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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论断,何茗倒没有反驳,朝着甘晚棠一头,随即回头向参加这次行动的洛阳分坛成员们大喝出声:“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吧,现在就朝着永乐门进发!”
响应他的,是同伴们挥舞着手中堪称重型长兵的斩矛、长戟,像印第安战士一般的威武呐喊。
……
………
就在太平道洛阳分坛的精锐队朝着皇城北面的永乐门进行高速行军的同时,紧邻着皇城的步广里,贴近神虎门方向的大鸿胪袁傀府邸中,也是一片忙乱而又紧张的景象。
袁家上下的管事、部曲甚至内宅的使女仆妇,都是一片忙乱,厨下刚烙好的胡饼,一筐筐抬将出来,前院当中,也都站得满满的人。百十名精壮汉子,都是大红缎面战袄,手中长枪都是风磨浑铁枪杆、百炼精钢枪头,一望而知,都是百战虎贲之士。
大枪府的三位干部,或者西园禁军的三位羽林郎,毕永、花启生、柳叶飞,指挥着袁府上下的家人,给葫芦盛水,用干荷叶包裹胡饼,再依次交给大枪府的精锐们。
毕永扯着嗓子大声招呼袁府的管事:“干啊!老子过多少遍了,要干净水,要烧开了的凉白开,你这个贼骨头怎么还直接拿井水就灌?什么?之前备的凉白开都用了?算了算了,也不用现烧了,去那边帮着派饼子吧!”
这样吼着,他还有功夫声和花启生咬耳朵:“我老花,咱们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不赶快杀进宫里,把那姓刘的皇帝一家子控制起来,还非要跑到这里来玩什么犒军?真要怕大家久战体力不继,速食能量棒也是尽有,起来我还蛮喜欢那种油炸臭豆干口味的……”
对于好友的嗜好口味,花启生不予置评,只是昂头一笑:“刚才从南端门前我们安排的兄弟那里传来消息,甘晚棠已经率着她那里的精锐队,预备从侧门方向攻入皇宫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方向,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和北部尉那支宫变队伍正面迎上,让这两家先打个两败俱伤,只剩残血,于是我们再去平乱收人头,有什么不好?”
“关键还在于,”柳叶飞在一旁插话道,“我们总要和袁家大少爷有表示,不要让这位用心深刻的大少爷以为我们抛下了他这个盟友玩独走。接下来的事宜,政变之后的收尾工作,和都下那些文官的交涉事宜,没有了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做幌子,可是很难有什么共识的啊。”
提到都下的那些文官,毕永撇撇嘴,啐了一口唾沫:“那帮子帽子高高、腰带宽宽的家伙,还要和他们合作?不给我们扯后腿,就算是他们分外有心咯!不定过不多久,就有人打包个秀秀气气的姑娘,送上袁府和赵老大那里,先唱一出‘吕奉先初遇貂蝉在凤仪亭’……啧,貂蝉妹子这个时候,怕还不到十岁吧?赵老大真要这么禽兽不如,你我们是出汽油、出柴油还是出孜然粉?赵老大是该烧个五成熟还是九成熟?”
毕永满嘴里拿着赵亚龙当噱头,而此刻这位早就被大枪府成员们预定了绑上火刑架待遇的大枪府之主,正和他们的结盟对象,【创建和谐家园】在袁府正堂,就好像外面那一片闹嚷之声都不存在一样。
史传之上,日后一度掌握大半中原精华之地,为诸侯盟主的袁绍袁本初,这时候,也只是一个神情带着些刻意掩饰的倨傲,看上去却似乎很温文的年轻人。
和对面坐着的赵亚龙一样,两人都是一身披挂在身,精铁甲叶、牛皮甲衬,内里衬以茧绸、熟麻,虽比起外间精锐敢战士们的披挂要轻了些许,然而单就防御来,也算是不俗了。只要不和什么精锐甲士的重剑重枪正面撞上,这么一身披挂,防防一般流矢,也已经绰绰有余。
看着袁绍一身披挂,盔贯甲的样子,倒是颇有英挺威武之气,将他仔细打量一番,赵亚龙笑道:“世兄这身装扮,倒也像是掌军数部、阵前厮杀的军将了,所谓将种,岂非本初兄之谓乎?”
