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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已经插上了洁白的花朵,装饰用的草绳或花藤悬挂在每一座屋舍的房檐下,大人们抱着收集来的柴火前往离家最近的广场或空地,为晚上的篝火做着准备。而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则围绕着大人们大呼小叫着,连打带闹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精力。
这样的景象不仅仅是平民街区独有,就连那恢弘的白银堡内,也有着相似的光景。
仆役们正在庭院中准备巨大的篝火,骑士们擦亮了他们的长矛和刀剑。并将其装饰在通往庭院的长廊上,一袭白色长裙、银发披肩的维多利亚·维尔德站在庭院入口前,她手中拿着白色的告死菊,并认认真真地把这朵花别在威尔士·摩恩的胸前。
“殿下,愿您牢记先祖的荣光。”女公爵看着眼前的摩恩血脉继承人,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说道。
威尔士·摩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白色小花,略显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低下头:“我会牢记它的。”
维多利亚女公爵看着威尔士·摩恩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突然说道:“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每年的安灵节都要由维尔德家族的族长来为摩恩血脉的继承人佩戴告死菊么?”
威尔士·摩恩的眼神似乎闪动了一下,但他仍然语气平静地开口了:“这是因为维尔德家族在王国最危难的时刻庇护了摩恩的血脉——
就如先祖值得纪念,这份情谊也值得纪念。”
维多利亚注视着威尔士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任何威压。但这位女公爵仿佛与生俱来的寒冬气质还是会让人产生难以言喻的压力,在正常情况下,和她对视的人都坚持不过十秒钟——
然而她对面的中年男人顶住了,在长达十几秒的注视中,威尔士·摩恩都没有转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坦坦荡荡地和女公爵对视着。
维多利亚似乎露出一丝微笑,她收回了视线,看向庭院中初具规模的巨大柴堆:“我也曾问过埃德蒙王子同样的问题,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不知道。”
““这是为了让每一个摩恩后裔知道,是因为有维尔德家族存在,他们才有资格在这座白银堡里纪念自己的祖先,而不是在北山郡的马棚里”,这是他的原话……”
维多利亚语气淡然地说道,“那是在三年前,我们那位伟大的开国英雄还没从坟墓里走出来。”
威尔士·摩恩没有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他现在应该也佩戴着告死菊吧,在圣灵平原东部的某座要塞里,燃起了篝火,纪念着那位很有可能是被他亲手杀害的父王,他终于不用屈辱地在白银堡里接受我给他戴上的花,按照我的要求去纪念逝者了……”
维多利亚微微偏头,对着已经人过中年的皇储说道,“现在这个角色换成了你,重新换成了你。”
“我并不认为这是屈辱。”
“或许吧,但这不重要……”维多利亚的语气很淡然,似乎真的很无所谓,“你的父亲是一个好国王,坦白来讲,我是敬重他的——尽管他不一定乐意接受我的敬重。”
威尔士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公爵,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一贯气质清冷疏离、很少长篇大论的北方统治者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而维多利亚却没有在意他的困惑,只是继续说着:“这个国家屹立了几百年,有几十个人曾坐上那个王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真正在乎这个王国,你的父亲做到了……
不管你信不信,维尔德家族一直以来都是真心实意支持他的。”
威尔士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虽然你从不说出来,但你也认为这是一种挟持和控制……”
女公爵根本没有回头,却好像已经看到了威尔士细微的表情变化,“然而我们有着自己的考量——一切都是为了安苏王国。”
一百年前的雾月内乱给了我们很大的教训,那场内乱是因王权争夺而起。
但第一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在生前的荒唐生活和各种乱政才是让局势失控的真正原因,从那天起,我们就意识到了——王位必须有一把锁。
“国王是至高的,但国王不能是失控的,为了长久的稳定,必须有人能在王权失控的情况下及时控制住局面。
所以在第二王朝,我们建立了摄政公爵的制度,王权将得到监视和控制。
但反过来,国王也同样在制衡着公爵们的权力,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谁手中也不能有绝对的权力,任何权力都必须有备用方案,这两点就是维尔德家族在雾月内乱中总结出的教训。”
威尔士·摩恩终于打破了沉默:“那你们想到埃德蒙和东境公爵的变数了么?”
