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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卫斯理~章[全][..]》-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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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香香现出苦涩的神情:“谁知道他会来真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敢开鎗,或是随便向天开一枪就算数,谁知他──”

        祝香香向大眼神看去,大眼神一挺胸:“我如果不来真的,卫斯理会杀了我!”

        我急了起来:“我哪有这么凶,但是无情的打击,必然会改变我今后的一生,倒是真的!”

        少年时期的一次挫败,到成年之后,回过头来看,可能微不足道,但当时,一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影响一生!

        我那时,这样一说,令得四个少年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严肃,一时之间,谁也不出声,我相信在这几分钟的沉默之中,每个人都思索了不少问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大眼神,这位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灯火通明之中,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为朋友而冒险  他要是一鎗把我打死了,很难想像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可是这时他一开口,声音十分胆怯:“我晚回家了!父母会骂!”

        况英豪和我想取笑他,但祝香香却抢著道:“好,我送你回去!”

        她说著,就把大眼神拉到了一辆摩托车前,先指点大眼神坐在后座,她也跨了上去,向我和况英豪一挥手,就驾车驶开去了。

        我和况英豪对她的这个行动,都感到愕然,况英豪更明显地表示愤怒,冲前几步,一脚踢在那只脸盆上,发出了“当啷”一声响,脸盆飞上了天,又落了下来,再发出了一下声响。

        我走向他,用十分诚恳的声音说:“指腹为婚这种事,是作不得准的?”

        况英豪转过身来,盯著我看了一会,开始的时候,气势很凶,但后来,却变得很无可奈何:“我……喜欢她,从不懂事时,就喜欢她!”

        他这样说,是表示他如今已经“很懂事”了,我只是淡然一笑,他走向摩托车,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让我驾驶。

        况英豪一扬眉:“没甚么难的,只是初学的人,需要一点臂力来平衡,你可以做得到。”

        我吸了一口气,走向摩托车,跨了上去,他坐在我的后面,告诉了我一些基本要做的事。

        这一次第一次驾驶摩托车,对我的影响极大,后来,我上天入地,不惧怕任何新鲜的事物,敢尝试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都源于有这次经历  看来深不可测的东西,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驯服的工具,可以载著我在路上风驰电掣。

        寒风扑面,虽然阵阵刺痛,但是那种快意豪情,却是毕生难忘的经历。

        在疾驶中,眼看前面,有一道沟,阻住了去路,况英豪在我身后叫:“用力提起前轮,跳过去!”

        那沟的宽度超过两公尺,我还未及考虑,就已非照况英豪的话去做不可了,一提前轮,车子弹了起来,简直就是腾云驾雾,飞过了那道沟壑。

        我毕竟是第一次驾驶摩托车,在车子飞起而过,落地之时,我就不知道如何控制才好了,以致车才落地,一下反弹,就侧向一边。

        况英豪大叫一声:“松手,打滚!”

        就算他不叫,我也会这样做,松手,滚开去,看到况英豪也和我同一方向滚了出来,车子还发出咆哮声,在地上打著转。

        我和况英豪站了起来,都立即发现对方没受伤,两人都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那时候,我心中兴奋莫名,正准备过去扶起车子来,突然之间,眼前陡地一黑,变得甚么也看不到!

        这一下变化,当真突发之极,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会不会我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经伤重死亡,到了阴曹地府,所以才会这样?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当我听到况英豪的声音在问:“卫斯理,发生了甚么事”之际,竟以为他也和我一样:死了!

        由于人生阅历的深浅不同,所以在变故陡生时,所作出的反应也不一样,有的处变不惊,有的张惶失措。像我那时,忽然之间,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根据我当时的生活经历,自然无法判断发生了甚么事,我首先想到的是:我死了!

