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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写满了旁人的愿望,悲欢,野心,唯独不见他自己。
……
薛万银的妻子,市侩而且短视,脾气也不大好。
因为收留薛景寒的缘故,她已经和薛万银争吵过多次。有时气得狠了,便站在薛景寒所住的院子外头指桑骂槐,骂这家人厚颜【创建和谐家园】,乞讨求生。
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家里几张嘴都不够吃呢,还给外人补贴!
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家里住!呸!
她骂得难听,薛万银臊红了脸,苦于无法解释,只能怒吼几句,扯着她回屋。
院内,薛景寒依旧在读书,对周遭吵闹充耳不闻。
苏戚站在他面前,笑着调侃:“你看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个样子,怪不得能做出雨里下棋的举动。”
薛景寒永远听不到她的声音。
所有的言语,都是苏戚单方面的倾诉。
……有点遗憾啊。她想。
要是能看得见就好了。现在的自己,似乎并没有顶着“苏戚”的壳子。身体,装束,俨然是前世模样。
薛景寒的生活并不轻松。
他早晨起来,要帮着“父母”劈柴生火,打水洗菜。练剑小半个时辰,再背着书箧去明德堂。散学后,去相熟的医馆里帮衬做事,学习医术。晚上回来用饭,读书,关起门来学那些艰涩难懂的政论。
客人并非天天都来。为了稳妥起见,教书议事的人隔三差五来一趟,其余时候,薛景寒可以自行安排。
然而,就算没人看着,他也一如既往,不曾懈怠半分。
苏戚呆着无聊,去城里逛一圈再回来,看见薛景寒伏案读书。
她晃荡着飘出院墙,落在老柳树上,遥遥望见两个年纪正好的男女站在小巷子里,遮遮掩掩递帕子拉小手,半柱香之内完成了欲拒还迎到托付终身的流程。再飘回院子,薛景寒还在念书。
“阿暖,抬起头来。”苏戚说,“你不费眼睛吗?”
薛景寒提起笔来,开始作文章。
“出去走走,外头天气特别好。你看杀戈都在屋顶晒太阳呢。”
薛景寒眉心蹙起,略作思考,涂抹掉刚写的一行字。
“西边儿的酒楼里热闹得很,有好多人在比试学问。”
薛景寒写完了文章,站起身来,理了理滚皱的衣摆。他走到厨房灶前,对着里面忙活的妇人说话:“娘,要帮忙么?”
妇人连忙摆手,恭恭敬敬把人送出来,比手画脚示意他坐着就行。
薛景寒淡淡笑了笑,眼底依旧无甚情绪。他弯腰拿起地上的斧子,搬来木头开始劈柴。
苏戚眼睁睁看着,薛景寒那双执棋拿书的手,握着沉重的斧柄,一下一下劈砍木材。
“唉,劈柴也好,能活动筋骨。”苏戚妥协般蹲了下来,托腮望着他干活。“薛相待人做事总是客气得很,生怕欠了别人。”
客气,而且疏离。
看似态度温和,实则不愿与人深交。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戚扭头,看见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约莫及笄的年纪,捏着手帕走进来。
“喂。”
少女语气很不客气,昂首挺胸对薛景寒说话。
“我娘又头疼了,都是被你气的。薛景寒,你不跟我去赔礼道歉吗?”
薛景寒头也不抬,抡着斧子继续劈柴。
苏戚认得这姑娘。薛万银的二女儿,骄横而且傲慢,总借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找薛景寒的麻烦。
不过……
今天这姑娘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苏戚打量着她脸上涂抹的胭脂,以及新戴的翡翠耳坠子。
“薛景寒,我跟你说话呢!”
薛二小姐跺脚,伸手抓住薛景寒的胳膊:“你别干活了,看看我!”
咣啷,斧子扔到了柴堆里。
薛景寒侧过脸来,视线落在自己胳膊上,冷漠开口:“二小姐松手。”
薛二小姐立即缩回手来,啐了一口,骂道:“谁稀罕碰你,本姑娘还嫌脏!”
