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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扬拜占庭》-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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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有谕令,邀请这支东征大军的统帅人物,在明日第三个时辰,在里拉山下的河流间用船只相会,商谈大事。”

        按照约定,在第二天的晌午时刻,太阳悬在中天,照得色雷斯河的源头清澈无比,从那边翠绿色的森林小湾当中,高文、赖诺尔德、福尔谢、沃尔特、彼得共五位,坐在小船当中驶出,那边皇帝派出的小艇早已停锚等候了。

        慢慢靠近后,高文瞅见,在甲板上站着的,是穿着宫廷紫色华服,眼神睥睨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即皇弟伊萨克·科穆宁,至于皇帝并未见到其身影,也许是在船舱当中监察,而后高文确实觉得,在里面有个阴沉的眼神在望着自己,而腰间磷火之剑的剑柄,又开始短促抖动起来,他用手稳好,接着盯住了同样率先用眼神咬住自己的,伊萨克。

        烟煴与阳光团团在水面上扩散着,但其余的几位骑士哪里见过这来自帝国宫廷大员的打扮和阵仗,便纷纷把伊萨克当成了皇帝,各个纳头就拜。但是伊萨克的目光依旧在盯住高文,“你还是那个脾气,听说当年你不名一文时,在皇宫内兄长想要提携你,但你却拒绝亲吻陛下的靴子。”

        高文并没有肯定或者否定的言语。

        于是伊萨克冷笑下,“永远学不会礼仪和感恩的蛮子。”

      第24章 河面上的交易

        高文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唇相讥,他内心早就确立了对这位皇弟的优势地位:你垂涎的寡妇,早就在我的床榻上尽心侍奉了,还带着那美丽的丝绸制造方法,带来无限财富的梅萨迪尼秘密。所以,进行口舌上的交锋,是毫无必要的。

        见这位蛮子反应十分淡薄,伊萨克自觉也有些无聊,便轻咳两声,用庄严的声音对众人说,“至高至大的皇帝,并未在此处,而是因为紧急的戎机,前往不可告知的地方处理去了,所以对朝圣大军的所有交涉,都托付给我,帝国第二荣耀的塞巴斯托克拉特来处断。”

        于是,赖诺尔德等人急忙把头颅伏得更低。

        可是高文的内心,却随着皇弟这番无心夸耀之语,而咯噔下:按照常理来说,十万朝圣者逼近拜占庭罗马帝国边境之索菲亚堡,应该是让皇帝阿莱克修斯亲自来处理的大事务,更何况皇帝本来就因为平叛而在军中,现在他将一切交给了伊萨克,那么理由无外乎三个——皇帝去追击保罗派的残党,但这不太可能,怎么想也只是个偏裨将官的职务;去趁机围剿自都拉佐往君士坦丁堡的诺曼远征军,可能性也不算大,因为博希蒙德与皇帝间,据说已有协约,阿莱克修斯首先翻脸,必然是得不偿失的,精明如阿莱克修斯者,怎会如此;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是——皇帝要对君士坦丁堡有所行动。

        是的,是的,先前高文在皇都前往意大利前,艾琳皇后与麦考利努斯凯撒对他宣称说,现在于布拉赫纳宫的廷内暗流里,最激烈的争夺焦点,就是皇座继承人究竟是花落安娜,还是约翰。那么而今皇帝、皇弟与整个帝国的大军都在亚德里安堡一带,而今宫廷定被委托给谁,就是攸关所有人与整个帝国未来的大事:“无论是艾琳,还是玛莲娜为摄政,宫廷里的斗争必然会进入对决状态,而这时候屯兵在海峡的凯撒也会蠢蠢欲动,大家都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安娜,安娜,长公主必然会卷入危险的……”想到此,高文脸颊上的汗水都流下来了。

        果然,前两日晚上大会议时,义兄彼得曾对他嘱咐说,“如今既然军心人心不齐,那么高文你就自别路进军,也好别有天地,免得被科穆宁皇族所掣肘。”

        可是,安娜怎么办?真让人担心,现在皇帝人不在此处,消失的身影反倒更让人捉摸不透,也许已经注目并且着手操控宫廷内的争斗——阿莱克修斯·科穆宁是个理智而冷酷的帝王,还真不清楚他会做出何种行为,但肯定的是,最终渔翁得利的,永远是他。

