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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纪啊，这么说，东西一定没错的了？！”听完纪敏栋的那顿话后，老周扬了扬眉毛，非常高兴地说道，“那真好啊，这件事总算是要办下来了！虽然一千二百万就这么付给一位外国人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不平衡，但是能给我们博物馆添加一件‘镇馆之宝’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振奋，功在千秋的大好事情啊！”

  他情绪突然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激动了，语带几分感慨，奇怪的是，纪敏栋面色登时一沉，摇了摇头说道：“老周，先别急着下定论，一件瓷器他做得再好也终归要断代啊，年代不对头，那即使再好也不是元青花，只是一件精美的青花瓷而已。”

  说出这句话时，纪敏栋眼角余光在偷偷地瞄视詹姆斯，生怕对方听者有意似的。

  “老纪，这怎么说？”老周下意识地又伸手拉住了纪敏栋的手臂，表情阴晴瞬变，他对纪敏栋那一番话语似懂非懂一般，赶忙询问其具体想法道。

  纪敏栋低低叹口气，说道：“老周，你别担心，我那也仅仅是多疑而已，毕竟一件看好的东西是极少出现那种情况的。我唯一有所顾虑的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眼睛瞟向正在另一边弯腰低头认真察看那件扁壶的莫立明，眼神转动，若有所思。

  “顾虑什么？”老周语气急切地追问道。

  纪敏栋说道：“你可能对古玩行里的一些情况不大了解，在这一行里，有一种人就像是计算机界的黑客一样，他制假和制造病毒差不多，能毒坏整个系统，然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厉害的‘青花黑客’，制作出来的青花瓷足以以假乱真了，行里人把这类很难识辨的赝品习惯上称作为‘高仿’，没有相当高明的眼力那是判断不准的啊！”

  他感叹间目光一直停留在莫立明的身上，他似乎从莫立明的身上想到了什么。

  “哦，原来如此！”老周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也知道仿品的流行，但以前从未听说过‘青花黑客’这个词。老纪，我相信你们的眼力，什么赝品在他们眼皮底下还不原形毕露吗？”

  “那不然，老周，你过奖了。”纪敏栋很是谦虚地说道，“我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等次。而实际上，有一种高仿让我如芒在背啊。”

  “什么高仿？”老周随即问道。

  纪敏栋也毫不隐瞒地如实告诉他：“是叫‘薛仿’，这一种高仿是他们程家人世代相传的一种技艺，十分高超，现如今行里也只有两三个专家对薛仿有点研究，但真真要看，还是难免有打眼的可能哪！”

  “‘薛仿’？恕我孤陋寡闻，这么有名气的仿品我都没听说过。”老周脸有惭愧之色道，“那老纪，一件‘薛仿’既然造作得那般完美，能蒙蔽世人的眼睛，那么就算有哪位专家指认得出来，也很难让大家信服啊，因为东西毫无瑕疵，以一般人的眼力看不到上面去吧。”

  说着他颇有愁容了，仿佛在为这一行的本分人捏汗，可莫要被高仿害了。

  纪敏栋却说道：“老周，你是有所不知啊。但凡真真的‘程仿’，它上面在一定的部位会留有暗记的，这暗号一方面体现了薛家人的自负心理，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等到走投无路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把暗记拿出来摆个说法了，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薛仿’仿了很多的国宝级的文物，这种东西可是让国家方面盯着不放的，一不小心便会出大漏子。

