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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野仙踪》-第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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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特制的马具,本来是星界之门一种常见的附法饰品,大力王菩萨手环,可以给佩戴者提升至少两个能级的力量属性,也就是,增加相当于两个成年男性的力量值。在战士当中,这类提升力量的附法饰品很抢手,但是像这样拿了这么个巨人族战士用的大力王菩萨手环当驴马胸带,品味上实在是太过暴发户了些。就算不清楚大力王菩萨手环是何来历的本地人,见着如此精致的马具,也知道乘车人身家着实不薄。

      驴车上赶车的也不是那些经年跑商的客商,像那样的商客,不论是二十郎当岁还是三、四十的老商伙,都是些粗手大脚的汉子。一年到头,这些人总是风尘仆仆,脸上灰尘厚得浇些水就能种麦子,夹袄一敲就能布起扬沙阵。原因无他,此时油脂总是缺乏,牛油、奶膏配香料的护肤霜什么的,只能在高门贵第中使用,为了免得皮肤吹风干裂,寻常客商也只能不洗头脸了。

      赶车的是个梳着双髻的白衫红裙少女,还有个青衣少年在边上替补。怎么看,也像是世家子弟驾车出游,以侍女书童暂替车夫的模样。更不要,当今天子不爱骑马,偏好骑驴,时常在宫中骑驴行乐。皇帝在这个时代,才是上层社会中流行大潮的风向标,富贵人家乘车用驴不用马之风气,自洛阳一路而至长安旧都,闹得天下驴价反而贵过马价。这驴车不论如何看,价钱都不是寻常户人家可以问津的。

      既然车驾如此,其中乘客,非富即贵亦可知也。这样人物,随便开销里漏出来一零头,就抵得过那些客商队伍里一宿的花销。

      冬日里,商旅断绝,驿路两边的那些野店茶棚都得关张回去吃自己的。如今趁着春晚夏初的好时候,就全指着过路客人赏口饭吃,遇见如此主顾,哪有不加倍奉承的道理?眼望前面就是新安,是太祖高皇帝宽慰刘太公的鸡黍之思而建的名城,也是长安旧都门户,一个个店伙,见得那驴车渐渐行得慢了,顿时都一个个迎了上来,这情形,倒是和千年之后,火车站、客车站四周拉客的帮伙颇有一脉相承之处。

      然而大汉这样阶级分明、甚至将各种歧视写入律法之中的标准古典农耕帝国,哪有工业社会的活力。这些店伙,也只会躬身控背,些延客的老调:

      “贵人请了,俺们客舍不谈如何布置,总还洁净清幽。家中又有照顾驴马的马厩,都是从新安驿上学得手段,夜料也是斗麦鸡蛋拌合,绝不让牲口掉了膘!便是洗刷照料牲口,绝不要贵人的使女劳动。还请贵人赏光则个!”

      “别的店也不敢讲,可店里黍米稻麦都是新粮,一应豆酱梅醋也都是新造。家下师傅,调和得好肉羹,蒸得好羊肉,最拿手的盐梅燻鸡,最堪荐酒。滋味不敢乱夸,但总让贵人一消沿途疲烦!”

      赶车的少女甜甜一笑,转头向车中问道:“阿叔,可要照顾他们生意不?”

      魏野的声音低低传来,却带着一股掩饰不去的倦意:“让这些拉客的都散开些,这种路边店,干净也谈不上,晚上住宿又分外冷清孤寒,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十字坡孙二娘之类鬼地方。不留不留,赶着进了新安也罢。”

      仙术士这样吩咐着,却不料那群店伙中,钻出个青衣女童,看着比司马铃还要一些,一身淡青襦裙,朝着车上福了一礼:“贵人容禀,我家娘子本是仕宦之后,今见贵人过此,野店不足奉客,愿请贵人向我家别墅暂宿。家中厨役,酿得的上好西域葡桃酒,整治的好鱼脍、好肉鲊,皆是昔日宫中法制方子,屋舍更是精洁,亦有丝竹之备,以娱贵人耳目。别墅临水修造,轩前栏下,能发渔父濯缨之情,足畅襟怀,还望贵人暂留玉趾,莫辜负了我家娘子一番延客诚心。”

      这青衣女童如此,车中已传来仙术士的轻笑:“这延客之词虽然雅驯,怎么也和这些野店招揽客人是一样声口?令主人看来調敎得还差些火候,也罢,铃铛,既然有人宴请,若不赏脸,就未免太不近人情。让这丫头前面带路就是。”

      魏野开了口,司马铃已经朝着四周店伙甜甜一笑:“大哥大叔,实在对不住,我阿叔已经拿下主意,还请大家让让路!”