        看到高文脸上复杂牵挂的表情,不明所以的伊萨克继续哂笑了几声,还以为这个蛮子被自己的气派威严给震慑了,下面继续按照兄长交待的剧本往下演就行,他便举起手来,冠冕上璀璨的光辉让在场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接着自他所在的小艇舱内,走出来一个苍老之人,也是高文的老相识——大宦官、御用衣橱总管“小鸟”尼克德米亚·尼斯塔斯。

        怪不得,刚才磷火之剑的剑柄都开始颤抖,高文还纳闷什么时候这个蠢皇弟能让自己的剑如此忌惮呢!

        “好久不见,高文,现在的阿寇尼斯指挥官,自封的巴里总督大公。”小鸟干笑两声,但是阴冷的气场顿时让盛夏的水面树荫,凋零如寒冬般,“陛下可是很关心你……”

        “多谢陛下关心,臣仆愿意报答,护送整个朝圣大军渡过海峡,协助帝国与圣座,前去光复所有被异教侵占的土地。”高文朗声应答,把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尼克德米亚目露凶光,随后便不再理会高文,而是笑吟吟地叫自己身边一位肥胖的宦官走出,忽然宣布对赖诺尔德、福尔谢两位的封赐,看来这支队伍的情况也已在皇帝的掌握当中,其间必然提前混入了拜占庭的间谍:

        “兹承皇帝与普世牧首之意,颁下金册诏书,帝国全境无条件对朝圣者开放,并且在各处城镇立下榷场集市,以低廉价格出售谷物于朝圣者队伍,代价是朝圣的法兰克领主对陛下宣誓效忠。首善之人,赖诺尔德、福尔谢,分别授予圣库伯爵、宫廷主计官的官衔,此后统帅整支大军,为帝国与陛下而战。”

        随后那位肥胖宦官,很亲切地将诏书隔着船只甲板,送交给了赖诺尔德与福尔谢手中,两位抖动着手指,抚摩着其上的漂亮希腊文(虽然他俩根本看不懂),与皇帝的紫色御墨印章,魂灵都快愉悦地飞到天上去了。而后,那宦官将目光转向了高文,高文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也握着剑柄,单膝跪拜在他的面前。

        “很遗憾,并未有敕令,要对高文大人您进行册封加爵。”那宦官用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到。

        结果整个两艘船上,伊萨克、尼克德米亚,还有两位刚刚受封的乡下骑士,都放肆地笑起来,表示对高文的嘲弄。但是这次高文异常沉稳,并没有恼羞的表情,而是继续低头,很卑谦的样子,伊萨克接着就没好气地说,“你现在不过依旧是陛下属下的阿寇尼斯指挥官,那么就该履行你的职责——我现在告诉你,泰夫里斯残党还流窜在瓦拉几亚边境地带,你带着大连队去追剿他们罢,只是小心,别成为了库曼人的腹中餐,听说他们许多强盛的部落,正在和泰夫里斯勾结起来。”说完,这位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得意地笑起来,并且有意与赖诺尔德和福尔谢握手言欢。

        舟船的甲板下,正微微荡起层层涟漪,高文沉默了两秒钟,便沉声对所有人说,“臣仆谨遵陛下的号令,甘为前驱,三日后即拨营出马,前往瓦拉几亚。”

        “不,高文指挥官阁下,事情还未有结束。”这时候,尼克德米亚笑起来,而后他将那位传授金册诏书的胖宦官援引过来,“热情”对着高文介绍说,“这位是宫廷司阍官,许可穿戴紫色官帽与长袍的尊贵宦官斯达乌拉乔斯·辛纳慕斯。”

        听到这话,高文仰起面来,不解地看着这位眯眯眼满脸堆着肥肉的宦官,对方的十根手指上全部戴着名贵媚俗的戒指,热情地张开宛如鸭掌,蹭着自己而来,很显然是要与他握手。

      第25章 老饕斯达乌拉乔斯

        但高文并没有把手给伸出去,这胖宦官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带着笑,等着小鸟给出话来——接着尼克德米亚将手笼在袖子当中,“没关系,以后你会与斯达乌拉乔斯迅速熟悉的,因为按照陛下特意颁下的敕令,这位马上就是你的监军,凡事多与他商量。高文您在卡拉布里亚与巴里的所作所为,确实让陛下有点小小的失望与生气。”

