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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问这个?”
“你若和他好,我便告知你一个秘密。”杜衡观察着苏戚的表情,“若和他泛泛之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苏戚懒得兜圈子,抬手指向他沾满泥泞的裤腿草鞋:“你专程踩着泥水过来见我,不就是有事要告诉我?快说。”
杜衡低头看了看自己,很不满意地咂嘴。
“该换身衣裳的,这一路从白水县到安城,真真要我半条命。”他打量周围,靠近来压低嗓音说道,“秦廷尉被小粥山的水匪抓了。就九天前的事。”
啥?
小粥山,水匪,秦柏舟?
苏戚拽住他衣襟,皱眉道:“你说清楚,他在哪里被抓,小粥山又是什么地方?”
见苏戚神色茫然,杜衡只好把事情来由全部说了一遍。
廷尉来江泰郡督查各郡县刑律公务,十多天前抵达白水县。随即发生县令县尉被杀一案,秦柏舟命令三县出兵清剿小粥山的水匪,自己归返京城。不料水患爆发,一行人滞留城外,附近恰是小粥山,水匪趁乱出动,将秦柏舟抓回山上。
事发当时,杜衡受困于城郊,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廷尉所携血鸦死伤大半,不论死活全被拖走。当日大雨,厮杀痕迹难以存留,白水县主城内混乱不堪,官兵只顾压制百姓,防堵洪水,将剿匪一事暂且搁置,更不知廷尉遭此大祸。”杜衡回忆当时所见场景,摇头叹道,“水匪熟知地形,水性也好,任凭你血鸦心狠手辣,总归赢不过地头蛇。”
苏戚听着杜衡描述,才知道上次松亭一别,秦柏舟便离开京城到江泰郡办差。
她开口:“有几个问题,我不明白。”
杜衡:“你说。”
“廷尉出事,你为何要告诉我?”苏戚问,“不应该告知郡县长官,火速派兵上山营救吗?”
杜衡冷笑:“白水县哪有这个本事?因为水患,从县到乡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能镇场子的李县令也被杀了。况且,我也没什么理由,非得找人援救廷尉。他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戚看着他:“可是你来找我了。”
“听闻你在安城,卖个人情罢了。”杜衡拍拍裤腿上的泥,似不在意地说,“秦柏舟帮过你,不是么?血玉案时,他刻意拖延三日,你才有机会救穆家那小子。”
苏戚不免诧异。
“你知道?”
“我如何不能知道?苏戚,你真当我是傻子?”杜衡斜睨她一眼,半是不屑半是嘲讽,“我也有自己的门路,能听会看。廷尉和你看桃花,帮你拖时间,这关系,啧。”
苏戚听明白了。
杜衡觉着她和秦柏舟有私交,所以专程来找她。
至于她怎么做,是另外的事。
“还有个问题。”苏戚说,“既然是水匪,怎么却在山上?”
杜衡一脸理所当然:“谁规定水匪不能住山上?”
苏戚:……好有道理,简直无言以对。
“我知道了,谢谢你把这事儿告诉我。”她卷起桌上的绢布,扯出张纸来,龙飞凤舞写了许多字。杜衡好奇要看,苏戚已经动作利落地折好了纸,叫道:“十一!”
草棚外立即有人走进来,静等吩咐。
“你保管好这个,如果薛相来了,就交给他。”苏戚把绢布和纸张都塞到十一手里,嘱咐道,“我再带几个人,去小粥山。此事勿要声张,你和苏九看紧何富贵,这几天该干啥还干啥。若是有人问我去向,就说有事外出一趟,不日将归。”
说完,她快步走出草棚,朝城门而去。杜衡探出半个身子,遥遥喊道:“苏戚,你该不会就这样去吧?出了事我可不管啊!”
苏戚没应声。
她走得很快,半途遇见王成羽,也没打招呼。王成羽嘴里咬着半个馒头,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苏戚一阵风似的过去了。
他疑惑地站在路口,咽下喉咙里的食物,纳罕道:“这又怎么了?”
苏戚回到城里,简单梳洗收拾,带着七八个人静悄悄地离开安城。
等薛景寒抵达此处,时间又过去四天。他打开苏戚留下的信,把满纸狂放歪斜的文字看完,俊美的脸上已经覆满寒霜。
“你家公子,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丞相大人说话的嗓音仿佛掺着冰渣子,寒飕飕的让人浑身发冷。十一也不明白他是喜是怒,只能摆着客气的微笑,垂首侍立在旁。
薛景寒捏着手里的信,手指按压处,隐约可见潦草字迹。
——廷尉有难,我去救援。
他不由加重力气,几乎要将那几个字捏成碎片。
第九十八章 救人
一开始,薛景寒并不知道苏戚在安城。
他来到江泰郡,火速安排各乡县救灾抗洪事宜,并带领众多官兵赶往桐江上游区域。需要着手处理的要务很多,几乎不得片刻空闲;沿途所见灾情惨状,又让他内心隐隐不安。
苏家的小公子,会被卷进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乱中么?
薛景寒不愿想象。他一路紧赶慢赶,私下派人四处打探苏戚的消息,行至安城县附近,才知晓了对方的情况。
和他的担忧恰恰相反,苏戚不仅没事,还带领着安城官民抢先治理水患。
薛景寒走在城郊江岸,目之所及,皆是整齐沟渠,耳之所闻,均为呼吁呐喊。原本破败的堤坝已经重新加筑,男子来来往往扛石搬砂,妇人围坐土丘之上,造饭编席。连那些个穿着官袍的,也扎着裤脚,在泥水里站着。
随行而来的郡守郡曹,面面相觑,十分懵逼。
谁都知道,白水安城柳林三县,多少年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从府衙官吏到平民百姓,整日浑浑噩噩混吃等死。来这些地方之前,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处理糟心灾情,并且承受薛相的怒火。
结果安城好得很,什么都做得井井有条,挑毛病都难挑。连临近的柳林县,也蒙受福泽,受灾情况远远低于预估。
江泰郡郡守姓袁,见薛景寒不说话,连忙出声招呼堤坝上穿官袍的人:“来,那个谁,你过来!”
