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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人都干什么吃的,饭桶吗?有这么两尊神跟来了,也不说提前通报一声!
短短几息内,他们将署内能骂的人全问候了个遍。居正位的掖庭令挤出亲和笑容,声音甜腻而恭敬:“秦廷尉,那……下官开始审了?”
秦柏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掖庭令手抖得差点儿没抓住惊堂木。他定定神,高声喝道:“传杜衡!”
没多久,面色苍白的杜家二郎出场,前脚刚跨进大堂,身体便仆倒在地。
“大人给我做主啊——”
其悲呼高亢曲折,山路十八弯,震得苏戚脑袋嗡嗡直响。
再看杜衡,仅穿一身朴素常服,除了头上碧玉簪子,找不出第二件饰品。这模样,倒真像个低调庶子——前提是苏戚没见过他那天骑马持鞭的富贵派头。
杜衡以袖掩面,悲悲切切地开始叙述事情经过。
说自己承蒙父亲抬爱,参与皇室贡品采办事务,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某日穆念青与苏戚碰上他外出办事,恰巧看中他携带的器玩宝物,强行出价购买。
“若是平日,他穆少爷想要什么,我哪敢不给。但他看中的宝贝,恰恰是乌山郡进贡之物,专为乞巧节宫宴准备。我几番不从,原以为穆念青就此作罢,哪知前些时候他竟敢强抢!”杜衡双目赤红,表情既愤怒又隐忍,“光天化日之下,穆念青抢夺贡品,扬长而去!何等嚣张无状,视天威于无物!”
天威。
这个词出来,苏戚就知道麻烦了。
抢夺财物罪名可大可小,涉及到皇室,即可罗织天大罪名。
掖庭令徐徐问道:“杜二郎,穆念青强抢何物?”
杜衡猛地抬头,厉声道:“乌!山!血!玉!”
苏戚身体一悚,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手指抚上腰间玉佩。温润的血玉此刻泛着丝丝凉意,透过布料钻进指尖。
昔日阳光明媚,竹马翻墙而来,赠她一枚血玉。
——杜家二郎的宝贝血玉,你不是喜欢吗?我和他要来的。
少年言笑晏晏,眉梢眼角写满了肆意张狂。
转而又是街上惊马,赶过来的杜衡面目阴沉,嗤笑苏戚的无知狂妄。
——穆念青护不了你多久,等着瞧吧。
这一刻,模糊潜藏的危险,终于浮出水面。
第二十九章 血玉案
对于杜衡的证词,穆念青不屑一顾。
他抱臂站在旁边,表情坦荡,嘴里噙着讥嘲的笑。
“天家贡品?强行抢夺?”他俯视着杜衡,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拿的明明是你的私物。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是我抢的?”
“杜衡,你跟小爷我说清楚,这血玉,是我抢你的?”
问话时,素来嬉笑不正经的穆念青,竟隐隐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杜衡下意识目光躲闪,声音降低许多:“是……是你……”
穆念青向他走过去:“你再说一遍?”
坐着的掖庭令连忙假咳几声,喝止穆念青:“休要恐吓他人!”
“我不光恐吓,我还想揍你。”穆念青把手指捏得嘎嘣响,眼见杜衡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谁他娘稀罕搭理你?”
“穆郎。”苏戚低声唤他,“好好说话。”
掖庭令很不满意自己被忽视,连敲几下惊堂木,沉声质问道:“穆念青,你究竟有无抢夺血玉?”
穆念青有些不耐烦:“我没抢。前些日子,我的确跟他买过一块血玉,但那玩意儿不是什么乌山贡物,而是杜衡自己的私藏。起初他拿着血玉在我们面前夸耀,苏小戚看上了,他又不肯卖,说话含含糊糊的特别烦。后来苏小戚在家养伤,我想送点儿东西给他解闷,就又跟杜衡买玉。要我自己,才懒得找这人……”
“你胡扯!”
杜衡跳起来,气得直跺脚:“我杜家儿郎怎会私吞天家贡品,当作私物炫耀!分明是你横行霸道,买卖不成又强抢!”说着说着,他又扑到掖庭令案前,大呼冤枉,“大人啊,我杜衡没收过他的钱,更没卖给他血玉!这穆念青多年来在京城嚣张跋扈,众人有目共睹,岂是我污蔑他?仗着大将军的威风,他什么不敢做?什么不敢说?”
不提大将军便罢,一提大将军,穆念青怒意更甚。
“你且放心,”他说,“哪怕我不做穆连城的儿子,今天出了这门,我能让你娘都认不出你。”
尽管身处掖庭官署,杜衡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戚站在光线偏暗的角落,衣袖自然下垂,掩住腰间悬挂的配饰。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堂上所有人的神情,从掖庭官员到杜衡再到萧煜秦柏舟。除了对证的穆念青和杜衡,其余人脸上始终没露出惊诧或忧虑的情绪。
萧煜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也罢;秦柏舟面无表情也很正常,大部分时候他都这样,不像个活人。
可掖庭署的官吏,也表现得格外平静。偶尔泄露的忐忑不安,明显是因为秦萧二人的存在。
这不合理。
即便提前拿到诉状,也不该如此反应。杜衡的证词,仔细听来,句句都是重罪。藐视天威,仗势欺人,这“势”,还指向穆连城。
即是说,案件有可能会牵连到大将军。
这般微妙而又难以权衡的案子,他们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反常。
杜衡正趴在案几上哭。外形肥胖如弥勒佛的掖庭令摇头叹息着,伸手去扶他。
“杜衡,你冷静些,仔细把事情说清楚。我掖庭署公正严明,自有定论……”
话没说完,又有人闯进大堂。
没通报,没传唤。掖庭令张嘴就要斥骂,待看清来人的长相,怒火立马消融成一滩温水。
“薛相……?”