        接着,两艘船渐渐驱离分开,斯达乌拉乔斯就在众目睽睽下,带着几位熟练文书的同僚(全是宦官)跳上了高文与彼得所在的小舟。

        此刻日头已经稍微有些移到了里拉山的背后,阴色的光影占据了整片河流,凉爽的风习习而来,高文不顾其余人的暗中讥讽,从船只上跃上了岸后,就对彼得说,“义兄您前往皇都,要倍加小心,无论布拉赫纳宫里有什么人前来和你说什么,都要置身事外,现在的局势反倒是在外得生,在内得亡。”

        这话他在那位监军宦官面前毫不避讳,而斯达乌拉乔斯也立在了水边的树荫下,好像对高文的话语充耳不闻,依旧拱手站立着,笑眯眯。

        彼得点点头,重重拍了下高文,“这次要不是你和红手大连队,我的数万朝圣者队伍可能就要葬身于贝尔格莱德荒野当中,连匈牙利都无法逾越过来。下面可能就是义兄我的斗争,那就是安全通过君士坦丁堡与圣乔治海峡。”

        “请务必要等我一起行动,义兄!”高文急忙半跪下来,牵住了彼得的袍角,“科尼雅苏丹属下的精兵凶残狡诈,实力很强,单凭您身边那两位贪慕虚荣的乡巴佬骑士,是根本无法与其对抗的。”

        “我还有沃尔特。”彼得将声音压得很低,搀扶起高文,并努力不让他俩的对话,让其余人听到,“这样,我俩紧密保持书信往来,如何?”

        可恶,这明显是科穆宁们的阴谋,他家除去安娜外,就是没好人。高文心忖也只能如此,便颔首,而后彼得将他往偏僻的地方更拉了下,告诫他,“隐忍住,在敌人和朋友间不要那么拘泥,凡事都遵循大目标即光复圣墓即可,高文你是务实而灵活的,不要被我们的世俗所牵绊。”这时候,彼得悄然用拐杖的头,对着那位胖宦官微微指动了下,“即便是对那样的人,你再看不起他,但也要利用他为东征大业服务。”

        “我明白了,义兄。”

        “小亚的尼西亚,我们在当初见面的地方,总会再见。”彼得笑着说道,但已然有泪水落下。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还有安娜长公主的。”

        数日后,矗立在山脉边的索菲亚要塞上,紫色旗帜飘荡,城垣后伊萨克与尼克德米亚,轻松得意地看着城下高呼着“皇帝万岁”口号,汹涌而过的朝圣大军,“这还真是桩稳赚不赔的交易,陛下多么英明,马上就在皇都和加利波利筹措船只,尽快把他们送往小亚细亚去。”

        “如果赖诺尔德与福尔谢这两个村氓,真的借助上帝庇佑,能战胜苏雷尔曼·吉利基的话,那么就按照协议,我们重新收回尼西亚,再把他们鼓动到更远的地方,科尼雅城、凯撒利亚城、塔尔苏斯城,直到安条克为止,陛下不用劳费任何气力,就能光复大片领地。”

        “假如惨败的话,也没关系,陛下可以象征性地救援下,再坐收朝圣者大军残留的人物,把他们变为帝国的居民,来缴税服役;再者,即便这群朝圣者全军覆灭,那么后来的萨利安凯撒属下的那个戈弗雷,还有博希蒙德,也没有理由在皇都逡巡下去,他们不得不为死难的同胞复仇,渡海和科尼雅苏丹死战下去,我们依旧是坐收利益的一方,就此还能保全皇都的安泰。”伊萨克森森笑起来,他越说越觉得兄长的英明老辣,那群诺曼与高卢乡巴佬根本无法相比的,这是典型的拜占庭罗马风格的密谋与策划能力,世界上没其他的种族能够学得来。

        当然也包括,使用了名地位卑微、让人安心的宦官,去约束监察高文的队伍。

        “尊敬的大宦官阁下,你认为此后高文会对陛下产生麻烦吗?”

