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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野仙踪》-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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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招?”风月堂的店长封岳兄站在柜台前擦着手里一只青钢切削而成的红睛铁蛤蟆,漫不经心地问,“是的,我这里有一些剑法秘籍,入门级的《中平剑谱》、华山派气宗【创建和谐家园】最基础的《养吾剑诀》、威德先生白自在的改良版雪山剑法稍微贵一,现在购买的话,附赠北岳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三颗,当然了,促销活动不接受讨价还价。”

      “听起来都是不怎么样的剑术啊……这本青城派的松风剑法多少通用?”魏野饶有兴趣地看着书架上的另一本剑谱,随口问道。

      “松风剑法难学难精,要是肯下十年苦功,差不多能达到一般剑客的水准吧。事实上青城派的武功,还是摧心掌最受好评,在化骨绵掌的秘籍基本没有货源的当下,很多杀手和刺客都乐意买一本摧心掌谱来研究的。”放下了手里的绒布,封岳抓了抓他那鸟窝样的头发,从柜台下面翻出另一本剑谱来,“至于松风剑谱,我都是作为风之大陆的白鹿洞入门剑法的搭头出手的。”

      比起文青气息满满的百炼清罡刀剑行,同样都是商人,显然风月堂走的是多元化经营路线,看上去不大可靠的店长封岳似乎永远不怕货源枯竭。不一会,魏野的面前就堆满了厚厚一摞的古书,从竹简、卷轴到印刷本应有尽有,可惜,这些来自各个有名剑派的剑谱,全部都是些入门级的大路货。翻了一本石梁派以变化繁复著称的雷震剑法,只看剑谱序言,却发觉这剑法三十几路剑招全是掩人耳目的虚招,只有最后一剑才是杀招所在,这种剑法,用在三五一群的道上兄弟吃讲茶、争码头上,算是阴人的一套好剑招,放在真正生死相搏杀的地方,就是妥妥地找死剑法。

      想象着自己剑花连挽,剑路奇诡,虚实不定,对面大枪府的家伙们打着呵欠回敬了一招集体扔标枪,那么也不用等着最后一招杀人之剑施展出来,他就会变成隔壁地狱火烧烤店那些很受冒险者们欢迎的“嘎嘣脆、鸡肉味”的特制炭烤串烧。事实上所有的冒险者都有共识,剑客如果达不到一剑刺瞎十六七个高手眼睛的高速度,也没有运剑风成刃甚至剑气外放的手段,那么在战场上就只能拿着特制的斩马剑之类加大加长的重型剑器,学习一下著名的野蛮人狂战士科南。

      完全不想朝着没有爱的野蛮人方向发展的某个仙术士,现在想找的,就是一门初学者也能快速上手的好剑法。就算不能剑气外放,能走一条以快打慢的剑术路子也不错。起来,快剑的话,最著名的就是独孤九剑,没有独孤九剑,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或者什么一字电剑也凑合了,至于福建福威镖局的林家以迅捷诡奇闻名的辟邪剑法……那种剑法还是让禁中大内的公公们去修学吧。

      “起来,我记得人客官你就职的职阶应该是仙术士吧?放着道术不修行,跑来研究剑术真的好吗?”看着已经半个人都埋在各色剑谱里的仙术士,风月堂的封店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比起剑谱,我刚进了一批蜀南竹海出产的天医青竹杖,最适合作为刚入行的仙术士施行疗伤咒术的法杖,现在购买还赠送提高对邪气抗性的辟邪玉佩一枚,数量有限,人客官不来一发么?”

      “是你放在橱窗里的那些挂着玉佩的竹制九节杖么?”正在翻阅剑谱的胡子仙术士头也不抬地,“根据道书记载,因为要在竹杖内安放符咒,所以那些竹子都是经过切割钻孔处理的没错吧。这种擦着磕着重兵器就会损坏的法杖在实战中根本就像个鸡肋,只有不用上战场的纯后方医疗人员才有用。”

      “所以,人客官你这到底算是什么派系的施法者?杖法专精和剑术专精的灰袍甘道夫的同行?”

