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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古事》-第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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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主意,古船下沉的非常快,就那么一犹豫,大半截船体已经没入了水中。我们没有回转的余地,又想不出办法,弥勒抓着我拖到舱门后,反手把门紧紧的关上,道:“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等船沉了,咱们想办法出去,浮水到下游去,避开那些人。”

        我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幸好水性出众,我不担心会被淹死。

        水面咕嘟咕嘟的气泡翻个不停,整条船随即就没入水里,而且还在不断的下沉,可能是要继续沉到河底。我跟弥勒跑到底仓那边,又顺手捡了把手电筒,想看看石头棺材有没有动静。

        其实,黄河的平均深度并不算深,就算汛期里,一些河段也水位有限。然而弯李营河段的河水却深的有点离谱,我和弥勒已经跑到舱底的时候,古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顿了一下。

        “是不是到河底了?”我想着要是差不多的话,就趁这个时候离船浮水,顺流而下。

        “估计是。”弥勒总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来回乱看,一会皱眉头,一会又咽口水。

        咔……

        那口摆在底舱正中央的石头棺材,突然像是悬空了,下头的船板穿出一个洞,河水呼的就涌了进来,石头棺材顺着洞沉了下去,船板上的洞不算小,水涌的很急。而且,船底下面的水微微的打着旋,我和弥勒顿时被涌进来的水冲倒在地,随后又身不由己的顺着水流,跟着石头棺材一起被吸了出去。

        眼皮子下面的膜顿时翻下来罩着眼睛,手电的光线照不出去多远,昏昏沉沉中,我发现古船并没有真正沉到水底,而是悬浮在距离河底还有七八米高的地方。石头棺材慢悠悠的下沉,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下面的泥沙浑水中,有一个黑乎乎的漩涡。

        漩涡一片模糊,好像是一个漆黑的空洞,石头棺材就是朝那个漩涡中下沉的。漩涡的周围,密密麻麻聚集着一大片浮尸,随着漩涡的旋转,围绕漩涡转着圈。浮尸外面,是一片又一片的鱼,还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所有东西全部在绕着漩涡不停的转动。

        虽然我看的不算很清楚,但至少看出了大概,那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同密密麻麻的浮尸,其实不是在守护那条船?甚至不是在守护那口石头棺材?古船原本是在漩涡上面沉着的,被老余他们硬搞了上来。如果这样想的话,所有的东西,其实只是在守护这个漩涡。

        或者说,守护漩涡里的可能存在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 鬼抬轿子

        黑漆漆的漩涡里,不知道有什么,但是心里的念头一产生,很多事情仿佛都得到了答案。古船本身,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它沉在河底,可能完全是为了守住漩涡黑洞里的存在。古船上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那口石头棺材,然而古船的踪迹已经被人发现了,所以石头棺材才会破船而出?

        很短时间里,石头棺材就离开了视线,沉到漩涡中,那漩涡好像深不可测,棺材进去就失去了踪影,漩涡外面,一圈又一圈的浮尸正在慢慢的游动,两三米的大鱼,稀奇古怪的水生动物,把漩涡四周堵的严严实实。我很想到漩涡下面去看看,但是条件不允许,一口气没办法憋的那么长。

        心里想着,弥勒就在旁边晃悠着扯着我,双腿一蹬朝水面浮去。我们一动,那条悬浮在水下的古船也动了,好像又要上浮。但是气跟不上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使劲就朝上游。

        我和弥勒浮出水面的时候,那条古船也从水下微微的露了头,岸边那些人还没有走,看到古船,一下子就忽视了我和弥勒。古船浮出水面的速度也相当的快,半截船体浮出的同时,立即随着水流朝下游漂去。岸边的人都坐不住了,吆喝着在岸上跟着船一起跑,估计是打算想办法把船给拦住。

        这样一来,我和弥勒就很容易脱身了,挣扎着游到另一边河岸,爬上河滩。我们害怕还有什么波折,连气都顾不上喘,拔脚就走,一直跑出去很远才停下脚步。我心里完全就被那个河底的黑乎乎的漩涡给引住了,很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我跟弥勒商量,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到下面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有些东西既然藏的那么深,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如果强行去看,估计会有麻烦。”弥勒把衣服脱下来使劲拧水,道:“命只有一条,珍惜着点。”