袁绍正不太习惯地转动着手上铁手套,听着赵亚龙这样,也是一笑:“赵将军过誉了,我袁家向以经学传家,虽然子弟也勤习射御之艺,又怎能和赵将军这样的典兵重将相比?”
对于袁绍这样谦辞,赵亚龙这从来健谈的角色可是很有免疫力,摆一摆手,袁绍也就知趣不提,静听着赵亚龙话:“再等一刻,世兄就随我等向宫中冲杀,此役事关汉家社稷兴亡存续,世兄务必谨慎。事成之后,你我未尝不难到当年商相傅地步,为这大汉再延二百年气数!”
此刻室内无人,赵亚龙便径自以傅相比。而傅可是有商一朝,生前废立商王,死后入祀太庙且还不是配享地位的强者。比起霍光梁冀之流身死族灭的权臣,这境界不知高了多少倍。这话出来,这正堂里一对阴谋家的气味,就再也遮不住了。
袁绍也是大笑,向着赵亚龙抚掌道:“赵兄赵兄,都到了此刻,怎么还以世兄相称,你我相处一场,共谋如此大事,可谓生死相托的异性兄弟矣。即便直呼绍之表字,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袁绍如此刻意的示好,赵亚龙也只淡淡一笑:“世兄哪里话来?待得大事底定,这天下还不是得由世兄来展布班班大才?至于赵某人,能执掌旧部,卫戍帝都,于愿已足矣!”
110.第110章 ?等待见证的未来(十)
赵亚龙得谦逊不已,然而口吻之间,执掌兵权,操盘洛阳中枢之意已再明显不过,而所谓由得袁绍展布大才,无非就是借袁家在士林中的声望,操控朝局而已。这局面,和熹平年间大将军窦武遥控太傅陈蕃以影响朝局的格局再相似不过,只是赵亚龙这个追慕窦武遗风的家伙,有真正兵权在手,绝非窦家那种光杆外戚可比。
而作为赵亚龙盟友的袁绍,可不是几朝元老、名满天下的太傅陈蕃,一举一动都要依附赵亚龙方得成事。况且袁绍年纪也太轻了些,纵然用事,能着幸进之讥,将九卿中那几个重要些的职位择一充任,就算是大汉立国以来了不起的升官速度了。只怕到那时节,袁绍于政治上的影响力,还不如陈蕃!
到底谁是傅,这也着实分明得很了。
然而袁绍此刻,却是心头火热。就算他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子弟,又颇得叔伯爱重,可毕竟只是白身。何况大汉如今这个朝堂,所行的光和新法,对那些宦囊颇丰又不在乎什么清议的狗大户而言倒是如鱼得水,掏钱升官也不算伤筋动骨,转头来不消一年半载地,也就生发回来了。
然而对于袁绍这样血尚未冷,真心实意有匡济天下之志的年轻人而言,这样买官入仕,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中了。
哪怕是不臣之心史传斑斑可载的枭雄们,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往往也还是些热血青年罢了。
赵亚龙可不管袁绍这枭雄苗子,如今有了几分的成色,拍了拍甲胄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似是极关心地道:“尊叔大鸿胪,如今在内宅可是安顿好了?今日之事,对他老人家总是有几分忤犯——在这紧要关头,节总难免有些缺失,然而大事底定之后,总还要袁大鸿胪这样老成之辈,出来帮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收拾风云!”
袁绍也是满面愧色地腆然一笑:“此理信然,只是叔父他老人家最重气节,主张庙堂一切以持重为先,是故以为我们行事操切莽撞了些。嘴上不免有些重话,可到底,还不是爱重我们这些后生晚辈?”
赵亚龙也是一派感触极深地样子,连连颌首,心下却是不免带上了几分嘲弄之意:“重视气节……袁傀勾搭上阉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这位列九卿的官运何来?就是爱重晚辈,听起来也是屁话,你们叔侄要真有这样深厚情谊,日后讨董不成,让自己亲叔叔当了替死鬼的又是哪个【创建和谐家园】?”
