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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门老祖爷因为打捞莲花木像而死,又因为莲花木像而生,那个长胡子老头带走他们,传了一身本事,同时可能也交代了河凫子七门的责任,那是一等一的大事。在老祖爷那一辈的时候,就已经料定,这些事情三五十年不会有结果,需要儿孙后代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七门老祖爷没得说,可是谁都无法保证后世的儿孙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或者出卖七门,或者脱离七门,所以,七门老祖就守在莲花木像的旁边,同时也在信守自己的承诺。
“七门老祖爷当年是立下毒誓的。”唐家婶子道:“叛七门者,家灭户绝,鸡犬不留。”
我一瞬间就想起当年爷爷无意中提过的七门陈规,七门里头大大小小的规矩非常多,像老鬼曾经的三刀六洞,其实不算是最重的惩戒。七门祖规的第一条,就是叛七门者,家灭户绝。我一直都以为这是危言耸听或者夸大其词的规矩,但是今天一听,才知道那些竟然是老祖爷们立下的毒誓。
“大掌灯,以前我们当家的跟我说闲话,他说,一家一户,一人一丁,命数其实都是注定的,能影响命数的,只有运。”唐家婶子叹了口气,道:“这东西确实有些邪门,由不得人不信,大掌灯,你知道不,抱柳村的宋家,绝户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当时抱柳村虽然出了事情,但是老刀子一出现,就逆转了局面,我追击八字眉,之后老刀子赶过来跟爷爷照面,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老刀子和纸人章家的鬼老太婆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老刀子他们既然能赶过来,就说明肯定把鬼老太婆给收拾了,至少是给赶走了。然而宋百义他们怎么会出事?要知道那不是三口两口人,而是一个村子。
“抱柳村没有死绝,但宋家的嫡系都死了。”唐家婶子看着我张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赶紧就解释道:“这个事刚发生,但是已经传开了,我不会瞎说的,大掌灯出去之后随便找附近的人打听,肯定都听说过。”
唐家婶子比我的消息更灵通,抱柳村的事情闹的很悬,一发生就收拾不住了。我听唐家婶子讲的,心里就琢磨着,他们出事肯定是在老刀子收拾了鬼老太婆之后的第二天。出事的时候很惨,宋百义连同他下头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一家十几口,都在村口的榆树林子边上,一人抱着一颗榆树一动不动,等扳过来一看,全都断气了,被开膛破肚,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抱柳村那些旁支不敢声张,匆匆把人收拾了在村子里设灵堂,过了头七就要下葬。
我不怀疑唐家婶子的话,宋家已经被人盯上了,纸人章或者其他人都可能暗中动手。我不是震惊宋家上下死绝,而是在猜疑,宋百义家绝户,难道真的跟七门的祖规,跟当年老祖爷们立下的毒誓有关系?七门虽然散成了一盘沙,但只有宋家一家明着洗手退出七门做了捞尸人。
叛七门,家绝户灭!
想着这条若真若假的祖规,再联想到宋百义一家的死状,我就觉得头上冒汗。
“大掌灯,这些事,不能不信的。”唐家婶子摇摇头,看了看我,道:“我们当家的不愿意惹事,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这个地方,却不敢来取莲花木,知道一些事,也不敢随便乱说。陈家老祖的宝体,是六爷弄走的。如果不是这个地方就在小盘河附近,六爷当年就不会搬到这儿来住。”
爷爷为什么要搬走老祖爷的宝体?我左思右想,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搬走守在莲花木像旁边的老祖爷宝体,就是为了想办法解掉老祖爷当年立下的毒誓。如果这么想的话,那爷爷的目的就非常明显,他要退出七门!
