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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也在这个小区里,和齐家毗邻而居。两兄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起初是因为父母经商忙碌,回到家里只有保姆,江奶奶觉得两个孩子疏于亲情陪伴,于是把他们带在身边照顾;后来两兄妹日渐长大,不放心江奶奶一个人住在江家老宅,所以一住又是好几年。直到五年前,江奶奶去世,两兄妹这才先后搬离江家老宅,虽然不常回来,但两兄妹念旧,偶尔也会回来住上一晚。
两兄妹对齐默的感情深浅不一,妹妹江夷中时不时地就会约着齐默见一面,哥哥江棋来和齐默向来是清淡如水,时常无视,偶尔简聊。
“齐爷爷身体怎么样?”江棋来打破沉默,回头看了齐默一眼。
“恢复得还不错。”毕竟是大手术,爷爷若想出院,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江棋来“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我最近比较忙,等过几天,我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他。”
“好。”
接下来一路无话,走到齐家门口,江棋来停住脚步。
“齐齐。”
齐默胸口一窒,慢慢抬头,漆黑的眼睛被下午五点钟的阳光一晃仿佛进驻了水光,绮丽多彩,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江棋来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我们都在国大读书,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记得来找我。”
一阵微风刮过,轻轻地掀开枝叶隙缝,隐隐跳跃的碎光洒落在江棋来的眉眼间,许是错觉,齐默竟看到了罕见的温情。
齐默微笑点头。
江棋来说的是场面话,她自然不会当真,至于他那声阔别多年后的“齐齐”,更像是她作为弱势群体一员,熟识者偶尔发起的感慨和怜悯。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冬日四目相对,她从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读出来的语言信息是——
他,瞧不起她。
这天下午,齐默回到家里,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拿起床头柜上的录音笔躺在了床上。
“今天的重点是,一带一路投资将面临哪些税收问题?各国税务体系复杂,面对高税务风险的同时,如何才能避免风险,做到重点防控? 我国‘走出去’税收政策在遇到风险时该如何应对……”
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是齐凯瑞前些时候专门为齐默录制的,苍老的声音缓缓地从录音笔里流溢出来,诵读内容枯燥无趣,齐默躺在床上听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昏昏沉沉地睡着,做了好几个凌乱破碎的小梦。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有病,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笨,笨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以至于“齐默”两个字总是缺笔少划。为了掩饰自己很笨,贪玩任性和没心没肺成了她最坚实的伪装。瞧,她不是笨,她只是被家人惯坏,不爱学习罢了。
正在读附中的江棋来对她很有意见,觉得她不学无术,担心她会带坏江夷中,所以每次见到她,几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对她的厌恶,是从幼时就开始的。
童年记忆里,他对她一直是冷脸示人,她却偏爱围着他打转。
后来,她被检查出患有阅读书写障碍症,他对她的态度虽然有所缓和,却也没有亲近到哪里去。
待她,总归是冷嘲热讽居多。
他说:“天生残缺可以通过后期努力弥补,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恨吗?回去照照镜子,镜子里自暴自弃的你最可恨。”
他说:“你知道烂泥扶不上墙是什么意思吗?尊严对你来说是个奢侈品,所以你活该被人取笑,被人骂。”
他说:“你可以贪玩一辈子,也可以被你父母养活一辈子,但你这辈子投胎做个人,却每天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连人类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他说:“考试前,你和夷中少来往,我听说笨蛋这个词会传染。”
他是她见过最出色的男孩子,虽然有点毒舌,但她依然喜欢听他说话。直到她在家里读完高二课程的那一年寒假,爷爷有事不在家,委托正在读大学的他给江夷中复习功课的同时,也顺便帮一帮她。
也就是那一年寒假,她犯糊涂做错了一件事,江棋来震惊之余,越发厌恶她。
几天后,面对她的服软求和,他说:“齐默,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齐默心里有点堵,从梦中转醒,卧室里光线昏暗,窗外夜幕已落,下午这一觉睡得时间比想象中还要长。
齐默下楼做饭的时候,母亲从医院里给她打来了电话,询问她吃饭了没有。
“正在做。”齐默调小炉火,问母亲:“爷爷今天身体还好吗?”
