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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句话问出口,不禁立刻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难道还怕红绫会有甚么危险不成,简直多余之极!
怪的是白素对我这种多余的问题,居然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才回答道:“不必了吧。”
我笑:“当然不必了,红绫决不会有甚么事情的。”
白素扬眉:“可是你刚才还是有一些些担心,是不是?”
她不等我回答,就接下去道:“这情形就像温宝裕对他父亲,总难免有一些信任一样,虽然全是亲情在起作用,可是也不能完全否定。”
白素想趁些机会说服我,我当然不服气,立刻道:“难道也可以否定红绫绝对安全?”
这次轮到白素无话可说,她忽然转了话题:“听音乐吧。”
接下来的时候,和平日无异,到午夜时分,红绫还没有回来,一直到天亮,她还没有出现。
等到第二天中午,我实在忍不住了,明知道红绫不会有甚么事情,可是还是和温宝裕联络,听起来温宝裕的声音很焦急古怪,他道:“你要不要来看创,这里的情形……好像……”
他连说了几个“好像”,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我大喝一声:“你说话干脆一些好不好!”
温宝裕立刻道:“我昨天一离开,就到这里来,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睡觉,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睡觉……算起来已经超过了一个对时!”
我不知道为甚么会发怒,厉声道:“二十四小时!甚么一个对时!”
温宝裕看来实在相当焦急,所以并没有和我争论,就道:“二十四小时,他们睡了那么久,还在睡,正常吗?”
我在和温宝裕联络时,并没有告诉白素,怕她笑我。而说到这里时,白素出现,听到了我和温宝裕的对话,她突然有不寻常的紧张,我常常说白素在任何情形下都能保持镇定,所以这时候她的紧张,令我吓了一大跳。
她几乎是扑过来的,对着电话,叫道:“千万别试图叫醒他们,千万不要!”
电话那边的温宝裕,显然也被白素这样紧张的声音吓倒了,他忙道:“是!是!知道!收到!”
白素这才缓了一缓,不过还是很紧张:“你有没有叫过她们?”
温宝裕道:“我看到他们睡得很沉,而且有叫不醒的经验,所以没有去叫他们。”
白素显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们这就来。”
温宝裕问了一个我正想问的问题:“如果试图叫醒他们,会怎么样?”
白素连想都不想,就道:“我不知道。”
像这种听起来不像话的话,在这件事情中,白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光是在绝不应该说的情形下说“我不知道”也有多次,多少年来,白素不是这样子的。如今这样的情形,除了“精神恍惚”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像现在,她既然不知道试图叫醒他们会怎么样,又为甚么如此紧张来阻止温宝裕?
我感到情形不对,更感到不应该在这时候去追问,所以就装成没有甚么事情一样,反倒是白素自己觉察行为古怪,她问我:“刚才我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点了点头,白素苦笑了一下,像是替自己解嘲:“我真是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紧张──我们先去看创情形再说,我算过了,他们最多不过睡了二十六小时左右……不算是很特别。”
一觉睡了二十六小时,还说不特别,这显然是故作镇定,由此可知,她心中还是紧张,只不过她说不出所以然来,或许那是她的第六感在起作用,就会有这样的情形。
她的话倒提醒了我,我道:“他们睡成这样,我看和黑甜汤有关系,把那‘醒神散’带着,那次我昏不醒,温伯如就是用它把我弄醒的。”
那时候白素和我已经到了门口,白素又折回头,把那盒子取在手中。
我把车子开得很快,不多久,就转进了小路,一路上白素没有多说甚么,可是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并没有放松。
车子行驶在竹丛中的时候,白素说了一句:“真是好环境!”