      那青衣女童敛衽一礼,向前领着驴车去了。留下那一班店伙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纪老大的店伙方才开口道:“我们家在这里开店二十年,怎没有听过附近有这样大族别墅?”

      131.第131章 ?新丰驿外仙客来(二)

      驴车被青衣女童引着,直向野地里行去。

      那青衣女童在前引路,也不见走得有多快,然而步子总是落在驴车前三尺远,不多一步,不少一步。哑巴望着那青衣女童,突然拽了拽司马铃的袖子。司马铃朝前看了看那青衣女童,面上也不禁露出一丝迷惑神色,最后还是低声叫了一声“阿叔”。

      栈车之内,棺材之中,只有魏野一声咕哝:“有位梅振衣真人言道,莫管他是仙是怪,只看他如何行事。人家以礼相请在前,为叔我还能先一剑斩过去怎的?”

      有魏野这话打底,司马铃不再言语,只不断偷眼瞧着前面引路的青衣女童。

      只有哑巴局促地望了眼前面引路的青衣女童,不自觉地将自己朝着魏野的阅读室——那具杉木棺材凑近了些。

      在一般人眼中,那只是一具没上漆的粗糙棺材而已。

      事实上,在哑巴和这对叔侄朝夕相处的时间里,早已知道,这棺材内部,以朱砂糁写着无数符文,连同着山泽林木的种种精怪形象。按照魏野的法,这是一种简易的书字禁制之术,为的是隔绝一些东西的觊觎。

      到底禁制是什么,哑巴不清楚,一贯好为人师的魏野也没,问司马铃那基本和没问一个样。但是每天晚上,魏野从棺材里爬出来,用法术从袖中取出轻而暖和的织锦褥子织成的睡袋,和司马铃像两团大号的蚕茧一般凑在一起入睡后,魏野都允许他裹着被褥睡在驴车的棺材边。

      夜里,哑巴往往睡不安稳,总感觉暗处有无数充满恶意的眼光注视着他,然而在魏野的杉木棺材边,这样的视线都像是被阻绝了一般。

      ……

      ………

      但今天哑巴不能再呆在这具杉木棺材边上了。

      随着驴车停住,那青衣女童走上前来,敛衽行礼:“贵人,我家别院到了,还请贵人少待,容婢子进去通传。”

      栈车中的棺材动了动,魏野掀开棺材盖,手里还握着一卷帛书,就这么跳下车来:“我们都是不速之客,还要主人家亲迎,岂不太不识趣了些?铃铛,哑巴,都跟着我来,难得遇到这样好客的大宅主人,不扰一顿好料,岂得过去?”

      着,魏野一挥手:“前面带路,就颍川魏三郎,拜候你家娘子!”

      那青衣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恶客?往日招引来的客人,往往还要酸文假醋地扭捏一番,全套礼数叙罢,方才肯进门,就没见过魏野这么豪爽的人物。她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庄谨得十成十,将门推开,将魏野一行人引了进去。

      驴车也自有几个蓄着垂到胸口般不伦不类八字胡的青衫庄客行上来,将车和青驴牵向别处。

      魏野扫了眼那些庄客,也不言语,扶了扶头上青巾,一正背后桃千金,就随着青衣女童入内。司马铃左右上下看了看这青瓦白墙的庄院,也偏着头嘀咕一声,拉着哑巴紧跟上了魏野。

      入得院门,就觉得一股砭肤凉意铺面而来,得好听些,是让人精神一振,得不好听些,就是让人只打冷战。魏野举目四顾,但见这院子里全无土地,却是一片水面,只在中间修了一座九曲石桥。以青石为桥面,白石为桥栏,一摸上去,却是滑而微涩的触感,不是玉石,不像玻璃,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石桥两边,尽是一种伞大绿叶从水中生出,不像荷叶,倒像是大号的银杏叶,上面生着美人蕉般的花穗,分作红白两色,却不知怎的,闻不到一花香。从桥上下望,之间桥下水色一片酽青,一望而不见底,也不知有多深。不论是水中鱼虾还是水上蜻蜓蜉蝣,都见不到,更生出一股森冷气象来。