      “甘道夫老爷子的双持武器近战法师流确实挺有意思的。”将手上一本不知道啥时候混进剑谱里的青海出版社出品的盗版《霍比特人》随手丢到柜台上,魏野半是明半是炫耀地一侧身,让封店长看到了背后那口桃木法剑的全貌,“不过我会来你这里挑选剑谱,还是因为淘到了一把好剑的关系。”

      至于他刚刚推演完善的那部很适合近战搏杀的太平道术,还是不要到处宣传了。

      然而接下来他只从封岳那里收获到了一个饱含同情的眼神:“这把剑,难不成人客官是在百炼清罡刀剑行买的么?”

      被封岳的古怪眼神一瞟,搞得魏野心里也有不对劲,只是本能地一头。

      永远把头发打理成过气的蓬乱鸡窝造型的封岳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追问道:“百炼清罡的魏文成开的什么价?”

      “一百六十通用。”

      听到这个价格,封岳的表情就更古怪了,带着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就这把剑而论,这价钱倒是公道。”

      “怎么?”疑惑更深,魏野不自觉地将背上法剑连剑带鞘解下,放到了柜台上,静等着封岳更进一步的解。

      “人客官,”封岳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发,把魏野的灵木法剑朝外推了推,“想要知道原因很简单啦,不过不能在我的柜台上搞,对面那个我准备扔掉的松木八仙桌看到没,到那里去试啦。”

      被半推半劝地打发到角落里,看着那张显然很有年头、油渍痕迹入木三分的老式松木桌,一脸犹疑的魏野试探性地踢了一脚,这张桌子的榫卯接合处就吱呀吱呀地乱响起来。大概就连乡下的路边茶棚,这样的桌子都属于凑和一天算赚一天的预备役劈柴货,也不知道封岳从哪弄回来的。

      将桃木法剑连鞘放在松木桌上,魏野随着封岳那很有絮叨的现场解——“对,按一下剑鞘上的机簧,然后抓着剑鞘——别碰剑柄,对,慢慢地把剑鞘抽下来。”——按上了竹鞘上的机簧,桃木法剑出鞘数寸,就凭着这股弹力,魏野掌心发力,攥住剑鞘朝后一拖——

      剑尖与鞘口脱开的一瞬间,魏野就感到自己手上一重,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就感到像有一头跳水的肥牛擦着他的指尖而过!

      此时神智清明的他,最清晰的感受还是随之而来的喀嚓一串脆响!

      再一定神,他那口脱了鞘的桃木法剑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躺在一堆凄惨无比的松木片里,充满美感的酒红色木纹剑身上泛着近似铁质的绀紫哑光,依然显得朴拙而古雅,很适合附庸风雅的人用酸枝木的剑架托起,放在书斋里赏玩品鉴似地。不过,现在魏野只好怀疑,到底什么材质的剑架,才能不被这柄看上去像摆设更胜过兵器的桃木重剑压塌?

      像是没在乎那张除了烧火没别的价值的松木八仙桌,封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看明白了吧,去掉了那个恒定轻量化羽落术的剑鞘,这就是这把剑的真正重量。不多不少,恰好是一株通灵古木的树心重量,取个整数是八十斤,只比神雕大侠杨过的玄铁重剑轻一斤而已。”

      听到八十斤这个数字,就是魏野自己也有发晕,过去中古时代重骑兵惯用的铁鞭、铁锏,有个八斤、十斤的,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战阵重兵器,一鞭下去足够隔着盔甲敲断肋骨、打碎五脏。这八十斤的桃木法剑,铁鞭、铁锏已经不足以与之相争锋了,什么擂鼓瓮金锤、八棱梅花亮银锤又或者中世纪曾一度流行了来对付重骑兵的那种宽有半肘、长近一丈的阔刃重锋巨剑,才能和这不到三尺的木剑论个短长。

      双手抓住剑柄,魏野提起全身力气试着举了一举,才刚把剑抬起不到半米高,就感到腕骨关节嘎吱作响,似乎再举下去,这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败了,”魏野无奈地一耸肩,松手撤力,木剑没了撑持它的力量,又“喀嚓”一声掉回到木片堆里,顺便留下新鲜茬口一片,“这剑算是废了,能用它的重剑剑士嫌它太短不趁手,趁手的人又拿它不动。到底是怎样的天才才能炼出这么一口奇葩的法剑?”

