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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扬拜占庭》-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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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匆匆上路,渐渐高文能看到在大道边的丘陵、树林,乃至在那边的大海的岛屿上,都有大理石构筑起来精巧的富豪别墅,其奢华程度要远胜先前所见到的,庞大的“躯体”很巧妙隐藏在树荫和山石之间,“虽然没有路障,但不要胡乱去干扰那些庄园的边界,我们就老老实实地顺着大道走,因为这些庄园大部分是皇庄,还有些许是重要大臣们的。”看到东张西望的高文,守捉官严厉地提醒到。

        这时候,从各个岔路边,走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高文见到,平民短衣打扮的都自觉地走在道路两侧,牵着肮脏的牲畜,或者举着陶瓮和篮子,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水果、乳酪、鸡蛋、麦粉等等;而穿着丝绸刺绣衣服的官员们,则骑着高头大马,在侍从的前后拥护下,下巴高扬,目中无人地行走在中央;还有穿着新月教袍子、法兰克人装束的,大约是各国使节的,也都排场宏大,打着各种各样的节杖、旗幡,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很轻车熟路地朝着和他们同一个方向的目标走去。

        “呼呼呼!”高文听到了风和火交错的声音,他抬头,迎着耀眼的春日阳光望去,在一片人山人海的空旷地上,竖起了三根高低不等的高杆,上面几个裸着半身黝黑的,看起来是天竺人的杂耍少年,如同猿猴般敏捷,爬上爬下,并不断从口中吞吐着火焰,引得下面的观众不断叫好。

        “看好自己的行李和钱财,最三教九流的‘瓦兰吉亚营市’到了!”守捉官回头提醒着,他的声音再洪亮,在如此嘈杂而混乱的地方也显得无比孱弱。结果,迎面一个带着面纱,穿着赭红色紧身舞娘皮裤的女子,对着高文抛个媚眼,高文刚对她回报以绅士的微笑,再过会儿,骑在马背上的狄奥格尼斯就举着高文失窃的钱袋,重新抛还给了他,“都叫你注意点!”

        在街道左侧的一片低矮的砖石营房前,挖出了一道与市民隔绝的沟渠,并竖起了篱笆,在那边许多和高文身材和毛发相近的大汉,都鼓噪着叫嚣着,从篱笆那边的商贩那里扔下钱币,并接过大肉、葡萄酒和杜松子酒,有的还和艳妆女子激烈地讨价还价。

        “这是皇帝瓦兰吉亚卫队的营地,这群人下了战场除去索要赏赐、牛饮酒水和嫖宿【创建和谐家园】外,什么都不会了。”守捉官热情地介绍说,而后还对高文意味深长笑笑,大约也是将他当作个瓦良格人来看待,暗示要求他在都城里皇帝脚跟下要消停点。

        很明显,按照狄奥格尼斯的介绍,这个瓦兰吉亚营市已经化为了七里之镇的商贩聚集广场,在这里什么都有出售的,埃及的亚麻布、东方的丝绸、利沃尼亚的琥珀、基辅的蜂蜜、小亚的牛马、安条克的器皿、凯鲁万的玻璃,穿着各色服装的商贾,就像人种的大杂烩。

        “怎么皇帝的宫殿会位于闹市当中?”高文奇怪地问到,他的目光落在了眼睛所能及的尽头,在哪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如蜂巢般的商铺后,矗立着一所庞大的青色的宫殿式样的建筑,鸟儿在上面盘旋着。

        “那不是宫殿,或者说,那只是昔日的宫殿而已。”守捉官回答说,“先前的查士丁尼皇帝造的,叫朱昆蒂娜宫,但是现在却是扼守都城的壁垒,里面全是皇帝委派的驻军和邮差,马上我们要在那里交出路引,随后等待皇帝陛下对隐修士接待的日期安排。”

        待到他们走进后,果然发觉守捉官所言非虚——朱昆蒂娜宫里已经没有了御苑、猎场,更没有如云的宫人与妃子,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高的城墙,还有四角高耸的塔楼,和背负着弓箭的士卒严正地列在宫门的入口,在那里平民和商贾是避之不及的,没一个人胆敢上前,只有外国的使节们在接受了检查后,才被放入进去,安排在宫殿入宿,并等着皇帝的接见。