      魏野也不以为意,随手扯了一片水中的大银杏叶,把玩着,一边朝着司马铃低声道:“跟紧了我,不要落下。”

      司马铃一手握着一片如扇绿叶,了头,又把哑巴一拖:“要跟上哦?不然很可能被很可怕的大姐姐拖去吃掉哦?”

      哑巴见着司马铃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行到九曲桥尽头,接地却是一片滑苔,这些苔藓高有寸许,却是肉质肥厚,通体透亮,隐隐透出淡淡荧光,映得岸上一片鲜亮碧色,几如一片美玉。这片碧苔中央,却是芭蕉掩映中有一座厅堂。

      是芭蕉却也不对,这四周的芭蕉树却像是乔木一般有多枝分叉,枝头都是拳头大甚至海碗大的花苞,花苞外包绿玉色的外皮,莹莹微透光亮,望着几如不似人间。那座大堂走近了看,也同样修建得十分奇巧,廊柱、房檐、斗拱,皆是一种非金非玉,莹莹透明,却又透着乔木纹理的淡黄长石修造,倒有像是完全硅玉化的硅化木化石。

      至于堂上瓦当,堂下石阶,也都是莹莹似玉的碧石、紫石修造,望之几似入了水宫灵府之中。

      堂下立着一个望之不过二十许的盛装女子,高髻绾青玉杂宝凤钗,项子上又带着珊瑚嵌蓝田玉璎珞,一身天水碧色宫样衣裙。要这女子五官搭配无一不是合度,最堪夸的还是一双眉眼微微上挑,似醉意似媚意,望着魏野浅笑嫣然,容色俏丽之外,那巧笑倩兮之貌简直要将那辈鲁男子都揉醉在她的秋波之中!

      然而唯一让魏野觉得有些不对头的是,这女子腰间缠着一条白纨素帛,素帛两头正搭在双臂上,直垂下来,隐隐更有凌波之态。

      见得魏野近前,这女郎浅浅一福为礼:“蒙先生不弃与会,女子江幽娉有礼了。”

      魏野连道不敢,抱拳还礼:“卿卿容色殊丽,衣饰别异人间,如非上清仙子,人间哪得如此绝色?”

      听得魏野赞誉,江幽娉低头含笑道:“先生取笑幽娉了,这披帛是堂上两位公子的赠礼,妾以蒲柳之姿,得此眷顾,方敢一见先生罢了。”

      一语未毕,就听得堂上有个年轻男子声口高笑道:“幽娉哪里话来?什么乌七八糟的上清仙子,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在老子眼里,只怕还比不上幽娉你的一根脚趾头!”

      132.第132章 ?新丰驿外仙客来(三)

      对这摆明车马的挑衅,魏野不以为意,只朝着面前江幽娉头,随即和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并肩上了堂。

      堂上已经陈设好了长条形的矮几,却不是木几,全都是一色青石案,光看那石案分量,就比桃千金还要沉重些,也不知道这别院里养了多少粗使仆佣才搬得上堂来。除了主位,一共是四座客席,除了左下首的那一席,余下的都已被人占了。魏野也不客气,就径直朝着那空着的客气行去。

      堂上除了他,那三席也都是年轻男人。右首上席上端坐着的是个锦袍少年,看年纪不过甫至弱冠,却是银冠束发,冠上嵌着一枚径寸圆珠。只此一银冠,便知这少年家世来历自是不凡。

      然而看这少年虽然是汉家装束,却是高鼻深目,发丝和眼瞳微微带着些榛果色,显然带着些大陆西面种族的特征。细望时,他面容虽然英俊,却带着一股风沙磨砺的粗糙意味,手掌更是粗大,筋骨凸出,分明是个时常操弄兵刃的武人,腰间配剑虽然不是魏野曾在洛阳见过的斩马剑,却也是厚背重锋的军中式样。