母亲说:“你爷爷今天下午血压有点高,心脏后负荷加重,说是胸闷,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也不怕影响她学习。”
爷爷的不悦声,通过母亲的手机精准地传递到齐默的耳朵里,齐默放轻呼吸的同时,耳边再次传来爷爷的声音:“你告诉齐齐,她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完成,晚上十点睡觉之前,我等她打电话过来。”
母亲在手机那头沉默了数秒,不是很情愿的复述道:“齐齐,你爷爷让我转告你……”
“我听到了。”齐默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平静温和:“最迟九点,我一定打电话给爷爷。”
厨房里粥香扑鼻,齐默挂断电话后,失神地望着炉火发呆,随后伸手关灭。晚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但爷爷刚动完手术没几天,睡眠很重要,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窗外树影摇曳,齐默踩着台阶上楼,墙壁上一缕孤影与她默默相伴,齐默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孤影肩膀,似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翌日8:00-17:00,国大研究生院组织新生体检,通知各学院新生校内【创建和谐家园】,分批乘坐校园交通车前往校医院。
齐默不住校,没必要折腾自己白跑一趟,吃完早饭后,带着一张近期一寸免冠照片,以及身份证和校园卡,乘坐出租车抵达校医院,那里已是人山人海。
新生体检以前,需要去校医院一楼服务台领取体检表,齐默排队领到体检表后,又被服务台小护士叫了回去。
小护士盯着齐默看了又看,问道:“你是齐默吗?”
“嗯。”齐默不认为她的知名度能够覆盖校医院。
“你把你之前领的体检表给我。”小护士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一张体检表递给齐默:“这张是你的。”
体检表都是空白项,什么时候还分哪一张是谁的,齐默接在手里很是纳闷。
小护士隔着服务台朝她凑近几分,一脸八卦相:“差不多半个小时前,萧博彦和沈乐安的儿子来校医院领了两张体检表,其中一张填完后,给我看了一眼你在网络上的照片,并且委托我把填好的体检表转交给你。我看他对你那么好,你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齐默没接小护士的话,离开服务台的时候,垂眸扫视一眼体检表,她虽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需要填写的个人信息空白处,的确有残碎笔划在纸页上寂静漂浮。
昨天下午,萧文缜帮她办理入学手续,对她的个人信息自然很清楚。今天上午帮她填写体检表,避免她领取体检表以后左右为难,实在是心细。
至于委托服务台转交,很有可能是为了成全她的“安全距离”,尊重她的不愿过度被关注。
那人虽然面冷,但作为同门师兄,无疑很合格。
眼下齐默不用请人填写体检表个人信息,但还需要往体检表上粘贴一张近期一寸免冠照片。
校医院为了方便学生们现场填写体检表,专门在大厅里配置了长吧台和座椅。因为学生多,吧台位置有限,所以现场秩序很差。
齐默观摩片刻,放弃了挤进吧台粘贴照片的念头,拿着体检表在一楼大厅里转悠了大半圈,经过某个“面壁思过”的高个子男生时,齐默停下了脚步。
高个子男生长相英气硬朗,很有男子气概,齐默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齐默看到他的时候,他正面向墙壁,左手将刚刚填好的体检表压在墙上,紧接着将嘴里正在咀嚼的口香糖利用舌尖推送到上下牙齿之间,并伸手拉断了一小块口香糖粘在了体检表照片张贴处。
高个子男生注意到身旁有人,并未细看,而是从牛仔裤后袋里摸出来一张免冠照片,用力地按压在了口香糖上面。
大功告成。
高个子男生拿着体检表,嚼着口香糖正欲离开,面前却出现了一张体检表,冷静的女子声随之响起:“同学,借用一下你嘴里的口香糖。”
高个子男生愣了一下,转眸看向身侧,年轻女子穿着白T恤和九分毛边牛仔裤,脚踩一双小白鞋,穿衣打扮很有气质,另外……年轻女子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楚眉眼,但鼻梁纤细,嘴型非常好看。
“你确定?”口香糖粘照片是下下策,他也是为了图省事,但眼前这女孩真的不嫌脏?