        接著,我听到了况英豪在发问,声音热切,我就以为他也死了。

        那时,对生死的变化,所知不多,朦朦胧胧,全从看书和听大人讲的各种传说之中,得到一些概念。奇怪的是,当时我确然相信自己和况英豪已死,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恐惧、痛苦、伤心或悲哀之感,相反地,心中还前所未有的平静,想到的是:啊,我死在这里,这样死法,太短命了,甚至还未成年,可是不要紧,人人都会死的。这样就是一生了,刚才不死在鎗下,现在竟然死于车子翻侧!

        胡乱地想著,我又听到了况英豪的第二次发问声,我向著声音传来的方向叫:“你别害怕,我们已经死了!”

        况英豪的反应,强烈之极,他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甚么?死了?胡说,放屁……”

        他骂了我十七八句,忽然又叫了好几下,才又道:“不……我不要死!不要死!”

        想不到他对于“死”会和我的想法完全不同,我心中想,就算你的父亲是大将军,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连皇帝都要死,只有神仙才不会死,可是谁又见过神仙?

        况英豪越叫越是凄厉,他又叫:“我怎么……这就死了,我还没活够,我连香香的嘴都没有亲过,我不要死!”

        他最后这四个字,简直是嗥叫出来的,凄厉无比,听了叫人极不舒服。可是他的话,却使我想起,我是亲吻过香香的,而且还是那么难分难舍,那么缠绵的亲吻  这是不是我觉得死亡并不可怕的原因?

        我想劝他不要惨叫,在说话之前,挥动了一下手,打中了我的身侧,不但有声音发出来,而且还感到了痛楚!

        虽然,没有人知道人死了之后是怎么一个情形(死人不会说话,不能把死后的情形告诉他人),但是在许多传说之中,却也有了一种“约定俗成”,大家都加以接受的假设。这些假设,大都是似是而非,可是这时用来作为确定我是否死亡的标准,却也大有用处。

        我立即想到的是:我还有身体  没有身体,不会有声音,不会有痛楚,如果是鬼魂,就不会有身体,这可以说明,我没有死!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就大声呼叫:“喂,我们不一定死了,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不信,你打自己两下看看,就可以证明!”

        我以为我一叫,况英豪一定会有反应,谁知道连叫了三遍,眼前漆黑,而且,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这一来,我不禁大是骇然,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大叫,眼前忽现光景  我看到了况英豪,或者说,我看到了况英豪的一幅画像。

        要比较详细一些说我看到的情景。因为那是我一生之中,第一次匪夷所思的经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惨白色的光影,那时,实在无法形容,而在我后来,第一次看到了电视机的时候,我指著萤光屏,就立刻联想起那时看到的光景来。

        而况英豪就在那幅光影中,只看得到他的上半身,也瞪大了眼,张大了口,神情惊恐之至。天气多么冷,但是我清楚地可以看到他的额头在渗汗,可知他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

        我叫他,他没有反应,我依稀觉得,他的那种情形,和香香妈妈的肖像出现在“鬼竹”上的情形,十分类似,那是幅维妙维肖的画像。

        可是,画像却开始活动了!

        他的神情变得更惊恐,不断地在摇头摇手,一看就知道他正在否认著甚么。

        可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既听不到有人在逼问他,也听不到他在否认甚么。

        这情形诡异之极,我不以为我跌进了一个噩梦之中,反倒更多认为他死了之后,正在接受阎王判官审问,牛头马面的拷问!

        四周围一片黑暗,莫非我和他已经身陷地狱,那又为甚么没有恶鬼来拷问我!

        在惊骇的情形下,思绪极其紊乱,我觉得他在不断重复说著几句相同的话,陡然之间,我竟然知道了他在说甚么!

        他说得最多的是“我不知道”,在我一有这种感觉时,我就看到了他连说了三四遍!