难怪!难怪!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很多过去的事情立即就有了答案,爷爷每天会带我巡河,也会讲一些河凫子的往事,但是最紧要的事情,他一个字都不跟我说,该教的本事,也一点都没教。如果不是临时被老鬼在河上拉走镇河,他估计还会守着那只断手的秘密,一直到死都不会告诉我。
他已经在为退出七门做准备了,假如老鬼不拉他去镇河,那么到了我下头那一代,可能会对河凫子的事情了解的更少,至多两三代,就会完全退变成普通的河滩人。
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因为爹的死,也让他心灰意冷,让他想要从此脱身?但是爹死之后,爷爷照样巡河三十年,一日未变。
我不可能知道爷爷的真实想法,这些,只有他心里是最清楚的。然而在此时此刻,我第一次觉得,他,好像真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他身上的秘密,跟河凫子七门的秘密一样多,就连老鬼也猜不透。
“大掌灯,事情就是这样,我没说谎。”唐家婶子看着我,道:“一时糊涂,犯了贪念,以后真到下头,我们当家的肯定要骂。”
“婶子,这事就算了,你不要出去说,我也不会说,就算将来长门回来了,我也替你掩着。”我想想,唐家婶子这人还是不错的,起码心里还有个长幼尊卑之分,老鬼不在,爷爷不在,我不能把别的人全都得罪。
“谢谢大掌灯,谢谢大掌灯。”唐家婶子可能心里最忌讳的就是我把事情告诉老鬼,老鬼那种观念古板的人,必然要找唐家的麻烦。一听我肯帮她保守秘密,当时就很感激,一个劲儿的道谢。
“婶子,帮个忙吧。”我转头看看小九红,小声道:“这个是排教的人,我们在水里扭着被带到这里来了,她是红娘子的女儿,性子很倔,我想问她一些事情。”
“明白。”唐家婶子一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道:“来真的,还是唬唬她?”
“算了。”我想了想,轻轻摇摇头,我恨排教的人,那是杀我爹的元凶,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小九红可能还没出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说了该说的事情就算了。”
“成。”唐家婶子点点头,拿着自己的手电,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转身朝小九红走过去。
小九红一人蹲在墙根,一副很没意思的样子,看到我和唐家婶子慢慢凑过来,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看我又看看唐家婶子,道:“你们,想干什么?”
“起来!”唐家婶子对我客气,那是因为我的身份,但是对小九红就没那么厚道了,厉声呵斥道:“问你什么,你说什么,撒一句谎,我就撕烂你的嘴!”
“哎哟!你们两个现在穿一条裤子,可长本事了是不是,小姑奶奶是吓大的?”小九红一下就跳起来,但是我跟唐家婶子两个人,对付她没有什么难度,一左一右伸出手,死死的把她给按在原地。
“就问你几句话,老实说了,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说!”小九红被按的不能动,但一下就把她骨子里的倔劲给激上来了。
“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我朝前面指了指,道:“这是镇河阴兵进进出出的地方!前头阴兵多的是,你不说,我也不动你一根头发,就把你绑了扔前头去!”
“你……敢……”小九红一听这些东西就蔫了,虽然还在嘴硬,但底气明显不足。
“绑了她!”我也不和她废话,直接招呼唐家婶子把小九红牢牢绑起来:“扔那边去。”
我和唐家婶子硬架着小九红朝前走,前面的水潭寂静无声,再往后就黑漆漆的一片,小九红开始发抖,梗着头走了一段,当被推到水潭边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
“这么着有意思吗!”小九红抵死不肯再走一步,身子使劲朝后顶,一边喊道:“你要问什么嘛!”
第六十章 水潭白衣
小九红嘴一软,我就把她朝回拉了拉,道:“说,当年,排教为什么杀我爹!”
“你爹?”小九红愣了愣,可能一直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我爹就是陈应龙,只知道陈应龙是陈六斤的儿子,所以立即摇头道:“谁认识你爹嘛!”
“我爹,叫陈应龙。”我的鼻子酸了酸,一想起那些往事,心里的酸和痛一起涌上心头。
“陈应龙……”小九红马上又蔫了,她之前刚跟红娘子议论过这些,现在想抵赖都抵不掉。
“这水里头,不干净的东西很多,你尽管赖着不说。”我揉揉鼻子,强行压住心里的痛,冷着脸道:“我就数三声,你不说,我马上松手把你丢下去。”
“别啊!”小九红使劲朝我这边挤,想离水潭远一点:“杀你爹,那也不是我们排教的主意啊,是有人要排教做的。”
“谁!谁要你们做的!”
“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让我离这儿远点行不行!”小九红也快急哭了,拼命解释道:“我没说谎,真不知道。”
我观察着她的表情,小九红这样的姑娘,虽然惹人烦,而且口气比自己腰都粗,但是我看得出,她心性其实没那么复杂,而且心高气傲惯了,不屑于撒谎,也就不善撒谎。
“孙成,也是你们诱杀的,是不是!”我接着问,孙成就是七七的爹。
“大概……大概是吧。”小九红嘟囔道。
“不要大概!”我把她猛的朝前一推,心里恨的要死:“就说是不是!”