        “这一切也在无所不能的陛下算计当中,高文算什么呢?说白了一头棕熊,一头孤狼而已。只要能把守住这座索菲亚堡,他就只能乖乖地按照陛下的驱使,前往荒芜的瓦拉几亚与多瑙河,去和库曼人,去和泰夫里斯党,去和形形【创建和谐家园】草原上的其他的野兽搏斗,更不要说马上进入秋冬后,那荒野上恶劣无比的气候,最好他就覆灭在哪里就行。”说完,小鸟也挤着脸上崎岖的皱纹,得意地笑了。

        索菲亚东北方,长满鲜美长草的高阜上,骑着萨宾娜的高文,正眺望着在山隘间通过的,川流不息的队伍,骡车、家禽牲口、十字架、锅碗瓢盆,还有灰尘下面黄肌瘦的朝圣者们,当然他的义兄也在里面,正在朝着莫测的君士坦丁堡方向走去,那里还有个他所牵挂的女孩子。

        在高阜下的旷地当中,三百名伦巴第带甲步兵正在整齐有序地操练着,那个粗矮的比雷尔正在阵头大声训话着,这头勇猛的野猪,也是彼得临行前赠送给自己的“礼物”,“我想比雷尔也会高兴在你的麾下奋战的,而我是拙于指挥的人。”

        而自己却不被放入帝国的疆界,即便他想硬闯也不可以,索菲亚隘口要塞那里驻屯着伊萨克·科穆宁上万精锐军队。

        凝视着振翅高飞的鸟,高文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足够的,还要变得更强。“木扎非阿丁,依你看,想要得到一座巨大的宝藏,应该如何办,是用斧头劈门,还是从别的机关爬入进去?”

        “我只知道,宝藏那里,给人一眼瞧见的,肯定是用斧头与机关都弄不开的,但是它原本的主人又不甘心无法享受,肯定会设置条暗道进去。”木扎非阿丁在营地的辎重车边,用铡刀准备着干草料,回答说。

        高文点点头,认可了突厥军仆的无心话。

        绯红色的营帐边,所有人都在内外忙碌,只有那位讨厌的斯达乌拉乔斯在桌柜间,指使着几名文书深刻的属下,不顾安德奥达特的【创建和谐家园】,到处翻寻,从账簿里寻找款项,并且宣扬大连队的许多入项,都是不符合帝国规定的,是非法的营生与收入,并且躲避了陛下的征税,“现在,我们要将金钱给管束得合情合理!”斯达乌拉乔斯如此叫嚣着。

        安德奥达特气愤地从柜子隔板当中,抽出了把斧头,那是他先前在巴里城保卫战里使用的家伙,因为格外有纪念意义,所以这位文书职业者始终没有丢弃掉,明晃晃的斧头一出现,那个斯达乌拉乔斯就尖叫着跌倒,大声呼救,“高文阁下,您的仆役正在企图谋杀帝国的官员——呢——!”声音婉转悠长。

        在拜占庭的官制当中,宦官也是“职官”,除去身体残缺外,他们所享受的位阶、荣誉和升迁,与所有健全官僚是一模一样的,甚至罗马皇帝还特意设立了十二个等级的宦官爵位,来授予这群阉人,让他们参与国家机要事务,故而斯达乌拉乔斯认为这个半路转职的修士,在用武力威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帐门的帷幕揭开,是高文闻声进来了,他厉声呵斥了安德奥达特,机要秘书官便懊恼地丢下了斧头,坐在一边闷气。

        “哦,阁下您终于来了,听到了我这位忠诚仆人的呼喊后。”斯达乌拉乔斯立刻谄媚无比地贴上了高文,但是高文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坐在了议事桌前,猛地掣出了鞘中的突厥弯刀,砰得声,扎入了桌子的缝隙里。

