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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百战穿金甲小桥老树》-第8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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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清水河畔(二)

      清水河是条美丽的河流,弯曲的河道冲击了一个个小平原,这些小坝子在清水河的滋润下,岸边树林繁茂,从河岸想两侧走两三百米,穿出树林后,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这些树林和草地,就如一块晶莹的宝石,引来无数垂涎的目光,因而,清水河畔的征战和杀伐一直没有停止过,直到党项房当人来到这块地方后,用前赴后继的勇士们的鲜血和生命,为族人争得了一块生存之地,从晚唐起,党项房当人就在这个河岸生活,至今已过百年,清水河,成为了党项房当人的母亲河。

      小牛关实际上并不是内地的关口,两座小山夹着清水河,清水河被西边的小山挡住了去路,被迫向东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块相对较大的平地。侯大勇派出的前锋营偷偷占据了小牛关,小牛关的山呼党项牧民,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了,连同帐篷和日常用品,全部被埋在了肥沃的清水河岸边,牧民的牛羊则成为前锋营的一顿大餐,牛骨羊骨也被埋在了岸边,这样一来,三户党项牧民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前锋营控制了连接西会州和同心城的必经之道。

      十多名侦骑远远的散布开来,担任着警戒,周青、武家强两人坐在草地边,看着战马舒适的在草地边散步,武家强感叹道:“如果不是打仗,清水河畔真是人间仙境。”

      周青最喜爱思考问题,他观察着小牛关的地形,对武家强的感叹有些心不在焉,自言自语道:“这里叫做小牛关,意思说这两山之间只能通过一只小牛,不过,小牛关长不过百米,党项人的快马几步就能冲过来,依我看来,在这里设伏并不是极佳之地。”

      武家强和周青是老搭档,他见周青坐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两岸的风景,盯着小牛关又开始动起了脑筋。就笑道:“以后周郎成了亲,看着娘子,我估计周郎一定不会注意到娘子美不美,你心中所想仍然会是哪里是高山,哪里是低谷,要在哪里设伏,要从哪里进攻。”

      周青也被武家强逗笑了,但是笑容一闪而逝,他道:“我们两人都是老苦命,黑雕军在沧州建军以来。打了无数恶仗,每次我们两人都是冲到最前面,能活到今天,真的是很幸运,看来我们两家的祖坟都埋的好,如果有机会回到家乡,定要好好祭奠列祖列宗。”

      武家强望着缓缓流动的清水河,笑道:“回家祭奠列祖列宗的时候,顺便于工作娶个娘子。生个儿子才有脸见祖宗。不过,要看打完这一仗还有命没有。”

      两个人说着说着,气氛沉闷了起来。

      就在前锋营出发之后,永兴军节度使率领八千西北联军步军,带着攻城武器,沿着前锋营的路线一路南下。比前锋营晚了三天到达了马岭水上游,步军没有从大牛关进入党项人的地盘,而是继续南下近三十里,从吴滩进入了党项人的地盘。八千步军要掩藏行迹是极为困难之事,而且步军也没有刻意的掩藏行踪,因此,步军通过吴滩不久,在距离同心城五十多里的地方,被党项人发现了踪迹。

      按照军情营最初的估计,同心城有三千党项人的军队,因此,王彦超率领的八千步军,携带着重型攻城武器,完全有能力威胁同心城。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军情营收集情报的时候,并没有算上占据盐州城的党项军人马,鹰帅房当明决定退兵的同时,派出了数名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盐州,命令房当度从盐州直接退到同心城,这里从扬州到清水河畔最近的一条路,占据盐州有四千党项人马,这些人马退出盐州,就暂时驻守在同心城,这样一来,同心城就有近八千党项军,而西会州只有二万二千多党项军,这和侯大勇战前的估计出入很大。军情营也发现这个新情况,不过,新情况还没有传到钱向南手中,西北联军已经依据旧情报做出了部署。

      驻守同心城的房当度得到周军距离同心城不过五十多里,他一面紧急派出数名骑兵,向西会州的房当明报信,另一面,组织了七千党项马步军,出同心城迎击王彦超的部队。

      两支数量相当的人马,就在同心城外三十里处迎头相撞。

      党项军是一支马步军混合部队,步军三千,骑兵四千,几面鹰旗随风飘扬,党项军摆出的是一个鹤翼阵,这是房当度最喜欢用的阵型,也是当年唐军步骑军队常用的一个攻击阵型,安史之乱时,大量党项军跟随唐军与安禄山、史思明的军队作战,党项人从唐军处学会了鹤翼阵,这些年,党项房当军就用这个阵型,屡次打败了战斗力极强的回鹘军。