“好汉做事好汉当,是就是了。”
“好,好。”我心里那股堵着的气愈发膨胀起来,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排教的人杀了两个父亲,留下两个孤苦的孩子,那种心酸和恨意,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你们的心,为什么那么狠!”
“别推我!别推!不是排教心狠。”小九红有些站不稳,连声叫道:“当时杀庞狗子的时候,你爷爷陈六斤也在啊!你们七门的人他都不管,不是比我们更心狠……”
“放屁!”我猛然一清醒,暂时把心里的酸痛抛到一旁,揪着小九红的领子,厉声道:“胡说什么!”
“没胡说,这是我妈说的,她何必跟我撒谎。”
我有些心慌气短,庞狗子,那是老鬼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庞狗子日后会是七门的长门。我只知道庞狗子死的时候,宋百义在场,就因为他没有出手阻拦,让老鬼相当恼怒,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爷爷当时也在场?以他的性格,以他跟老鬼的交情,怎么可能看着老鬼的独子被人杀了都不管不问?
我一下子想起老鬼当时提起自己儿子的时候,眼神中那种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心痛,他那么可怜,一人镇河五十年,连儿子死了都没人肯帮!那一瞬间,我突然对自己一直依赖又亲近的爷爷,产生了一丝怨气。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别这样行不行,最多以后咱们再见面了我不打你。”小九红看我【创建和谐家园】,唯恐我手一松就把她丢到水潭里,赶紧大声提醒我:“别这样啊!”
我回过神,接着又问了一些事,但小九红可能真的不知道,红娘子清楚自己女儿的嘴巴不严实,再加上年纪小,很多重要的事情不会告诉她。我一下子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失策,早知道小九红一问三不知,何必要冒险追她。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样?我松开小九红,她明显就老实了很多,使劲朝后退,想离水潭远一点。我问唐家婶子,从这儿出去还要走多远,她说不算很远,但不好走。
“我搬进来一条一字排,但是顺水漂到那边去了。”唐家婶子指了指水潭的对面,她说的一字排,是河滩上最简便的一种小船,其实就是类似独木舟一样的东西。水潭的水看上去是死的,但是四角不停的有水朝下滴,小船已经漂到了对岸,想过水潭就得游过去。
“走吧。”我招呼唐家婶子马上动身,七七还在河滩上,我不怎么放心。但是小九红不干了,死都不走,可能是被之前的话吓的够呛。我看看她,道:“刚才是吓唬你的,水很干净。”
“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不要糊弄老娘。”小九红半信半疑,伸头朝水潭看了看,那水很平静。
水潭到对岸只有二十来米,对于长在河滩边的人来说,游过去和走路一样轻松。我拿着唐家婶子的手电筒,第一个下水,那水非常凉,双腿一进去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唐家婶子跟着下来了,小九红磨蹭了半天,直到我和唐家婶子游出去两米远,她才哆哆嗦嗦的跳了进来。
我在前头,她们两个在后头,一块朝对面游,但是游了大概有七八米左右,我就觉得这水凉的有点不对劲,怎么说呢,河水的温度不会太高,就算最炎热的夏天,只要跑到靠河的地方,仍然能感觉一股明显的凉意,然而这水潭的水凉的邪乎,就好像一潭冰水,游了这么短一段,手脚好像就要冻僵了似的。
骤然间,一种危机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下子涌到了头顶,那种感觉让我非常不踏实,不由自主的就放慢速度,踩着水,拿起手电在周围照了照。水潭很大,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可能会遗漏过去一些东西。当我慢慢扫视周围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一个白影子出现在视线里。
“那是什么东西?”我回头喊了唐家婶子一声,用手电光柱朝那边照,注意力一旦集中,那道白影子就看的比较清楚了。
那是挂在水潭右边石壁最顶端的一道影子,猛然看上去,好像是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而且是个女人,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很长。手电的光朝旁边挪了挪,隔着不远,挂着第二道白影子,看了一圈,右边一共有七八个这样的白影,转过头看看,左边的石壁上也有七八个。我看的不是特别清楚,感觉就如同石壁上挂着很多吊死鬼。它们的身体被垂下来的白衣服完全挡住了,头发又披散的那么长,连脸都看不清。
自然而然的,我就感觉头皮一麻,那些白影子虽然一动不动的挂在石壁上,但是它们的袖子软塌塌的垂着,披头散发,一眼看过去就心里很不舒服。
“大掌灯……”唐家婶子的语气顿时变的很紧张:“可能要糟!来之前我怎么没发现这些个东西!”