薛景寒:“哦。”
他转身回屋。薛二小姐咬咬牙,还是举起手里的帕子:“你过来,拿着擦擦汗。”
哦豁。
苏戚挑眉,看向神情傲慢的姑娘。她能清楚见到,对方那搽着白粉的脸蛋,已然升起了无法掩饰的红晕。
季远侯本名季珺。前几章我打错了,已经修改,等待内容同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很异常
薛景寒停步,客气点点头:“谢二小姐关心。”
他像是没看到薛二小姐怀春的表情,也无意接过手帕。道完谢后,便打算走人。
薛二小姐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好看。羞耻,愤怒,混合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厌憎。
她手一松,绣着鸳鸯的帕子落在地上。
“薛景寒,捡起来。”
她命令道。
薛景寒看了一眼落地的手帕,没动。
“我叫你捡起来!”薛二小姐提高了音量,“就你,也配接我的帕子么?我扔地里糟践过的东西,让你捡了,都是你高攀不起的福气!”
她边说边抬起脚,狠狠踩踏手帕,直至将洁白绢布蹂躏得污黄发皱。
薛景寒看着她胡闹,平静的眼神隐约掺着一丝困惑,但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没有得到回应的薛二小姐被彻底激怒了。
“蠢货,傻子!”她尖声喊道:“滚罢,你这阴沟里生出来的小乞丐,没脸没皮的蛀虫,这辈子只配在烂泥里打滚,娶最【创建和谐家园】的娼妇!”
声音落时,薛景寒身上的气息骤然冰寒无比。他盯着撒泼挑衅的薛二小姐,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只一步,薛二小姐便成了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踉踉跄跄连退数步,勉强缓过气来,惊慌失措地威胁道:“你,你还想打我么?等着,给我等着……”
放完话,她忙不迭逃出偏院,被婢女搀扶着往前面去了。
没过一会儿,薛万银的夫人挽着二小姐的手,在婢女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开始指着薛景寒的鼻子骂街。
其言辞之污秽,语气之尖锐,不堪入耳。
骂薛景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觊觎尊贵的二小姐,要她的手帕。
骂薛景寒忘恩负义品行败坏,试图伤害娇弱无辜还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们不能违背薛万银的意思,撵走薛景寒一家三口。但辱骂和污蔑,显然已经轻车熟路。
老实沉默的聋哑男女跑过来,试图护住孤立无援的薛景寒,结果引来了对方更愤怒的叫骂。
有那膀大腰圆的婆子,不知从哪里拎来一桶发臭的泔水,迎面泼在这对父母身上。淋漓黏腻的液体,溅到了薛景寒的头发和脸颊。
苏戚很难受。仿佛被臭烂的泔水熏到了眼球,连呼吸都凝滞得厉害。
她认识的那个薛丞相,是多么高洁不可攀的人物啊。
是天上的月,崖上的花,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是惊才绝艳克己守礼的先生,杀伐决断冷漠威严的国之重臣。
可他现在,活在市井龃龉里,谁都能来踩一脚,骂几句,啐唾沫表示嘲讽。
夜里,旧部将士和门客前来,议论当朝局势。
他们列出长长的名单,指给薛景寒看,告诉他哪些人可以收归己用,哪些人属于危险祸患。复杂而冗长的人员关系,让苏戚听得直犯困。
他们说完了,觉着不放心,又要薛景寒复述。
薛景寒便从头到尾细细讲来,没有错漏任何讯息,甚至讲得更简洁易懂,切中要害。
“好,好,太好了……”
他们欣喜而激动,叹季远侯子嗣优秀,更甚父辈。
“公子才智过人,且饱读诗书,他日必能直上青云。”
“如今新帝临政,广纳贤才,诏令各郡国岁举贤良方正之士,入仕从政。公子不必再藏拙,从今往后,我们需要名声。”
“名气越大越好,如此,才能博得推举良机。”
“公子做得到罢?”
他们齐齐望着薛景寒,眼睛里亮着热切的光。
薛景寒点头。
周围人再次握住他的手,殷切嘱咐道:“你要牢牢记住过去的事,切勿贪图安乐,苟活于世。记住恨,记住疼,记住死去的魂灵……”
“为了将来,我等死不足惜。但你必须活着,活下去,完成我们的大业。”
这些嘱咐,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苏戚在旁边听着。听得多了,便恍惚觉得它们化作某种诅咒,扯不烂丢不掉,如蜘蛛网层层包裹住心脏。
等众人散去,屋内重归寂静,薛景寒依旧挺直了脊背坐着,久久未动。
灯油熬尽,室内光线昏暗,一切景象都变成了模糊死寂的影子。从远处传来轻浮欢畅的笑声,有个高亢的嗓音嚷着。
“我的百锦……真会讨娘欢心……”
不知谁说了什么,紧接着爆发阵阵大笑。
薛景寒独自坐在冷清房间里,轻声对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