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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的活法,从来没有什么“本该如此”。
苏戚眨了眨眼睛,笑容一点点流泻出来,直至铺满脸庞。
“好,我听你的。”
闻言,薛景寒表情柔和许多。他揉揉苏戚的脑袋,把乖顺的小公子揽入怀中。
院子里的黑猫扑完蝴蝶,来到杏树下,来回蹭着他们的腿。见没人理会,它跃进苏戚怀中,昂起圆乎乎的脑袋撒娇叫唤。
薛景寒腾出一只手,挠黑猫的耳朵下巴。他眼睫微垂,脸上带着宠溺纵容的笑意。
苏戚枕在薛景寒肩上,安静望着他的动作。漂亮无瑕疵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拨弄着黑猫的皮毛,毫无厌倦敷衍。渐渐的,那手底下的猫儿似乎变成了她的模样。
所谓喜欢,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苏戚没再说话。一丁点儿光亮在眼底摇曳着,挣扎着,最终悄无声息地熄灭。
夏日的风穿过树枝,叶子窸窸窣窣,发出细微却真切的嘲笑。
她在薛宅呆了很久。直至断荆请走薛景寒,说是有公务处理,需赶去丞相府。
苏戚目送薛景寒离开,然后抱着黑猫亲了亲,把它放回地面。
“我要走了。”她说,“你要过得开心啊。”
猫儿只需宠爱就能存活。
可她不是宠物,亦不能被豢养。
苏戚无声笑了笑,踏出薛宅的大门,一直没有回头。
这天晚上,她在太学与程易水等人小聚。
而另一边,闲居在家的殷桃桃收到了匿名来信。按照信里的时间地点,她于次日上午前往明澜小筑,理由是约见柳家姑娘,赏花作诗。
在曾经与苏戚相遇的花墙下,她再次见到了笑容浅淡的少年郎。柳如茵紧随而至,一看见苏戚,什么话都没说,先扬手作势要【创建和谐家园】。
苏戚不躲不避,反而叫了声柳姑娘。柳如茵这手,悬在半空,死活落不下去。
她气愤地捏紧手指,轻轻一拳锤在苏戚肩上:“你还晓得见我!”
“当然要见,前几天不方便,怕给你们招闲话,所以只寄了问候的信。”苏戚说,“现在我要出远门,再不找你们,实在说不过去。”
柳如茵的怨气立刻消失无踪:“出远门?”
苏戚点头:“我有事外出,估计很长时间不在京城。这次约你们过来,只为解释一件事。”
她看着面前两个姑娘,简单说道:“杀卞棠者,苏戚。”
柳如茵睁大了眼睛,表情迷茫而惊愕。殷桃桃的反应更稳重些,眉头紧锁,仔细思索许久,方才恍然道:“是了,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就原来如此了?
柳如茵没跟上殷桃桃的思路,只觉自己站在一团云雾中,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唯独知晓的,只有苏戚所说的那句话。
卞棠死了。
是苏戚动的手。
“我原本就不信传闻所说什么江湖侠女。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你就是那妖了。”殷桃桃开了个玩笑,继而问道,“你不怕我把这事儿告给外祖父?毕竟我也算半个卞家人。”
苏戚语气平常:“不怕。”
“是因为我曾主动联系书商,印发告劾书?”
“是,也不是。”苏戚说,“因为我们算共患难的好友。”
所谓朋友,能互相帮助,分担一二。哪怕不需要这些,也不该让对方误解或担心。
这是程易水教给她的道理。
殷桃桃愣住,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她盯着苏戚,良久,缓缓叹了口气。
“我现在知道三姑娘为何天天念叨你了。”
旁边的柳如茵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谁念叨她!”说完,她又质问苏戚,“那你前些天都在避风头?就算不躲,也没人会怀疑你嘛!白让我生许多气……”
“这个啊,因为我受伤了。”苏戚提起袖口,给她们看被包扎的小臂,“若是不忙,我可以慢慢讲给你们听。”
三人坐进花亭,细细聊了小半个时辰。临别时,柳如茵撑着石桌站起来,向苏戚伸出手来。
“你扶着我……有点脚软。”
苏戚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道:“遵命,大小姐。”
她们走了一段路,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就此分开。苏戚先走,柳如茵在后头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苏戚,你还没说,要去哪里,要做何事?”
苏戚扬了扬手,没回头。
柳如茵咬着下唇,跺脚道:“我们不是共患难的好友吗?这会儿又藏着掖着了?”