      “不是法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家用垃圾桶型机器人来到魏野背后的封岳一边,一边收拾满地木片,“最后一步在法剑上祭炼法术的步骤还没完成,这只能算是炼到一半的剑胎而已。因为炼剑手法出了一问题,所以没法子在这把剑上进行比较高深的祭炼道法,虽然就品质而言已经很好啦。雷劫淬炼的灵木树心和恒定轻量化羽落术的竹剑鞘,光这两样的附加值就远超过你那一百多的通用。不过你没错,这是把废剑。”

      “就是魏文成自己,”感慨地摇了摇头,封岳道,“也没有法子把这把剑卖出去,放在店里完全是用来推销他的各种增加力量等级的道具时候做测试的。”

      “增加力量等级的道具?是指那些附有特定法术的牛之力量戒指之类的?”

      “还有食人魔次级手套和各种亚种巨人的力量腰带什么的。如果能在一般人的程度上增加两到三个力量层级,轻度负荷重量可以达到五十公斤左右,差不多就能灵活地运用各种重型武器了。”着,封岳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青铜手环,“大力王菩萨手环,加持大力王菩萨七字偈,可以提高两个力量层级,人客官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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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阿叔淘到什么好的剑谱了吗?比如飞天御剑流,或者玉女素心剑?”

      “没有,”揉了揉自家渐渐朝着半妖发展的丫头的额前碎发,魏野没所谓地笑了笑,“只是和封店长谈了谈剑术发展体系和剑器鉴赏之类的话题,顺便,和刚买的这把剑彼此熟悉了一下,再给它起了个名字。”

      “过去有个很有名的女作家过,拥有起名权的大人都喜欢糊弄人,孩就叫大毛头、二毛头、三毛头,狗就叫旺财,蝴蝶就叫毛毛虫他爹,懒猫就叫猫腻,祥瑞就叫亲王。”一脸警惕地看着魏野,司马铃狐疑地问,“阿叔一向不会起名字,该不会起了什么怪名吧?”

      “怎么会呢?”一摆手中连鞘法剑,连拔剑都不想拔的仙术士认真道,“古桃仙应雷劫而淬炼成的灵木树心为剑,恒定过轻量化羽落术的剑鞘,这两样加起来换成黄金,是千金不换也没错的。”

      “所以,”仙术士以一种奇怪的语气道,“此剑我名之为桃千金,嗯,对,是桃千斤没错。”

      22.第22章 .大汉帝国的老朽与少年(一)

      “山有大树能语者,名之云阳。”

      拈着手着,往年此时,每斤鲫鱼不过作价七文。你这厮惫懒,却开了个十三文的天价,莫非是以为我都门法度不谨,老夫与正经该管你们的市掾封君谟交情不莫逆么?还不快快自己砍去五文的价钱,心老夫去唤了他来,抄没了你这一车鲜鱼,却冤枉老夫不教而诛了!”

      当官当到比京兆尹衙下属的胥吏还不讲体面,拿不入正官品流的市掾熟人威胁鱼贩子砍价这么没品的事情也亏这位老头子干得出来。这已经谈不上有玷官箴,根本就是不顾文官阶层的脸面了,就是卖鱼的汉子,头一回见到这样不要脸皮的官儿,也只能哭笑不得地低声陪着心:

      “老官人,今年下河的人没了不少,连帮工都不好找,这渔获自然就不多了,价钱上来我们也是没有法子的……”

      听着鱼贩诉苦,看着虽然有个官身却实在是干瘪老头子一个的杂流官儿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光和二年大疫已过,就是京畿地震也是开仓赈济过了,应当不会再有黎庶受灾。你这些话不可再随便乱,老夫也就当没有听过。”

      着他从袖中排出些许铜钱,语速极快地道:“不过,这条一斤三两重的鲫鱼还是按照先前好的作价,这里是十文大钱,都与你,不用找了,老夫去也,免相送!”