        “这不是你当时拼了命要朝船上跑的时候了。”

        “不是一回事。”弥勒笑着道:“我只是想一探究竟,在船上还能勉强应付,到了水里,你行么?听我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既然留了,就有留下的道理,能拿给咱们用的,咱们就用,既然藏起来了,也有藏起来的理由,这些事情,最好别强求。”

        “还有。”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想起弥勒瞒着我的事,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脖子上的镜子。”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弥勒咧咧嘴,道:“镇河镜,蛇篆刀,都是辟邪的东西,在河滩上流传的年头多了,听的耳朵起茧子。”

        弥勒反正就这么糊弄过去,我再问,他就不肯说了,东扯西扯的打哈哈。这让我越发肯定,这货肯定不是个单纯的收水货的人,我本想借势问问那块木像的事,却又觉得还不到时候,即便现在问了,弥勒也只会信口胡说。正因为这样,虽然刚刚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了一会,但我心里的戒备一点都没有减少,总觉得这个肉呼呼的家伙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厚道。

        我们马上就远离了弯李营河道,弥勒不肯说实话,还是张罗着要去收货,我心里惦记七七,沿途仍然一路在找。但是弯李营河道附近很荒,旱季汛期都不见个人影,连着走了两三天,身上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连补充的地方也没有。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离河滩远一点,去寻找有人的地方。

        离河滩一远,地就比较干,我们两个过了老虎口子,还是找不到有人烟的地方。过去听人说过,过了老虎口,还要四五十里才有村子,但是天色已经黑了,弥勒就说,忍忍饿,歇到明天天亮再走。

        这个季节正是植被很茂盛的时候,远离河滩的地方杂草小树丛生,我们寻了个草窝子,点上艾叶,然后就打算睡觉。弥勒的心总是那么宽,一躺下就能睡着,但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事,熬了一个多小时,眼睛还睁的很圆。索性就坐起来,闷着头想。

        约莫有十来分钟时间,艾叶燃完了,蚊子小虫在周围乱分,越发的让人烦。我一抬头,朦胧中无意看到离我们不很远的地方,呼的闪过了一片影子。深夜里看到这些东西,头皮就发麻,睁着眼睛再看下去,我的心就突突的跳起来。

        那是什么?

        那东西像是一座正在移动的小房子,尽管只是一个影子,却让我觉得,好像是轿子。光线太暗了,而且轿子移动的飞快,我只能看见轿子前后有几个腿非常短的影子,抬着轿子猛跑。

        “起来起来!”我拍了弥勒一把,翻身就爬起来,七七消失有多久了?轿子是唯一的线索,一旦看到那模糊的轿子的影子,我就无法再镇定,抬腿朝着那边跑。弥勒醒的很快,随即跟了上来,睡眼惺忪的问我怎么了。我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一指前面,轿子和周围几个小短腿的影子正巧出现在视线的极限,弥勒看到了。

        花老汉的傻儿子说过,当时他看到的抬轿子的四个,都不是人。我心里肯定会踌躇,却不能丢下轿子不管。弥勒捡来的枪也在沉船的时候丢到水里了,我们没有别的武器,我顺手拔出打鬼鞭,猛追不舍。

        然而那轿子的速度超出我的预料,本以为拼了命的跑,一定可以追的上,但前面的轿子越来越快,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跟上,跑出去大概三四里地,轿子一下子就消失在视野中。我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心里又急又烦。

        轿子是在一片槐林旁边消失的,槐林有通往其它地方的路,我想继续跟着走下去,但弥勒有点犹豫。在黄河滩的民间传说中,槐树这东西性阴,尤其是上了年头的老槐树,或者枯死后的槐树,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那么多!”我心里就想着自己有打鬼鞭,有镇河镜,足以把那些邪祟东西给镇退。