      房当度摆出的鹤翼阵以三千步兵为中军,两翼各是一千五百名强悍的骑兵,另外还有一千骑兵则是奇兵,圆圆的绕到敌人的后方,专门用来切断敌人的后路。

      党项军主帅房当度已经知道了房当白歌战败被杀的消息,他紧闭着嘴唇,神情冷峻的打量着对面的周军,房当度虽说为哥哥房当白歌报仇心切,见到周军阵型不乱,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他要等到一千骑兵出现在周军后面之时,才发起全面的进攻。

      王彦超的部队主体是步军,但也有一百骑兵,主要是用于侦察所用,骑兵活动范围地十里左右,他们发现党项军人数远远超过三千人之后,便狂奔回来报信。西北联军步军的主帅王彦超是个打仗极其精明的老将,当听到侦骑的报告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全军就地防御,他心里清楚,西北联军新近组建,论野战,肯定不是党项人的对手,而全力防守。尚可自保。

      随后,王彦超命令侦骑迅速向兵分三路,二路朝东北到灵州,向侯大勇报告最新军情,另一路向东南到泾州。请坐镇泾州的西北面都临王景派出援军。

      看着报信的军士卷起了阵阵灰尘,王彦超心里稍安,便带着亲卫就在营地里检查防御的情况。西北联军步军的任务是攻打同心城,因此步军带有上百辆马车牛车运送攻城武器和粮食,得到就地防御的命令之后,军士们就把车辆围成一圈,用粗绳紧紧的绑在一起,构筑起一道临时防守工事,数百名军士长在车辆的外圈,拼命的往车内填土。这样一来可以增加车辆的重量,并防止火箭的攻击,二来可以挖一个小沟,给党项人进攻增加一些困难。还有数十人选了一个地势稍高处,把长短梯重重叠叠的垒起来,再用土填充在里面,很快,筑成了一个简单的指挥台。

      王彦超在阵地里转了一圈。看到卸下来的床弩、临车、炮车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便叫过指挥防御的校尉王貘。道:“为何不把炮车安装好?”

      王貘校尉年龄不大,他一直在紧急布置防守,已经浑身是汗,他无奈的道:“这里全是草地,没有大石块。炮车没有用处。所有没安装炮车。”

      王彦超看着威力巨大的炮车,暗叫一声可惜,又道:“叫一百军士,赶紧挖土筑台,要想办法发挥这十几架床弩的作用,党项人长于野战,骑兵极多,若没有阵地依托,我们要吃大亏。”

      王貘是王彦超的远方侄子,也是永兴军的一名后起之秀,他自信的笑道:“说党项人野战厉害,我从来不服,遇到永兴军,还不是一样把他揍趴下,这次永兴军的步军可是带足了火蒺藜,只要党项人成群的向阵地冲,定要他尝尝厉害。”

      房当度率领的党项军,就如一只猎豹,蹲伏在敌人面前,耐心的寻找着必杀的一击。约莫二三柱香的时间,远远的看到周军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一群大鸟突的在空中从林中飞起,在空中盘旋,知道是抄后路的骑兵已经到了。

      房当度露出一丝凶光,下令道:“进攻。”

      党项军的步军分为两个兵种,前排是手持盾牌的刀牌手,后面全是手持强弓的弓箭手,他妈恩推进到箭程内,刀牌手躲在皮盾后面,为弓箭手提供简单的掩护,弓箭手则全力向敌阵发射。而两翼骑兵呈八字形,斜斜的从左右包抄周军。

      鹤翼阵是唐军用来对付西北各胡族、胡族以马战见长,不喜筑城修工事,因此,这个阵型在野战中极为有效,阵势一发动,就对敌军形成合围之势,若僵持不下,藏在后面的奇兵马上会冲向敌阵,扰乱敌军的阵型。房当度和周军是在仓促相遇,他认为周军没有时间筑城,因此,房当度仍然采用这一阵型,准备全歼敢于在野战中挑战党项军的这数千周军。