        “区区一个隐修士,也配得到皇帝拨冗接见?守捉官,你确信你没有弄错什么?”站在宫门前的一名蒙着白色披肩的军法官,在检查过狄奥格尼斯的路引,和询问来意后,讶异而鄙夷地回答。

        “可是他携带着极为机密的信件,攸关帝国命运的大事。”

        那军法官哼了下,而后丢下个仪式性的回答,“我会安排的,但是这个修士是没有资格在朱昆蒂娜宫住宿的,这会引起其他使节不满的。”

      第22章 神学家们

        见到那军法官如此说,狄奥格尼斯也只能无奈地恭请他尽快过问此事,而后转身对高文与彼得说,“既然朱昆蒂娜宫无法住宿,那我们便也只能前往前面的街区,再找个合宜的住所住宿了。”

        “我和城内金门里的圣约翰大教堂的牧首有旧,我们为什么不前去金门那里,那儿有免费而整洁的床位和公寓提供。”彼得提议说,但很快就被狄奥格尼斯嗤之以鼻地否决了,“我们已经交出了路引了,所以就必须在城外等待,因为陛下是从来不会接见金门内的人士的。另外,金色穹门岂能是你我能进入的,我们改日有了眉目,必须绕道从桥门进去。”

        于是,三人就只能朝着瓦兰吉亚营市更北面走去,绕开了朱昆蒂娜宫,因为按照守捉官的说法,前方有个皇陵,前面有可以供坐骑饮水的大蓄水池,还有比较多的便宜旅舍可供住宿。

        很快,高文就看到了守捉官口中的皇陵,是构筑在一片低伏的山丘之上的,不少建筑已坍塌毁坏,“旅人们,使节们,这是圣瓦西里皇帝的坟墓,不好意思,虽然才数十年过去,但是已是这副模样了。”但是高文还能看到,圣瓦西里手持长矛的青铜雕塑,依旧傲然肃立在山岗之上,好像在守护着这片海域和土地般,山脚下的蓄水池,被包围在一片树林当中,前来饮水的人络绎不绝,彼得坐在水池边歇脚,而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则牵着两匹马与一匹骡子走上前。忽然,传来阵喧嚣声,一些外国人便口口相传,“快来看,希腊人的皇帝处决犯人了!就在皇陵的刑墙这儿!”

        人群便涌动起来,高文也背负着磷火之剑,前去凑着热闹,拐过了皇陵边的墙角,他就看到了在皇陵入口处的环廊处,立着半圈大理石铸造的高墙,上面刻满了浮雕,大概是歌颂圣瓦西里皇帝的征战伟绩的——可是,现在这面墙,已经变为了执行刑罚的地方——上面有套索套着整整一排人,他们都被黑色的斗篷给遮住了身躯与面貌,站在了跳板之上。

        一块跳板在其后,被刽子手给猛然抽走,“好!”在围观人群如雷般炸起的欢呼声里,那个囚徒带着套索猛地下坠,接着“吱吱呀呀”在半空里蹬着腿,接着就来回晃荡着,撞击着墙壁,再也不动了。

        接着就是下一个……

        “这几人是在梅斯大街上的集市,公然传播帝国凯撒阁下战败,异【创建和谐家园】马上要围攻都城的谣言,而被市长大人下属的邮差给缉拿起来的——在这里,皇帝陛下亲自忠告所有的罗马公民、自由人、商贾和外国友人,现在的皇都非常之安全,就和它七百年来一样安全,在海洋、陆地和天空当中,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将它给攻陷掉,若再传播这种惊惧人心的谎言,这便是下场,以儆效尤!”一名戴着高帽的官吏模样的,手持皇帝的诏书大声宣读着。

        “皇帝陛下必然次次凯旋!”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举手带头高呼起来,而后类似的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高文抱着胳膊,觉得这种闹剧简直是够了,他就从小亚细亚过来,当然知道那个麦考利努斯·杜卡斯已被尼西亚埃米尔扎哈斯揍成了何等凄惨的模样,他把整个小亚陆地的领地全部丢弃了,龟缩到了海峡这边的加利波利要塞苟延残喘着——也许待到春末后,突厥人的舰队就会前来,围困这座都市,皇帝的谎言也将不攻自破,那时候导致的恐慌将会比公开它更加严重。

