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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他手一松,厚重的镯子砸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这东西怎么会在那个人身上?”
变了音的嘶哑声调,似乎携带着些微哭意。他再次抓起镯子,凑近了仔细端详,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
干裂起皮的嘴唇张张合合,吐出含混的声音。
“姐姐……”
入夜,苏戚提着买来的枣糕,回到客栈。
白天的时候,她和其他人分散着在城里逛了逛,和当地人闲聊胡侃,打问了许多有用没用的信息。譬如今年的收成,柳林县可去的地方,此去洛县还有多少里。
她装作游玩享乐的富家子,一边抱怨路途遥远,不似京城繁华,一边叫吃叫喝,拉着闲人饮酒作乐。
几杯黄汤下肚,便有人愿意推心置腹,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倒出来。
城内防布,县衙情况,寻常忌讳……
然而一提到当年水患,再醉醺醺的人,也收了声不愿多说。苏戚再要问,他们便端着酒碗走人,背影沉默步伐拖沓。
收拾桌子的伙计叹口气,跟苏戚说,何必问呢,你也是江泰郡的人,就算没受多大损害,也该知道那年柳林县多少门户家破人亡。死者大多年轻得很哪,都被官府征用,去堵堤坝,结果堤坝破了,人也没了……
建宁一八年水患,太子沈庆安亲至柳林县,与众官兵共同进退,修筑堤坝,抵御险情。受官府征用的百姓,原本也斗志昂扬,连续多日奔走在堤坝上,竭尽全力干活。无人不感激朝廷的关怀,无人不赞扬太子的魄力与坚忍。
然而,临时治所内那场庆祝酒宴,毁掉了一切。
暴涨的洪水吞噬了农田,冲毁堤坝,将前线驻守的官兵百姓卷入其中。许多人不愿逃跑,咬着牙在水里捞起泥沙重石,甚至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堤坝缺口。他们尽了最大的力,却迟迟没等到治所内官员的命令和救援。
大水淹没柳林县,太子沈庆安奔出治所,淌着水赶往城外。一路浮尸,处处哭嚎。
——天地不公啊!
人们捶胸顿足,句句骂的是天,指的是沈庆安。
无力转圜的沈庆安奔波多处,最终跪倒在堤坝前,咳出血来。如果不是郡守派人拉他回去,或许也已葬身水中。
再往后,便是天子震怒,涉事官员革职调任。朝堂拨来银钱款项,抚恤受灾乡县,然而许多年过去,柳林县依旧未曾恢复往日模样。
这是一座死了的城。
年迈的伙计说,这里的人,心已经死了。还活着的,都早早离开,去别处谋生了。
苏戚满怀思绪,踩着嘎吱响的楼梯,回到自己的客房。
刚合上门,突觉背后风声起,她侧身避开,眼见有个黑影扑了过来。
苏戚以手握拳,连续击打对方的脖颈胸口,又抬腿一膝盖撞在他腿间要害,把人踢翻在地。
“说,干什么的?”她踩住来人胸口,俯身问话,“劫财?害命?”
“不是,都不是!”躺在地上的人艰难出声,抱着她的脚往外挪,可是胸前重量如同磐石,无法移动分毫,“这位爷,求你放开,我实在喘不过气……”
苏戚加重脚上力道:“说!”
“我来归还财物!白天不长眼,竟然顺了您的东西,实在不敢独吞,现在给您送回来!”他语气恳切,用词也变得恭敬许多,“金银分量太贵重,怕惹上杀身之祸啊!”
苏戚根本不信他的言辞,但还是挪开脚,转身去点房间的灯。满室的光渐渐亮起来,躺在地上的人腾地跃起,露出一张年轻且狡黠的脸。左眼睑下方,隐约可见米粒大的红色泪痣。
“果然是你。”苏戚说,“白天客栈门口,我好心扶你,你却顺走了我的钱袋。”
来人弯起眼角笑,把个锦袋扔过来:“现在还你了。”
苏戚接住,手中几乎没感觉到任何重量。她挑眉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说辞,思索一番,恍然大悟般从怀里掏出一两块碎散银两,放在桌上。“对不住对不住,都在这里呢。”
苏戚神色未变:“还有。”
那人只好再掏,右手在怀里摸来摸去,总算掏出个青铜镯,在苏戚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个?”
“这个也算。”苏戚伸手去拿,“其余的金银呢?”
哪知对方举起手镯,眯着眼睛看她:“这镯子,真是你的?”
苏戚反问:“为何不是?”
“你从哪里得来?”他面上依旧带着轻浮的笑意,“这东西可不值钱,还是个女人镯子。”
“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他说,“若你能答出这镯子的来处,我便将它归还于你。若你答不出来,镯子和金银都归我。”
“这算什么道理。”苏戚失笑,“你偷了我东西,还敢跟我谈条件要挟,也不怕我把你扭送官府?”
他完全没受到恐吓,笑着问:“那么,你肯回答我吗?”