“人心总在计划之外……”女公爵沉默了两秒之后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总结出的教训就没有意义,从事实上,安苏能从雾月内乱挺过来,依靠的确实是摄政公爵制度。
这个制度或许需要完善,但还远没有到废弃的时候。”
威尔士沉默下来,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公爵:“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
“这些话,我的父亲在你父王登基之前也曾对他说过……”
女公爵平静地说道,“在三年前的安灵节,我原本也是打算对埃德蒙说的。”
威尔士的呼吸在这一瞬间有了些许停顿。
“王位空悬已久了,这个国家在没有国王的情况下运转了大半年,但它不能永远这么运转下去——
贵族们需要一个效忠的对象,王国军需要一面旗帜,人民需要知道谁才是正统……”
维多利亚女公爵转过身,再次盯着威尔士的眼睛,“一开始,我们认为这场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因为王国军有着相当于东境叛军两三倍的兵力和补给。
但我们确实失算了,我们已经陷入僵持,那么就必须做好继续僵持的准备。”
威尔士张了张嘴:“我……”
“不能等到战后加冕了,王储殿下……”女公爵说道,并把“王储殿下”一词咬的很重,“埃德蒙很快也会意识到他没办法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进入圣苏尼尔,他随时也会给自己加冕。而东境公爵会用他的影响力让整个东境和小半个圣灵平原的贵族们效忠新王,盲目的平民则很快就会承认这件事——
因此,你必须在埃德蒙加冕之前成为国王。”
威尔士·摩恩的眼睛微微张大了,然而已经错过王位一次的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强行恢复了冷静,他看着女公爵,坦然而直白地说道:“会有多少人承认我这个国王?会有多少贵族愿意效忠我?”
“维尔德家族将全力支持你,法兰克林家族也是同样,我们可以让这个王国一半的贵族向你效忠——至少明面上向你效忠。”
威尔士思索着,在数秒钟后,他再次开口了:“那你们考虑过一个最大的变数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威尔士·摩恩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前那朵告死菊。
“我已经准备好前往南方的行程,我会亲自和那位开国公爵谈谈……”
维多利亚表情肃然地说道,即便是这位有着冰雪女王之称的北方统治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禁带上了格外郑重的语气,“我会尽我最大努力。”
“你认为他支持我的几率有多大?”
维多利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他不要反对。”
在这句话之后,两个人一同沉默下来。
他们注视着庭院上的巨大柴堆,注视着那些装饰在各处的草环与告死菊,注视着那些正在为祭礼做准备的法师和礼仪官们。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昏暗的天光意味着点燃篝火的时刻已经临近。
安灵节真正重要的部分就要开始了。
这是个纪念先人,向古老的亡者们祈求祝福的日子。
可是这个节日最初所纪念的那位先祖……
如今却自己从告死菊盛开的彼岸回到了人间。
维多利亚·维尔德沉默地走向庭院,从放置在石桌上的橡木枝中拿起一段扔进那柴堆中,随后下令点燃了篝火。
看着那渐渐燃起的火焰,这位北方统治者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只需要在篝火中扔一根木棍,先祖就会祝福自己……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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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纪念
盛大的篝火燃烧起来,远方的钟楼响起一阵阵悠扬的钟声,在满城弥漫的告死菊清香中,圣苏尼尔开始被一层朦胧梦幻的烟雾笼罩起来,遍布全城的火光就仿佛对抗着渐渐深沉的夜幕,在满天星光之下,造出了一城的光辉。
这让人不禁想起那个已经成为传说的黑暗年代,想起那决定人类命运的第二次开拓在黑暗混沌的魔潮中,先祖们是否也曾像今天这样燃起巨大的篝火,如同在黑暗中竖起灯塔,指引着在魔潮深处迷途的同胞们向自己靠拢?