      他嘴里话如蹦豆,脚下的步子也不算慢,只是一侧身调转方向,却正好撞着一个高个子,险险就要因为反作用力而吃了一跌。还是那被撞的人动作快,抢先扶住了他:“王老,走这般快是要做什么去?”

      为了几文钱就把官员体面当成用完即丢的厕筹的王老官人定一定神,却看见面前的男人一身书吏常服的青衫,那下颌上一部贼头样的短胡子和用绦子半扎在肘部摇摇摆摆的大袖都分外匪气惹眼,不由得啐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在侍中庐奔走的魏三郎,你这个半桶水不满的方士不去京畿地面上收妖伏怪挣些日常花用,拦着老头子的路是要做啥?”

      魏野也是轻轻一笑,眼瞄了一下皇城方向,低声笑着回道:“建宁二年青蛇踞于御座,光和元年天坠霓于天子所居温德殿,化黑气十余丈如龙不散,《春秋谶》有云‘天投霓,天下怨,海内乱’,蔡邕蔡中郎叩阙上书直指诸异为亡国之怪。可惜这汉家江山最大的主顾都不肯照顾咱的生意,那些寻常买卖,赚与不赚还不是一个样。”

      他得顺口,面前的干瘪老官人却急得恨不得撕了这大胆书吏的嘴:“魏胜文,你还不快噤声!被北部尉下属那些耍五色棍的黑皮狗子听见了不是玩的!”

      “不是玩的?北部尉衙署的那伙人是什么意思,你王老还不清楚,若不是那位该管上司的洛阳丞姓曹字孟德,那帮子黑皮狗哪有那么多精神扶保着这位硬撑在洛阳?早就该被禁中那帮老阉货踢出京畿去作顿丘令了。”同样有着官面上的些许关系,魏野并不太怕那些北部尉属下的同行,反倒是鄙视之心更多一些。虽然如此,还是将声音又压低了数分:“选中了日后的大汉魏王玩‘扶龙庭’的把戏,也真亏这帮人想得出来,莫不是与孟德公一般,对‘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这类不道德游戏有什么偏好不成?”

      虽然对北部尉的属吏们也是意见多多,然而王老并没有魏野这么肥的胆子,更何况如今的北部尉掾属虽然挂着差役的名义,却更像是城管兼具有锦衣卫职能的有活力的民间组织。依着魏野的意思,北部尉下属真正掌控这些事的人,都不必追述郭解、剧孟等上过《史记》的道上前贤了,直接冠一个“黑衣教父”的衔头,实在万分地合适。

      与这位同期参加过星界冒险者汉末生存指南速成班培训的熟人着这些多少在当下犯禁的话题,魏野左手提剑,与王老官人并肩而行。

      起来在星界冒险者中,像王老官人这种纯以体验不同人生为乐的异数着实不多。算上这具垂垂老矣的肉身,之前他当过某国监察院专司追缉的特务头子,明末军阀手下本事不算出挑的将领,宋时天子得用的潜邸旧臣,也曾失手被俘转卖异国,也曾政争失败沉沦下僚,时而为官,时而为贼,进则殿上衣朱紫,退则桥下熬余生。若有人有闲统计一下这位老资格的星界冒险者那丰富无比的时空经历,出一套连世家到列传全包的《王氏启年历史通鉴》都不在话下。

      老前辈的经验总是有用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不清楚这位差不多是以“转生”形态在多个时空冒险的前辈本尊究竟是什么样,但就以如此丰富的冒险经历和冒险者中积累起的深厚人脉,就足以让魏野肃然起敬。