        就在我们来回商量的时候,槐林那边,晃晃悠悠亮起了一盏灯,当时很多地方没有通电,完全是靠灯来照明的,那盏灯亮起的同时,我就发现,槐林旁边有一座小草屋,草屋对面是一片晚熟的瓜地,那像是看瓜人住的窝棚。

        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看看,弥勒没有反对,只不过比较谨慎。我们俩斗着嘴,冷不防从身后的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几个人。我的警惕性很高,看见陌生人就觉得不安全。但是那几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望着我们看了两眼,出口打招呼。

        看着他们的装束打扮,像是河滩上的“下力人”。这种人都是生活很苦的当地人,在每年农忙时或者收庄稼的时候跑出去给人打短工,挣一点辛苦钱,有的连钱都不收,只换些粮食。有的下力人连家都没有,汛期来了照样来回的跑。

        我和弥勒对陌生人都有点抗拒,所以不太愿意搭话,几个下力人也走的累了,一眼看见远处槐林旁边的灯光,就打算朝那边走。我看着这是个机会,拍拍弥勒,跟对方隔了十多米,一路尾随。

        我想的估计没错,槐林旁的小屋子就是个草窝棚,几个下力人过去敲门,破旧的小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我看见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儿,隔着门缝看那几个下力人。过去,河滩上的普通人都比较热情,遇见能帮忙的事情,多少都会搭把手。几个下力人说走路走远了,又累又饿,想借老头儿的锅做点饭。那老头儿看上去有点磨叽,不过最后还是把人让进屋。我拽着弥勒就走过去,想问问老头儿,有没有看到轿子从这里经过。

        “刚才喊你俩,你俩还不搭理人哩,这会儿不也跟来了?”有个四十来岁的下力人,看着很憨厚,见我和弥勒也进屋了,就咧着嘴笑,转头对老头儿道:“大爷,锅灶都有吧?咱们带的有东西,借你的火做了,你也吃点。”

        “有哩,有哩。”老头儿年纪很大,揉着眼睛道:“后晌儿子送来点肉,煮了一锅子汤,剩了一大半,这个天儿热着哩,放明天保不准就坏了,你们就着干粮喝了拉倒。”

        几个下力人一听有肉吃,当时就乐了,不过心里有觉得过意不去,最后五个人凑了三块钱给老头儿。老头儿接了钱,晃悠着去锅灶前头拿碗,那个憨厚的下力人殷勤的帮忙,锅盖一掀,一股带着热乎劲的香味就飘过来了。

        “兄弟,喝一碗。”憨厚的下力人也不计较我和弥勒的态度,给我们端来两碗汤,又递过来两个硬馍馍,道:“吃吧吃吧,谁出门还能背着灶台的不是?”

        我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明显就是几个掏苦力糊口的正经人,先前怀疑的有点过火。于是道了谢,顺手接过碗和馍馍。几个下力人吃的稀里哗啦,我端着碗,就觉得这汤很香,几天没吃好饭,闻见这股香味,食指大动,拿着馍馍就啃了一口。

        “你别出声。”弥勒端着碗放到嘴边,但是没有喝,蚊子哼哼一样道:“这汤不能喝。”

        我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看碗里的汤,随后询问似的盯着弥勒。

        “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把汤慢慢豁了,一口都别动。”弥勒的喉结动了动,装着啃馍馍挡住自己的嘴,继续哼哼道:“这是月牙汤。”

      第七十七章 血腥老林

        我听到月牙汤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猛的一哆嗦,脑子里翻江倒海,努力回忆着许久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事。随着我的回忆,这三个字好像越来越熟悉了。

        碗里的汤散发出一股很浓郁又诱人的香味,好像谁都抵挡不了,几个下力人吃的稀里哗啦,非常过瘾。我又偷眼看看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儿,他就蹲在锅灶旁边,嘴里慢慢嚼着什么东西。那汤实在太香了,我低头看了看,小葱花和芫荽浮在汤面上,一点点的油星飘来飘去。