被点名的何富贵正坐在坝上休息呢,闻言扭头,看见一大群乌泱泱的官员,吓得噌地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们面前。
“大人……袁大人,卑职不知各位大驾光临……”何富贵只认得郡守的长相,其余官员都脸生得很,只能凭着官袍形制辨认。他嘴里说着讨好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好个乖乖,全是自己惹不起的大官。特别是那个穿玄袍佩紫绶的青年,模样惊为天人,却让人无法坦然正视,只觉内心惶惶然几欲屈膝。
“行了行了。”郡守摆手,止住他的废话,“你且把这里的情况跟各位大人说清楚,不要遗漏瞒报。”
何富贵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扯着皱巴巴的官袍,嗫嚅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从江水决堤当夜讲起,提到苏戚,征民兵,修堤坝等等,顺便美化了下自己。薛景寒听着絮絮叨叨的解释,视线落在不远处编织草席的妇人身上,径自走上前去。
“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
几个坐在地上忙碌的妇人抬起头来,看清薛景寒的容颜,恍惚半晌,才结结巴巴回答道:“我们在编草席,您瞧,这里芦荻多得很……”
薛景寒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望去。江水临岸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荻草,妇人手中的草席,就是取其编织而成。
芦荻他认识,编草席他也看得明白,但做这些,有何用?
薛景寒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妇人们相视而笑,含糊说道:“这个嘛,我们也不太清楚,苏公子教我们做的。”
苏戚?
薛景寒略感意外。
疑惑中,有人走过来,将一卷绢布和书信交付与他。此人薛景寒见过几次,常跟在苏戚身边,名唤十一。
类似名字的少年郎,似乎还有十几个。整日跟着苏戚跑,举止张扬得很,但凡搞事绝不缺席。
薛景寒展开信纸,便看见满页龙飞凤舞的墨迹。好久没见着苏戚这字,乍一看,冲击力十足。
信中简单讲述了安城情况,把近期所做事项一一交待,如同接洽公文。薛景寒笑了笑,继续读下去。
——水泽之地,多生芦荻野草。可用荻草编席,与水中芦荻相缠成墙,滤除淤泥。双排而设,每隔六七尺重复之。
——待淤泥干涸,抽取其间江水,挖泥成渠,余土筑堤桥。此法适于浅滩之处,待江水减退,便可付诸于行。劳烦阿暖。
这是苏戚交托给他的要务。
薛景寒读着读着,眼底渐渐升温。暖意与欢欣窜上指尖,连带着手里这张薄薄的信纸,似乎都在发烫。
他的苏戚啊,永远比想象中更厉害,更耀眼。
谁能料到呢?
人们都把苏戚当作富贵纨绔,天生好命的废物。哪怕苏戚在安城出钱使力,连日辛劳无法休憩,也有流言嘲笑他人傻钱多,沽名钓誉。
只有亲自见到苏戚,见到苏戚所做的事,才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家儿郎,灼灼如日。
薛景寒收敛心神,把信件内容读完。于是他得知秦柏舟被水匪掳走,苏戚考虑到周围乡县自顾不暇,决意独闯小粥山救人。末尾处,苏戚嘱咐他派人埋伏山脚,时机合适时,会发密信来,内外配合一举拿下匪徒。
薛景寒心底刚滋生的欢喜,立即被摁灭了。
这小混账,不知道谨慎二字怎么写吗?
做事永远任性妄为,想干就干,不顾后果也不在意自身安危。先前受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又把自己扔进匪窝里。
救什么廷尉,廷尉需要他救吗?
而且,说要发密信,眼下都过去四天了,密信呢?
薛景寒忍耐着想要把信纸撕碎的冲动,叫来郡守,沉声吩咐道:“写封急报,给京城廷尉署。再拨两队人马,现在去小粥山,清剿水匪。”
郡守一头雾水。
“秦廷尉被水匪抓了。”薛景寒说,“苏戚也在山上。他离开安城已有四日,如今情况不明,必须小心行事,尽快救出二人。”
可怜郡守刚刚消化完安城的情况,就被这要命的噩耗砸得差点儿昏厥过去。
原来苏戚真是苏戚。
太仆家的宝贝儿子,和全天下没人敢惹的瘟神秦柏舟,都在水匪窝里。
夭寿啊。
如果救不出来,他这郡守,也就做到头了。
果然江泰郡每逢水患必出大事!二十年前太子闯祸,郡内官吏革职调任,二十年后轮到自己。
郡守悲从中来,只想跳进桐江痛哭一场。
都四天了,进水匪窝四天的人,还能完好吗?
……答案是可以。
四天前,小粥山。
苏戚带着人来到此处,沿着山路行进。他们骑着马,锦衣华冠,一派贵胄打扮,仿佛根本不把小粥山当成什么虎狼之地。
没走多久,水匪就从林子里冒出来,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兄弟们,是条大鱼!”为首的壮汉满脸胡髯,边喊边笑,握着刀砍向苏戚身前马匹。有人嘬唇呼啸,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叫声,也有人身形灵活,从树梢飘飞下来,张起巨大的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