腹诽归腹诽,赵亚龙面上还是一片庄重神色,朝着袁府内宅方向一抱拳:“大鸿胪如此爱重,亚龙铭感五内也。日后朝纲得正,社稷靖平,似尊叔这样老成持重的群臣领袖,总要请他出来掣画江山。今日种种孟浪行径,便待某和世兄讨平阉宦之后,再向他老人家告罪赔不是吧!”
赵亚龙如此,袁绍也是笑着头,然而眸光之下,总有一丝掩饰极好的怨毒之色闪过。
就算是你我合作到了这个地步,仍然没有全然的信重,还打着援引叔父为盟友的打算。莫非汝真的以为,区区郭解之辈,还真能爬到录尚书事、均衡朝纲的大将军位子上?以后且等着瞧吧,庙堂之上,变数还多着!
……
………
轰然一声巨响,洛阳北宫的永乐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哀鸣,就这么倒了下去。
宫中那些充为近卫的执戈宦者,居然就这么露出了不知所措神色,手里那看着精造细锻的兵器,也不知该拿还是该扔,只是依着本能后退。这么一来,就更加乱纷纷地不见什么队列阵型。
自永乐门从容而入的太平道洛阳分坛敢战士,都是何茗专门精挑细选出的精锐中的精锐,不是正式晋级冒险者的不许加入,不是就职高等战斗系职阶的也不许加入。甚至人人都做好了浴血一场,战死宫掖,就这么清洁溜溜地回归星界之门接受肉身修复深度治疗的觉悟。
然而永乐门前,某个仙术士就将几块混元如意石祭起,就蛮不讲理地带着他们冲进了北宫之中。而迎战他们的宫中禁卫,就是这个德性?
这便是东都洛阳,便是天子宫禁,便是捍卫这个帝国心脏的防卫力量?
不过如此而已。
队伍最前面,魏野双手执缰绳,双腿将马肚子仍旧夹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好滚下马来,然而面上神色却是一派踞马军前的悍将神色,扬声大喝道:“尔等仔细听了。今上无道,任用奸邪,某等奉天行道,吊民伐罪,数万精锐早已起,南宫诸门已被攻破!尔等若尚惜此蝼蚁之躯,便早早散去,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将又何必徒造杀孽?倘若不识顺逆,妄拒天军,须知本将三尺重锋,正为尔辈阉党所设!”
看起来仙术士今日的角色扮演已经很进入状态,就算是侍中寺里一众同僚,怕也是很难把这个立马宫前的叛军将领似的家伙,和平日里坐冷板凳的透明书吏当成一个人了。
魏野这一声大喝,这些守卫永乐门的宦者不是不怕,但是本能是一回事,多少年月培养出来的惯性又是一回事。
就算是心头发冷,腿肚子转筋,但是这些宦官还是硬着头皮,不敢散去。
有些没主意的,就偷眼张望左右,若是有真正大胆之辈战出来,大家也不惜死战就是。
这争分夺秒时候,魏野也再没有浪费口水、发挥教本事的心情,剑诀一引,机簧弹动,桃千金铮然出鞘!
这口桃木法剑只在魏野掌中一转,就被用力掷了出去!
桃千金破空尖啸声中,剑锋直贯地面,随即火星碎石迸溅,宫中那坚实厚重的大块石板,顿时应手四分五裂!
桃千金半截贯石而过,没入土中,半截在外,不停震动,嗡嗡作响。
魏野打马向前,迫着那些执戈宦官又后退了几步,扬声发问,语调中尽是森森寒意:“汝等,可当得某一剑乎?”
这一手掷剑碎大石功夫,终于彻底摧毁了这些守卫永乐门的执戈宦官的战斗意志,就此破胆。也不知是哪一个先经不住吓的宦官头一个悲呼一声:“大势如此,并非吾辈不肯尽忠,陛下保重,臣等去了!”