        是的,我看到他说话  说穿了一点不神秘,同学之间,各种各样的玩耍很多,花样百出。在语言上,为了突出,几个要好的同学,自创一种“密语”,练习纯熟之后在众人面前,用密语大声交谈,使旁听者瞠目结舌,这就有趣之极。

        也有时,练成了看唇语的功夫  从对方唇形的变化之中,虽然对方没发出声音,也可以知道他在讲些甚么  我的唇语基础,就是在那时打下来的,后来,在冒险生活之中,少年时的基本训练,曾在许多场合下,起过化险为夷的作用。

        这时,我定下神来,又看到况英豪在说:“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哪里!那是甚么?看来像是一根……子。那是甚么人,我不认识,他的名字是王天彬?也没听说过?”

        在“根”字和“子”字之间的那一个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像是“猪”字,也可能是其他的同音字。而那个名字“王天彬”,自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同音字。

        这使我肯定了一点,他是在接受盘问  有人拿一样东西给他看,他却不认得那是甚么,而盘问他的人,多半还要他讲出那东西在甚么地方,他自然更说不出来了!

        我并看不见有甚么人在向他盘问,在这期间,我也曾大声叫他,可是他显然听不见。

        我只看到他又在叫:“你们是敌军?我虽然不是正式军人,可是我成为俘虏,要有俘虏应有的待遇!”

        他把那两句话,连说了两遍,所以我可以肯定,他是这么说的。

        这令我骇然欲绝,我想向他冲去,可是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目的,那时我的情形,完完全全像是置身于一个恶梦之中!

        我双手乱舞,双脚乱踢,大声叫唤,一面还尽可能看他在叫甚么。

        我看到他在叫:“我不跟你走!哪里我都不去,我不知道你们在问我甚么,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当他这样叫的时候,神情惊恐之极,我忽然看到他拔出了手鎗来,向前发射,可是听不见声音,同时,那灰白的光幕在变暗,他的形象也模糊。

        直到他消失之前,我看到的他说的一句话是“我不会屈服!”

        然后,眼前一黑,又甚么也看不见了,同时,我感到极度的昏眩,身子不由自主软倒。

        等到我再有知觉时,我只听得人声鼎沸,许多道强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心想,轮到鬼卒来拷问我了。可是在嘈杂的人声中,我却听到了祝香香熟悉的声音,我陡然睁开眼来,看到众多军人,拿著强力电筒照射著,我躺在一个担架上,祝香香正在担架之旁。

        我才一坐起身,不少军官来到我的身边,虽然七嘴八舌,但问的是同一个问题:“况英豪哪里去了?”

        况英豪不在了!他不是死了:死了,尸体还在。现在,他不见了!

        我喉咙像是有火在烧一样,哑著声,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被人带走了,成了俘虏?”

        这是我当时能作出的最好回答了!

      第八章 天兵天将

        这件事,是我一生之中第一次接触的,不是实用科学能解释的事件。我魂牵梦系,和祝香香初吻,和在“鬼竹”之上忽然出现了极美丽的倩影,以及还未曾记述出来的另一些事,与这件事相比较,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在这件事之后,我和同类的怪事,好像是结了不解之缘一样,虽说是一有机会就会让我遇上,就算事实和我无关,发生在几万里之外的事,也会兜兜转转,转到我的身上来,变成是我的事。

        能遇那么多“怪事”,一来是由于我生来性格好事,对一些不明白的事,非要寻根究柢不可。二来,这件事中得到的一个解释,也是原因之一,是甚么解释,谁作出的解释,请看下去。

        好了,所谓“这件事”,是在城外开始的,我和况英豪相处,没有多久,就意气相投,成为好朋友  少年人没有机心,热情迸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迅速拉近,不像成年人那样,诸多顾忌。像“白首相知犹按剑”这种情形,可以肯定,决非少年时就结交的肝胆相照的终身知己。

        况英豪忽然失踪,而我又看到他像是在接受盘问,成了俘虏,由于他的身分特殊,是况大将军的儿子,这就成了一件极严重的事。

        当时,我并没有在担架上继续躺下去,挣扎著站了起来,立时被一辆军车载走,祝香香和我在一起,她一直用她柔情似水的大眼睛望著我,在她的眼睛中,我感到了焦虑,关切和疑惑。这一双大眼睛看得我心烦意乱。她并没有问甚么,事实上,就算问,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对况英豪的关怀,少年的我,那时思绪非常杂乱,可是都一直环绕一个问题在打转  要是失踪的是我,她会不会也现出这般关怀的眼神!

