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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炭|黑灵魂~章[全][..~..]-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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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三讲到这里,伸手抹了抹脸,神情显得很紧张。他道:“四座窑开了之后,并没有甚么意外,我和四叔,上了秋字号窑的顶,大家都用湿毛巾扎著口鼻,四叔在挥斧之前,喃喃地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多半是要死去的人,不要作怪,大抵是这样。然后,他挥动斧头,一斧砍下去,将窑顶的封泥砍开,水龙队早已准备淋水上去,可是四叔一斧才砍下,窑内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响,从被砍开的破洞之中喷出来的,不是无影无踪的毒气,而是雪花一样白的灰柱!”

        祁三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喘著气。

        我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啊”地一声:“这一窑炭,烧坏了!”

        祁三仍然不出声,边五道:“是的,这种情形,我们叫作‘喷窑’,‘喷窑’是所有灾难之中,最严重的一种,不但一窑的木料,全成了灰烬,而且极不吉利。经过喷窑的窑,不能再用。这种事,已经有好几十年不曾发生过了!”

        祁三接上了口:“那股雪花一样白的灰柱,自窑顶的破柱之中直冒了起来,冒得有三四丈高。一冒起来,就四下散开。所有的人全叫了起来:‘喷窑了!喷窑了!’我也想叫,可是却叫不出来,灰火烫,我们几个在窑顶的人,早已一头一脸一身全是灰。幸好灰见风就凉,我们没有甚么伤,我一拉四叔,我们全从窑顶滚跌了下来。”

        祁三叹了一声:“水龙队的人,吆喝著,仍然向窑中灌著水,一直到不再有灰冒出来为止。秋字号窑,从此就算完了!”

        我忍不住又问道:“那个陌生人,他叫甚么名字!对,林子渊的残骸--”

        祁三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道:“第二天,四叔就走了,他一个人去。四叔去了之后,帮里的事由我来管,我唯恐又有甚么意外,所以不准任何人走近秋字号窑,可是一连多天,帮里没有甚么事发生。四叔不在的那段时间中,一切全都很顺利,也出了好几次窑,而且,老五的伤势虽然重,也醒了过来。”

        我耐心地听著,等他讲四叔回来的结果。祁三继续说著:“四叔去了几乎整整一个月才回来,他回来之后,看了老五的伤势,就拉著我,进了这里,进了小客厅,神色严重:‘老三,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我们入帮的时候,全是下过誓言的,四叔有令,水里来,火里去,不容推辞,四叔实在不必和我商量,他既然和我商量了,就一定事情十分不寻常。”

        我忙道:“等一等,祁先生,四叔难道没有说起他在句容县有没有见到林子渊的家人?他为甚么离开了一个月之久?”

        祁三吸了一口气:“没有,四叔没有说起。他不说,而且显得心事重重,我自然也不便问!”

        祁三讲到这里,看到我又想开口,他作了一个手势:“四叔在那一个月之中,做了些甚么,他一直没有说起,我一直不知道!”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神秘的了,四叔居然对他离去了一个多月,作了些甚么事,不加提起,这更神秘了!

        我道:“这……好像不怎么对,四叔为甚么不提起?”

        祁三道:“我也不知道,直到老五的伤好了大半,可以行动之际,他有一次,问过四叔。”

        祁三说到这里,向边五望了一眼,边五道:“是的,我那时,以为四叔到句容县去干了一些甚么事,已经对其他兄弟说过了,只不过因为我受了伤,没有在场,所以才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有六七个人,聚在一起,我随口问了一句,说道:‘四叔,你有没有见到那姓林的家人?这姓林的,究竟是在玩甚么花样?’四叔一听得这话,脸色就变了。”

        祁三接上去道:“是的,四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件事,本来我们兄弟都想问,不过都不敢,老五一问,我们自然也想知道答案,所以一起向四叔望去,等他回答。在一起的全是老兄弟了,谁也没见过四叔的脸那么难看。老五也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边五苦笑道:“我当时,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样才好。过了好一会,四叔才叹了一声:‘林子渊,有一个儿子,年纪还小,甚么也不懂,我留下了一笔钱给他,足够他生活的了!’我们都知道四叔出手豪阔,这笔钱,一定不在少数。四叔又道:‘算了,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从此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除了四叔自己之外,谁也不知内情!”