  “我曾听一位在t市博物馆工作的老朋友说起，早些年他就遇到过这样一起啼笑皆非的案子，有一个文物贩子在带着东西过边境的时候被查了，武警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件国宝级别的清康熙五彩大瓶，那是格外地瑰丽华美，让他看了当真是美不胜收啊，那文物贩子以走私文物的罪名被逮捕了，但他拒不承认，非说那东西并不是文物，而只是一件造假的工艺品，后来警察请来数位在文物界都赫赫有名的专家前来验货，这几名专家一致认定，那是一件真正的国宝，故宫里相似的那一件比起它都要大大地逊色，但是那个文物贩子却偏偏不承认这一点，他一口咬定，东西是假货，那批专家看走眼了。为了澄清事实，他找到了当初卖给自己东西的货主，那货主也供认不讳了，说那件康熙彩瓷确实是赝品，是他从别人手上买来的一件高仿，可警察和那几位专家又如何会听他的一面之辞。后来你猜怎么着？那个货主借给大家指出造假所在之名猛然发难，他举起那件国宝瓷器便砸，当场的人一个个都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感到无比愤怒时，却只听到那人嘴里不住地发出欢快的叫喊声：‘我找到了，我找到！’他果然是找到了，那是证据，高仿的暗记，正是‘薛仿’。

  “那几位文物鉴定专家得知真情实况之后，他们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实告诉他们，那东西再美也只不过是一件高仿，并非真真意义上的康熙瓷器。哎，当时候专家们颜面丢尽，这其中就包括我那位朋友，他是一位严谨的人，做事很细心，看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下肯定的，在行里他闻名遐迩，自信心也很足，值得骄傲，可是自从经历过那一次的打眼以后他就变得极为低调了，从不轻易给人鉴定古董，因为他背负起了阴霾啊，而这全是拜‘薛仿’所赐。可想而知，‘薛仿’有多么地难辨了，又是多么地害人，让人防不胜防！”

  “是啊，像这种东西，它是行内的大毒瘤！”听完纪敏栋那篇长篇大论的述说后，老周也叹息道，“难道真没人拿‘薛仿’有办法了吗？”

  纪敏栋没有直接回答他这话道：“而就在几天之前，我们就差点儿被一件‘薛仿’害了，幸亏有个人帮我们解围，他指出了‘薛仿’的暗记，化险为夷。”

  “那这个人真不简单啊！”老周赞叹道。

  纪敏栋忽地眉开眼笑地说道：“其实这个人不是别人，他现在就在我们身边。”

  “这人正就在我们身边？！”老周这一惊吃得可不小啊，忙问道，“谁？！”

  他眼光扫扫傅艺红又扫向莫立明，最后停住在傅艺红的身上，隐隐地，他好似猜到了什么。

  “老纪，是贵侄女吧？”他随又疑问道。

  纪敏栋摇摇头道：“不是她，她当时也和我们在一起，是受害者。”

  “啊？”老周惊疑道，“那肯定就是那位莫老弟了！真是看不出来啊，他年纪轻轻的竟有那份眼力！”

  他炽热的视线落向了莫立明。

  “对，就是他。”纪敏栋郑重地一点头说道，“所以刚才我一见到他就邀请他来为我们看这件瓷器，要是过了他的眼，那老周啊，东西就大可放心地搬去博物馆陈列展出了。”

  “那问问他的意见吧。”老周道。

  纪敏栋说道：“嗯，我去问一下他。”

  “莫老弟。”

  纪敏栋突然走到莫立明的身边笑吟吟地轻声招呼道。

  “哦！”听到声音，莫立明当即反应了过来，他晃了晃神，应着纪敏栋的呼喊掉转头来。

  “你看出名堂来了？！”

  当发现莫立明脸色有异时，纪敏栋心里在发跳了，他连忙相询。

  “纪先生，这东西我看着不对啊！”莫立明直截了当地说道。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物不是元青花

  “不对？！那东西有状况？！”

  听到莫立明突如其来的那句话之后，纪敏栋怦怦心跳，他脸色也乍然大变。

  “嗯！”莫立明神色严肃，用力地一点头道，“确实有状况！”

  “什么状况？！”纪敏栋连忙追问道，他急迫地想知道莫立明到底看出了什么，不过他潜意识地已经认同了莫立明，认为对方既然那么一说那自然有其一定的道理，也就是说那个看似精美绝伦毫无瑕疵的元青花扁壶存在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在纪敏栋的眼里，他莫立明已不是拍卖公司瓷杂部一个小小的杂工那么简单了，而是这一行的“怪才”，眼力非常独特，因为他能看到一件瓷器上面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尤其是他能辨认出“薛仿”来，这更加地难能可贵。