        看到这儿,我身上就是一凉,猛然就回忆起月牙汤这三个字为什么听起来隐隐熟悉。

        汤面上的油花儿像一个个弯弯的小月亮,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听着村里人在大树下乘凉闲扯,有人曾经神叨叨的说过,鸡鸭猪牛羊,包括从山里打来的兔子野獾,煮肉熬汤,漂出来的油花儿必定是一颗颗圆溜溜的,唯有人肉,熬汤漂出来的油花儿是月牙形。

        想到这里,我差点连碗带汤都给丢出去,弥勒眯着眼睛在笑,可能怕人看出破绽,但是他的目光瞥向我,就眨了眨眼睛。看着碗里的月牙汤,这座小窝棚连同那个瞎眼老头儿瞬间就变的阴森。

        “大爷,这汤香的很哩。”那个憨厚的下力人抹抹嘴巴,道:“再给咱们来一碗,钱不够,给你补。”

        “说啥哩,喝吧喝吧。”瞎眼老头儿站起来掀开锅盖,瘪着嘴道:“自己盛,都喝了,省的糟践东西。”

        几个下力人争先恐后的拿着空碗奔向灶台,借着这个机会,我闭嘴贴着碗边,一仰头,一滴汤都没喝,全顺着嘴边流了下去。再看看弥勒,这货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反正手里的碗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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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明白,面上却不敢有任何流露,那个年头儿,河滩上的良善人虽然多,但那些神神鬼鬼的旁门左道被整整压制了几十年,政策一宽松,他们就蠢蠢欲动,出门行脚,时刻得提放着。

        “好香的汤。”几个下力人就围着锅灶,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锅底留着零零碎碎的几块肉,也被人捞上来吃了。吃饱喝足,人人脸上都带着饱食后的满足和畅快,沿着墙根坐下来,打着饱嗝抽着烟。那瞎眼老头儿不说话,站起来洗锅,我和弥勒交换了下眼色,也跟着缩到墙根去,想看看这瞎眼老头儿究竟要做什么。

        “来,老弟,抽袋烟提提神。”憨厚的下力人很热情,拿着烟袋朝我们让。我赶紧就推辞,两碗汤喝下来,他们几个都满嘴的油。我想想月牙汤的传闻,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嗓子痒痒,一个劲儿想吐。

        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约莫就是两袋烟的功夫,他们就有点不对劲了,眼神发直,舌头跟喝醉酒似的大了一圈,说话颠三倒四。那瞎眼老头儿无动于衷的蹲着看,渐渐的,几个下力人都先后闭上了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你们几个,都吃饱了么?”瞎眼老头儿慢悠悠的站起身,阴惨惨的一笑:“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哩。”

        几个下力人已经说不出话,眼神完全直了,呆滞的没有一丝生气。

        “来吧来吧,把你们自己都交代了,就当给咱付了饭钱……”

        瞎眼老头儿打了个呼哨,抬脚就从窝棚另一边钻了出去,几个下力人僵直的迈开脚步,一个一个挨着跟着瞎眼老头儿走。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摸不清瞎老头儿的虚实,这时候仓皇逃走的话,后果还不得而知。弥勒真是个演戏的好手,那眼神直愣愣的跟傻了一样,但是暗地里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镇定。

        窝棚后头就是槐林,很多年的老林子了,瞎眼老头儿背着手朝林子深处走,后面的人慢腾腾的跟着。

        一直走到林子深处的时候,我依稀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瞎眼老头儿慢悠悠的道:“大牛,给你送皮子来了。”

        “嗯。”那道人影又高又壮,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朝这边走,这人大概有三十左右的年纪,敦实的很一截铁塔一样,一脸络腮胡子,赤着上身,穿着一件皮水叉,手里拿了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一边走一边道:“几个,有结实的没有。”

        “都是精壮汉子,你自个儿挑。”瞎眼老头儿说着就走到一旁,那边好像是个木工摊子,乱七八糟的工具,还有一个已经做好了一半的木架子。

        我站在几个人后头,不敢伸头乱看,当透过缝隙看见前方的情景时,脑壳差点炸开。那场景,已经无法用阴森和恐怖来形容,就像是传说中的修罗场,血腥残酷到了极点。

        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上,吊着血糊糊的三片肉,乡下人有时候杀羊,还有抓到特大的鲤鱼时,就会这样头上脚下的把羊吊起来,方便开膛剥皮。那三片肉已经血肉模糊,但是隐约还能分辨出它们的四肢,头颅。

        树上吊着的,是三个已经被剥了皮的人!