        摇晃的刀身前,斯达乌拉乔斯眯眯眼也睁开了,冷汗都顺着他面颊翻滚而下,身后的几位书吏也是顿时缩了手脚和脖子,不敢动弹。

        “一些小小的误会……主要是大连队的账务过于独立了,我害怕大宦官和陛下的责难,所以您应该体谅,我需要抄录些备忘的。”斯达乌拉乔斯接着就翘起了兰花指,柔声请求说。

        “你会把那些东西,报告给他们吗?”高文冷笑着问到。

        “这个……”胖宦官的眼珠灵巧地如同弹珠般转动两下,带着很为难的脸色,“我也是职务在身,说白了,就算把备忘录交上去,得罪您不说,鄙人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这话简直太让高文熟悉,他在以前世界里,与许多国家的官员打交道,对方满是这副腔调,看来千年前依旧如此,可谓传统优良,不过这样就好办了,“那我出钱买你的备忘录如何?”高文扳动着手指说,“十枚索立德一本,你的这几个书吏我每月给他们十枚赛里夸银币。不过若是在行军途中,君士坦丁堡那边有任何人前来麻烦我的话,我就先把你给宰了,然后投奔保罗派或者库曼可汗,回头来一起把你的皇帝与大宦官给干掉。”接下来,高文用壮实的双臂摁住桌子,抬起半个身子,胡须下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挑衅与威武,“即便你在宫廷宦官里属于比较低下的位阶,但我高文对任何人说话都是这样——说到,做到。”

      第26章 铁门堡

        “这样可不好,这样可不好,高文阁下……”斯达乌拉乔斯搓着手,眼睛重新被肉给挤压成两条缝,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好”,是针对高文的钱,还是高文对科穆宁皇族的不敬之语。

        “我没有开玩笑。”高文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现在上船的人是你,斯达乌拉乔斯宦官——现在实情告诉你,我马上会北进一百个古里,便不会继续前进了,等待机会,重新堂堂正正进入索菲亚堡后面的世界,也就是你陛下的御苑与禁脔之地。”

        这下,斯达乌拉乔斯的脸都要出水了,他像是害了疟疾般,身体不断抽搐,万万没想到,这位区区的蛮族阿寇尼斯指挥官会如此蔑视陛下与皇宫的权威,但他却不能说什么,对方愿意给他真金白银,在宫廷侍奉七辈子也换不来的贿赂,此外要是他有任何抱怨,这个不讲道理的蛮子真的会立刻砍下他肥肥的脑袋祭旗,而那时候谁来照顾他的家人,指望皇帝陛下,还是衣橱总管?都是痴心妄想。

        原本是派他来监察军队的,难道要反过来被挟持吗?

        两位对着凝视了下,最后很显然私欲极重、随波逐流的宦官败下阵来。高文满意地将钱袋往桌子上往前推了下,“木扎非阿丁,找些美味的河口鲑鱼籽,再加上库曼的烤嫩羊羔肉,招待我们这位可敬的宦官阁下,以后要是前往瓦拉几亚南部边缘的话,可能就没有好的条件来款待您了。”说完,大公对着依旧靠在书柜边的宦官与书吏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十数日后,索菲亚堡的塞巴斯托克拉特愤怒地将书状掼在了地上,“高文在距离此处一百古里,立下营寨,不走了?”

        随后,皇弟阁下躺在宅邸里的卧榻上,长呼口气,牙齿咬得嘎嘎响,“可是皇帝陛下晓谕了,要我们尽快带着大军主力返回皇都,准备应付博希蒙德的诺曼人。可高文在这里,那么索菲亚堡肯定要留下相当多的军力防范,现在这点距离,彼方红手大连队的骑兵,大约两三日就能冲到堡垒下,可恶的蛮子,无赖恶棍。”

        接着另外名传令官走入,行礼后将最新哨探的消息,交到了皇弟伊萨克手中,于是皇弟特意重新从榻上起身,再度骂了一句小亚方言,将第二封文书又掼在地上,以示愤怒,“高文那家伙,居然不满足于营寨,开始顺着摩拉瓦河的渡口,建立起座新的军堡来?”

        将官们纷纷聚拢过来,要求塞巴斯托克拉特下达指令,是否要以新胜之师,去扫荡高文的军堡。

        “监察宦官斯达乌拉乔斯那【创建和谐家园】,难道他的眼睛和嘴巴摆在五官当中,纯乎是个摆设吗?不但没能送到高文违法自专的罪过,反倒高文从容竖起军堡,压根隐瞒不报。待到事情平息后,我定会叫陛下用最最闪亮的凯鲁万玻璃,把他的双目给照得瞽瞎,以泄心头之愤。”伊萨克喘着粗气,发下了宏愿,“备下我的战马,我要带着骑兵前去那里,即刻叫高文平毁此处,暂时用不着出动整支军队。”