“没什么可说的啊。”苏戚回头,唇边牵起笑意。她的语气掺杂着几不可察的寂寥无奈,说出来如同自我调侃。“我哪,是负气出走,很多事情都还没定下来呢。”
“你跟谁赌气?”
柳如茵追问。
但苏戚没再回答,笑笑继续向前走。满园的碧树繁花,衬着她颀长的身影,如同一幅无声的画卷。
待这人影去得远了,园内仍然响着柳如茵的问话。
“——苏戚,你到底跟谁赌气呀?”
……
薛景寒下朝后,直接回了自家宅院。
按照惯例,他在房间备好了新做的点心,还有苏戚最喜欢喝的茶。
然而苏戚没有来。
他等待片刻,决定让杀戈登门送信,邀请苏戚过来用饭。当然,得绕开苏宏州。
杀戈领命而去。守在家中的薛景寒换了衣裳,再次洗手作羹汤,摆满一桌子家常菜。
此时接近傍晚。
杀戈回来,只说:“苏公子不在府中。”
出去玩了么?
还是已经返回太学?
薛景寒拿疑问的目光看杀戈。杀戈摇头,解释道:“落清园的婢女不清楚公子的去向。”
见薛景寒沉默不语,他赶紧说:“我现在去查。”
“不必了。”薛景寒叩击桌面,沉吟片刻道,“你下去罢。”
不能把苏戚逼得太紧。
要慢慢来,有耐心。
他看着满桌变冷的饭菜,拣起筷子来,独自用完了晚饭。
与此同时,苏戚正在城郊山上,给何深兄妹的坟冢献花。程易水他们选定的位置很好,幽静阴凉,周围绿树婆娑,处处盛开着斑斓的野花。
苏戚坐在草地间,将一壶酒缓缓洒下。
“一敬,大衍英才。”
“二敬,逝者长眠。”
“我不信天理昭昭。”她说,“道理,要人来争抢,人来树立。”
苏戚仰脖灌了一口酒,将剩余的酒水尽数洒在坟前。
“三敬,这世间的公道。”
说罢,她站起身来,沿着弯弯曲曲的坡路下山去。山侧便是官道,苏九等人骑着马,已经等待许久。
天空铺满霞光。苏戚跨上马来,挥动长鞭,一群人向前行去。
于静谧之中,遥遥传来了悠长的歌声。
“朝发轫于太仪兮,夕始临乎于微闾——”
苏戚转头,望见山坡上熟悉的青衫身影。程易水几人走在繁花野树间,手里拿着兰花与书卷,与她相背而驰。
“屯余车之万乘兮,纷容与而并驰——”
他们唱着楚辞,声调高昂且悠扬。他们长啸吟咏,用最潇洒的方式为她送别。
“历玄冥以邪径兮,乘间维以反顾……”
“召黔赢而见之兮,为余先乎平路——”
苏戚回过头来,目视前方,行走在金红的天地间。
层层叠叠的歌声,乘风而去,落在她前行的大道上。
薛丞相你老婆跑啦!
第八十八章 秦柏舟番外
秦柏舟出生的时候,父亲正在官署内翻阅案情。妻子诞下孩儿的喜讯传来,他随手从案头抽出一册诗卷,几乎没有挑选,便从某页开篇诗句“泛彼柏舟,亦泛其流”里,取了两个字。
柏舟。
这首作者不详内容亦隐晦不定的诗歌,仿佛预兆了秦柏舟的一生。
他也如柏木之舟,坚不可摧,但,无所依傍。
一
秦柏舟的父亲,是先帝时期有名的刑官。善审案,行事缜密,从不徇私。他在职期间,办理过许多重案大案,也破过一些疑难诡谲的案情,常受帝王褒奖。
因为一心扑在公务上,他很少归家。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呆在廷尉署,或者外出,去凶杀现场勘察尸体。
而秦柏舟的母亲,常年体弱多病,躺在密不透风的卧房里读经念佛。
孩子她懒怠照顾,基本交给奶娘。
秦柏舟生来五官敏锐,一进母亲的卧房,便被沉甸甸的熏香味道【创建和谐家园】得大声嚎哭。于是奶娘只好把他再抱出去,坐在台阶上哄。房内的女子接连不断地咳嗽着,尖声叫嚷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怨魂,那些秦勋杀死的怨魂投胎,专门来折磨我!”
奶娘捂住婴儿的耳朵。但房内传出的声音,尖锐且颤抖,似乎能刺破一切屏障。
“不要来找我,去找秦勋啊!他审案,他判决,是他做的——”
奶娘只管捂着秦柏舟的双耳,用襁褓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声说,夫人生了病,是癔症,并非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