        军车在火车站停下,县城的火车站,建筑简陋,我和祝香香,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之下,走向几节列车。

        那几节列车,灯火通明,列车四周,全是军人,有的在站岗,有的在奔来奔去,有不少军官骑著摩托车在来回疾驶,声响震耳。

        列车大约有七八节,我们才一走近,就看到中间的一节之中,车窗打开,一个美妇人探头出来,向我们挥手,正是香妈。

        一路前来时,我心中十分不安,而这时,一看到香妈,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我连忙挥手,不知道为了甚么,心中想的是:“有她在,天大的事,也不成问题。”

        进入了那节车厢,我就吃了一惊,因为那不是普通的车厢,而是况大将军的临时指挥所。况将军正站在一幅地图前,有两个军官在向他报告。

        那两个军官指著地图,一个道:“最近的敌军离我们也有两百多里,不可能是他们的活动!”

        另一个道:“也没有发现小型突击队的报告!”

        况将军浓眉紧蹙,向离他很近的一个高级军官道:“敌军也不至于做这样的卑鄙之事,历史上没有抓了将军的儿子去,就可以逼将军投降的事!”

        我知道,他们正在研究况英豪失踪的事,所以突然叫了一句:“他不是被人抓去的!”

        我一开口,人人的视线都投向我,车厢中的人可真不少,有五六个高级军官,香妈,县府的官员,还有我的一个堂叔  那年轻的堂叔对我最好,这时正作手势,要我放心。

        况将军望著我:“好,小朋友,当时你和他在一起,把经过情形说说  越详细越好!”

        他一面说,一面向我招手,我就向他走过去。到了他的身前,他的神情虽然焦急,但却尽量和缓地问:“刚才你说他不是被人抓走的,那么,他是被谁弄走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实在不容得我仔细想,不容我详细说出我心中的想法,我只好用我当时的知识和想像力,作出最简单的回答,所以我冲口而出的是:“天兵天将!”

        这四个字一出口,在车厢之中,引起了十分强烈的反应。好几个人齐声说:“胡说八道!”

        况将军眉皱得更紧,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我那堂叔立即朗声道:“这孩子,甚么怪事都会做,可就从来不说谎!”

        堂叔并不说我“不胡说八道”,只是说我“不说谎”,他的意思是,就算我是胡说八道,也必然是我心中必然如此想,才如此说的。这位堂叔知我甚深,可以说是我最早的知己,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后来,有一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很值得记述,可惜很有点顾忌,只好看以后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祝香香在这时,低声叫了我一声,我向她望去,也在她那里,接受到了鼓励的讯息。

        况将军沉声问:“此话怎说!”

        老实说,以我当时的知识而论,实在不足以支持我有丰富的想像力  想像力不是凭空产生,而是在知识的基础上产生的。我只是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概念,觉得在人的力量之外,另有一种特异的力量存在,至于那是甚么力量,我就说不上来了,只好笼统称之为“天兵天将”  我这四个字的回答,就是根据这样的思路产生的。

        我和将军对望,心中坦然,并不畏惧,据实回答:“我说不上来!”

        这个回答,又惹了几下斥责声。我对这些人不问情由,就自以为是,十分反感,况将军的地位都比他们高,可是况将军的态度就比他们好。所以我一转身,向一个责斥得最大声的官员道:“如果你认为我胡说八道,那么我可以不说,让你来说如何?”

        那个官员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他以为少年人好欺负,扬起手,冲过来想打我,况将军和我堂叔齐声喝止,我昂然而立,一副鄙夷之色,令他的手扬在半空,放不下来,尴尬无比,这使我感到一阵快意,我转向况将军:“我把事情的经过,从头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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