        滚滚摩拉瓦河,对着北方渡口不远处,高文的军堡已经接近成形,土台高楼上的他正在志得意满地看着下面的景象(监察宦官挂着苦脸,站在旁侧):

        整个军堡呈现矩形风貌,长约四个古斯塔狄亚,宽约两个半古斯塔狄亚,平地之上竖着层外栅,桩头全部削尖熏黑,外面是挖掘环绕的壕沟,里面插入了尖刺倒钩,只有几处木桥架在其上,用绞索滑轮控制,随时能架起或摆下;在内里围了另外层内栅,下面地基全部垒高,除去树立的木桩外,土垒做成斜坡形状,上面也插满了尖头桩,缠绕上了蒺藜与藤刺;在外圈驻屯着六支希腊人连队,内里是意大利老兵连队、匠师连队,骑兵连队驻屯在个邻靠的子堡当中,外面是可以放青的天然牧场,各自按照旗标与所属排列好。

        在整个军堡最核心的位置,是指挥塔、锻造作坊、皮革作坊和厩舍,林林总总,功能齐备。在整个大连队通力合作下,也在监察宦官的倾心配合下,很快就完工。

        其中还有数座强劲的射石机与大十字弓,对准了渡口,在它们的火力控制下,矗立起一座繁茂的集市,这也是高文特意安排的,他的商人基因再度发扬作用,一起都要现买现卖最好:当地各处的保加尔人、斯拉夫人、库曼人的村落集镇,也都推着车辆,划着小舟,前来做生意。

        高文很精明,他储备了部分质地优良的拜占庭金币,和威尼斯与波希米亚小额银币,因为他明白,这些牧人、农夫充斥的蛮族,最缺的就是这玩意儿,然后从斯拉夫人那里收购蜂蜜与木材,从保加尔人那里再换购兽皮和工艺品,再出售给库曼人,换来质地优良的战马和武器,兄弟会和巴里城的许多职业公证人,携带着这些钱币,在集市当中如鱼得水,在这些中转流程当中大杀四方。另外,威尼斯人、阿马尔菲、巴里的小型商队,也从商路上远行而来,送来小额而紧俏的食盐、玻璃、亚麻布与丝绸倾销,并且要求现金交易——这些,那些周边的村落,好不容易出卖珍贵原料唤来些许金银钱币,又倒转流入高文手中,白白辛苦一场。

        非但如此,高文还派出大连队与兄弟会里的教士牧师,到处宣化,让蛮族人进入河流里接受洗礼,来朝着周边渗透,收买耳目。

        最后,高文还给这座军堡起了个响亮的名字,“铁门堡”。

        直到伊萨克·科穆宁狠狠地带着数十名骑兵,疾驰到了军堡之下,但提前早就有斥候通报给高文。

        于是铁门堡的将军,伸了个懒腰,气定神闲地带着监察宦官,走上了木栅边上的塔楼,望着在下面骑着马气急败坏的皇弟阁下,高声问候赞颂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

        “高文,你身为阿寇尼斯指挥官,接受命令前往征讨泰夫里斯余党,但是却在此处河口擅自树立军堡,这简直是违背了皇帝陛下的旨意。”伊萨克举高马鞭,怒声斥责。

      第27章 瓦拉几亚的来客

        “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关于铁门堡的设立,鄙人是在充分考虑敌情,并且与监军宦官斯达乌拉乔斯充分磋商后,才形成的深思熟虑的举动,此处是北部瓦拉几亚蛮族与异端信徒渡河入侵帝国的必经之地,所以在此构筑军堡,绥靖地方,布置斥候,防备敌人入侵,并无不妥。”塔楼上的高文侃侃而谈。

        这话气得伊萨克要发疯,他狠狠折弯马鞭,对高文无言以对,便狠狠找旁边的斯达乌拉乔斯的晦气,“你这蝼蚁,你这蛆虫,御苑的谷粮与丝绸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废物。现在你悔过还来得及,赶快告诉我,斯蒂芬·高文到底使用了什么卑劣的犯罪手段,蛊惑挟持你,并危害了这个帝国!”