      不用,方才开口叫嚣的家伙,就是此人了。

      魏野也不正面看他,入席便盘膝坐下——依着此时礼仪,如这样陈设正式的宴席,理应跪坐,盘腿胡坐也是不合礼法之处。然而那高踞上首的银冠少年也是胡坐姿势,魏野便更不想虐待自己的膝盖。

      青石案上摆着数个浅绿色的琉璃盘,盛着作为按酒的干果与鲜果。这种浅绿琉璃器,要么是胡商自罗马帝国、波斯萨珊帝国贩运而来,要么是宫中尚方署监造,魏野在这类杂项鉴定上不是行家,也分不出这些琉璃器的产地。

      按酒果子中,除了几样干果蜜饯外,就是些葡萄、桃李之类,看着鲜亮,然而却都有一股阴寒之气透出。魏野心下知道,这类果子若非冰中精英秉癸水之气所生的异果,大抵是以寒气收储的隔年货。若是冰精化生的果子,却有阴极转阳之效,比起寻常丹家以硫磺钟乳之类烈性石药锻炼的虎狼之丹还更加燥烈三分,吃下去不是【创建和谐家园】更胜似【创建和谐家园】,要再添了诸如石中合欢莲之类辅料,那妥妥的能傲视什么“奇淫合欢散”、“我爱一条柴”之类****了。

      要是以阴寒之气收储的果子,其中凝结的纯阴之气,对一般人更是没有好处。

      主意打定,魏野也不去碰这些来历不明的鲜果,就将一碟蚕豆大的新鲜青杏蘸着麦芽糖稀略尝了两个就算数,随即就把这些果子全递给身后的司马铃。反正司马铃是金精化生之体,这些果子别人吃了不妥当,给她吃了也就是个消食零嘴罢了。

      至于哑巴,进了这别院中,就是不言不语,显得戒备已极。魏野笑着看了他一眼,伸伸手让他近前,随即就在他肩上一拍:“人家江姑娘这做主人的都不避嫌地请外路男子登堂入室欢宴了,你还拘谨什么?和铃铛一起坐下,今日此会,还有人拘守什么礼法不成?”

      哑巴听着魏野如此,面上神色稍定,却是只在魏野身后,仿着魏野姿势盘膝胡坐。看着倒不像是随长辈赴宴的辈,倒像是时刻准备替魏野挡住后面暗箭的死士了。

      哑巴摆出这样姿态,魏野也不去管他,倒是魏野对面的白衣文士忍不住冷嘲出声:“足下放浪形骸倒也罢了,怎么随侍部曲也如此不懂尊卑之道?这是江姐延客之处,足下怎能让侍女书童也在此宴上落座?”

      魏野将面前琉璃盘一推,一瞥那白衣文士,摊手道:“魏某人自弃职离京,游历天下寻访仙迹灵境,日日与猿鹤为伴,还讲究什么无用的礼乐?何况我家这丫头是我侄女,这鬼是我师侄,我辈学道人也不学桀纣之道,视人为畜而蓄之,有什么尊卑不尊卑的?”

      这一番话一出口,那文士顿时就红了脸,拂袖起身要走:“是何人也!是何言也!这等轻蔑伦常之徒,却在江姐的雅集之上列座,恰如蝇粪玷污白璧,我陶岘岂能与之相处!”

      对这样惺惺作态模样,魏野举手作礼:“请,请走,如此阴寒窟宅,原本也不该阁下这样之士列座。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倒是阁下祖上有德,留下好大的余庆了!”