听着像是要和躲在永乐宫中的刘宏同殉,然而这为首的宦官却是边高呼,边把手中兵器一丢,掉头就跑!
有了这么个先进榜样,余下的宦官,也是齐齐地扯着嗓子发了一声喊,兵器甲杖纷纷掷地,人是瞬间跑得一窝蜂一样,转眼就不见一个活人。倒是这些人传来的悲呼声,一**地朝内扩散,转眼间,似乎整座洛阳北宫都陷入了一片哭嚎声里:
“叛军杀进宫来了!!!”
亲手促成这一切的魏野耸耸肩,这才翻身跳下马来,走到桃千金边上,手拈剑诀在桃千金剑首上一,手腕随即一用力,将这口桃木重剑提起来,重又插回肩上竹鞘里。
背后,何茗看着魏野的桃千金,忍不住问了句:“真的是混元如意石的木剑版?”
魏野一摊手,毫无诚意地回答道:“谁知道呢,没准以后也可以进化成飞剑的。”
眼瞅着这两个家伙又要因为这种鸡毛事开始新一轮的开嘲讽与被嘲讽无限循环,甘晚棠干脆直接开口,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宫中应该有羽林中郎将和虎贲中郎将所领的禁卫军近三千人,不可能这部分兵力全调集到南端门方向进行防御,我觉得我们还是心为好。”
“哦?虎贲军和羽林军么?”魏野抱着马脖子,不怎么英姿飒爽地翻身上了马,朝着永乐宫方向望了望,“如果刘宏是个心理健全的成年人,那他一定是会命令虎贲军和羽林军分出一部保护他一家老杀出重围的。”
“可惜,就我们所知,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可怜家伙,对肢体健全的正常人永远有着过度的恐惧心理。”毫不留情地嘲笑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大汉帝王,魏野一夹马肚子,促马朝前,“相信大汉文官们想要谋杀皇帝建立文官议会执政体的家伙,要么就是学龄前教育没毕业的穿越者,要么就是蠢货。你们觉得咱们这位陛下算哪一种?”
刘宏当然不是穿越者,就那些曾经得睹天颜的大臣的普遍看法,刘宏也不是什么智商与布什堪称难兄难弟的庸常之人。相反,这还是一位相当聪明睿智的帝王。
嗯,至少在敛财和享乐这两项上,大汉皇帝陛下,有着常人难及的灵感和创意。
但是换到了比较重要的场合,比如像他曾经硬气地想要保住儿子董侯刘协的生母,最受他宠幸的王美人性命的时候。刘宏的软弱、怯懦、举棋不定这些庸人品性,就再难被皇帝的光环所遮掩,就这么不争气地流露出来了。
现在就在刘宏的面前,一身太平道祭酒装束,九节杖上犹然带血的孔璋大祭酒,带着一派温和笑容,朝着他半跪为礼:“微臣在驾前失仪了,然而若是陛下肯从臣所请,臣又如何肯在御前擅动刀兵?”
111.第111章 ?等待见证的未来(十一)
靠了封谞这个带路党,孔璋这一队人扑向永乐宫的速度,要比魏野领路的太平道敢战士们还要快了那么数分。
对孔璋而言,在洛阳分坛以元老身份混了那么久,结果除了后勤上还稍微能沾边外,差不多处处都被甘晚棠有意无意地排挤开。这到底是来自甘晚棠的观察入微、谨慎心,还是女性天生的直觉,这也不是孔璋直到现在能得清的。
但是有一事倒算是孔璋运气不错,就是百般措手之下,总算结识了封谞这位在十常侍里敬陪末座的实力派。
这不,在这样关键时刻,封谞和太平道这层关系就派上了大用场,可由着自己上下其手!