        皇弟的圣威,让那胖宦官吓得浑身筛糠,但是高文却不动声色,将斯达乌拉乔斯给拖到身后,用冷漠的语气重申,“既然本人在铁门堡设防的程序没有任何问题,就不用劳烦皇弟阁下亲自巡察了,还请塞巴斯托克拉特回返索菲亚堡,若是高文决意要向多瑙河入海口地带进击,自然会派遣传令官上报于您。”

        “你这个毫无礼数,充满野心的蛮子!”军堡壕沟边的伊萨克愤怒地大叫起来,接着从马鞍悬挂中,取出了角弓,对着塔楼上的高文,便搭箭拉弦。

        高文冷笑着朝后退了半步——他身边兄弟会的乔瓦尼持盾上前,伊萨克怒叫声,将手腕捏得吱吱叫,随后将箭簇又微微一偏,移向了那个斯达乌拉乔斯的当面,结果塔楼的防栅边,纷纷出现了库曼射手,与贝内文托弩手,高文身边两侧就此约有二三十个角弓和劲弩,密集对着伊萨克。

        伊萨克身边的侍卫们,见状也纷纷取出角弓,对着塔楼。

        而此刻,他们两边空旷的草原上,忽然神速出现了两拨骑兵,恰好将他们夹在了中间位置,头顶毡帽羽饰,携带角弓与骑矛,“还是请塞巴斯托克拉特退回去吧!万一有所误伤,对科穆宁家族就是场最大的灾难,相信不久后我们会在皇都会面的,陛下与您处心积虑,就是不愿意将我放入到边境之内,不过没有关系,我是一定会进来的,大势是不由得你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带着这种嘲弄的语气,高文轻蔑地用手指指着伊萨克。

        这下,胖宦官都跪了下来,乞求高文不要再用这等狂妄的语气对皇族成员说话。

        无奈而愤懑的伊萨克,只能慢慢将角弓重新挂起,“别痴心妄想了,马上就是这片荒野上最最恐怖的秋季了——所有的库曼人、佩彻涅格人、马扎尔人、泰夫里斯异端信徒,在这个季节,他们的战马都会饱餐,他们的弓弦与弯刀都会渴望饮到人血,所有游牧的战士都会【创建和谐家园】在库曼可汗的王廷牙城,接着像群从草原深处卷来的蝗虫般,而此处河口将是所有风暴最最恐怖的核心,好好感受这种恐怖好了!高文,就算你挺到了冬季,但是下面的景象将更加凄惨,马儿没有草料,士兵没有食物,所有的河港和海港都会冻结起来,这座军堡周围的所有蛮族部落,也都会像野兽般,在隆冬里因为寻觅不到猎物而双眼发红,他们会吃人,会把你们全都杀死。就葬身在这片草野里,充当河滩上的浮灰肥料好了。上帝与蛮族,会替科穆宁家族收拾你的!”说完,伊萨克调转了马头,带着依旧无边的恨意,带着自己的侍卫骑兵,很快扬鞭离去。

        “可笑的伊萨克,在这个冬季,我会在温暖的圣乔治海峡过冬,并且来到你兄长的都城下,让科穆宁家族感受到这个事实,我的利爪与獠牙是你们无法阻拦得住的。”塔楼上,扶着防栅的高文,在心中暗笑着。

        无边无际的瓦拉比亚广袤原野之上,仿佛是处在世界文明的最边缘地带,此处在古希腊时代,就是蛮荒与野兽的代名词,就连最最勇敢的冒险家与商人,也对此处望而却步,攸克兴黑海飘来的暗色气雾,飘荡布满整个国度,到处都是动物的可怖骸骨,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游牧民骑着马,千百年来,一轮接着一轮,以不知所谓的打扮,顶着牛羊的头骨当作帽子,到处劫杀过往之人,或者是同类,当他们如兽类般繁衍生息,下出的崽子足够多时,就会呼啸着聚集起来,南下到富饶的马其顿与色雷斯,烧杀劫掠,无所不为,给整个欧陆带来战栗和恐怖。