      王彦超站在简单的指挥台上,这样他才能全面观察两军的阵型,两名亲卫手持方形大盾护卫在其身前,防止敌军冷箭袭来,身后是一面大鼓和数名手持五色发令旗帜和号角的发令兵。党项军发动攻击以后,王彦超站在高台上,对形势一目了然,他下令道:“弓箭手准备。”王彦超所率领的步军没有防守利器——弩箭,弩箭全部被调给了骑军,所以,王彦超只能命令弓箭手还击。

      一时之间,西北联军阵地前,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党项骑兵试图接近西北联军的阵地,却为高大厚实的车墙所阻,党项骑兵们射出一轮弓箭后,也被周军的弓箭射伤不少,骑兵前锋接近了车墙,却无法跨过,藏在车墙后面的联军步军用弓箭对准靠近身边的党项骑兵猛射,最前面的党项骑兵在密集箭雨近在咫尺的攻击下,根本无法躲避,不少勇猛的党项军士身中十数箭倒在了车墙后面。

      党项骑兵在这些障碍物面前一筹莫展,大队骑兵就顺着车墙驰骋,却不敢距离车墙太近,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向圈内发箭,这样一来,圈内的联军步军伤亡大增。

      房当度眼看着骑兵攻击受阻,取过挂在身后的狼牙棒,下令道:“全军出击。”狼牙棒本是身强力壮的军士才能使用的武器。瘦弱的军士使用狼牙棒,不仅不能杀敌,连防守都较为困难,房当度身材匀称,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却甚为轻巧。

      党项军鼓号齐响,藏在西北联军身后的党项骑兵也从树林中冲了出来,直奔联军的身后而来。

      党项军的行动,站在高台上的王彦超看得非常清楚,一般战场厮杀,总有试探着进攻几个回合,才进行最后的决杀,可是党项军一上来,便是一副决战的驾驶。王彦超刚过四十岁,正是一军统帅最当年的年龄,他虽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床弩攻击。”

      十五架床弩早就作好了准备,听到发射的号角声后,十五支巨大的床弩发出雷霆之怒,扑向了蜂拥而来的党项步军。党项步军俗称步跛子,战斗力极强,虽然每一枝床弩射来。就有不少军士被射中。或洞穿胸腹、或断后断腿。更有一名军士,巨大的弩箭恰恰射中的脆弱的脖子,脑袋被射飞,而身体未倒,仍举着长刀,往前冲了数步。才轰然倒地。但党项军士不顾伤亡,很快就逼近了车墙。

      王彦超身体一动不动,紧盯着党项军,党项人的骑手早已发现了这个指挥台,一些党项骑兵中的神箭手便张弓搭箭,对着王彦超射来,王彦超根本不理会这些快如闪电的箭支,他身边的亲卫用盾牌抵挡着射过来的铁箭,王彦超还嫌亲卫挡住了视线。

      王彦超见党项步军接近了车墙,下令道:“火蒺藜发射。”

      火蒺藜是由火毬发展而来,用火药做成火药包,加上助燃的黑油和有毒的砒霜等物既成火毬,而在火毬中加入有刺的铁蒺藜,就变成了火蒺藜,一般火蒺藜是由抛石机抛到敌阵去,而永兴军则专门有一队抛火手,专门用来用手抛火蒺藜,杀伤近距离攻上来的敌军,这是永兴军最独特的攻击手段,也是永兴军的杀手锏。

      五十名经过专门训练的身强力壮的抛火手,每人手持一个火蒺藜,另一名军士手持一只点燃的香,守在身后,这时爆竹已民间广泛应用,延时引线的技术也较为成熟,火蒺藜都装有延时引线。一名队正手持红旗,用力一挥,持香的军士就点燃了延时引线,抛火手在手中默数“一、二、三”,然后用力的将火蒺藜抛出了车墙,火蒺藜一抛出,车墙内的军士就伏低了身体。

      火蒺藜呈一个抛物线,飞出车墙足有四十米,只听得轰轰的不断爆炸,每个火蒺藜落地后就爆炸,把地面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里面飞出地铁蒺藜随着气浪速度极快的四下飞散,毫不费力的刺破了铠甲,钻进了党项军士的身体里,燃烧着的黑油四处飞溅,溅到党项军士的衣服上,党项军士被烧的惨叫连连,却又扑之不熄,手脚麻利的军士,迅速把衣服脱下,虽说皮肤被烧烂,性命却无忧,而那些手脚稍微慢的,被烧倒在地的也有不少,而砒霜毒烟在人群中弥漫,更是让吸入者涕泪皆流,目不能视。

