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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皇宫外，明澜小筑。

  莫余卿一手撑在花墙上，把苏戚堵在身前，沉声道：“小娘子，你还是嫁我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柳三的心事

  被壁咚的苏戚面色不改，平静提醒道：“翁主，叫错了。”

  莫余卿哦了一声，重新摆好姿势，深情而霸道地开口：“苏公子，嫁给我。”

  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过后，莫余卿扭头望向凉亭：“就这么做，柳三，学会了吗？”

  亭子里坐着俩姑娘，一个容貌艳丽，一个清秀灵动。正是柳如茵与殷桃桃。

  柳三小姐今天穿了青碧长裙，配白色轻纱短襦，皓腕戴着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她面如芙蓉，眼含秋水，比起以往更为鲜亮娇媚，整个人都透着股盎然的春色。

  听见莫余卿问话，她轻微皱起眉心，疑惑发问：“这么做真不会把人吓跑？”

  “怎么可能。好歹也是个男的，区区几句话就吓跑，配得上你么？”莫余卿嗤之以鼻，转而抓起苏戚的手，与其十指交握，“看好了，如果他慌张，你就伺机进攻，让他情迷意乱顾不得逃。”

  说罢，莫余卿继续盯着苏戚，弯唇笑道：“公子，跟了我，今后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事不宜迟，随我回去拜见爹娘，择期下定罢。”

  “会不会太快了？”柳如茵看着她表演，总觉得不大放心。“我与章公子只见过三次面，他待我客气得很，想是十分注重礼节的。”

  莫余卿放开苏戚，大步走回凉亭：“可是柳三，你有时间跟他慢慢来么？你这心上人，再过几日就回青川郡了，不知何年何月再见面。到时候，说不定人家妻妾孩子都有了呢。”

  柳如茵抿紧嘴唇，眼底泛起淡淡的阴霾。

  最近，她认识了一位外地来京的年轻人，姓章，名安星。

  章安星游学来此，在太学逗留数日，向大儒请教疑难，与学子探讨文义。其人文雅内敛，一心向学，虽家境贫寒，却对京城繁华毫无艳羡之意。

  柳如茵与章安星在街上偶遇，彼时他正在斥责一酒醉地痞。面对蛮横而无礼的醉汉，他不顾自身安危，强行挡住身后受惊的卖花女，任凭醉汉将拳头抡在自己胸口。

  坐在车厢里的柳如茵，对他一见倾心。

  她派小厮出面，解决了他的麻烦。

  随后，便是有意无意的打听，刻意制造偶遇的机会。两人渐渐相熟，然而章安星始终没有动心，更无任何逾矩之举。

  章安星马上就要返乡了。

  离别之际，柳如茵心绪不平，只好唤来苏戚和殷桃桃，为她出主意。

  苏戚如约来到明澜小筑。

  至于莫余卿为何在此，完全归功于这位翁主的跟踪精神和自来熟的交友作风。她半道撞见出门的苏戚，便一路跟过来，非要见见苏戚约见了谁。

  苏戚没办法，只好把她介绍给柳如茵和殷桃桃。

  柳如茵起初有点慌，但困于章安星的事，也不在乎翁主不翁主的了，一股脑把心事倒了出来。

  细数起来，柳三小姐的烦恼还挺多。

  首先，她想和章安星剖白心意，然而胆量不足，生怕对方拒绝。

  其次，章安星家境不好，又住在青川郡，离京城实在太远。柳家肯定不同意这门亲事，柳如茵也很明白，自己无法接受贫苦的生活。所以，她想让章安星入赘，留在京城，今后无论是进太学，还是入仕，都很方便。柳家有门路，也能帮他挣一份前程。

  然而柳如茵知道，但凡有心气的男人，都不会选择入赘。章安星这等寒门出身的学子，更有铮铮傲骨，如何肯答应她的提议。

  最要命的是，柳如茵的心意，他不见得接受。

  唉，怎么想都愁。

  莫余卿一听，这有何难，当即拉起苏戚，要给柳如茵示范如何求爱。

  于是就有了花墙下的壁咚和表白。

  莫余卿本色出演，全情投入，可惜柳如茵怎么看都觉着不靠谱。

  “翁主说得对，时间的确不够。”她揪着手里的帕子，为难道，“但我真的怕，怕事情办不好，反而惹他恼怒，从此厌我避我。”

  莫余卿道：“厌憎又如何？总比无疾而终好。”

  柳如茵神色怔然。

  “倒也不必全部学她。”苏戚走过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自己拿主意，若是下定决心，要让章公子知晓心意，那就约他见面。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免得日后遗憾，难以放下。”

  柳如茵手指用力，把帕子揉成一团。

  苏戚继续说：“你可以先想想，把要说的话准备好，到时候就不那么慌了。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不辜负自己。要是不放心，我也跟着去。”

  柳如茵眉间皱褶稍缓：“好，我知道了。”

  几人坐在凉亭里，帮柳如茵出主意。半个多时辰后，总算敲定了要对章安星说的话，打算各自回家。

  柳如茵不放心地扯住苏戚衣袖：“那天你一定要跟着来呀，别让章公子发现，就悄悄躲在附近。如果情况不对，你再出面，好不好？”