        一处高耸的古代斯基泰国王的石堆陵墓前,卡贝阿米娅骑着马在一帮忠诚保罗派同工的簇拥下,缓缓而过,随后找到个能遮蔽风沙的地方,下马休息,继续抱着羊羔的罗曼努斯,也咕噜着卡帕多西亚的土话,窝在她的身旁,“离我远些!”卡贝阿米娅不客气地用鞭梢抽打了罗曼努斯下,接着这个牧羊童用怨愤的眼神看看这位异端圣女,便猫着身躯挪动了几步,靠着另外个倒塌的柱子台基休息,与小羊互相玩耍起来。

        “这里距离库曼大汗的王廷还有多远?”卡贝阿米娅取出水囊饮用了几口,便整理了下头发,询问熟稔路况的信徒同工,得到的回答是:大汗的王廷,位于巨大山脉(喀尔巴阡山)的南端,这样他就能在盛夏时节前往密林里避暑,大约尚有三四日的脚程才能抵达。

        居然还要过这么久,卡贝阿米娅懊丧地低下头,她为泰夫里斯共和国的复兴,已经奔波了三四年的光阴,耗费心血无数,但信徒就是信徒,煽动起来是非常容易的,却无法在硬对硬的阵仗当中,击败皇帝的军马,即便他们经常会被诺曼人或突厥人击溃,她一个女子也不懂得军事,只有些聪明机灵的策略而已,现在于菲利浦堡下又被阿莱克修斯大败,拼凑起来的众人死伤投降逃亡殆尽,不过好在她与罗曼努斯都活下来,而据说库曼大汗亚森,对她的教义很感兴趣,当然对劫掠侵攻富裕的罗马帝国更感兴趣。

        所以卡贝阿米娅尽职尽责,想到的不是渡海回锡诺普,而是要深入大汗的王廷,鼓动这上万人的库曼人部落,接受保罗派的【创建和谐家园】,再趁着秋草丰肥的秋季,渡过多瑙河与摩拉瓦河,给皇帝制造巨大的攻击,并且现在君士坦丁堡周围的政治态势,是最有利的,是百年难逢的——“必须得抓住机会卡贝阿米娅,你可是伟大金手执政官的圣裔。”这年轻姑娘握紧拳头,暗中给自己不断打气。

        圣裔,在共和国是个响亮无比的名号,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与生俱来的沉重的职责与负担。从记事起,卡贝阿米娅始终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信徒、农家的女孩子,她喜欢在山地放牧羊群,采集花朵与果实,在河川里捕捉鲜鱼,更喜欢村庄里的祭典联欢,和同龄孩子间的恶作剧,坐在满山的青草上,看着卡帕多西亚群岫间的云,畅想着一些懵懂的心事。但是冠上“圣裔”后,她却要与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敌友见面,不断地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好像一个奇怪国家的概念强行在她的脑海里形成,随后就是“你必须要为它而战”,混着黑铁般的物质,灌入到她纤弱清丽的躯体当中,她从与君士坦丁堡皇帝的斗争里,享受到点得意的荣耀,但更多的却是挫折,会死许多许多同工的挫折。

        就在前不久,她亲眼目睹了菲利浦堡外,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大军,射出如同火狱降临般的可怕箭雨,撕裂洗刷同工们的躯体,他们哀叫着,以万分凄惨的状态横尸荒原,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逃跑,这算什么,算救赎吗?

        “我能救谁,怕是连自己都救不了……但无论如何坚持下去。”卡贝阿米娅咬着洁白的牙齿,站了起来,结果一阵喧闹,几名同工与先前菲利浦堡的拜占庭降兵,拿着剑和盾牌,护在她的面前。

        在陵墓开外数箭之地,不知道自何时起,出现了一拨人马:带头的男人,裹着兽皮氅,耳朵上挂着游牧风格的吊坠,宽大腰带上拴着弯刀、火镰与箭袋,两撇胡子,满脸的阴险狡诈,就好像写在其上。他的身后,是许多看来临时雇佣的瓦拉几亚骑匪,装备和衣服都是五花八门的,尤其让人注目的是他们坐骑的脚步,与常态的马匹根本不同,看起格外诡异惊悚,这群人你根本说不出他们是什么族群的,全在瓦拉几亚用刀箭讨生活,为了钱财连雇主都杀。

        这下,卡贝阿米娅的脸面也闪过一丝惊惧,便贴在了孤单耸立的石柱边,握住了短刃的把柄,那边罗曼努斯早就爬到了她身后乱石堆下,探出小半个脑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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