      房当度也吸入了一些毒烟,他不停的咳嗽着,见军士死伤惨重,面有惧色,便大喊一声:“冲进车墙。”提马上前冲击。

      党项步军见主帅勇猛,发一声喊,继续冲向车墙,转眼间,党项步军就冲到了车墙,步军使劲的想推开车辆,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这才发现车辆用粗绳绑在一起,便狠命的用刀砍绳索。圈内的联军步军,用长枪使劲的捅向外面的党项军士,更有弓箭手,隔着马车向党项步军猛射。

      党项军一千骑兵是野战杀手锏,面对龟缩不出站的联军步军,却失去了奇兵的意义,他们冲到联军阵前,与绕到背后的两翼骑兵会合,这时,他们找到了联军防御的弱点。

      跟随联军的车辆毕竟只有一百多辆,只能形成了一个弓形的防御圈,弓弦处就没有了车辆构成的防线,王彦超派出自己信任的永兴军五百弓箭手、五百盾牌手和一千长【创建和谐家园】奉命堵这个缺口。

      数千骑兵疯狂的冲向这个缺口,五百弓箭手躲在盾牌手身后,拼命的向外射箭,党项骑兵队十分密集,中箭【创建和谐家园】的数量不少,但是,更多的骑兵如狂风般的冲向了盾牌手。

      永兴军盾牌手用的是周军制式装备——方形大盾,他们知道只要党项骑兵冲破了他们的防线,则联军必败无疑,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路一条。中原在短短数十年,历经了梁、唐、汉、晋、周数个朝代,战争成为了生活中的常态,因此,这些边境节镇军队的战斗力着实不弱,永兴军又在各节镇军队中排名靠前。永兴军的盾牌手们把全身缩在盾牌后面,死命抵住盾牌,党项人的战马冲到盾阵时,虽说把不少联军盾牌手踩死在马蹄下,但冲击之势也就被大大延缓了,这时,长【创建和谐家园】趁机拿枪便刺、盾牌手就从盾牌后抬起头,挥刀专砍马腿。

      骑兵队没有冲破联军防线,就退出箭程,准备稍事修整,发起第二轮冲击,双发步军在车墙上的争夺仍在激烈的进行着。

      遭遇战就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展开了,战事的激烈程度,完全出乎双方的预料,但是,这仅仅是血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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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 清水河畔(三)

      就在西北联军步军和房当度率领的党项军正在激战的时候,混出灵州城的房当翰海历经艰险,也回到了西会州。

      鹰帅房当明的军帐极为宽大,以前经常是房当五虎一起热热闹闹的议事,此时,房当明和房当翰海两人坐在营帐里相对无言。房当明没有想到,陷落到灵州城的房当翰海竟然能够活着回到西会州,这样一来,他夺取房当翰海部族的计划就有了波折,房当明用鹰一样锐利的眼光盯着房当翰海,心里在琢磨:“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杀掉了房当烜赫,房当斡海也必须除去。”

      房当翰海仍然陷于震惊中,形势比自己在路途中估计得还要糟糕,义党项南路军在义州惨败,堂兄房当白歌、亲弟弟房当烜赫战死,这次精心策划的夺取灵州之战,党项房当人可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房当翰海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当然不可能发现房当明眼光中一闪而逝的杀气。

      房当明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用充满关怀的语气道:“中原有句俗语,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翰海身上有伤,好好休息两天,你放心,烜赫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这仇我们一定要报。”

      房当翰海脑海中浮现着黑雕军进城时的情景,想到军容极盛的黑雕军,房当翰海有些气馁,他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房当明。

      房当明没有和黑雕军交过手,不过,黑雕军的给了他太深的印象,他随手拿出一把腰刀,递给房当翰海,道:“这把刀是黑雕军的腰刀,非常锋利。”

      房当翰海抽出刀,用手在刀刃上试了试,锋利的刀刃似乎可以轻易地划破皮肤。房当翰海挥刀比划了几下,道:“此刀若从锋利程度来说,在党项军中算得上宝刀了,可是,从刀鞘及佩饰来看,这仅仅是黑雕军一把普通的佩刀,黑雕军进城的每一位军士,身上都挂着相同制式的腰刀。”