  她语气央求，充满了依赖和不安。

  苏戚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莫余卿在旁边看着，莫名觉得好酸。

  几个人正要离开凉亭，忽听见远处一阵嘈杂人声。青画的嗓音尤为清晰：“各位小姐留步，这里已经有人了，我家小姐约了贵客……”

  不知谁笑了一声，讥讽道：“她柳三能有什么贵客？”

  青画好言相劝：“实在不方便，请去别处罢。”

  明澜小筑景致美好，雅致有趣，是京城各家小姐常来的游玩休憩之地。出于隐私考虑，园内多设花墙回廊，分割出一处处风景各异的露天小院。若有宾客进入，后来人便可挑选其他去处，避免互相打搅。

  像今天这种情况，属实少见。

  “柳三不是常跟殷九娘玩么？如果是九娘，我们见见又何妨，总归都认识。”

  有个细软的声音如此说道。

  “戚二小姐也喜欢在这里休息，来都来了，怎能不进去？”

  “可是……”

  “罢了。”冷淡女音响起，“既然柳三占着，我们去别处就是。”

  “戚二小姐……”

  “映萱，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脚步声逐渐远去。殷桃桃率先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不行，听见戚映萱的声音，我就想揍她。”

  苏戚仔细回忆一番，总算想起戚映萱的身份。

  治粟内史戚建章的二女儿，据说是京城第一美人。受“戚姑娘”传闻的影响，有些人推断她与薛景寒有暧昧关系。

  当然，戚映萱本人并未承认。

  她曾在诗会上说，戚家管束严格，尤重礼仪。她作为戚家女，怎会不顾脸面，不知羞耻，陪同未婚男子远行千里？况且薛相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不可能携带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出亲密。想必传言谬误，所谓戚姑娘，大抵是随行陪侍的婢女罢了。

  苏戚能记住这番话，主要是因为，柳如茵写信时大为吐槽。说戚映萱真他娘装，如果薛相要带她走，她保准答应得比谁都快，眼睛都不带眨的！

  什么家风礼节，在薛景寒面前，都是狗屁！

  ……

  这封信，让苏戚充分感受到柳如茵的吐槽功力，以及京城千金们对薛景寒的狂热程度。

  离开明澜小筑后，苏戚去了趟太学，和章安星见面。

  如柳如茵所言，这是个内敛而谦恭的年轻人。虽衣着俭朴，举止仍不卑不亢。与她说话时，目光明亮而纯正。

  苏戚借着请教学问的理由，和章安星攀谈许久，随后友好告辞。

  看样子，这个人的确值得柳如茵喜欢。

  苏戚寻思着再找人查查底细。若是没问题，她肯定得帮着柳如茵，撮合这门姻缘。就算不成，也不能让章安星彻底伤了柳如茵的心。

  第二天是昌宁节。

  皇宫内，莫余卿兴致冲冲地拿着编了半截子的花灯，跑到云苑给沈舒阳看。

  “皇叔叔，您看我这灯编得好不好看？”

  沈舒阳正和丰南王莫望下棋，闻言抬头，仔细瞅了半天，勉强夸道：“好看，挺好看的，这兔子尾巴尖尖……”

  莫余卿颇感失望：“皇叔叔，我编的是耗子。”

  谁大过节的编个耗子形状的灯啊？

  丰南王扶额叹气：“未央啊，你别瞎折腾啦。宫里宫外多少好看的花灯，用不着自己做。”

  莫余卿摇头，坚持道：“那不一样。”

  沈舒阳来了兴趣：“哪儿不一样？”

  “这是我亲手做的。做给皇叔叔。”她举起未完成的花灯，“都说自己做的花灯，心意才真呢。”

  昌宁节有着赠送花灯的习俗。

  赠亲友，送祝福，愿前路光明，事事顺遂。

  莫余卿三言两语，哄得沈舒阳龙心大悦，笑道：“你这丫头，就会讨朕开心。行，朕等着你的花灯。”

  晚些时候，苏宏州和薛景寒进宫面圣，商议马苑事宜。沈舒阳顺势问道：“丞相今年也独自在家过节？”

  薛景寒应声是。

  “既如此，今天就留下来罢。”沈舒阳心情很好地提议，“宫里的花灯宴，不比外面的差。宏州也陪着朕，就咱们几个，喝喝酒赏赏灯，如何？”

  皇帝正在兴头上，不由得苏宏州不答应。

  “要是怕苏戚在外头胡闹，就叫他也过来。”沈舒阳笑着吩咐东苹，“你派人去请苏戚，告诉他，未央给朕做花灯了，他打算送什么给宏州？”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昌宁节

  去年，苏戚买了一盏八角雕花琉璃祝寿灯，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上朝时逢人就炫耀。

  这事儿沈舒阳也知道，所以特意多嘴一句，看似为难苏戚，实则打趣苏宏州。

  落清园里，苏戚听见宫里来人，迷迷瞪瞪从午睡中醒来，好歹把宫侍接待了，又躺回床上挣扎了几圈。

  手制的花灯啊。

  算算时间，有点来不及。

  但不做也不行，苏戚勉强爬起来，叫雪晴准备竹篾油纸等物。

  “少爷要做灯？”雪晴好奇得很，“需要我找几个匠人过来帮忙么？”

  “不用。”苏戚说，“复杂的工艺我也不会，时间来不及，下次再说罢。”

  大衍的花灯，她去年见过，整条红鸾街全是，争奇斗艳精巧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