反正对封谞而言,尘根复生才是参和进这场乱事里的第一驱动力,至于信不信太平道那套宣传,都是两了。
这一回叩阙加宫变的戏码,布局之人,入局之人,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为宗旨。虽然立场迥异,彼此间多少也有些冲突龃龉,太平道洛阳分坛和大枪府之间,更是差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然而在同一日间,于这场宫变间上下其手的人,却是这般心齐。
要有什么分歧,也只在对这大汉天子的处置上罢了。
也是孔璋赶到得及时,就算是张让他们要拥着刘宏朝永乐门方向出逃,光是准备车驾,安排护卫就忙乱了好一会儿。虽然这是凶险万分的紧要关头,可皇帝、太后、皇后还有两个皇子,哪个都是金贵得务必轻拿轻放,更不要十常侍的家门富贵、身家性命,全都系于这上头。
好不容易将人都请入马车了,张让刚抹了一把汗,就要上马扈卫这一家尊贵人物出逃。以张让的年纪,腿脚筋骨都透出股僵硬劲儿来,这骑马也是和某个搅进这般乱局里的仙术士一般,实在地不怎么来得。然而到了这个骨节眼上,就算不来得也硬是要来得,真要被乱军冲杀进了宫中,这一行人老的老、的,唯一一个壮年男人,还是个酒色过度、虚耗了身子的家伙,那只怕可就真的有什么不忍言之事了。
好不容易促着帝后皇子将车上帘子垂下,御者扬鞭就要启程之时,永乐宫前直道之上,已经是一片惊叫悲哭之声:“乱军杀进来啦!”
这一片哄闹中,还有人中气十足地挨个驳斥过去:“区区内侍,懂得什么!我等乃是入宫勤王救驾之军!”
马车之上,刘宏本来就有些病态青白色的孤拐脸上,此刻是越发透出一股不吉的青意来,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刘宏这除了捞钱之外,就爱装鸵鸟逃避问题的性子,也不得不直面现实了。颓然朝车窗上一瘫,这位也享国好些年的大汉天子就这么双手捂脸,低低抽噎起来:“乱军杀入禁中,这大汉数百年未有之事,岂是朕德不修,实在是祖宗荫泽,如今已是尽了!”
好吧,直到了这一刻,刘宏想的还是诿过于他人,就算是祖宗,也不肯孝顺些的。这就是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一手操弄阉党,将整个大汉统治集团玩了个底朝天,弄了个差不多人人离心离德、天下处处疮痍满目的大汉天子!
真要刘宏面对借着他的乱政而掀起的这场变乱,面对这由他一手蓄养而成的这股没风潮。这位尊贵到了极处的天体营爱好者,除了哀哀号泣,抱怨祖宗没有留下什么好家业,也就不会做别的事了。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多年前,窦武、陈蕃等党人一派领袖,刷新吏治、意图振作中兴的时候,刘宏是否还有掀起党锢狱那样狠毒心思?
怕还是有的,不如此做,让窦武、陈蕃宣春秋大义,毁了大汉陛下的敛财大计,则满洛阳的新建宫苑、内廷各种耍乐之处,又要从什么地方变出来?这简直就是堪比大逆不道的罪过!
刘宏在马车里抽抽噎噎,哭得昏天暗地,惹得何皇后也是边抹泪边扶着自己这个挂了大汉天子名头的丈夫,想劝都没地方劝去,只得一边一边地叫“陛下”、“陛下”再没了别的辞。这要换在民间,田舍翁遭了贼,生死关头,也要先挣一挣。然而这大汉天家,如今也只有趴在车里痛苦流涕的本事了。
被刘宏哭声这么一带,上到董太后和两个皇子,下到随驾的宫娥、黄门都是放声悲嚎——明明黎明之前,这北宫之中还是一片富丽安闲的皇家贵盛景象。怎么天亮之后,这一片龙楼凤阙下,这一片金砖碧瓦间,就是这么一股子凄惶末路,亡国景象!
对于这些宅死了在皇城四方天里的主仆们而言,大汉江山,也就是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宫城。刘宏毕竟是皇帝,眼界要开阔一些,他的大汉江山范围,还得算上洛阳城四下里新修的那些宫苑。而今日,就是他们眼里大汉江山崩坏无余的末世情状了。
车中欲逃无路的贵人,抽抽噎噎地哭得不成人形,车外那些随驾之人,也把手里捧的障扇之类玩意丢了一地,要么溜着永安宫的阶下要跑,要么就是伏在马车四下,给天家满门的哭声做伴奏。就只有张让为首的这班老阉货还不死心,张让与赵忠对望一眼,抢先打马朝着永乐宫前直道迎上去:
“来的是哪一部军将,可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惊扰圣驾,可是夷族重罪!”