        我顿时就紧张的难以自制,可怕的事情见的多了,但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却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粗壮汉子拎着刀走过来,像是选牲口一样,挨个儿在几个人身上捏捏拍拍。

        “这个不行,皮太粗,这个也不行,皮子剥下来就松了,这个岁数太大……”粗壮汉子一边挑一边说着毛病,走着走着就到了弥勒旁边,他伸手拍拍弥勒的脸,又扯扯弥勒身上的肥膘,咧嘴对那瞎眼老头儿道:“这个还行,胖是胖了点,剥下皮先用架子撑着,把皮绷紧了就能用。”

        “那你就先拿他下手,剩下几个凑合用吧,现在是汛期,赶脚的人少了,将就一点。”瞎眼老头儿在木头架子那边敲敲打打,这一下我就隐约分辨出来,他做的,好像是一顶轿子,等到架子完工,外面蒙上轿布就能用。看着木头架子,再看看老槐树上吊着的三个被剥了皮的人,我就猜测,被剥下来的人皮,是要用来蒙轿子的。

        “过来。”壮汉子对着弥勒吆喝了一声,转身就走,可能弥勒也没有想到,被瞎眼老头儿算计了之后,竟然会被带到这里直接剥皮,完全不能再忍了。壮汉子一转身,弥勒突然就动起来,抖手抽出一把刀子,冲着壮汉子的后心就捅过去。

        弥勒的身手算是很快的,那壮汉子没有任何防备,半尺长的刀子完全捅了进去。弥勒一动,我也跟着跑过去,随手捡了块石头,朝着那汉子的后脑用力砸。接连两次重击,那汉子虽然很壮实,但也撑不住了,血葫芦似的倒在地上。

        瞎眼老头儿很鸡贼,看到这边出事,连问都不问,丢了手里的木匠工具就跑。反正已经闹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忌讳,我和弥勒拔脚就追,瞎眼老头儿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绕着密密麻麻的树来回乱跑。我心想着他既然在扎轿子,那么跟抬走七七那顶轿子就有关系,必须抓活口问。

        我跟弥勒追的并不顺手,对地形不熟,而且还得时刻防备瞎眼老头儿来阴的。就这样追了几分钟,瞎眼老头儿明显气短,毕竟上了年纪,腿脚没有我们好使,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

        “老东西,还能跑多久!”弥勒精神立即一振,只要加把力气,眼瞅着就能追上对方。

        我心里不仅仅是因为七七的事情急躁,更恨的是这老头儿不声不响的祸害人命。好端端的人,带进林子就像牲口一样的剥了皮。放到任何年代,这样的事都令人发指。所以我憋着一口气,就打算抓到这老瞎子以后先狠狠收拾他一顿。

        “你们……你们找死……”瞎眼老头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嘴巴还是硬挺着不肯松,绕着几棵树兜了个圈子。我跟弥勒根本就不和他废话,紧追不舍。

        瞎眼老头儿可能真的是跑不过我们了,匆忙中张嘴打了个呼哨,在寂静的夜里,这呼哨声传出去很远。我心里随之就是一紧,觉得瞎眼老头儿是在召唤帮手。对于这片老林子,我和弥勒都很陌生,不能不加意的防备。

        呼哨声响起之后不过两分钟时间,从林子的深处嗖的就钻出来一顶飞快移动的轿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前半夜看到的那一顶,但是看样子是不会错的。轿子跑的非常的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瞎眼老头儿翻身一滚,一头钻到轿子里面。那轿子几乎就没有停,继续抬着瞎眼老头儿朝远处跑。