“怎么了!”我本来就不踏实,被唐家婶子一说,心里立即毛了。
“你看。”她抓过手电,着意在一个白影子头上照过去。经过她的指点,我随即就看了个大概,那道白影子的脑后,斜斜的挂着一面镜子,很陈旧的铜镜,光线照射过去的时候,镜子折射出一点点黯淡的光,一下子就把白影子映照到了下方的水面。
“怎么游到这里才发现这些东西!”我心里顿时就慌了,现在三个人恰好就在水潭的正中心,朝前朝后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我们快点!游过去!”唐家婶子把手电塞给我,语气很焦急,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埋头就想一口气游过去再说。
就在这时候,沉寂的针落可闻的空间里面,突然响起一阵袅袅的咿呀声,就好像一台唱片机在播放老唱片,那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唱戏,但是听了一下,我的头皮忍不住紧了一圈,那咿咿呀呀的声音,竟然是巡河调子。我听过无数次的巡河调子,不管是爷爷吼,还是老鬼吼,都雄浑苍凉,然而让这女人的声音唱戏般的哼出来,就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我被这鬼音一般的巡河调子吓的呆了呆,晃晃脑袋就想继续游,但是胳膊刚刚一动,手指就觉得触到一团软绵绵又滑腻腻的东西,条件反射一般的抽回手,低头一看,一大团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的浮到了身下。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又看见那大团的头发下面,是一条白白的影子。
我看不到影子的脸,只能看到它身上白色的衣服在水里慢慢的起伏飘动,我被这影子吓了一跳,想要顺水游走,但是身体还没动,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眼前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眼皮子死沉死沉,不由自主的就慢慢沉入水中。
一进水,脑子也跟着开始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的影子在水里飘着,离我越来越近。身上没力气,躲都躲不开,等到那女人飘到跟前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我抱在怀里。
她的样子很好看,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的紧,一边抱着我,一边慢慢的哼着巡河调子。她身上凉凉软软的,被她抱着,那感觉怪异恐惧,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她抱着我在水里飘着,一只手来回的轻轻抚摸,好像是幼年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唱着儿歌哄我入睡一样。我的眼皮子更沉了,脑子将要陷入彻底的瘫痪。
她一边游,一边轻轻的抚摸,那只凉凉的手渐渐摸到我的心口,骤然间,我感觉心口一阵刺痛,整个人立即随着这阵刺痛清醒过来,在清醒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一张几乎风干成了腊肉的脸,在起伏的头发中若隐若现。
第六十一章 过道阴兵
骤然从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张脸,我心里不仅有害怕,还有愤怒。低头看看,镇河镜还挂在脖子上,镜心微微闪着光,我的胸口破了点皮,渗出一丝血迹。害怕外加上恼怒,我伸手就抓住对方的头发,白影子不知道是死了多少年的尸体了,干枯的只剩下一层干皮,我一伸手就拽下一大把头发。
恐惧【创建和谐家园】着我的神经,我随手甩掉手里的头发,硬拽着白影子的脑袋,手上一用劲儿,硬生生就把它发脆的骨头给拗断了,白影子一动不动的缓缓沉浮在水面上。我扭头一看,小九红和唐家婶子肯定是糟道了,都被拖到了水里,我飞快的一蹬腿,举着镇河镜一头扎下去,唐家婶子被一只白影子缠着,越沉越深。我撵过去,一手拽着唐家婶子,一手抓住白影子的头发,使劲朝上浮。
等我解决了这只白影子,再转头一看,小九红已经被拖的很深了。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管她的念头,她是什么人?红娘子杀了我爹,我为什么要救她女儿?
我在原地顿住了,思绪起伏。那是我人生初期一个很重要的抉择,当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但是多年之后回头想想,我很庆幸自己的抉择,这个抉择关乎人性。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朝小九红落水的地方游去,她的母亲是我的仇人,但她却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等我潜水下去的时候,小九红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抱着一只白影子,抱的那叫一个紧,如同抱着自己亲妈一样。这姑娘倔的要死,即便失去知觉了仍然是这样,拽都拽不开,我生怕她在水里换不过气,直接拖着她和白影子一起浮出水面,直到出水,一人一尸还是抱的难分难解。我没办法了,用力抽小九红的脸,正正反反连着几个耳刮子,一下把她给抽醒了。
“你奶个腿啊!!!”小九红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那只白影子的脸,当时吓的大叫起来,一拳就捣了过去:“丑死了!”