        我嗯地一声,想了片刻,四叔的句容县之行,一定另有内情,不过事情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只怕是谁也不知道了!

        我想了一会之后,又问道:“祁先生,请你接下去说,四叔回来的那天晚上,要你做甚么事呢?”

        祁三道:“当时我就道:‘四叔,不论甚么事,你只管吩咐好了!’四叔望著我,道:‘老三,我要你陪找,一起进秋字号炭窑中去!’我一听,就傻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进秋字号炭窑去,那是为了甚么?去找那姓林的骸骨?那一定找不到。秋字号炭窑出了事,经过‘喷窑’之后,满窑全是积灰,人不能由窑门进去,灰阻住了窑门。要是由洞顶下去的话,一定危险之极,因为人要是沉进了积灰,积灰向七窍一钻,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

      第六章

        我点著头,这种危险,可想而知。

        祁三的气息有点急促:“当时我就问:‘四叔,为了甚么?’四叔道:‘老三,别问,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只怕我一个人进去之后上不来!’我忙道:‘老五已经受了重伤,事情是姓林的生出来的,我们对得起他!’”

        祁三道:“四叔十分固执,道:‘我非去不可,也只有你能帮我!’我只好道:‘好吧!这就去?’四叔点了点头,我去准备了一下,带了一大捆绳子。”

        祁三的神情,又变得十分怪异,他顿了一顿才又道:“我和四叔,一起到了秋字号窑附近。经过喷窑之后,附近没有人到,极静,我和四叔一起上了窑顶,我燃著了两把火把,将绳子抖开,拴住了我和四叔的腰,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窑顶上,我在先,四叔在后,我们就从窑顶的洞中,缒了下去。”

        祁三愈是说,神情愈是怪异,停顿的次数也愈多。他又道:“一缒进窑中,火把照耀,窑的下半部全是灰,灰平整得像是积雪一样。我在缒下来的时候,计算过绳子的长度,但还是算长了两尺,以致绳子一放尽,我和四叔两人的双腿,就陷进了积灰之中。这时,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我和四叔两人,都不由自主,叫了起来,一叫,回声在窑中响起,激起了一阵灰雾。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在积灰之上,有一块木炭在,方方整整的一块,一小半埋在灰里,一大半露在积灰之上!”

        我一怔,失声道:“就是现在这一块?”

        祁三道:“就是这一块。”

        我迅速地转著念,从祁三从头到尾的叙述之中,我绝对相信他讲的一切,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捏造事实,捏造到了如此生动,惊心动魄的地步。听到这里为止,我至少已经可以知道,这块木灰,真是十分特别。

        首先,这块木灰,和一件神秘不可思议的意外有关。这件意外,我只知经过,而不知道它的内因。其次,在经过“喷窑”之后,也就是说,在经过炭窑的加热过程发生了意外之后,全窑的木料,应该全被烧成了灰烬,而不应该有一块木炭留下来的!

        我望著祁三,祁三道:“我心中真是怪到了极点,在灰烬之中,怎么会有一块木炭?可是四叔在叫了一声之后,我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十分镇定,看来像是他早已知道在灰烬之上,会有一块木炭一样。他立时艰难地移动身子,移近木炭,将那块木炭,取在手中。一取到了木炭,他就道:‘老三,我们上去吧!’我忍不住问:‘四叔,你早知道秋字号窑里,还会有一块木炭?’”

        祁三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我和白素,急不及待地问道:“四叔怎么回答?”

        祁三道:“四叔的回答,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后来我和弟兄参详过,但也没有人懂得他的话的意思。”

        我催道:“他说了些甚么?”