来的当然是孔璋和封谞,孔璋带队一路冲到永乐宫前,都不曾有过什么像样的战斗。不少宫中宿卫,见着他们这一队披甲武士,就分外自觉主动地把兵刃一丢,贴着宫墙四下走避而去,看起来,只要自己逃得性命便罢,皇帝是死是活,就不愿去多加考虑了。
那些跑不动或者干脆就吓瘫了的太监,更是不堪之至,倒在地上下身早湿透了一片。因之而起的骚臭气味让孔璋一行人都避之不及,对于这些涕泪横流的太监念叨的什么“莫杀我”,孔璋也不打算理会了,只是环顾着早已混乱得四处都是惊惶人群的洛阳北宫,叹息出声:
“如此豕突狼奔的景象,就是咱们这位陛下所居的宫掖?简直不知所谓!”
跟着他的北部尉成员们也是一片哂笑,为了毕其功于今日一役,北部尉上下不知花了多少心力,用间、贿赂、高价买来微型侦察机拍照,连宫中宿卫的换防时间表都走了曹家的关系门路搞来一份。结果真正到了要动手的时节,外面万人叩阙鼓噪一番,这大汉禁宫的种种防卫力量就像是海滩上刚筑起的沙堡,被潮头一冲就崩溃得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如此脓包流浆的天家,岂止是让人全无敬畏之心?要是现在就拉着刘宏一家老在洛阳城里溜达一圈,两汉以来,儒生们借着谶纬之学,给刘氏皇族裱糊上的那一层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衣,那刘氏赤符受命于天的政治神话,就能给扒得连底裤也不剩了。
甘晚棠、马元义他们所求的,不就是这样一次对大汉帝国中枢部分彻头彻尾的斩首行动么?刘氏天命神话一朝完蛋大吉,所谓人心思汉的四百年帝国残存人望,就再也压制不得四方守臣中的那些野心家们,而太平道作为早已有预谋、有组织的反刘汉集团,就会成为这次斩首行动成功后最大的受益人。
好在自己赶在了前面,这一次宫变的最大战果,就是我们北部尉的了!
再朝前一步,视线一个转角,孔璋便恰好与张让的目光相撞上。
张让是不认识孔璋这他看来名不见经传的角色的,虽然太平道行不轨事已东窗事发数日,一应文书奏报也是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在过目,然而文字上得来的印象,哪比得上真人来得震撼?要是张让晓得,面前这一派斯文容貌的太平道祭酒,就是奏报上已经悬尸马市的孔璋,只怕还更要震惊一。
可对孔璋而言,面前这个保养得宜、还看得出一些年轻时候不俗样貌的白面无须老人,谁知道是哪一号大内总管?也怪刘宏对太监们的信任度实在太超过了些,前有赵高,后有高力士、李辅国、刘瑾、九千岁魏忠贤,权阉权阉,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狠角色。就只有刘宏这里,搞出了这么个“团结在大汉皇帝陛下的忠诚、可靠、光荣的战斗团体”十常侍。要是拿着名单一个个认脸,这也太没有什么效率了。
听着张让在那里高呼什么“惊扰圣驾之罪”,孔璋嘿然一笑,迎上前去就是横杖一打!他这支九节杖用的是南天竺异种的方身佛竹,入手沉重似铁,这一杖下去,就听着一声骨节碎裂之声,张让连惨嚎都发不出来,就这么从马上落下。
孔璋犹嫌不足,赶上前去,九节杖底镶着铁尖的一头,狠狠就插入了张让腰眼!这位权倾一时的大貂珰,这时才从口中发出“嗬嗬”惨叫之声。然而孔璋根本不去看他,只这样朝着已经来不及逃的大汉天家一行人等喝道:“臣等前来护卫圣驾,还望陛下莫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