        这时候,高文看到了身边的守捉官,对方垂着黑色的眉毛,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却没说任何话语,替皇室遮丑也是他本职的一部分……

        入夜后,他们与几名扛着行李和武器的随从,来到了距离刑墙大约五百尺的一个街区,这里有所狄奥格尼斯熟稔的公寓宿舍,整个建筑是分成两层的,老板与侍从们全部都在一楼,并且此地还兼马厩、餐厅等多项功能,墙角堆着干草。二楼是客人的住宿区,没有分开的房间,全部是三层或双层的粗木床密密靠着,里面鼾声如行雷般。侍者掌着烛火,带领他们走上了楼梯,终于那个侍者看到了挂着念珠和十字架的彼得与高文,忍耐不住了,便很有礼貌地问道,“客人想必是侍奉主的使节,那我想问你,你们说圣母在怀着圣子的时候,是用肉体的,还是用圣灵来孕育的?”

        “是用圣灵的,因为圣母是纯洁而同时富有母性的。”彼得不假思索。

        而后高文就看到了那个侍者的脸色都变了,他喃喃道,“难道神不是通过肉体与我们的肉体相连吗?”

        而后那侍者将烛火摆在了床架之上,就跑了下去,听得出他在下面和几名伙伴,也许也包括老板与老板娘激烈地诉说着什么。但高文实在太累了,心想也就随它去吧,便把剑也挂在了床架之上,而后另外名侍者端着热水上来,要给客人们洗脚,好像是专门有所准备似的,又开始问彼得,“尊敬的修士,我来问你,是圣父产生了圣灵,还是圣父与圣子产生了圣灵?”

        “是圣父和圣子产生的,圣父圣子圣灵是三位一体的。”彼得继续回答说。

        高文看得出,那侍者浑身都在哆嗦,好像耳朵被恶魔的火焰给灼烧般,要不是他是个极度有礼节的侍者,怕是当场就会把滚热的水浇到我们的脑袋上。

        “喂,你得停止这些争论,不然我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会杀死我们的!”待到那个侍者离去后,在其他客人熟睡的鼾声当中,高文拉住彼得的胳膊,轻声急促地要求到,“这个城市里的人太诡异的,简直个个都像原教旨主义者。”

        “皇都里每个人,哪怕是搓澡工和烧炉子的奴隶,都是神学家,你在这里不要说罗马城里流行的那一套,入乡随俗懂不懂?你必须得说是圣父产生了圣灵,而圣母是用肉体孕育圣子的!”那边,守捉官也焦急地企图匡正。

      第23章 万城之女皇

        “是吗,也许你们觉得无所谓,但这对我来说,也是决定着千年道义的大事,我宁可与他们争论,或者把正统的教义勇敢说出来,也不愿意息事宁人,违背自己的良心。”好嘛,这位隐修士彼得也是决定犟到底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旅馆的老板登上了楼梯,就面对面站在他们的面前,首先他向守捉官请了贵安,而后十分激动地耸着肩膀,好像站在战场上的新兵似的,扶着楼梯扶手,目光十分恐怖,对着彼得,“行行好吧修士!我在下面,听到了孩子们在诉说你刚才对教义的答复,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所以我求你行行好吧!难道你还要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炼狱吗?”

        “告诉他,没有!人可以凭借着圣父的宽恕而进入天堂!”守捉官满头大汗,提醒说。

        “有炼狱的,每个人都是有原罪的,即便圣父给予宽宥,但依旧要在火中涤清罪恶,才能最终升入天堂。”彼得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做出了这个回答。

        那老板听到这个回答,激烈地东摇西晃,高文疑心他有高血压的病症,而后他举起了胸前挂着的圣像吊坠,不住哭泣亲吻着,随后发出了一声长号,又重新冲去了楼下……

        “你要是发誓要与这群神学家争辩到底的话,也麻烦请在我洗好澡后。”在旅馆下面的马厩和街道边,高文抱着毯子和行李卷,满腹牢骚,对着坐在身边的彼得抱怨说。

        “真正的教义,就像夜空里的星辰那般,既是永恒不变的,也是可以从暂时的变动里参悟到神的旨意的。所以,哪怕是献出性命,也要誓死捍卫。”彼得说着,指着寥廓的星空,意志十分坚定不移,让高文是哭笑不得,被驱逐出来的两个人只能靠在栓马的柱子上,将毯子裹在身上,来抵御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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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来到,万城的女皇——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城墙边的新金门!”次日清晨,在一片啧啧的赞叹声中,守捉官在马背上有些激动地张开双臂,仰面对着他所说的“金门”处,向彼得与高文带着情绪介绍说,他答应了两个人,先以旅客的身份参观这个宏大的城市,这个世界上唯一被认可的新罗马城邦。