      被魏野这样一激,陶岘反倒僵住了。这陶岘向以文名著称,又以泛舟五湖为隐的名头而成了隐居不仕的名士,名头一向是大的,甚至有“水仙”之名。就是地方守臣,对这样颇有名望的士人,也颇多优容,谁知道今日赴会,却触了这样一个霉头。

      何况魏野一身装束也像是贵盛门第出身,又自道是弃职离京寻仙访道,如何看也比自己这样未曾入仕的名士更显雅量高致。只可惜陶岘不知道,魏野这弃职离京虽然不假,却是弃的侍中寺书吏之职。然而要是魏野不曾一走了之,而是选了哪家投靠,一个二千石中郎将,倒是唾手可得。

      陶岘可是不知魏野这些来历,然而此刻被魏野反唇相讥,他有心负气而出,却又不舍这番奇遇,更不舍江幽娉这来历奇异的绝色美人。此刻寻仙访道之好,在士人中也算常见,郑交甫遇汉水二女仙赠环留情故事,更是人人耳熟能详。在陶岘看来,这处灵妙境界,不是仙人灵府,也是神灵所居,又怎肯让魏野这讨人厌的恶客几句话,就坏了他的仙缘?

      然而,要这样忍气吞声留下,又实在不是陶岘的本心。他是个性情高傲的,哪经得起魏野这样冷嘲热讽,本想盼着右首上座的那银冠少年仗义出言,替自己壮壮声色,不料那银冠少年看都不看自己,反倒是一派看好戏的模样。

      正进退两难间,却见江幽娉手捧着一只白玉杯,盈盈离座。身旁随侍江幽娉的青衣女童捧着白玉壶,将殷红如玛瑙色的葡萄酒满斟了白玉杯,江幽娉就双手捧着玉盏,走到陶岘面前,俯首献酒:“陶公子还请息怒,只怪幽娉待客不周,以致陶公子要拂袖离席。只望陶公子饮了此杯再去,不然,岂不显得幽娉不知礼数?”

      那白玉杯递在陶岘鼻下,陶岘只觉得一股馥郁异香扑鼻而来,酒未沾唇已有三分醉意。又见江幽娉一双手几乎与白玉杯一色,只有指甲上涂着淡淡蔻丹,方才分辨得出哪里是玉杯,哪里是美人玉手。当下就生出一股怜香惜玉之意来,也不管魏野这碍眼的家伙就在旁边,一下握住了江幽娉的双手。

      他只觉得江幽娉轻不可查地抖了抖,却又朝着自己贴近了些,顿时大受感动,就着江幽娉的手,便猛然将白玉杯中那血红色的酒浆一口倾进自己喉咙。酒液入喉,就有一线热气,从食道直入下腹,这股热气熏蒸下,陶岘面上顿时腾起一股桃李色,也不管魏野正撑着下巴,一脸看好戏模样,就这么径直回了席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幽娉,慨然道:“幽娉这等爱重我,陶岘岂是不辨清浊良莠之徒,那等无君无父、沽名钓誉之徒,且不去理他便是!”

      江幽娉在主位上朝着陶岘含笑致意,又向身旁侍立的几个青衣女童一颌首,这些女童纷纷会意,捧玉瓶,斟玉盏,纷纷向席上诸人献酒而来。

      陶岘此刻不消,简直就是酒到即干,那银冠少年却是端起玉杯闻了闻就放下,魏野耳力还算好,却听见这银冠少年嘀咕的是:“罗马白脸喝的酒。”

      坐在银冠少年对面的也是个年轻人,只是一身散阶武官袍服,头戴鹖尾武冠,然而眉目间都是散淡无聊神色。青衣女童献酒,他接过了也不喝,随手就放在案上。倒是持着一柄刀,对着盘中一盘细藕,切切划划,像在刻着什么。

      魏野面前也有一对青衣女童,一个捧玉壶一个捧白玉酒爵,跪献那红如鲜血的葡萄酒。魏野微微头,将白玉酒爵在鼻下微微一晃,随即就放下了,向江幽娉一拱手道:“酒能鼓荡元气,本是药中良佐,道家服食,不可无酒相助发散药力。然而魏某人得了仙人韩众服食菖蒲之法,正要将药力谨慎收藏,不能饮酒,只好请卿卿赐我清水一盏,聊解酒渴,如何?”

      江幽娉笑着头,手持白玉杯,向魏野道:“既然先生不能胜饮,不若就请令师侄代饮如何?”