  莫立明和纪敏栋压低声音说话，傅艺红他们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话语，但是两人的表情谁都看得到。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傅艺红见莫立明两人神情有异地在那里窃窃私语，心中不免惊疑了起来，当下她的视线已从那件瓷器上移了开来，然后专注地定在莫立明的身上。

  “不好说。”莫立明呼口气道，“还是先用事实来证明给你们看吧，这样更有说服力。”

  “事实？”纪敏栋被他给弄糊涂了，他不知道要干什么，究竟拿出什么证据来说明那个元青花瓷有问题。

  莫立明眨了眨眼道：“纪先生，你稍安勿躁，等会儿就会真相大白了。”

  “哦。”纪敏栋不由得深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莫立明轻声说道：“纪先生，我先给你一个确切的结论，那就是那个青花扁壶并不是元青花。你听了之后别表现得太惊讶，以免詹姆斯觉察出什么来，毕竟在我们没有摆出实证之前如果就说东西是赝品，会闹得他的情绪不愉快的，如此一来，周先生也不好做人，他们才是当事人，而我们是旁观者。”

  “我明白你的意思。”纪敏栋点点头道，尽管他表面极为勉强地装出一副镇定的神态，但是心下里却是一番波涛汹涌的景象。

  “果不其然啊，东西有大名堂！”他暗自惊呼道。

  莫立明跟纪敏栋暗暗地交谈的时候，詹姆斯也注意到了，但他也没往坏处联想，他还沉浸于自我陶醉中呢，因为刚才纪敏栋他们已经对他的东西直接或是间接地大加赞赏了一顿，为此他甚是自豪的。

  “纪叔叔，莫立明，你们在讨论什么呢？有什么事情吗？”

  这时，傅艺红悄然走了过来，只听她直言问道。

  莫立明当先反应了过来，他掉头注视着傅艺红，眯了眯眼微笑道：“傅经理，我和纪先生在谈那一件元青花瓷器的特点。我有很多东西需要向他请教呢。”

  他提高了声音，詹姆斯他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傅艺红笑吟吟地说道：“纪叔叔可是在古代瓷器艺术方面研究很深的，造诣非凡，我也经常向他讨教相关的知识呢。哎，纪叔叔，还有莫立明，你们应该也都看好了那个青花扁壶吧？我只觉得它太好了，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来，可这反而让我看不透，似乎有什么不对头，可实在是看不明白，就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挥不散那层迷雾，拨云见日就差那么一丁点了吧。”

  他这后来的话也是低沉着声音说的，也生怕瓷器的主人詹姆斯听去了有不好的反响似的。

  “艺红，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是一样的。”纪敏栋回答道，眼神有些闪烁不安。

  “那你呢，莫立明，你有何高见？”傅艺红随即问莫立明道。

  莫立明谦虚地说道：“高见说不上，只是我向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看东西？！什么东西？”傅艺红俏脸一变，大感吃惊道。

  “等等。”莫立明不慌不忙地摆摆手道，然后他径自走到了詹姆斯的身前。

  “詹姆斯先生，能否帮一个忙？”莫立明笑意盈盈彬彬有礼地请问道。

  “什么事？你请说吧。”詹姆斯也眉开眼笑俨然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地回应道。

  莫立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两面小镜子，方形的，小片的最好。我们就做最后的一个鉴定步骤。劳烦了。”

  他说得很客气，詹姆斯也没多想什么，一开口便答应了下来，说道：“好吧。我叫人拿来给你们。”

  稍后他就别过脸去在那里用英语呼喊一个人了，马上便有人应声走了进来，那人正是莫立明刚刚在古玩店大堂里见到的那个身材很不错的外国女孩子，从詹姆斯的话里听得出来，原来那女孩是他的妹妹，名叫珍妮，这名字在英美等地好像挺为流行的，用的频率比较大。