        这时,他们周边所有的使节、游客都同样抱着惊叹无比的表情,仰视着如高山般巍峨的,用彩色岩石和砖块累累砌成的巨型城墙,上面的塔楼高度足以让参观者感到神晕目眩,在塔楼的顶层,鹰隼在那里筑巢,皇帝喜欢这类飞禽,因为其他的鸟是根本难以飞上去的,每处塔楼上都悬挂着彩色的旗帜,“那是城中不同行会的标徽,这标志着当城墙因为地震和海啸毁坏后,这个行会必须支付修缮费用,此外当敌人来袭后,行会也必须派出武装工匠,负责守卫监视。”

        在拱门上,包覆着金色的瓦片,在阳光下夺目璀璨,这便是“金门”的由来,“但是这不是平民能进出的,只有皇帝凯旋或者接见特别重要的使节时,才可以开放!”

        所以他们便只能绕着狄奥多西城墙,朝西北的方向走去,沿途高文骑在了母马上,看到了城郊走来走去的居民,他们几乎很少是希腊人的模样,而全是突厥人、瓦良格人、波斯人、【创建和谐家园】人、科普特人等,语言和服饰宛如沸腾的锅炉般,商铺全部都贴着城墙营业的,“这里全是皇帝雇佣兵,和他们家属所居住的区域,这群人生活在皇都的边缘地带,他们可能从生到死,都没有入到君士坦丁城墙后的区域。”狄奥格尼斯这话的暗含之意,似乎是在说自己的遗憾。

        大约十个古里后,他们才来到了可供平民进出的,所谓的“桥门”,这儿和金门相比,就显得朴素许多,但是人气却是爆棚,各色各样的人群,都在这里进出,城墙上的石狮雕塑形态各异,俯瞰着这些忙碌而卑微的生灵。

        在走进了桥门后,“导游”狄奥格尼斯便指着他们右边的山丘,“看,是艾克基农山,上面的全是圣里克欧斯大修道院。”随着一阵激荡高远的钟声,高文顺着山脉往上看,这山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教堂,组成了个集群,其间的钟声一阵阵传来,就宛如天空里传来般,教堂的四周地面上,是更为密集的墓地,在山与山相隔的街道和沟渠两侧,是平民们聚居的区域,他们全都生活在狄奥多西城墙和君士坦丁城墙之间的巨大地带,按照狄奥格尼斯的说法,“皇都秩序井然,不同的人群就呆在不同的区域。”

        高文明白了,千百年来城市的文明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的,就拿君士坦丁堡来说,最微贱的军人家属们,就只能在城外的郊区讨生活;而普通的城市贫民则呆在两道城墙间,窝在像水涡般的狭小房屋内,忍受着火灾、瘟疫和恶劣治安的侵害;在内里的君士坦丁城墙后,朝着马里马拉海伸出的,是个如牛角般的海岬之地,在那里高高建筑着巨大的高桥水渠,从山上引来泉水,输送到城墙内的世界:那里全是新旧显贵官邸、住所的辐辏之地,各自竞争着豪奢和精巧,当查士丁尼时代的建筑风格过时后,立马就又有新月派风格浸染的新式豪宅雨后春笋般耸立起来。不过这其间也是有严格的阶层差距的,中产阶级只能呆在马西那蛇柱到君士坦丁柱廊大广场间的城区,而更为显赫的贵族,才有资格和财力,在海岬的最尽头,顺着代表帝国最高权威的“大皇宫”宫墙外,和竞技赛马场、大剧场、奥古斯坦姆议院、圣塞吉斯大教堂、圣智大教堂(索菲亚大教堂)和西兹普斯大浴场一字排来的海滨大道,购买自己的宅邸,下临金光波浪滚滚的朱利安港湾,直到海岬“牛角”的顶尖处,即金角湾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交界处,“圣巴巴拉门”处,那里有个巨大的锁链,横亘整个海峡,蓝色的洋流和黑色的洋流在那里交汇着,代表着大皇宫里的皇帝,掌控着两片海洋和两片陆地至高无上的权力。