      房当明脸色极为凝重。道:“此次东征之战,有两个教训需要吸取,一是情况不明,我们对周朝各个节镇的军队地战斗力并没有他细研究,大周西北数个节镇,每个节镇的军队数量和战斗力是不同的,这方面我们准备不足,特别是黑雕军,只是闻其名,却没有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另一个原因是就是轻敌。这其实是第一个原因的延续。正是因为对敌情不明,所以盲目的认为党项军的野战能力远远高于周军,轻敌必败。古人所言确实不虚。”

      房当翰海赞同地道:“从灵州城逃出来后,我也多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三四年来周军实力大增,和前几年大不一样,看来中原在慢慢恢复元气,我们房当人势单力薄,要憾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力不从心。”

      房当明听出了房当翰海有些气馁,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道:“翰海也不必灰心丧气。此次南路军虽然败了,可是以一支孤军,接连攻占了泾州城和吴留关,围团了渭州城,先后击破了泾州军和凤翔军,南路军虽败犹荣,我们党项军的主力其实还没有和周军主力正式交手,若两军主力相遇,鹿死谁手。谁都说不清楚。灵州城,对于房当人至关重要,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一次。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多制造些临车、炮车、冲木等重型武器,时机一旦成熟,我们还是要进攻灵州,这是不变的大策。”

      两人又随意了聊了一会,房当翰海也不习惯和房当明争辩,心神不定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烦意乱,象这种局面,以前在攻打吐蕃人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甚至形势更为险恶,他都没有怕过,可是,这次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房当翰海在营帐中亲手点上一柱香,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创建和谐家园】。

      一名老人走进了房当翰海的房间,房当翰海没有回头就知道老人是细封法尘,这个老人是父亲身边仆人,看着房当翰海和房当烜赫两兄弟长大,为人最为忠诚,他站在房当翰海身旁,也点燃了一枝香。

      房当翰海念完【创建和谐家园】,回头看了一眼细封法尘,见这位老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道:“有什么事吗?”

      细封法尘欲言又止。细封法尘跟随着房当翰海的父亲转战南北,他们这个小部族越来越强盛,细封法尘功劳不小,若他不是打仗时被捉来的奴仆,定也是房当族的一个人物了。

      房当翰海对这位老人相当地尊重,并不拿他当奴仆看待,他看到细封法尘的神情,知他有事要说,就对帐篷中地亲卫道:“你们出去,把门看好。”

      待亲卫出了门,细封法尘靠近房当翰海的身边,低声道:“烜赫升天之前,是我给他擦洗的身体,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是疑惑。”

      房当翰海神情更加凝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细封法尘。

      细封法尘声音很有些伤感,道:“烜赫性格急燥,为人却是极好,你们两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我没有想到,要由我这个白发人来为恒赫最后擦洗身体。”细封法尘满脸都是皱纹,一滴眼泪滴入皱纹中,就如一滴雨水落在沙漠中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没有踪影,“烜赫是中箭而亡,他的伤口在脸上,不过,我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口,箭头是由下向上斜斜地插在脸上。”

      听到此,房当翰海瞪大了眼睛。

      细封法尘接着道:“当时烜赫是在攻打塑方军营,我去看过塑方军营,军寨寨墙有五六米高,站在军寨上往下射箭,箭头应是由上往下,绝对不可能由下向上插在脸上。”

      房当翰海声音有些发冷,道:“你的意思,烜赫是被寨外之人射杀。”房当翰海突然大声道:“那支箭在哪里,是什么箭。”

      细封法尘从腰后取过一支箭,递给了房当翰海,这是一支周军中极为常见的箭支,箭杆上有一个小小的“灵”字,房当翰海仔细瞧了瞧这支箭,道:“此箭确系灵州军所用箭支。”

      细封法尘又道:“攻打塑方军营是烜赫自己提出来的。他从鹰帅大营回来后,嘴里就在念叨要为你报仇,还说鹰帅是胆小鬼,有仇不敢报,不是党项好男儿。”