  詹姆斯向珍妮说明莫立明的特别要求之后，珍妮忙答应着，而后转身走出去寻找东西了。

  “纪叔叔，莫立明要拿镜子干什么？”傅艺红大惑不解地询问道。

  “嘘——”纪敏栋端正神色，有点神秘兮兮地说道，“艺红，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莫老弟那是在做……准备。”

  他隐含其意，傅艺红说道：“准备？”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豁然想明白了一般，叹口气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莫立明真高人不露啊！”

  “可不是？”纪敏栋点头道，“我们等一下就能明白他的用意了。”

  此刻他都迫不及待了，只是想尽快在莫立明的指点之下识破那件看上去极其完美的青花瓷的庐山真面目。

  不多一会儿，珍妮还真找来了两块很符合莫立明要求的镜子，或者说是镜片，方形细条的，能伸进那个扁壶的壶口里面去。

  接过镜子并感谢了珍妮后，莫立明就反身走回到了瓷壶的前面。

  傅艺红和纪敏栋立马一块儿凑了过来，眼见这一幕，西安市博物馆的老周惊异之际也走了上来，他倒很想看看，莫立明拿镜子做什么鉴定。

  “纪先生，傅经理，周先生，我让里面看一下这个东西，我想你们也一定认得出它是什么。”莫立明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艺红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均有疑惑不解之色。

  稍后只听见莫立明对詹姆斯说了：“詹姆斯先生，我可以稍微碰触瓷壶吗？你放心，我不会动了什么东西。”

  他一脸的认真的表情，詹姆斯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爽快地笑道：“请便吧，莫先生。”

  “谢谢。”莫立明谢了他。

  随后他就一只手拿着一块镜子，左手捏着那长形镜片的一端，而另外一段伸进了壶内。

  见此情形，傅艺红他们更是显得诧异了，谁也不知道他这是所为何事。

  莫立明将一片镜子深入壶口以后，只见他又用上了另外一面镜子，右手上持着的那片镜子则是正对着前一面镜片。

  他好似在调整，约莫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手指的轻微移动动作停顿了下来。

  “好了！”莫立明欢呼一声道。

  “什么好了？！”傅艺红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莫立明手上的镜子，这一时片刻地他们仍然不清楚莫立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

  “傅经理，你来看看。”莫立明镇定自若地说道，“往我右手上的这面镜子看，看所映照的另一面镜子的内容。”

  “嗯。”傅艺红莫名其妙地应答下来，尔后，她依照莫立明的话低头去观察那镜子上的情况了。

  “啊！”

  瞬即，傅艺红发出一声惊叫声，并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这也太巧了吧？！又是一件仿品！”

  “仿品？什么？！傅小姐，你在说什么？！”突然听着傅艺红那惊叹声，詹姆斯登时有惊又急，瞪大了眼叫道，“我这件瓷器怎么可能是仿品？！你们……你们一定看错了吧？！”

  “詹姆斯先生，傅小姐没有乱说，我们是有铁证如山的证据的。”莫立明语气郑重地回应道，“依我们看来，你这件东西并非真真的元青花，而是仿造出来的一件‘高仿’。”

  “你胡说！”詹姆斯惊急而怒了，气呼呼地指着莫立明吼道，“你们根本不懂，分明是在故弄玄虚，亵渎我这神器！”

  “詹姆斯先生，你这件瓷器不仅是一件高仿，而且我能指出，这是‘薛仿’，你自己来看一看吧，从这能看到它内壁上有作假的痕迹，是一团红漆印号，那是‘薛仿’的暗记，非常典型，是三种‘薛仿’暗号中的一种，它却是早期的，说来你还挺幸运的，这件东西若不出所料，产自民国，出于薛家早年的作品，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傅艺红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解说了起来。

  “我不相信！”詹姆斯一张白色的脸孔霎时涨得通红，很是生气地说道，“我这明明是元青花，跟民国的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也不由得注目看向那镜子上面，当瞧仔细之后，他猛地一拍额头。

  “我的上帝啊！”

  顿时之间，他高声哀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