        横倒的君士坦丁堡,如果从地图上来看,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金字塔,这也是狄奥格尼斯口中所说的,“秩序”。

      第24章 蚕豆

        所以,他们的旅程只抵达了君士坦丁城墙一所入口处就停止了,“可以了,趁着日暮还没来临前,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圣瓦西里皇陵下的宿舍好了。”

        但彼得执拗地请求,越过艾克基农山的道路,前往金门后的圣约翰大教堂,他要去拜见那里的教长伊朵鲁斯阁下,“你要知道守捉官阁下,假如伊朵鲁斯阁下愿意援引我们,那么就不用再继续苦苦等待,便能直接觐见到你的皇帝陛下。”

        见彼得说的也有一定道理,顽固的守捉官便也答应了,他也知道这教宗的密信在自己手中多一天,就有夜长梦多之虞。于是三人,在几名步行属下的伴随下,穿过了满是公墓和十字墓碑的小径,翻越了艾克基农山,来到了更加气派的圣约翰大教堂前。

        伊朵鲁斯是个穿着长袍,和蔼可亲的人,双眼闪灼着对智慧的渴求,他很有礼貌地对彼得道歉,说自己刚才一直在主持着圣物瞻礼,整个教堂里此次来参加的人极多,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教堂的广场前,果然来来去去都是贵族男女们,在两侧是供他们瞻礼住宿用的公寓,男宾区和女宾区完全分隔开来,即便是夫妇也要在瞻礼其间分开居住,以免情不自禁玷污了神圣的教堂。

        “放心,也是恰好,最近皇城的大牧首马斯达斯阁下,在教义上与我有所辩难,所以在五日后,陛下下令叫我们在布拉赫纳宫殿进行争论来决定胜负。在此期间,你俩和守捉官都可以在教堂公寓里住下来,到时候我便趁机在陛下面前引见你们。”伊朵鲁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很快,在当晚,高文就成为了教堂里的帮工——负责为前来瞻礼的香客,和牧师们的餐点打下手。

        说是餐点,但是在教堂的庖厨里长桌上,高文就看到了满眼满眼的——绿色的蚕豆,盆里是蚕豆,布上是蚕豆,大勺里是蚕豆,桶里更是蚕豆。

        “祷告。”站在高文前的僧侣,在做饭前,都肃穆地立在长桌边,对着墙壁上的圣像高唱赞歌,高文又只能跟在后面厮混下。

        而后,僧侣们开始洗蚕豆,高文跟着一起,蚕豆洗一遍,他们就在水池里洗遍手,而后又将蚕豆洗一遍:如此三遍后,他们才叫高文将所有洗干净的蚕豆,盛在一个大匾当中,倒入了烧沸的开水锅当中,“拿住长漏勺,帮工,来把锅里浮起来的蚕豆都捞起来。”一名僧侣厨师,将工具摆在高文手中,语重心长。

        热气腾腾后,高文眯着眼睛,握着长长的漏勺,小心地将在沸水里翻滚浮动的蚕豆,像对海难罹难者那样,挨个捞在勺里,“丢弃在垃圾桶里。”僧侣厨师的口吻不容置疑,“这些全是坏掉的蚕豆,不可以给僧侣和香客食用。”

        接着,那厨师又要求高文,“用漏勺把黏在锅底的蚕豆,也全捞出来。因为僧侣和香客,不可以吃糊掉的蚕豆。”

        高文照做后,厨师满意地颔首,而后过了一刻,高文将“精选幸存”的蚕豆们,全部用漏勺重新捞在了大匾上,它们的豆荚全部已被炸开,随后那厨师将这些蚕豆全部捋入了旁边小一号的锅里。高文看了眼,差点没呕出来,小锅里飘着的,全是白花花的猪肉,还有盐。

        再烧了会儿,那厨师觉得可以了,便尝了几个蚕豆,点点头,接下来高文和其他帮工们,将盘子一字排开来,厨师给每个盘子都来了一勺,这样——几十盘香喷喷的蚕豆大餐,就这样完成了。