这或许也是安灵节夜晚必须燃起篝火的另外一层隐含的意义吧。
看着眼前晃动的火光,听着礼仪官在一旁宣读冗长的安魂祷文,威尔士摩恩面无表情地静默着,这位安苏名义上的统治者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这缅怀摩恩先祖的庭院中,从篝火中腾起的点点火星在他面前起伏跳跃,乘着蒸腾的热风飞向黑暗的夜色,渐渐和深秋的星空融为一体,在那夜空中,他并看不到查理摩恩他那位遥远而陌生的血脉祖先的面孔。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这位人到中年的皇储突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祥和宁静之感笼罩了自己的身心,他瞥到一抹在空气中浮现的光辉,便转过头去。于是看到了身穿白色长裙的维罗妮卡摩恩正站在自己身旁。
在这位圣女公主胸前,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在圣光的滋养下怒放着,圣洁而美丽。
“兄长,晚上好。”维罗妮卡脸上带着那似乎永远不变的恬淡微笑,微微欠身说道。
“维罗妮卡……”威尔士摩恩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这个天才般的妹妹,“你不是应该在大教堂祷告么?”
“今天是安灵节,父王离开人世之后的第一个安灵节……”维罗妮卡淡淡地说道,“主会宽容的。”
这话并不像一个在外人眼中教科书般虔诚的“圣女公主”能说出来的。
但威尔士摩恩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表现的非同常人,她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且总是有无数巧妙的理由来让自己的行为显得顺理成章。所以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一句。
令人尴尬的片刻沉默之后,威尔士主动开口道:“维多利亚女公爵来过,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你就要成为国王了。”
威尔士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不难猜,局势如此,摄政公爵能进行的选择不多。而今天正好是安灵节,在先祖们面前,她跟你说这些正合适……”
维罗妮卡平静地说着,然后微微弯了弯腰,“兄长,祝贺你。”
威尔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他看着维罗妮卡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带着温柔而令人信赖的浅笑。
可是在他眼中,那眼睛却好像用宝石雕琢的、惟妙惟肖的赝品一般瑰丽,美好。却无生命,那是一种既无恶意又无善意的眼神,这让他忍不住别扭地转过头去。
似乎从没有人感觉过这位圣女公主的气质有丝毫异样,每个人都把她当做天赐的宝物,当做安苏一切美好精神的象征。
可是威尔士在维罗妮卡还很小的时候就总会在和这位妹妹相处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怪异。
在这种怪异压力下,他会尽量避免主动和维罗妮卡独处然而今天是安灵节,他没有任何理由提前离开庭院。
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并试图把话题转移开:“听说在圣教军上战场之后,王国军的局势正在渐渐好转……”
“也只是好转到了可以跟东境叛军僵持的程度……”维罗妮卡回答道,“而且僵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气正在变冷冬季作战对战斗双方而言都不利。”
“是么,我没想到这些……”威尔士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并不适合当国王,我连这些都想不到。”
“没有人生来就适合当国王,你只是离开白银堡太久了……”
维罗妮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庭院中的篝火,在停顿了几秒之后,她突然冒出一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今年安灵节所点燃的篝火,比往年要多了一倍。”
威尔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战争吧。”
“死去的信徒会回归各神明的国度,无信者则皆会落入死神的府邸,灵魂自有各自的去处。
但人们愿意坚信,那些逝去的灵魂会踏着告死菊的花瓣回家和生者一聚……
兄长,你相信那些灵魂会回来,而且在火光中看着我们么?”
威尔士不禁看向庭院中的大火堆,那些明亮的火焰在夜空中跳跃着,火焰与烟尘形成的朦胧帷幕中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他忍不住会联想,联想那些晃动帷幕里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弗朗西斯二世的面孔,那位老迈的国王拄着权杖,面色淡然地看着自己,视线中没有任何期待。
“我希望他们能在神的国度安息就好……”威尔士说道,并看向身旁的维罗妮卡,“你呢?作为圣光之神的活圣人,你能在火光中看到我们的父王和各位先祖么?”
维罗妮卡沉默了片刻,随后转身离去:“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是威尔士摩恩在心中说道。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篝火中升腾起的烟雾笔直地飘向夜空,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和更多的烟雾融合在一起,无数篝火的烟汇成了一股巨大的烟云,群星都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