      然而这份敬意落到一个气吧唧还不大愿意惹事的干瘪老头子身上,就不免叫人有些气闷了。虽然听过老王头每次转生后性格都不相同,但是这其中的变化还是未免太大了些。

      眼下,老王头就一派碎嘴老头子的模样,谆谆劝诫道:“魏三郎你也算是身怀奇术、大隐于朝的逸士高人一流了,怎么性子就和孔融、祢衡那号愤怒青年一样。你和那些抱团的又不是一路,既没有他们的势力,也没有一剑能当百万军的本事,我在历朝历代的官场混过很多次了,祸从口出的例子见得太多。”

      “如此,果然还是勤修本领,让魏某这张嘴得无所顾忌,要痛快许多。”

      在这等根本见解上差了太多,聊起天来也只是鸡同鸭讲,不过王老头子也颇享受这种没规没矩的胡言乱语,只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侍中寺吏与一个杂流官儿在洛阳城中都是再标准也没有的角色,也没人关心这俩货谈的什么。就算这二位谈破大天去,也轮不到他二位了作数,相比这二位,从马市那边狂奔而来的汉子,影响力绝对比这俩大汉体制内的边缘货色更大许多——

      “占道的都快收摊子啊!北部尉那边的城管出来啦!”

      真可谓一言惊世人,一语乱京城,只这一嗓子,这逢十的集上就似过了一阵飓风。挑担的、拉车的、手里挎着提篮、肩上背着竹篓的,齐齐掉头,除了一二头一回进城的高粱花子脑壳,全都做好了战略式转进大行军的准备。然而人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牲口,不待人迈开步子,已经有数骑横冲直撞而来,为首的骑士戴着校官常用的武弁冠,腰挂缳首刀,口中大喝道:“北部尉办理公务,闲杂人等一律退避,伤损勿怨!”

      一把扯过老王头,将身避在道旁一家民户的檐下,魏野瞥了眼那伙骑士挂在鞍鞯边上的五色大棒——棒子较粗的一头都箍了铁,还密密地匝了一圈钉子,根本已算不上是衙门里拷问犯人的刑具,直接就是奔着狼牙棒的路子走了。拿出这种妥妥的凶器出来,北部尉的这伙酷吏不是去玩黑道火拼,哪个相信?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骑士们驰去的方向,魏野微微一笑,看着王老官人道:“王老,要不要随生一起去瞧个热闹?”

      23.第23章 ?大汉帝国的老朽与少年(二)

      此生只想作一个汉末旁观者的王老官人启年公,一向信奉的是明哲保身之道,对于魏野这等为了看热闹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的恶趣味,绝对是敬谢不敏。然而老王头在都门任勾管文字的杂官,却比某个基本野路子的书吏看事更清楚许多,他掂了掂手里鲫鱼,低声劝道:“大枪府那伙真正的江湖人都挣了个天子西园禁军的身份,北部尉虽和他们许多明争暗斗,却不会真正撕破脸皮。看他们这股生怕事情闹不大的德行,肯定不是去触大枪府的霉头,曹家本来就是一半阉党一半党人的出身,也肯定不是去哪个黄门府上,只怕这是奔着西面太平道新设的道坛去的,不定还要见血。你这种隐修学仙之徒,何必惹这种麻烦?有这空闲,倒不如多去那些贵人废弃的老宅转一转,若是降了头酒瓮妖之类,我这里重金收购那瓮里得了地气的好酒,你看如何?”

      “王老你这就是笑了,”魏野一摇头,边朝着那些骑士赶去的方向踱去,边笑道,“除非埋在地脉汇聚之地滋养,否则酒瓮如何成妖?那种受了地气精华的佳酿,拿来招待仙家都足够了,有钱都没地方买去。纵有,我就先自己享受了,肯定是不会拿出来便宜别人的。”

      几句闲谈之后,老杂官和书吏各自拱手道别,各奔自己的路去。在这风雨将至而都城的大佬犹然陶醉于倒卖官职爵禄和打击异己之刻,他们只是两个冷眼旁观瞧热闹的看客——姓鲁的那位迅哥儿最烦的那号人,只不过选择的观看角度不大相同罢了。