        而后,高文与所有人,捧着这些盘子和蚕豆,穿过了广场,在教堂的餐厅内,将这些佳肴摆上了餐桌,在烛火下伊朵鲁斯、彼得都吃得泰然自若,他们想必对这朴素的蚕豆习以为常,但是许多贵人却只能装模作样地勉强吃几口,便脸色发青地将盘子推到一边去,笑着互相说自己不饿,还有充沛的体力准备来日瞻礼的继续。

        这时候,有个肥胖的贵人,偷偷地从身边仆人的口袋里,取出块烤肉,还有一小瓶酒水,准备犒劳下自己。高文见到,伊朵鲁斯已经看见了这贵人的行为,但这位牧首只是淡淡笑笑,并没有拆穿他,这也是种谦和的态度所至。

        “我们要瞻仰的圣物,是什么?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突然,在贵人当中,一位穿着刺绣修长礼服,头发是金黄色的白皙姣美的贵妇,手捧着装满蚕豆的盘子,用流利的希腊语说到。

        众贵人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多人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们所要瞻仰的,是许多年前,那时候还是异【创建和谐家园】统治着罗马帝国,一名叫圣巴西斯的圣徒,因为不肯放弃信仰,而被异教皇帝烧死在蛇柱广场上,所遗留下来的烤架。”那贵妇说着,碧蓝色的眼瞳左右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丽光芒,扫视着左右的人群,侃侃而谈。

        这下贵人们都沉默了,那个胖子立刻恐惧地将烤肉给摆在了桌子上,随后跪下来,膝行到了伊朵鲁斯的面前,而后仰起头泣不成声,哀声乞求他的谅解,还有主的谅解,“瞻礼是为了更加亲近我们的主,感受他的荣光,也感受圣徒们前赴后继,希冀这个世界达成永恒的谅解的心愿,没有必要如此害怕,一些程序性的东西并非也绝非是根本。”教长很和蔼地摸着那胖子的脑袋,宽慰道。

        “其实,胖子大部分都不是坏人。”在一边侍立着的高文心忖道,这时候那贵妇冷冷地看着,嘴角挂着礼仪式的微笑,她的眼光忽然落在了高文的头上,看着他的头发、胡须,还有体格,便将身边的使女给招手而来,悄声吩咐了两句。

        晚宴结束后,在门廊前的花圃处,高文被那使女给唤住了,“你是神职人员?”那使女用希腊语询问。

        高文摇头,很有礼貌地说,自己是护送一名隐修士的侍从,先前是生活在北方的贵族,临时为了报答教长的借宿恩德,才在庖厨里帮工的。

        那使女见高文目光明亮,隐隐还有些气度不凡的样子,便早已在心中认可了他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便合着手掌请求说,“我主人央求你,额外做一顿她能吃的,送到她的寝室中去,门禁我来想法子解决。”

      第25章 尤多希雅

        说完,使女还笑着,将一个纸卷,外带十枚钱币摆在了高文的手掌心,还调皮地说,“你的手好大啊!钱财你留着,是犒劳。这个纸卷你交给教堂的厨师便可,他会明白的。”

        而后那使女还在离去时,又回头对高文说,“马上记得把菜肴送过来,主人喜欢精美点的食物,会再支付给你三十个弗里斯的。”

        手里掂量着钱袋,高文已经知道这个使女的主人是谁了,亏得她还在刚才的夜宴上慷慨陈词,原来自己也是个填不了口腹沟壑的。

        来到庖厨后,高文按照那使女的指示,将纸条卷悄悄递给了厨师,厨师半信半疑地展开,接着脸色微微有变,接着他对高文招呼说,“尽量快一些,因为在两个时刻后,我们全体神职人员要在广场的柱廊前【创建和谐家园】,做临睡前的晚课。”

        而后,其余人纷纷离去,高文在壁柜上找寻了半天,只有莴苣、扁豆、蚕豆这些纯绿色食物,其余的肉类是无迹可寻的,但他还在找到了两个鸡蛋,接着他便将鸡蛋打开,放入小盆里搅匀,接着舀出些炼制好的白色猪油,先将锅加热后,将猪油摊了进去,接着又倒入了鸡蛋,而后他在壁柜里找到了可贵的调味品——一小罐胡椒,“也许这一点点,从东方运来,费用要二百到三百个弗里斯才够。”