我没好气:“是睡觉,做梦,妄想的环境。”
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温宝裕奔跑前来,我略停了停车,温宝裕上车,喘着气道:“有一件事,刚才忘了说,红绫虽然在睡觉,可是情形有些怪,你们看到了别害怕──一直是这样,看来没有甚么关系。”
这时候,我们也不知道甚么叫做“情形有些怪”,车子在门口停下,我们一起向里面走,才过了那月洞门,就看到了温伯如和红绫。
温伯如还是睡在那棵大树下,而红绫却睡在大树的一根横枝之上。
红绫睡在树上,一点也不奇怪,她本来就是野人,怪是怪在她虽然在睡觉,可是身子、手脚却一直在动,而且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说梦话。
在我们走向前的短时间中,她就至少有三次以上的大动作。
第八章 灵魂出窍
那样手舞足蹈的大动作,要是换了旁人,早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她睡的横枝离地大约有四公尺高,若是掉下来,虽然根据庄周先生的原理:她在熟睡之中掉下来,由于根本不知道自己掉下来,所以也就不会受伤。
不过这种理论是不是经得起考验,颇成问题,所以我看到了这种情形,立刻对白素道:“就算不叫醒她,也至少弄她下来,不然迟早会摔下来。”
白素摇头:“不必,她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近前,只见温伯如的情形和上次一样,在熟睡中看来非常安详,嘴角带着微笑。
我抬头向上看,白素却已经身形闪动,一下子就上了树,在另一根横枝上站定,盯住了红绫看。
也就在这时候,红绫突然张口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还挥动双手,而且还叫道:“好!好!”看来兴高采烈之极。
她这种情形,其实也很平常,那只是在做梦和说梦话而已。看来她正在做好梦,在梦中有令她感到极其快乐的事情发生。
她笑了一会,又静了下来,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这种情形,毫无疑问可以肯定一定是黑甜汤在作怪,我向白素道:“该怎么办?”
白素神情犹豫,想了一会,才道:“让他们继续睡。”
我啼笑皆非:“谁知道他们会睡到甚么时候!”
白素这一次态度却十分坚决:“睡到甚么时候,就甚么时候!”
她这样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才又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去找找看,可能他们在睡觉之前,会有些话留给我们。”
我立刻向温宝裕望去,温宝裕摇头:“我想到过,可是并没有任何发现。”
我看到白素神情坚决,就道:“再去找找看。”
我们向屋子走去,我一直在回头看,看到在熟睡中的红绫,身子手脚不断在动,反而是清醒的白素,在树上一动不动,像是化成了树的一部份一样,情景很是怪异。
进了屋子,还是满屋子都是药香,温宝裕摊了摊手,表示他已经甚么都找过了。
这时候,我已经强烈地感到,白素态度有异,一定事出有因,可是究竟是甚么原因呢?
我向温宝裕提出了这一点,温宝裕道:“是,刚才在电话里,就吓了我一跳。”
我道:“她一直在同意你的假设,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证据,证明令尊所说的有可能有一些是事实。”
温宝裕大是感激,充满了希望地问:“有没有发现?”
我苦笑:“我不知道。”
这句适出口之后,我才感到这正是白素一再说过的,而确然在某种情形下,除了这句话之外,没有别的话可说。
这种情形就是:当完全可以肯定一件事却又想找到可以否定它的可能的时候,就只有这样说了。
这种说法乍一听令人莫名其妙,要举例说明。像现在那样,完全可以肯定温伯如是妄想症患者,可是白素却还在努力想否定这一点,所以她才频频说“我不知道”。
温宝裕很是失望,长叹一声,神情苦涩,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外面,我在里外仔细地搜寻了一偏,花了大约三小时。
我发现温伯如这个人的生活,确然异乎寻常,而且很难形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必须略花笔墨。
他的所有藏书,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关中医中药的书籍,还有一类是古今中外有关“梦”的书,我在刚一发现他有大量这类书籍收藏的时候,自然立刻想起温宝裕曾经对我说过,温伯如正在研究“梦”。当时我也不知道梦如何研究,现在看了那么多有关梦的藏书,才知道温伯如真的对梦很有兴趣。
在他的有关做梦的藏书之中,最多的中国古今的笔记小说,著名的南柯梦、黄梁梦等等,固然有,连我所记述的《寻梦》也在其中。
唯一的例外是还有一些我记述的故事,我想和《天打雷劈》一样,都是温宝裕拿来的。
温伯如肯定详细阅读过这些书,因为在有些书上,他注满了读书心得,而且更多的是在旁密密地用红笔打上圈,表示他欣赏这些语句。
从这种情形看来,温宝裕所说的他在研究做梦,倒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至少他从各个角度来看人做梦的这种普遍而又奇特的生理现象,除了各种各样的记载之外,也有非常正式的论述做梦这种生理现象的医学著作,而且都是原文,看来温伯如有很高的各种外文修养,颇不简单。
在书桌上有册打开了线装书,我加以特别注意,仔细看了看,那是一部《列子》。
这部被称为是道家经典的书籍,并不流行,相当冷门,也不知道温伯如何以会有兴趣─い他不但对之有兴趣,而且显然十分有兴趣,因为在书桌上有许多纸,写着小楷,是温伯如抄写的《列子》。
我看了一看,他抄写的全是《列子》的第三卷〈周穆王篇〉,抄了不止一偏。
当时我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并没有进一步深思─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何等疏忽。后面自有交代。
而在中药中中方面,他的藏书也丰无比,堪称专家。非但有书籍,而且有实物─い他有一间藏药室,全是大中小小的药柜,我粗略地看了一下,虽然不至于说在《本草纲目》中所记载的药材全部都有,可是绝对不比一间大药材铺所有的少─い这一点,倒并不令人惊讶,因为他本来就是开大药材铺的,从店里每样拿一些回来,就已经是可观的收藏了。
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只大约有二十五格的药柜,这柜子比其他的要新,一望而知是新添置的,在柜上贴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天外奇药”四个字,看来是准备照这四个字雕刻在柜上,不过还没有动工。
我一看到这四个字,就一面大叫:“小宝,你快来看!”