      房当翰海想起了房当明给他看的黑雕军的腰刀,心中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当时两军正处在激战中,而灵州军被包围在军寨里。寨外不可能有灵州军的军士,那么,这一箭只能是党项人所射,而且射箭之人换上了灵州军的剪枝,这就不是误伤。而是处心积虑的谋杀,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细封法尘摇头不语。房当翰海是个谨慎之人,他对着细封法尘道:“此事只能我们两人知道,且不可与外人道。”细封法尘退出之后,房当翰海站在佛像前。双手合什,嘴里虔诚地念着【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早n就烂熟于胸,根本不需要思考,在【创建和谐家园】的四处飞扬中,他头脑中想起的是房当族内部的一次次明争暗斗,内斗和外斗同样血腥,而且,内斗中的诡诈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创建和谐家园】随着和风,漫无目的在空中游荡,在大牛关上空,随着郁积了许多的积雨云,稀稀落落地掉在了草地上面。无数小草贪婪地吸取着上天的恩赐,就如有再生功能一般,很快就把马嘴、牛嘴、羊嘴留下的伤痕修复好,等待着新的畜群来到后,奉献自已鲜嫩的身体。

      侯大勇不是小草,而是满身披挂的将军,他不喜欢这个小雨,仰头看着天空,骂道:“这个鬼天气,又下雨。”

      一万骑军和二千步军。全部隐身在大牛关左侧的一个小山沟里,说是小山沟,其实是两座陡峻大山下的一条深沟,里面藏个数万人马,轻松得就跟玩似的。这个小山沟就如一个黑洞,凡是靠近这个山沟的党项牧民,都悄无声息的没有踪影,本来在大牛关这一带人口就不多,这是由草场所限制。若人口多了,草场早就承受不起。经过前锋营和大军的清洗,以后数年间,大牛关一带的人口都更为稀少。

      党项牧民的亲朋好友再也没有找到失踪的亲人,没有合理的解释,传说就出现了:这一带出没着一头魔兽,每一年的八月间,它就会饥肠辘辘地出来寻找食物,遇见活物就会发出一阵白蒙蒙的雾气,任何活物都无法反抗,成为魔兽的一道小食。人们总是对未知的力量充满恐惧和崇敬,这是普遍规律,不管是有文化的人还是没有文化的人,概莫能外。也不知从多少年起,也不知是什么人,就在西北联军所藏身的小山沟挖了几个洞,把传说中的魔兽请进了洞中,接受大家的供奉,香火历经千年不断。

      隐藏在大牛关的西北联军是西北各节镇军队的精华,主力自然是有四千黑雕军骑军,黑雕军骑军又分为两个部分,两千人是纯粹的骑兵,而另外两千人则是骑马步军,侯大勇经过三年多冷兵器战争后,对冷兵器作战的认识有了进一步提高,他以前不太注重对步军的使用,可是在攻坚、设伏等实战中,步军常能执行骑兵不能完成的任务,发挥巨大的作用,所以,他就在黑雕军中建了一支骑马步军,保持了步军的特点,又基本解决了步军机动性不强的主要弱点。西北联军独立军经过在泾州的换装,这支骑军在装备上接近黑雕军的水平,各都的指挥官大部分都是由黑雕军的骨干来担任,这支骑兵可算作黑雕军的外围部队。

      骑兵还有光紫驼率领的一千颁州骑兵、王腾骧率领的三千灵州骑兵,因为骑军都是各节镇的心肝宝贝,所以,率领骑军跟随侯大勇作战的,都是各节镇最历害的将领。而永兴军骑兵本来就不多,而且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率领西北联军步军要威胁同心城,所以,侯大勇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抽调永兴军一兵一卒,让西北联军步军以永兴军为主,这样,有利于王彦超指挥。

      除了骑兵外,这支部队有两千步军,步军其实是一支辎重部队,数十辆马车。装着粮食、大量火箭和一包包用防水油纸包紧的火药,这些火药是侯大勇在灵州城内军械库里意外发现的,原是由枢密院配置给灵州军的,冯继业不擅长也不喜欢用火药,就把这些火药放在军械库里,从来没有动用过,对冯继业来说,这些火药除了被用来做做爆竹外没有其它用处。而且保管麻烦,纯粹是个包袱,但是在侯大勇眼中,这些火药却实在是天大的宝贝,是杀敌之利器,也正是有了这些火药,侯大勇才更有信心伏击党项军的主力。

      小雨不停,侯大勇最担心黑火药被雨水打湿,便带着陈猛和几个亲卫来到步军所在地,步军都指挥使是黑雕军最早的五校尉之一的匡操。他正在用鞭子抽打一名军士。嘴里还在不停地骂娘。

      看到侯大勇过来,匡操迎上来,有些气愤地道:“这个军士真是不想活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打湿了一包火药。”