        祁三道:“四叔当时说道:‘不,我不知道会有一块炭,不过,我知道窑里一定有点东西,所以才要进窑来取。’”

        祁三讲了之后,望著我,像是在询问我是不是知道四叔这句话的意思。

        我摇了摇头,也不明白四叔这样讲是甚么意思。我又向白素望去。

        白素想了一想:“一定是四叔到句容县的时候,曾遇到一些甚么事,使他知道在窑里有一点东西在,所以他一回来,就立即进窑去取。”

        我道:“可是,炭在炭窑里,是自然的事--”

        白素打断了我的话头,说道:“可是你别忘了,窑是出过事!”

        我默然,没有再说甚么。

        祁三道:“我和四叔一起出了窑,四叔吩咐我,对谁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所以--”

        他向边五望了一下,略有歉意地道:“老五也是到几年前才知道有这样一块木炭。以前知道的只有三个人,四叔、四婶和我。四叔特地做了一只极好的盒子,来放这块木炭,一直由四婶保管著。我真不知道有甚么特别,但是一定极重要。”

        我道:“你怎么知道?”

        祁三道:“在我们逼得要离开家乡之后,四叔并没有走,只叫我和老五两人,陪四婶来。四婶当然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是在分手时,四叔特地将我拉到一边:‘老三,四婶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是你要记得,到了外地,如果有意外,甚么都可以失,惟独是那块炭,一定不能失!’”

        祁三的解释已经够明白,四叔这样吩咐,那当然可以使任何人知道,这块木炭有极重要的价值!

        祁三道:“至于四叔又曾吩咐四婶,这块木炭可以换同样大小的金子,我当然并不知道,一定是四叔另外吩咐四婶的!”

        我捧起了盒中的木炭来,向著亮光,转动著,看著。

        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块木炭,实实在在,是一块普通的木炭,一点也看不出有甚么特别的地方。

        白素比我细心些,她问:“三叔,你说过,在炭帮,知道有这块木炭的,只有三个人,是不是在炭帮之外,另外还有人知道呢?”

        祁三道:“当然有人知道!”

        我不知道祁三何以讲得这样肯定,祁三已经道:“我们来这里之后,四婶造了这座房子,买了这幅地。带出来的值钱东西不少,可是坐吃山空,消耗又大,陆续出来的人,四婶和四叔一样,都加以照顾,渐渐地,钱用完了,一些珠宝、古董也卖完了,四婶才找我和老五商量,取出了这块木炭,并且将四叔对她讲过的话,转述出来。”

        边五道:“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一块木炭。我一听,炭可以换金子,已经不信,三哥和我讲了这块炭的来源,四婶道:‘四叔吩咐我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以出让这块木炭,可是要同样体积的黄金。’我和三哥一商量,不妨在报上登一段广告。”

        边五在说的,自然是他们第一次登广告要出让木炭的事,那时我可能在外地,所以未曾注意到曾有过这样的事。

        他们第一次刊登了广告之后,当然真有人和他们接洽过,不然,就不会有“价格照前议”这样的句子,出现在第二次广告之中了!

        我欠了欠身子,问道:“广告登出了之后,和你们接头的是甚么人?”

        边五道:“广告一连登了三天,完全没有反应,我和三哥,心里都有点嘀咕,我对三哥说:‘四婶别是记错了吧!天下哪有炭和黄金,都可以用大小来计算的?’三哥道:‘不会的,四婶对这种事,一直十分细心。帮中多少琐碎的事,四婶整理得清清楚楚,何况这样的大事!再等两天,看看情形怎样!’”

        祁三吸了一口气:“当时我对老五说再等两天,其实我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又过了两天之后,我们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是……”

        祁三说到这里,向边五望了过去,边五立时道:“电话是我听的。打电话来的那个人,自称姓林,说是对我们登的那段出让木炭的广告,十分有兴趣,要来见我们。我当时就回答他道:‘你来见我们没有用,你是不是肯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人在电话里道:‘当然愿意,不过还有点事,要见面再谈。’在我和那人讲电话之际,三哥走过来,我叫那人暂时等一等,就和三哥商量了起来。”

        祁三接著道:“老五向我说了那人的要求,我一想,那不成问题,那个人说他立刻就来见我们。”