        随后高文灵机一动,他将煎好的鸡蛋给倒了出去,随后将几粒胡椒倒入锅中,热炒了会儿,又拿出了那个剩下的鸡蛋,用小银勺在上面捣了个小孔,把焦黑的胡椒给塞入进去,再将鸡蛋放在锅里慢热起来,待到熟了后,便放入在盘中,贴着走廊的墙壁,悄悄地朝着女宾区的公寓走去。

        那个使女已在门口等候了,看到了高文后,她便取出了个波斯绣花头巾,抬起脚尖,盖住了高文显眼的棕色头发,将他悄悄地引入了靠近花园,最僻静的一处房间。

        房间的外厅和寝室的相连处,挂着名贵的丝绸挂帘,上面印着新月派风格的花纹图案,在烛火的透照下,显出柔和的光芒色彩,女主人侧卧在卧榻之上,在挂帘上投下了个曼妙的侧身剪影,使女叫高文在帘子外的地板上站定,而后接过了餐盘,递了进去。

        “这个餐点让我的浑身感到温和,感觉好了很多,真是感激你。”一会儿用餐完毕后,那女主人贴近了帘子,隔着它与高文用希腊语交谈说,高文可以看到她颤抖的长长的睫毛倒影,“你应该不会感到鄙夷——一个刚才还那么激昂怒斥他人不虔诚的妇人,居然转眼就叫你来补餐。”

        看来高文刚才所想的,都被这位贵妇给猜到了,高文没有多言,他还牢记着阿婕赫的嘱托,现在他既不能热情奉承,也不能明显表露出看不起对方的情绪,因为这里是君士坦丁堡,任何的不慎都会招致不详的灾祸——这是守捉官和彼得共同告诫他的。

        “沉默了吗?对不起,我无心探究你的内心,我只是认为,即便是犯戒,那也得看场合,比如现在,我在公开的典礼结束后,享用胡椒鸡蛋来填补虚弱的身体,就是无伤大雅的,也是可以被谅解的。刚才在餐厅当中,我一眼就看中了你,因为你根本看起来不像个卑微的帮工或修道院侍者,你应该是贵族,是不是?”那贵妇微微叹息下。

        “是的,我出身北方的,也就是被称作瓦良格人的居住地区,家族受洗后,便前往小亚准备去圣墓朝圣,曾被突厥人俘虏过,先前才逃出来。”高文便轻车熟路地胡说起来。

        结果那女子立刻开始用他听不懂的言语说了几句,见他没反应,便笑起来,“你撒谎,你根本不是瓦良格人,我刚才说的瓦良格语,你半句也答不上。”

        “是这样的,我家族受洗后,就进入了诺曼底地区居住,我的父亲还作为名扈从骑士,参加过哈斯廷斯战役。”高文一头汗,急忙打着补丁,“所以我自小就没怎么听过瓦良格语,您知道,我们都说奥伊语。”

        “无所谓,反正在妄自尊大的希腊人眼中,不管是诺曼人,还是瓦良格人都是乡巴佬,我也是瓦良格人的姑娘,自小跟着哥哥坐船来到君士坦丁堡,而后哥哥在瓦兰吉亚卫队里服军役,而我则一步步走出来,嫁给了标准的希腊贵族。我丈夫是帕弗拉哥尼亚的名门,他的伯父在皇帝身边充当最权重的‘御用衣橱总管’,现在我丈夫也在皇帝身边当侍卫。”那贵妇一口气介绍了这么多,接着她见高文没有反应,便挑逗说,“既然你也是贵族,那么我们间的对话便没有任何拘束了,本来你以尊贵的身份居然能屈身为我准备餐点,按照惯例我该像一般的希腊贵族女子那样投桃报李,与你尽享床榻之欢,但一来这里是圣约翰大教堂的神圣之地;二来,我的身体这数日也处在不洁的状态,实在是无能为力,要是两日后还没有走尽的话,怕是我连圣物瞻礼都不能参加。所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叫我的使女贝利娅侍奉你……”

        “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已决心坚守自己,特别是在这里,在现在的时光。”高文并不傻,他懂得瓜田李下的道理,在这个桎梏成风的年代,可远不是他先前生活的年代所能相比的,所以而今也只能强行装vagina了。