        这一次,应该是我距离轿子最近的一次,我清楚的看到,抬轿子的那几个东西猛然看上去像是人,还穿着衣服,但是腿特别短,因而跑的非常稳。无意中,其中一个抬轿子的“东西”回头看了看我们,借着头顶星星零零的月光,我一下子看到,那东西的眼窝子是空的,没有眼珠,就像两个黑漆漆的洞,总之非常渗人。

        我和弥勒一犹豫间,那四个东西迈着小短腿,抬着轿子已经跑到了前面。这是唯一一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我一想起身材单薄的七七那她那张怯生生的脸,心里就火烧火燎一样,不顾一切的继续朝着轿子追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穷追不舍

        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追击那顶轿子,但是跟前半夜的情况一样,那轿子快的有点离谱,一路钻出老林子,然后沿着林子旁边一条小路飞快的移动,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就怕自己跟不上。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猛追了约莫有一里地,那轿子虽然还在视线里,距离却越拉越大,这样追下去,迟早还要追丢。

        “不要太拼命了。”弥勒可能觉得情况不明,穷追不舍会有什么预料不到的结局,一边跑一边劝我道:“追不上咱们就不追了,回去找林子里那壮汉子,如果他没死,还能逼问出一点结果。”

        我不答话,但脚下根本不停。弥勒不是我,他体会不到找不回七七的那种感觉。老鬼就托我这一件事,照顾好七七,如果七七找不到,我对得起老鬼吗?轿子越快,我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倔劲儿就越重,咬着牙拼命的追。

        但是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并不是说自己尽了全力就能改变。我一刻不停的追,轿子却越跑越快,即将离开视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就在我灰心丧气的同时,前面很远的地方突然就站出来一个人。那人身材不高,手里拎着一根差不多两米多长的白蜡杆子,我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看到他慢慢从路旁站到了路中间,隐隐挡住了轿子逃窜的去路。

        那人就和一座山一样稳,单手叉着腰,另只手杵着两米多的白蜡杆子,威风凛凛的站在路中间。轿子跑的非常快,转眼就到了那人跟前,四个短腿的东西调了个头,想一口气冲过去。

        就在轿子将要从那人身边冲过去的时候,他猛吸了一口气,双手抓起白蜡杆子,一棍子就横着抡过来。说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气,那一棍子猛到了极点,咔嚓一声,轿子前头两个短腿东西连同轿子前脸的轿杠被打成了两截。白蜡杆子是最结实的木头,一棍子下去,如同摧枯拉朽,差点就把整个轿子给硬生生的打散。

        轿子轰的栽倒在地,就这么一迟滞,我和弥勒已经跑了过去。跑的近了,我才看清楚那个人。

        他长着一张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的脸,不知道是害了什么病,还是被火烧过,那张脸的皮肉揪到一起,鼻子和耳朵都没有了,头上稀稀拉拉剩下几根头发,丑的要死。走夜路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人,肯定要被吓的魂飞魄散。

        这个丑到让人觉得害怕的人慢慢收回那根白蜡杆子,他的眼睛几乎被揪到一起的眼皮给挡住了,我看不到太多。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认得他,但是从眼前这形势来看,他像是在帮我和弥勒的。

        我奔到轿子旁边,正好瞎子老头儿踉跄着从塌了一半的轿子里爬出来,那个丑到极点的人什么都没说,拿着自己的棍子,转身就走。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然而走的却非常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走的只剩一个依稀的背影。其实我很想找他问问,但是瞎子老头儿爬出来的时候起身就想逃,弥勒哼了一声,走过去一脚把他给踹倒了。

        借着这个机会,我看到四个抬轿子的短腿东西,轿子前头的两个已经被那人一棍子打的稀里哗啦,轿子后头的两个还完好无损。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两个短腿东西是被固定在轿杠上的,它们身上的衣服一揭开,就能看到蒙着一张灰扑扑的皮。

        我心里那个恨,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抽下前面被打断的轿杠,用力砸这两个短腿家伙,它们被固定在轿子上,躲都躲不开,两条短腿飞快的蹬着。一棍子下去,就发出一阵木头被打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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