“有劳了。”
齐默直接付诸行动,把一张免冠照片附在体检表上,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面前。
高个子男生见她举止落落大方,心想自己也不能太小气,接过体检表和免冠照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嘴里的口香糖全部吐出来粘在了照片张贴处,然后拿着免冠照片“啪”的一声压在了口香糖上。
一寸免冠照片上,年轻女子微微含笑,眼神聪慧清透。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容貌,分明是……
高个子男生惊讶之余,连忙看向体检表姓名那一栏——齐默。
真的是齐默。
高个子男生尚未平息惊讶,又因为体检表上异常熟悉的圆珠笔字迹,陷入了凌乱。
只见体检表上,那些圆珠笔字迹笔锋苍劲,隐有清秀美态,自成一派,像极了某人的字。
高个子男生下意识地环顾一眼四周,没有看到某人的身影,看来是他想多了。
齐默不知高个子男生内心里的高低起伏,从他手里抽走体检表,道了一声“多谢”就离开了。
1个小时后,齐默排着队走进专家门诊办公室,医生给她测量血压的时候,一个名字忽然跃入她的脑海,并与高个子男生快速的重叠在一起。
沈燮。
他是江夷中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之一,同时也是《追梦者》创始人之一、萧文缜的好兄弟。
难怪她觉得高个子男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因为他作为江夷中的男闺蜜,疯狂倒追江夷中长达四年有余,江夷中偶尔和她聊起沈燮,还曾给她看过沈燮的照片。
上午11点左右,齐默像打仗一样体检完所有项目,把体检表交给主检室,直接离开医院前往公交站。
国大校园交通车设有专门的行车路线,途经各大学院、宿舍,以及教职工居民楼,每15分钟发一次车,在校师生持校园卡乘车均可半价。
国大事先发过通知,研究生院新生如果在校医院体检完毕,可自行乘车回学校领取相关教材。这是齐默乘车回学校的真正原因。
校园交通车还没来,公交车站聚集了不少学生。
【创建和谐家园】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股接一股的热气从地面上冒出来直往身上窜,齐默站在公交站附近,白皙的脸庞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眺目望向前方有廊檐遮挡的公交站,一不小心就在庇荫的人群里看到了萧文缜和乔思佳。
萧文缜是天生的衣架子,白T恤搭配黑色长裤,装扮简约,没有任何修饰,只在右手上戴了一块手表,帅气的长相在阳光下更添立体感。
大美女乔思佳穿着黑色POLO裙,站在萧文缜的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瞬间就会让人联想到“俊男美女”的代名词。
一个帅出了高度,一个美出了天际。
“乔思佳作为系花,在校人缘极好,就是心气儿比较高。我听沈燮说,她从本科起就立志成为周安国的学生,这次被你抢走研究生名额,只怕以后要恨死你了。”
江夷中对齐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今年初春二月。
今年初春,周安国对外限招2名硕士研究生,内定本校大四高才生萧文缜和乔思佳,齐默拜师受阻,被周安国拒之门外。
几天后,齐默带着全套钓鱼设备,出现在垂钓圣地西斋一条沟,成为周安国的女钓友。
女钓友垂钓技术高超,深受钓友们喜欢,却很不招周安国待见。
某日,周安国垂钓,河面上忽现黑漂,周安国凭借手感兴奋起竿,岂料乐极生悲,只听“噗通”一声脆响,周安国整个人扑进河水里,溅起水花无数。
齐默上前拉他上岸,忍着笑询问:“周教授,您还好吗?”
周安国浑身湿透,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声:“我很好”,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齐默紧紧地拉住不放。
周安国紧锁眉头,瞪着齐默一脸不悦。
齐默微微扬起嘴角,虽然话音带笑,表情却很真挚:“周教授,美国女作家哈珀·李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写过这样一句话: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国大读研,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喜事一件,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另一场炼狱的开始,好在我并不缺乏勇敢。我在恶作剧一样的视觉环境里独自挣扎沉浮,如果不想未来摔得更惨烈,就必须拿命去搏。所以周教授,在我还没有放弃我自己之前,请您务必不要松开我的手。”
周安国手心滚烫,受她言语蛊惑,内心坚持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抢走乔思佳的研究生名额,齐默并不自责,也不后悔。
她的座右铭是极其冰冷的马太效应,即: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在她的价值观里,优胜劣汰不仅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社会的竞争法则。强弱之间没有黑白地带,强者需要不断力争上游,弱者不奋进就只能被淘汰。
她要争当的,是强者。
既然要拜师,自然要拜国大最优秀之人为师。乔思佳落败于她,无关时运不济,而是技逊一筹。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