      单手提着桃千金,魏野快步走在通向西南市坊的路上,虽然太平道为今上所认可,称其为“善道”,但是除了禁中的宦官宫女和【创建和谐家园】显贵的内宅家眷,鲜少有士大夫重视这些执着竹木手杖、讲经法派送符水的道徒。何况这些讲经的祭酒之类,大抵是那些寒门户出身、读书游幕不成的穷酸士子,对高门贵第出身的大族士人而言,就更无足道。而以人类历史而言,新兴宗教的基本盘,也绝不是既得利益阶层,而是那些有政治、经济需求的社会下层乃至中层阶级。所以此一时,太平道的道坛大部分设在城西寻常民户商铺之间,自有其道理所在。

      算算日子,如今已经是光和五年的春天,离太平道斩木为兵、揭竿而起,满天下吼着“黄天当立,天下大吉”的口号也没多少时候了。这也难怪一些人急于现在就斩断太平道在洛阳的一些触手,要知道,太平道能获得朝廷认可,和它教团的死忠信徒里吸纳了不少内宫黄门宦官的原因极大。原本的时空中,要不是太平道洛阳地区的骨干分子唐周变节,提前向官府出首告发了洛阳地区的太平道首领马元义,汉末魏晋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就很有可能改写得面目全非了。

      在朝堂,影响力最的侍中寺一派为天子启用的官员,其中如张老侍中、名士蔡邕等人更是铁杆的帝党,被天子呼为“阿父”的张让等十常侍及倒向他们的官员则是阉党,被几波党锢之祸打击过的外戚、前朝旧臣、地方世族出身的官员和最容易热血上脑的大儒名士拧在一起就成了党人。而洛阳草野上的格局,是大枪府依附天子新成立的西园军,另一批星界冒险者投在日后的魏武今日的洛阳丞曹操门下,政治立场更近乎党人,倒是真正把武装叛乱作为主要政治目标的太平道,却完全依赖于阉党势力的保护。

      现实的乖谬荒诞处,总是幻想比也比不了的,这也算是一例。

      掂着手中的桃千金,魏野忍不住暗自带了一他独家的嘲讽脸:“这算不算是日后三国时代在洛阳地区的第一次预演?”

      曾经是以死在故纸堆里为人生首要目标的失业三流学者,但是魏野现在却思考着看上去全然和他无关的政治问题。既没有加入大枪府那种冒险者互助组织,也没有投在某支本时空原住民的势力之下,魏野这种高端的思考恰如多年前的键盘******一个德性。

      是为咸吃萝卜淡操心。

      当然,这等闲心还不是被他手里那口用不可用、丢了又太过可惜的桃千金给闹得。

      ……

      ……

      北部尉衙署的市容掾是个新辟的职位,市容掾蒋岸字谷陵,长沙郡人,据年少时业儒不成便去学剑,一手刀剑双行的武艺很得道上兄弟称赏。只是此公运道不好,几次【创建和谐家园】投靠都因为得罪同僚、怒而杀人而不得不潜逃回原籍,这次被辟为北部尉的市容掾,还是洛阳丞曹公爱重他一身刀剑功夫的缘故。

      有此一项专才,蒋岸蒋谷陵便不似他的同僚们那样,整日带着粗笨的五色棒行走,而有了棘手之事,也是首先由他出马。

      就比如现下。

      打量着面前一群布衣短褐、围绕着土夯道坛礼拜的百姓,蒋岸坐在马上轻蔑地笑了一声,整个大汉不迷信鬼神之的人物寥寥无几,但是他蒋谷陵绝对要算是最彻底的无神论者。带着一种天然的俯视性的优越感,他止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部下,轻咳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咳嗽,就足矣。原本还在坛下祝告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后退几步,给这处设在巷子口空地上的道坛空出偌大的地方。

      满意地低笑一声,蒋岸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抖开来朝着人群面上一晃:“本官乃洛阳丞曹公新辟的市容掾,奉曹公之命,来此办理十日前近畿客商被伏杀一案,尔等不得走动,谨守民人本分,静听本官发落!”