因为太过震惊,他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得脸颊抽搐。
薛景寒视线掠过众人,在苏戚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继而移开。跟在薛景寒身后进来的老人捋着胡须,笑呵呵地开口解释:“今日老夫请薛相上门说话,兼察少府事务。听闻掖庭审案,便顺道过来瞧瞧,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请两位大人上座……”
掖庭署几个官吏都想跪下了。今天什么日子,廷尉来人,顶头上司少府监也来了,更别提还有个薛丞相。
平时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面的大人物,全聚在这地方看他们审案。审什么案,简直是审命!
苏戚偷瞥一眼。少府监这个人她也听说过,叫做黄喻庭,年逾七十,是朝中年纪最大的臣子。虽说手底下管着一群宦官,但他并非阉人,反倒妻妾众多子孙满堂,算得上人生圆满了。
在官员殷勤礼让中,黄喻庭稳稳坐在正位上。
薛景寒没去前面,而是挑选了最近的侧席。他拂袖坐下来后,与苏戚仅有半丈距离。
苏戚默不作声地挪了挪身子。她总觉得背后的视线很刺人。
主审官换了人,少不得重新陈述案情。杜衡指认穆念青抢夺血玉,穆念青坚持自己买入私物,绝非抢夺。
话不投机半句多,穆念青火气蹭蹭往上涨,杜衡见势不妙,大喊道:“我有证人!有证人!”
既有人证,当然得传唤。
七八个普通百姓上堂来,畏畏缩缩躲着穆念青,开始说证词。
他们说,那天穆念青当街与杜衡发生争夺,抢走一块鲜红玉石。几人恰巧目睹此事,未曾见到穆念青交付钱财。
穆念青捏紧拳头,一字一顿地解释:“当时我急着去见苏小戚,没带钱。过后让小厮补交给杜衡了。”
黄喻庭神情温和:“可有人证?”
穆念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咬咬牙说道:“那小厮前两天告假回乡探亲了。”
黄喻庭摸摸胡须,长叹一口气:“这就麻烦了啊……”
明眼人都知道,情况对穆念青很不利。
坐在下首的萧煜看了许久热闹,突然插话:“说来说去,最关键的证物呢?”
对啊,血玉呢?
众人这才想起证物来。
秦柏舟看向萧煜,微绿的眼珠子渗着浅浅凉意。萧煜回以笑容,装作没看懂他的不悦。
提到血玉,势必会牵连苏戚。
虽说苏戚难逃审问,可萧煜刻意出言提醒,明显不怀好意。
秦柏舟垂下眸子,浓密睫毛遮掩眼底情绪。
也许,这个副官活着有点多余。
苏戚不知道秦萧二人的想法。早在萧煜提到血玉之时,她就挪动步伐,站到薛景寒身前。趁众人不注意,借着袍袖掩饰,她飞速将血玉塞到对方手里。
柔软而略带凉意的手指扫过薛景寒的掌心,触感稍纵即逝。
薛景寒看了看躺在手里的血玉,抬眼望向苏戚。藏在昏暗光线里的少年侧过脸来,漆黑眼眸波光流转,似是在无声祈求。
他收拢手指,将那块温润鲜亮的小东【创建和谐家园】进袖间。微弱的麻痹感从手臂流窜至心脏,怦怦,怦怦,比平常更快些的心跳声传进耳朵。
薛景寒不是没做过坏事。坐到丞相的位置,他绝不如外表那般干净出尘。
但这是第一次,协同苏小纨绔,干了件与己无关的坏事。
隔着半个厅堂,秦柏舟将苏戚和薛景寒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什么也没说,殷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堂上杜衡高声指认:“血玉肯定在苏戚身上!穆念青送给他了!”
众人纷纷看向苏戚。作为穆念青的好友,血玉的受益者,苏戚一直沉默站在角落。如今被点名,她大大方方上前几步,张开双臂任人观赏。
“杜二郎,你看我身上可有玉?”
苏戚腰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配饰。
她笑得温和含蓄,语调漫不经心:“京城无人不知,我苏戚甚爱玉石,眼光高得很。你那块玉啊,最下乘的鸡血石料,也就唬一唬外行人。我不稀罕带,扔书房犄角旮旯了,如果大人要证物,劳烦派人去寻。”
最下乘的鸡血石料,自然不可能选作贡品。
苏戚三言两语,将杜衡的证词捅得漏洞百出。
没人能证明穆念青拿走的玉,究竟是不是进贡的血玉。杜衡唤来的证人,也只说见到颜色鲜红的玉石。
那么,要说这块玉是杜衡的私物,未尝不可。
穆念青反应很快,扯着嘴角笑出声来:“苏小戚,好歹是我花钱买来的东西,给个面子行吗?”
苏戚摇头:“你何时有过面子?”
两人悠哉开玩笑,把个杜衡气得眼前发黑。
“撒谎,都在撒谎!你若看不上我的玉,穆念青为何几次三番来讨要?”
苏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穆念青不懂玉,一开始我也没看仔细,还真以为是什么宝贝。等他买来给我,才晓得上当受骗。说起来,杜二郎是不是该退钱?乌山血玉,跟劣等鸡血石料,可不能同价而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