        祁三透了一口气,又道:“放下电话之后,我和老五一起去告诉四婶,四婶听了,很是感慨,对我们道:‘我也不知道一块炭有甚么特别,只不过四叔将这块炭交给我的时候,讲得这样郑重,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真有人要,我们又等钱用,也只好--’四婶讲到这里,难过得说不下去,我们想起过去的日子,也著实感叹了一阵。”

        边五接著道:“那时,还不如现在这样艰难,还有几个人跟著我们,做点杂务,所以,那个人来的时候,并不是我和三哥迎进来的。”

        边五这样说,目的自然是想我们了解当日他们和那个姓林的见面情形,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边五又道:“我和三哥一直陪著四婶在谈些过去的事,直到楼下有人叫,说是客人来了,我和三哥才一起下楼来,客人在小客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和三哥才一进来,只看到那人的背影,就呆住了!”

        边五说到这里,他半边脸上的面肉,不住抽搐著,神情变得更诧异可怕,祁三的神情也显得异样,他们静了片刻,祁三才道:“我和老五一进来,那人--”他向一角指了指,“就站在那里,背对著门口,在看墙上的一幅画--那时,墙上还有不少字画挂著,不像现在那样。那人的衣著普通,我和老五一见到他的背影,就著实吓了一跳!”

        我还有点不明白,问道:“一个人的背影,有甚么特别的地方?”

        白素比我聪明,她道:“我想,这个人的背影,一定和若干年前,找上炭帮来生事的那位林子渊先生,十分相似?”

        祁三连声道:“是!是!”

        白素又道:“这个人也姓林,他和那个林子渊,有甚么关系?”

        祁三和边五都现出佩服的神色来,祁三道:“白大小姐,你听下去,自然会知道。”

        白素点了点头,不再插口,我也没有说甚縻,祁三又道:“我和老五两人,怔了一怔,那人已转过身来,当他转过身来时,我和老五更是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这个人……这个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活脱就是当年的林子渊,连年纪也差不多,除了衣服打扮不同,简直就是他!”

        祁三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喘著气,向边五望去,像是要徵求边五的同意。边五点著头:“真是像极了,我当时一见他,就失声道:‘原来你没有死在炭窑里!’那人呆了一呆,显然不知道我在说甚么,我也立即知道自己弄错了,因为就算林子渊没有死,也不会那么年轻,所以我忙道:‘你愿意用同大小的黄金来换我们那块木炭?’这样问了一句,总算将我第一句话,遮掩了过去!”

        祁三接著道:“那人看来,倒很爽快,他道:‘我叫林伯骏,看到了你们的广告,特地从南洋赶回来。我在南洋做生意,请问,我是不是可以看看那块木炭?’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要求,我们当然不能拒绝,我向老五摆了摆手,老五上去,向四婶要那块木炭,我就陪著他,一起坐下来。”

        祁三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我和他谈些客气的话,我愈看他愈像是当年的林子渊,所以我忍不住问他,道:‘林先生府上是--’林伯骏道:‘我是江苏句容县人,小地方!’我当时就吓了一跳:‘有一位林子渊先生--’他一听,立时就站了起来:‘那是先父,祁先生认识先父?’”

        祁三望著我和白素两人苦笑:“两位,我防不到他忽然会这样问我,你们想一想,我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嗯”地一声:“这真是很为难,看来,这位林伯骏,并不知道他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祁三道:“是啊!虽然当年林子渊的死,我们不必负甚么责任,但是这件事再提起来,实在不愉快,所以我只好支吾以对:‘是的,见过几次!’林伯骏反倒叹了一声,道:‘先父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根本没有印象!’”

        白素道:“是啊,四叔从句容县回来之后,不是说过林子渊的儿子还很小,他给了他们一笔钱么?”

        祁三道:“是的,不过,四叔当时在句容县还做了些甚么事,我们并不知道!”

        我道:“这其中,有一条线索可以遵循,林伯骏曾来,要以黄金换这块木炭,一定有他的理由,那决计不是巧合!”