      起来,自从好几位夜游的勋戚贵家子弟甚至宫中大貂珰的亲眷因为犯了现任洛阳丞的禁忌,就被一顿五色棒拷打到不成人形,这威风既然立下,的北部尉衙署在洛阳丞的支持下就差不多侵占了大半京兆尹的职权。原本只是个巡街捕贼的衙门,如今事权却陡然膨胀,把亲民官的本等也兼上了。这种部门间事权的混乱,也是一国名器轻授于臣子后的必然结果,套用后世某些键盘政治家间流行的语言,就是这一朝的体制已经出了问题,急需人类文明的普世灯塔来照耀一下。

      在道坛前礼拜的人,不是城里的帮工店伙,就是近畿的农人蚕妇,对于大汉律条与官制肯定是不懂的。然而“民不与官斗”这样充满着民求生智慧的金科玉律,却是一个个都烂熟于心,蒋岸的几个部下走上来喝呼着叫他们一个个列队站好,虽然民户不比军伍,乱哄哄地闹了一阵,却还是乖顺地靠着巷子边上立成了几排。

      蒋岸也不在乎这些苦力和农夫,只是仰了仰头,朝自己带来的这支队打了个手势。便有一个疤脸的汉子哈着腰凑近了来,和这伙名为吏目,实际上和精兵也差不多少的武卒不同,这疤脸汉子不但脸上有一道蜈蚣样的长疤横穿了鼻梁,就连左腿都是跛的,居然也能骑着马跟了这么多路程,本身就是个异数。要是老行伍出身的,更看得出这疤脸汉子那副罗圈腿,分明是经年累月骑马落下的根子,压根不像是京畿地方出身。

      懒怠多废话,蒋岸鼻尖朝着人群一撇,道了声:“轩六,你自己仔细看清楚人犯是哪个吧。”便不再言语,只将手按在了腰间佩刀上,颇有深意地打量着面前这些微微瑟缩着的平头百姓。

      轩六哈着腰道声好,随即转过身来,拐着脚朝人堆里凑过去。他这人本来相貌就不出众,脸上的老疤瘌又破了相,看着和山里的木魈鬼怪也差不多了。几个年迈的妇人本能地就将带来的孩子眼睛蒙上,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孩子被这一副尊容吓得哭了出来。

      轩六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人物,此刻性子更躁,听着这些黄毛稀疏的萝卜头哭闹的声音,心头更是不快之极。他骂骂咧咧地就朝着最近的一个孩子一巴掌甩下去:“哭个卵蛋地哭!”

      心思清明却又无力与官府作对的人,已经预备好了听那一声清脆的巴掌,与其是打骂孩子,还不如是打在他们这些大人的脸上。官家的人也就罢了,你这个怎么看都像是个流配三千里才潜回都门的坏种,又有什么资格欺压在我们头上?

      于是在这都门百姓的不甘不愿里,一声“咚”的闷响很应景地传遍了人们的耳朵。

      随着闷响,还有一声惨嚎,倒比儿的啼哭声动静更大一些,霎时就盖住了这巷口的一切杂音。

      蒋岸坐在马上,很了然地侧了侧头,比起大枪府那伙披了天子近卫亲军皮的丘八,北部尉衙署和太平道在洛阳的这几处堂口拆招斗法的时候更多。虽然太平道中的祭酒道士、执事【创建和谐家园】,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布衣白身,然而这个被今上赞誉为“善道”,又有一帮子阉宦为虔诚信徒的新兴教团,却也不能以寻常民户视之了。每次和洛阳这些太平道的道人起冲突,洛阳官面上闻名遐迩的北部尉牌五色棒都有些施展不开。有汉一朝,酷吏从汉武起就如耗子般一窝一窝地入仕,有到任就将狱中囚犯及亲族抄灭满门者,有将治下游侠捕到就丢入地牢任其自生自灭者,至于那号迎合上官意志构陷兴大狱的投机人更是从来没断绝过。然而所谓官府的威权,值此党锢之乱各派势力纷争之后,再搭上今上这么一位堪称汉室历代天子中少有的奇葩,只剩下武力作为最后的保证。可惜过去各位酷吏前辈仗之横行无阻的官府暴力机关,在北部尉这里却不好使了。