“快走!”我转身拉住唐家婶子,招呼小九红离开,身体刚刚游动出去,贴着水面就能看到差不多十来个那样穿着白衣服的影子,正慢慢的从水下上浮,杂乱又诡异的巡河调子又一次开始影响我们。脖子前的镇河铜镜无意中染了血,微微的发出一种嗡响,就是这轻微的声响,一下子把巡河调子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我什么都不顾,拖着唐家婶子就使劲游,十来米的距离,对我来说就是三两下的事,小九红也游的飞快,转眼间,三个人爬上对岸,一直到我们爬上岸,那十来个白影子仍然慢慢聚集在水潭边,像是十多条伺机捕食的白鲨。
我让小九红想办法把唐家婶子弄醒,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多呆了,我心里略微感觉有点诧异,莲花木像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但是隐隐有种神秘且神圣的气息,存放莲花木像的地方,为什么会这么邪异?水里的那些白影子很厉害,如果不是镇河镜染了血,估计还镇不住它们。
小九红很卖力气,抓着唐家婶子就要抽,可能想趁机发泄心里的怨气,我皱皱眉头,拦住她,把镇河镜在婶子面前敲,染过血的镇河镜红光不散,氤氤氲氲的一层,几下就给她镇醒了。三个人一身都是水,却来不及多说什么,唐家婶子翻身爬起来,带路就继续朝前跑。过了水潭,路干了,跑的非常快。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有人硬生生掏空了河底之下土壤构造出来的,面积不会特别大,不久之后,前面是并排的两堵墙,两堵墙之间有一条七八米宽的过道,这些都是唐家婶子之前走过的路。
“贴着墙根走,不要乱动!”唐家婶子在前面引着路,我和小九红立即就靠到旁边的墙壁上,我只想快点离开,所以下意识的就把速度放的非常快,沿着这条通道走了大概十几米远,身后的小九红突然叫了一声,我一回头,看见她停在原地,一条腿前,一条腿后,保持着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你又怎么了!”我真没力气再呵斥她,随即也停住脚步。
“我踩到什么东西了……”小九红不敢低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踩到狗屎了?快走啊!”
“不能走……”小九红抬头在四面看了看,一边看着,脸上的汗就唰唰朝下落:“踩到的肯定是机括,我不敢抬腿。”
我心说麻烦了,小九红出身排教,排教虽然恨人,但是不能不承认里面有很多能人,那些专门扎船做工具的匠人们都是巧手,把三十六旁门里头的奇淫机巧吃的很透彻。小九红踩到的一块地砖微微有些弹性,脚一踏下去,地砖就陷了一截,熟悉机巧的人不用分辨就知道,踩着地砖的脚只要一松开,肯定会有什么隐藏的机括被激活启动。
周围仍然寂静无声,事情为难就为难在这里,因为根本无法预料到会是什么机括将要激活。
小九红自然而然的就感觉紧张,虽然站着不敢动,但是腿一晃,脚下的力道一下子失衡,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间,我听到两边的墙壁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石块崩裂,一块接着一块从墙壁上滚落下来,完整的墙顿时横着裂开一道十多米长的口子。我本来就紧贴着墙,稍一转头,立即从墙壁崩裂的口子里头,看见一双眼睛。
那是双发灰的眼睛,眼球和眼白几乎混成了一种颜色,看到这双眼睛,接着就看到了眼睛下的脸。那是张几乎没有肉的脸,脸上扑着一层白白的如同碱面一样的粉。我朝后猛的一退,光线一扫,随后就看到中空的墙壁后面,站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阴兵。
“你个乌鸦嘴啊!”小九红也不管什么机括不机括了,针扎了一样的跳起来:“你说有阴兵!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我的脑子也乱了,之前纯属吓唬小九红,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谁知道竟然真有这么多阴兵。墙壁崩裂的同时,一排排站在后面的阴兵就动了,从裂痕中伸出手,想把缝隙扒大然后出来。没有鬼船上的古钟,谁都控不住阴兵,看着墙壁缝隙里伸出的密密麻麻的手,我顿时懵了,拖着小九红就跑。
“大掌灯,你先走!”唐家婶子抬脚就留到后头:“我留着,有了意外,也能顶一顶,你什么都不要管,快走!”
“一块走,阴兵暂时出不来!”我心里突然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七门的确是散成一盘沙了,谁也不顾谁,但这个年头不能说没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