      侯大勇听说打湿了一包火药,连忙走到火药前,看到防水油纸有一些破损,雨水通过这个破损处浸了进去,心痛得脸都变了形,他凶狠地对着匡操道:“匡都指挥使,你再详细检查一遍,传下命令,若再出现这种情况。是谁的责任,立斩不饶。”匡操心中一凛,黑雕军虽说军纪极严,可从不轻易处斩军士,最常见的是关禁闭和打鞭子,他连忙拱手道:“下官已检查过了,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灵州牙将王腾骧是一名很自负的将军,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这支在义州城外全歼房当白歌大军的黑雕军。黑雕军装备水平比其其他各军要强得多,这是大家都公认的,更让王腾骧惊叹的是黑雕军的训练水平和精神面貌,军士们昂扬的士气、杀气腾腾的眼神和举止,是其它骑兵所不具备的。独立军的装备除了战马以外,几乎和黑雕军一样,可是,部队的那个精神气要比黑雕军差上不止一筹。

      侯大勇在行军路途中,也在观察着各军的情况,一千颁州骑军很具有挑衅性,这和颁州军骑军将领光紫驼的性格极为相似,而三千灵州骑军纪律严明,行军、扎营都极有规距,主将王腾骧虽说是条粗壮汉子,可是办事极为细致,把三千骑兵带着井井有条,侯大勇对这两名将军印象都还不错,特别是对王腾骧的印象可以说是极佳。军情营老早就搞来了他的简历,侯大勇也看过数次,“和党项人打过七仗,和契丹人打过十九仗,无一败绩。”这是王腾骧简历中的一句话,侯大勇看过后印象深刻,所以,这次行军就特别注意王腾骧。

      侯大勇离开步军之后,来到了王腾骧的营地。刚进入营地门口,一名灵州卫兵挡住了去路,道:“请将军留步。”

      陈猛已是黑雕军狮营校尉了,狮营是个综合性的部队,既要负责侦察,又要担任警戒,还有一个很重要地职责就是担任侯大勇的亲卫,陈猛在这条深沟里,安排好部队后,就跟随侯大勇四处寻查,他看着卫兵挡住了侯大勇,就道:“这是招使使,让开。”陈猛当上狮营校尉后,管着一大摊子事情,人也就迅速变得成熟了,他没有对军士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

      灵州卫兵态度十分恭敬,可没有让开的意思,一名卫兵行过军礼,道:“王将军有令,未经通报,擅入者斩,请诏讨使见谅。”

      陈猛眼睛一眯,眼神开始凌厉,手中地马鞭也向上举了一下,可是看了一眼心平气和的侯大勇,又慢慢地把马鞭放了下来。

      很快,王腾骧率领着几位副将快步走了出来,他行过礼后,道:“不知招讨使架到,有失远迎。”却并没有责骂挡住侯大勇去路的卫兵。

      双方在营帐内坐定之后,侯大勇环视左右道:“今天我和王将军单独一晤,你们暂时退下吧。”陈猛等人迅速退出去,而几名灵州副将却迟疑地看着王腾骧,等待着王腾骧发话,王腾骧微微颌首,灵州众将才退出帐外。

      这些细节,侯大勇全部看到眼里,王腾骧是牙将,统领的是牙兵,这是各节度使私人性质的军队,也是各节镇最精税的部队,这些部队的特点是只听节度使和牙将的指挥,其他将军,那怕官职再大,也指挥不了这些牙兵,节度使冯继业知道西北联军这一仗对灵州极为重要,若打胜了,党项房当人至少在十年之内没有力量侵袭灵州,所以,全力支持侯大勇,把自己最精税的部队也交给了侯大勇。

      “王将军,你觉得此战有几成胜算。

      从灵州出发,王腾骧考虑得最多就是这围点打援之计,他略一欠身,道:“未将和党项军交手多次,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视,我们这一万二千人,虽然是各军精税,可是要打掉近三万党项军队,未将想过多种方案,想来想去,都没有必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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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清水河畔(四)

      深沟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西北联军在【创建和谐家园】大的一块深沟里呆了三天,军士们每日只能在限定的地方活动,而且不准高声喧哗,这把喜欢在平原纵横驰骋的骑兵们憋得够呛。

      人有许多矛盾的地方,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东西,而这些美好的东西一旦自己拥有,马上就身价大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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