        祁三道:“是啊,我当时也是这样想,我就曾问他,道:‘林先生,请怪我唐突,这块木炭,要换同样大小的黄金,你何以会有兴趣?’我这样一问,林伯骏也现出相当茫然的神情来,道:‘我也不知道!’”

        我忍不住道:“这像话吗?他怎会不知道?总有原因的!”

        祁三道:“我当时也傻了一傻,他立刻解释道:‘是家母吩咐我来的!’我一听,就没有再说甚么,这时,老五也捧著那块木炭进来了。”

        边五道:“我拿著木炭进来,看到三哥的神情很尴尬,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将木盒放在几上,打开了盒子来,让他看见那块木炭。林伯骏一看,就‘啊’地一声:‘那么大!’他的神情变得很尴尬:‘我--不知道这东西--有那么大--我只不过带来了一百多两金子--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金子!’我心中奇怪:‘你不知道木炭有多大?’他的回答更妙:‘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真是木炭!’”

        边五挥了挥手,略停了一停,才道:“这时,三哥碰了我一下:‘这位林先生,就是林子渊的令郎!’我‘啊’地叫了一声:‘那你为甚么会来见我们呢?’林伯骏道:‘家母叫我来的!’”

        祁三苦笑了一下:“他回答的,还是那句话,我忍不住道:‘令堂难道没有告诉你木炭有多大?’林伯骏摇著头:‘没有。这件事很怪,其中有很多关节,连我也不明白!’”

        祁三摊了摊手:“一听得他这样讲,我实在不能再问下去了,因为其中有很多关节,像他父亲当年来找我们,死在秋字号炭窑里,尸骨无存的种种经过,他要是不知道,我们很难说得出口。所以我只好道:‘真是有点不明白,这块木炭,很对不起,一定要等大的黄金,才能换!’当时,他盯著那块木炭,现出十分奇怪的神情来,想说甚么,但是口唇掀动,却没有发出甚么声音来。”

        边五道:“由于事情由头到尾,都怪不可言,我倒真希望他多说一点话,我们多少可以在他的话中了解到一些事实的真相。可是他又不说甚么,只是站了起来:‘现在我知道需要多少黄金才行了!我的生意正在逐渐发展,我想我很快,就会有足够的黄金,到那时候,我再来找你们!’他既然这样说,我们当然只好由他,那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我忙道:“林伯骏,后来一直没有再来?”

        祁三道:“没有。”

        我竭力思索著,想在种种凌乱的,毫无连贯的,怪异的,看起来,根本是绝不合理的事与人之间,找出一条可以将之贯串起来,形成一条可以解释的事实的线,可是我却找不到。

        我所知道关键性的人,有四叔、林子渊、林伯骏,还有林子渊的妻子,这四个人是主要人物。四婶、边五、祁三,是配角。

        而我知道的事之中,重要的有:林子渊要求开窑,找一块木料。四叔在句容县回来之后,和祁三一起在窑中的积灰之中,发现了那块木炭。木炭善价待沽,像是四叔知道一定会有人要这块木炭一样。结果,这样的人出现了,他是林伯骏。

        可是,林伯骏却不知道为甚么要得到这块木炭,只不过是遵照他母亲的吩咐!

        由种种已知的事看来,这些怪异的事情当中,还有一个极其主要的人物,未曾出场,这个人,就是当年到炭帮去作怪异要求,结果死在炭窑之中的林子渊的妻子、林伯骏的母亲!

        我大略地想了一想,除了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之外,没有进一步的收获。

        这时,我们四个人都不讲话,静默维持了片刻,祁三才又道:“我们的境况愈来愈不如前,可以卖的东西,差不多全卖完了,也欠了不少债,我提议卖地、卖房子,可是四婶说甚么也不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又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块木炭。”

        我道:“所以,你们又登了广告,希望林伯骏看到了广告,再来找你们?”

        祁三道:“是的,结果,真有人打电话来,却是一个浑蛋!”

        祁三口中的“浑蛋”,自然就是陈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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