      魏野望着江幽娉那张绝美的脸蛋,板着脸道:“不如何,这子四体五脏尚未长成发育完全,怎能以酒力发散元气?卿卿美意,魏某人以水代酒,和卿卿对饮就是了。”

      听着魏野这样,江幽娉也不着恼,只是面上露出苦思神色,向着魏野道:“可女子别院中的井水虽然清澈,却都是寒气入骨,饮之伤身,如何能拿来待客?”

      魏野把玩着手中白玉杯,神色自若地回答道:“魏某人肯来卿卿家里赴宴,又岂能没有斩螭擒蛟的手段?莫一杯冷水,卿卿就是端一块冰来,我也有法子让它变成热的!”

      这话得语调平和,然而“斩螭擒蛟”四字一出,席间气氛顿时变得无比险恶!

      133.第133章 ?新丰驿外仙客来(四)

      魏野一语,四座皆动。

      一直低着头切削细藕的年轻人闻言抬起头,饶有兴趣盯着魏野的脸。

      而一直跪在魏野面前献酒的一对青衣女童,脸上已经是一片惊疑之色。

      看也不看这对一旦受惊就手脸皆青的女童,魏野挥挥手,让她们退开些,自己直视着这宴会上唯一的女主人。

      江幽娉倒是面不改色,只是轻轻举起面前白玉杯,靠近她淡红而光润如经雨樱桃的嘴唇,轻轻呷了一口酒,方才将白玉杯放下,摇头道:“先生得哪里话来。先生赏光赴宴,我安能如此奉客菲薄?若是这西域葡桃酒不合先生口味,幽娉家中尚有内府法制的四季芳露,不知先生可能赏女子一个薄面?”

      她的话未完,至今尚不知一内情的陶岘也是不分轻重地插口道:“从来赴宴,都是客随主便,哪有这样反客为主,硬索浆水的道理?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的帮腔之论才刚开了个头,不料边上的银冠少年已经大喝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时候谈话,有你什么事情!”

      被这么一吼,陶岘连话也结巴起来,只气得用手直指对方,连声道:“你!你这半羌半夷之种,竟敢,竟敢……”

      他一连串的“竟敢”还没敢完,却突然像被握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发出了“咯”地一声,就这么朝后仰倒下去。而他的嘴里,正塞着半截白藕,像是憋住了这位关中名士的气管,涨得他满面通红,不断地在地上挣扎着。

      魏野上首那散阶武官装束的年轻人,这才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懒洋洋地笑道:“没了这厮废话,果然清静多了。”

      话是如此,无奈这筵上供奉的都是细藕,粗的地方也就和席上朱李差不多,这一根白藕虽然给陶岘玩了一记深喉冲击,却还不至于噎死人。就见陶岘双手双脚并用地挣扎了片刻,终于将喉咙里这截细藕吐了出来,他也顾不上什么士人风仪,恶狠狠地环视了堂上诸人一眼,随即一抱拳:“江姐,恕我直言,今日之会,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么一班狂士、番种、丘八!陶某不才,却也知道义不受辱的道理,就此告辞,告辞!”

      罢,这位关中名士连头上歪掉的儒冠也不扶正,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江幽娉正欲起身挽留,不料离她最近的银冠少年,却是捏着白玉杯,朝着魏野一举手:“我也喝不惯这冷酒,朋友,帮我热一下好吗?”

      “哦,”魏野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文热还是武热?”

      ……

      ………

      不论是文热还是武热,都和负气出了这座精雅厅堂的陶岘没了什么关系。

      这位关中名士双手提着青裳下摆,正在九曲桥上急急而奔,却听得桥头有几个女童的叫声传来:“表姐,我们家娘子正在水精堂上宴客,娘子家规最严,这时候从来不准人打扰,表姐可不能让的们难做!”

      随即,一个少女轻笑声传出,其声婉转如莺啼:“我这个大表姐,总是爱招惹些年轻才俊上门。罢了,我不去打搅她就是。可你们也要和我,今日都请了些什么出众男子来你们府上做客?”

      听着这少女声音,陶岘不由得停下脚步,借着桥栏两边茂密青叶,将身子掩盖住。就见几个青衣女童在前引路,其中有两个挽着双髻的俊俏少女左右侍立一个手持白梅伞的红衫少女,从九曲桥上另一道转弯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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