一面我飞快的将这柜子的二十五格一起打开来,想看看其中是不是真有甚么天外奇药。
温宝裕走了进来,看到了我的动作,他懒洋洋地道:“我早就找过了,甚么都没有。”
我疾声道:“拿这个柜子去作最详细的化验!”
温宝裕不以为然:“柜子空空如也──”
才说了一句,他忽然大叫一声,直跳了起来,竟然冲动到立刻过来,想搬那柜子!
他显然也想到何以我要化验这柜子了──温伯如曾自称从神那里得到了七味奇药,才合成了黑甜汤。
眼前的这个柜子是新置的,很明显是得到了奇药之后,才置来放奇药之用。奇药全部用来制药,没有剩下,完全无法证明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而如果那七味奇药,曾经在这个柜子中放过,就总会有一些痕迹留下来,现代精密的化验术,就可以化验出来。
当然我们(连温伯如在内)都不知道那七味奇药的成份,可是只要化验出一些不知名物质来,就至少可以证明确然曾经有过一些奇怪的东西出现过,也可以证明温伯如所说的并不完全是妄想。
本来我是绝对不认为温伯如所的一切,有一丝一毫会是事实,认为那是绝对百分之百的妄想。所以也认为温宝裕想要找出一点点事实来的愿望,完全是出于亲情而已,白素居然会同情他之余,也以为可以找出一些事实来的这种想法,很不以为然。
而在我看到了温伯如做学问研究的藏书之后,我发现温伯如至少在专研他有兴趣的事情方面,很有成就,而且他的学识程度,也远远超过我原来的认识。
于是我也有了一种想法:一个这样认真在埋头苦干研究学问的人,会同时是一个彻底的妄想症患者吗?
有了这样的疑问,又看到了这个柜子,我也开始感到从温伯如所说的一切中找到一点点是事实,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才会想到要化验这柜子。
看到温宝裕立刻就要来搬柜子,我拉住了他:“给我电话,我通知人来取。”
我经常和几家极好的化验所有联系,所以在接过了温宝裕递给我的行动电话之后,立刻找到了一家,和负责人交代了仔细化验的物体,请他们立刻派人来取。
这时候温宝裕兴奋之极,跳来跳去,我好不容易令他静了下来,他喘着气道:“真好,有了开始,真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整件事情,完全定情在妄想症上,没有任何可以突破之处,虽然有主观的愿望想要跳出来,可是没有任何客观事实可以支持,很令人沮丧。
现在有这样的一个药柜,可以化验,他就认为那是一个突破,所以兴奋无比。
在这种情形下,我必须向他泼冷水,以免他希望越大,失望越深。我道:“你先别盲目兴奋,化验的结果,最大的可能是甚么都没有发现!”
温宝裕接下来所说的一番话,很出乎意料之外,也使我很感动。
他道:“我早有思想准备,准备化验的结果是场空,可是那并不重要──”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重要的是你,卫斯理,也至少感到了事情并不是绝对完全不能深究,只要你也感到事情可以深究,就会有行动,有行动,就会有结果,这才是我兴奋的主要原因。”
这番话,对我,卫斯理,捧场之极,十分悦耳。可是悦耳管悦耳,对他这种大大乐观的想法,我还是大摇其头。
我道:“你这种说法,等于是一个人对着一只鸡蛋做白日梦,想鸡蛋变成了小鸡,小鸡养大了……一直到买田地、造房子,变成富翁一样。”
温宝裕洋洋自得:“这种梦想,也还必篢从至少有一只鸡蛋开始,现在我就是有开始,比完全没有开始、不知道如何开始,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