虽然在笑,他的眼睛里却潜藏着许多沉甸甸的情绪。
苏戚捡起掉落在地的油纸包,一层层拆开来,露出里面红褐色的枣糕。她坐在床沿上,咬了一口糕点:“行啊,我告诉你,不过,你知道以后,可就走不了了。”
喉间苦涩的味觉,让她下意识皱起眉头。
太难吃了,简直有股潲水味。
“这的确是女人的镯子。戴过镯子的女人,唤作王清鹊。”她把枣糕放在一边,看着对方说话,“或许你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戚只是随意试探,没曾想面前的人脸色巨变。
“是,我认识她。”
苏戚心头一动,继续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应该我先问你。”他向前几步,俯视着苏戚,“你又是她什么人?”
年中工作即将告一段落,大概后天开始,更新能逐渐变快些。
这章是剧情章,莫得男主也莫得男配……
好消息是我晋级啦,感谢这一周大家的月票订阅评论……喜极而泣。
第九十一章 薛相恐怕有难言的癖好
苏戚迎上他的视线:“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京城,皇宫,虞婕妤的生辰宴。”
她说得很慢,提到皇宫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得无法描述。
“所以她进宫了……”那人嘴里喃喃自语,又猛地瞪视她,“你说清楚,为何她的手镯会在你手里?”
“这是遗物。”苏戚说,“生辰宴上,她刺杀皇帝事败,当场被斩首。镯子掉落,被我捡拾。”
室内光线昏黄,遮掩不住那人骤然发白的脸色。
“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苏戚突然出手,勾住青铜镯,猛力拉拽。他没有防备,顿时脚下踉跄,差点儿跪倒在苏戚腿前。
“你姓甚名谁,是王昭仪的什么人?”
“做了昭仪啊……也是,她漂亮又聪明……”男子恍惚说着,手指攥紧了镯子,声音缓慢地答道,“我名王成羽,是她的……庶弟。”
苏戚不肯松手,与他僵持着,继续质问:“江泰郡主簿王念之子?他有侧室?”
王清鹊身死后,沈舒阳责令掖庭从严处理。按大衍律法,应株连九族。然而王清鹊无亲无眷,掖庭署查了半天,也没找出半个沾亲带故的人。
“外室而已,没什么名分。”王成羽讥讽地笑了一声,“我娘亲是王念用五个铜板买回来的丫鬟,搞大了肚子就遣送出去。说什么等夫人应允了,就接她回去。结果一年年过去,王念从来没找过我们,反倒自己吊死在柳林县的堤坝上。”
这事苏戚大概知晓一二。成鼎四年,主簿王念自缢于堤坝,次年春,妻子病逝。
她问:“王念为何【创建和谐家园】?”
王成羽:“自然是良心难安。”
“为何良心难安?”
他却不回答了,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苏戚,问:“你不是洛县人,你从京城来,对么?”
苏戚并不避讳,点头道:“我是京城人氏。”
“能去后宫嫔妃的生辰宴,岂只京城人氏?”王成羽打量许久,恍然道,“原来你想查当年的水患。”
苏戚挑眉:“为何如此猜测?”
“这些年来查水患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这家那家的,多少大官派人过来,花银子,诱供,捉人审讯……”王成羽面露不屑,“莫说你们使的那些个下作的手段,就算好吃好喝供着这儿的百姓,也没人能把当年的事说出个一二三来。都是些活着糊涂死了也糊涂的夯货,你们纯属白费力气,回去吧,瞧着碍眼。”
他想拿着镯子走,然而苏戚手指勾着青铜镯,又是一拽。
“那你呢?”苏戚问,“你知道水患内情?”
“我能知道什么?”王成羽憋足了劲抢镯子,咬牙道,“我他娘连王念这龟孙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你撒手,把我东西还我!”
苏戚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我小时候送给王清鹊的!”王成羽攥着手镯,极力争辩道,“你大爷的,会不会看镯子上的花纹?我给她刻的平安祥云,里头还有我名字!”
苏戚摇头:“没看出来。”
王成羽小声骂了句脏话,腾出一只手戳打镯子里面,指着给苏戚看:“在这儿!这么明显一个‘羽’字,你眼瞎吗?”
苏戚辨认许久,才从歪歪扭扭的花纹里勉强看出个类似的字样来。
“我不信。”她说,“这并不能当作什么证据。你偷我财物在先,听我秘密在后,这镯子断然不可能给你,而你这人,也休想从此处脱身。”
门口响起轻微的咔嗒声。
王成羽瞬间松开手镯,拧身朝窗口奔去!
然而有人更快地掀开窗户,提着剑翻进来。房门被推开,四五个锦衣少年持剑端弩,全部瞄准了他。
苏戚依旧坐在床沿上,神情平静地开口:“我说过,你一旦知晓镯子的来处,就走不了了。”
王成羽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骂道:“【创建和谐家园】大爷!”
“我大爷不喜欢男人,别想了。而且他离得挺远,天涯海角的,你见不着。”苏戚笑眯眯的,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十三等人立即上前,把王成羽摁倒在地,拿绳子捆了手。
“乖,把你知道的东西全倒出来。”苏戚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特别和善地说,“从喉咙到肠子,休想藏半点儿私货。否则,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王成羽趴在地上,近距离看着这张姣好而笑容灿烂的脸,莫名哆嗦了一下。
糟糕。
他可能,撞大霉运了。
……
今日的早朝,气氛很是凝重。
不,应该说,十多天来,宣德殿内始终如此。
两列朝臣规规矩矩站着,掖庭令端着长长的折子念案情,时不时用袖子揩额头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