      因为立场偏向先前被党锢令整治得死去活来的清流党人,虽然曹家和大貂珰们还有几分香火情面在,然而想借内宦的势是不可能了,借京兆尹的人手来对付太平道更是再也休提。北部尉下属的好汉子虽然个个都是能打敢拼之辈,但是太平道中武艺惯熟的好手同样不少,而且与之前预料的不同,洛阳的这一部太平道教团,虽然表现得尤其人畜无害些,连太平道基本教义中最要紧的“诛伐血食鬼神”、“封禁非道淫祀”的扫除旧鬼神信仰的运动都比别处温柔许多,然而在组织严密这上,却和北部尉衙署这样的官面势力有得一拼。虽然没有公然蓄甲胄【创建和谐家园】等违禁武器,洛阳太平道道坛这里装备了刀剑枪棍的执事【创建和谐家园】却不少,虽然没有明着宣布这是太平道的私兵,然而就是那些粗通甚至不通军略的五经博士都看得出来,洛阳太平道的道坛组织着武艺精熟的执事【创建和谐家园】打熬筋骨、列队操练,其心思不问可知矣。

      酷吏这一行的老前辈们对付软弱民户和单打独斗的游侠儿的那套靠朝廷暴力机关碾压的把戏,放在此刻就是老鼠托西瓜——个球了。别的不,真要贸然与洛阳城中的太平道坛全面开片,就靠着北部尉衙署这连编外人员都算上不到五百人的力量,压根就不够。真要酿成民变,倒霉的还是年轻有为的北部尉现任该管上司洛阳丞孟德公,其下场之惨烈,大约可以和若干年前带着数十门客挥剑冲向皇城意图诛杀阉党,最后全军覆没并享受抄家灭族待遇的陈蕃陈老太傅相差仿佛。

      这种局面是太史公的《史记》里都没有提到过的,按照史家的看法,酷吏这种依附于政权甚至天子本身好恶的东西,也就只能在皇权面前才能毫无招架之力。而投鼠忌器的北部尉真的是让一部《酷吏列传》中的全部前辈都脸上无光,起码北部尉衙署里有不少以酷吏自居,不比司马铃年轻几岁的家伙,提到洛阳太平道坛就不由得心中愤愤。

      比起这些新人和标准的菜鸟,蒋岸蒋谷陵也算是几经沉浮之辈了,虽然对太平道坛的那些主事者向无好感,但是面子上的装却对他不是难事。纵是人未下马,他的声音却带着三分官府对士人的优容口气:“未知是太平道哪位祭酒掌着这处道坛的主者职位?北部尉衙署在此查案,还有许多关碍处须得祭酒协助,不妨出来与本官一见如何?”

      这种不卑不亢带弹性的身段,可是新入行的子们学不了的,无论黑道白道,架梯子下梯子也算是种学问。他这里开了口,便有一个身影排众而出:“洛阳通和里道坛的主者就是我,你是哪位?”

      24.第24章 ?大汉帝国的老朽与少年(三)

      通和里道坛的主者年纪不算大,刚刚弱冠的年纪,就是按此时的风俗,也可以算是少年。只是与时下的风习不同,这位道坛主者没有蓄发挽髻,而是一头有些乱翘的短发,看着倒是颇精神,然而落在旁人眼里就不见得了。这样的短发本身就让人怀疑此子是否被判过髡发城旦的苦役,那成熟麦般的肤色和结实精悍又匀称的体格,也有疑似流配充军或者干脆就是军伍出身的疑问。

      反正不会是良家子弟,只可能是道上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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