’这玩意,真正的豪富,有多少财产,他自己也并不明白,排榜的人,何由得知?”
我也笑了起来,这种事,岂可深究,人云亦云罢了。
不等我问,陶启泉又道:“我不知道他为甚么要来找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嗯”了一声:“是你没问,还是问了他没说。”
陶启泉道:“都不是,是他说在前头,叫我别问。”
这情形有些特别,看来“大亨”的行事,确然另有一套,不类常人。
我吸了一口气──为了应付大亨,有一些事,我若是能在事先弄清楚,那就主动许多。所以我问:“大亨和勒曼医院之间,难道没有联系?”
我这个问题,对于靠勒曼医院之助,等于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的陶启泉来说,可能突兀了一些。但是陶启泉毕竟是老朋友了,他在呆了一呆之后,才道:“这世上,甚么人受过勒曼医院的好处,大家都心中明白,可是在面子上,谁也不会戳穿这种事,而勒曼医院方面,也绝不会透露半分消息。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沉声道:“对不起──事后,我有机会,向你说详细的经过。”
陶启泉的回答,令我悚然:“如果他特别叮咛了别对人说,那你也不用为难。”
我吸了一口气──这代表了不但陶启泉他不敢得罪大亨,连带他也在劝我,不要得罪他。
我哼了一声,他又说了一句,才挂上了电话。
他最后说的是:“他随时会来,你看我的面子,在家里等一等他。”
我在他挂上了电话之后,才坐了起来──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才是陶启泉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
而他放在最后才说,那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这家伙,也可以说是攻心计得很了。
我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心中在想,大亨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来的时候,不知道会是甚么排场了?我对于各种排场,都没有好感,所以皱著眉,心想这次见面,可能一开始就不愉快。
正在想著,看到上山通到我住所的路上,驶来了一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这种四轮驱动的吉普车,正是青年人的喜爱,而且来车驶得极快,我一看之下,心中便暗骂温宝裕,不知又在玩甚么新花样了。
看到了这样的一辆车疾驶而来,立刻想到了温宝裕,那是很自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