        接着,帘子被贵妇揭开了,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拿着,我叫尤多希雅·尼斯塔斯,本来我叫贝利娅,但是在这里就改用了这个希腊化的名字,所以把原来的名字给了使女。你的名字我也已经打听好了,尊敬的斯蒂芬·高文——现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高贵之人,宁愿身处贫苦和荒野当中,也要播撒主的荣光,我钦佩这样的人,虽然我无法做到——所以,这个名刺你保管着,将来在君士坦丁堡遇到任何事,都会得到我尤多希雅的帮忙的,或者说,我也许还会找你帮助我。如果你想从军,找我的哥哥就行,他现在是瓦兰吉亚卫队的‘阿寇尼斯’(希腊人对瓦兰吉亚卫队司令官的称呼);如果你想进入修道院,找我就行。”

      第26章 布拉赫纳宫

        高文急忙礼貌地半跪下来,仿造通行的骑士礼仪和现世流行的要求,握住了贵妇的玉手,接着与她的手指相触碰下,但是只是发乎情止乎礼,连亲吻都没敢做,而后恭敬地接下了那个名刺,小心收入贴身的衣服当中。他不知道和尤多希雅的相逢,对他算是艳福和机遇,还是灾祸和坎坷,但不管如何,他想起了阿婕赫的预言——既然彼得是打开君士坦丁堡的钥匙,那么他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将尤多希雅当成是打通那面名曰“君士坦丁城墙”的钥匙,因为尤多希雅不也曾是个拜占庭人眼中的异族蛮子吗?现在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和美貌,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贵妇,在现在这个世界当中,冒险和荣耀的火焰,正熊熊朝着人类和【创建和谐家园】未知的蛮荒大地纵横蔓延,他日我为王,便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样,也能抵消阿婕赫在自己世界行为做成的扭曲变化,“我这是在拯救过去和未来两个世界啊!”走出贵妇香气四溢的闺阁的高文,看着星斗低垂,心中涌起了大气概来。

        两日后的瞻礼仪式很无趣,高文身为旁观者,拱手站在公寓的走廊上,看着尤多希雅披着素雅的头巾,与教长、神职僧侣,还有一干贵人们,绕着摆在庭院中央的那个漆黑的烤架——就是尤多希雅口中,曾经把某圣徒烤得冒油的烤架,绕着圈子,举着各色珐琅十字架和镶嵌金边的圣像画,高唱着赞美诗,接着就是享用了圣餐,当然事后贵族们也要纷纷慷慨解囊,捐赠大批的金钱或地契,给予圣约翰大教堂。

        高文猜想,圣约翰大教堂完全是富可敌国的存在,私下彼得也会以不满的语气告诉他——拜占庭罗马帝国的修士和僧侣,对向着异教占领的土地进行光复活动丝毫不感兴趣,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富裕了,比如圣约翰大教堂,每年新年皇帝与皇太后前来参礼时,都能获取三十磅到五十磅的黄金馈赠,其余贵人的捐赠更是不计其数,神职人员几乎全由国家豢养着,也只进行精神和知识层面的精修,并热衷对其他教派进行论战攻击,但对遥远的小亚,对遥远的圣城,对生活在异【创建和谐家园】苦难下【创建和谐家园】着的贫苦信众们,他们却是懒得关心的,根本不屑伸出援手。

        “难道是要真的靠那些狂热的西方修士,和粗鄙的骑士们,才能真正肩扛起这种职责,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傻子能做大事的由来?”高文暗自想着。

        又过了数日,圣约翰教堂大门前,尤多希雅与教长伊朵鲁斯并肩而行,随后前者踏上了肩舆,而后者则骑上了装饰华美的驴子,前后都是举着束棒和旗幡的修士、奴仆,高文依旧穿着那个突厥奴兵留下的夹袄(这个天气他已感到热了),骑在黑色母马上;彼得骑着毛驴,挂着箱箧,握着枣木杖;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骑着杂毛马,依旧挂着杂七杂八的物什——这支队伍以尤多希雅为先导,因为她的身份是宫廷贵妇,也是皇帝册封的,在她与伊朵鲁斯的共同引荐下,昨日皇廷里的门户官送来了令牌,拜占庭皇帝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终于从百忙当中抽出了半日的时间来,来会见隐修士彼得,并且安排了大牧首马斯达斯,和伊朵鲁斯间的教义辩论,总之是两场麦子作一场来收割。

        会见地,是整个拜占庭皇族现在所在的皇宫,布拉赫纳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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