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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野仙踪》-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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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车司马尉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一支军伍气十足的队伍,可不像是那闹闹嚷嚷的太学生叩阙张罗而起的人群。这哪里还是叩阙?这就是军伍哗变了!

      但却不知是哪一部军伍,也搀和在此事中如斯之深?北军五营?西园禁军?还是,又有哪支西北平羌乱的边军,回朝叙功?也不对啊,若是边军回朝夸功,这都下焉能一风声不起?

      然而南端门下,带队而来的甘晚棠与马元义对望一眼,甘晚棠微微向着这位壮健汉子头,微微后退了半步。

      马元义持着九节杖,稳了稳脚步,猛然提起一口真气,以丹田发声之法大喝出声:“臣太平道神上使马元义,率都下太平道各坛祭酒、主事、武备【创建和谐家园】,及都下万户太平奉道种民,冒死向大汉皇帝陛下诉冤陈情!”

      “自陛下为窦武大将军自河间迎立,秉国多年来,任用幸进,卖官鬻爵,酷吏横行于郡国,权阉肆虐于朝堂!内使奔走于道,文武往来于途,使天下财货,十中有九,归于西园。灵台、乐成之殿,灵昆、显阳之苑,及至内廷之市、裸游之馆,不亚于商纣之鹿台,秦王之阿房!陛下陛下,可知御极以来,幽燕千里尽赤,青徐流民于途!国事如此,而张让、赵忠刑余之徒,竭天下之利,奉陛下一人。河东斗米千钱,河北石粟百贯,使万民饥不得食,寒不得衣,病苦不得药石!臣等奉道,宣扬善法,立誓为天下百姓为精诚大医王,亦因十常侍之辈,而蒙冤至今!今上苍示警,有赤蛇斗亡之异,若不再加挽回,大汉四百年江山社稷,则沦亡于何等境地?臣马元义今与诸君子,请见于陛下面前,望陛下于此国事日暮穷途之际,纳忠言,修善政,诛奸邪,如此,则大汉社稷得延,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字字声声,在某些有心人的术法推波助澜之下,响彻整个南端门前,余音不绝,直入禁中而去。

      这番话,也不是马元义即兴发挥的产物,差不多字字句句,就等于是脱了鞋底在狠命朝死里抽刘宏这昏君的脸了。这倚马而成的一段表文,不用,全是出自某个青衫书吏之手,也只有魏野这样社科类的砖家,对汉灵帝刘宏时候的朝堂恶政、内宫疮疤,如此信手拈来。

      只不过为了调动听众的愤怒情绪,这缺乏节操的仙术士才没把汉灵帝刘宏后宫那些龌龊事一并提出来。毕竟,这还是正经的政治【创建和谐家园】活动,不是黄本交流会来着。

      但不管怎么,这一篇陈情表,还是达到了大汉年间路边社新闻的最高水准,无论天理还是人心,全部都给占了个干净!只要牢牢把住天意二字,此时此刻,就算是刘宏和十常侍集体超水平发挥,秦始皇、刘邦老流氓和赵高一起上身,也难有置手余地!就借着天意二字,就算如此大逆不道,够得上诛十族再挫骨扬灰的话语,大汉庙堂之上的诸位大人物,也得老老实实听着。而今日叩阙诸人,也不用像张津为首的这些太学生一般,给自己增加什么仗义赴死的悲壮气质了。

      此时此刻,这南端门前聚集的人潮,才是代天行事,才是上天之子,什么赤帝根苗,汉家天子,都一边玩蛋去!

      张津而下,太学生们伏拜在地,还懵然不知情势为何突然变了个样子,只抬起头愣愣看着这些不跪不拜的太平道精锐。四周这些蚁附队伍而来的上万百姓,却是沉默片刻,猛然爆出雷震一般的欢呼:

      “修善政,诛奸邪!修善政,诛奸邪!”

      这是真正的雷霆之声,遮盖住了一切试图阻挠它的声音!从御桥之前直到御街之外,雷声滚滚碾过一座座公卿王侯府邸,让这些尊荣百年的朱门翠楼,如同雷雨中早已被虫蚁蛀空了躯干的老树一样不断颤抖!

      实在的,什么阉党和清流党人你死我活的战斗,一般人是不会关心的,当初李膺范滂下狱引动了那么大的风潮,还在于这两位官声实在不坏。但就算是党人一派号称清流,这样有巨大道德号召力、身负天下之望的标杆人物也实在不多,一旦身故了就再难找什么替补。

      而都下之民,跟着起哄或许可以,然而真正要让他们真正卷入这场风潮,成为最可靠的盟友。那什么道德虚头和高调,唱再多遍也是浪费口水而已。只有与都下这百万户百姓的实际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沉睡又盲眼的巨人,才会将自己的力量交给那些信得过的人。

      刘宏登基以来,敛财毫无限度,大兴土木,徭役不绝,早就让百姓苦不堪言。更不要,自他当政以来,羌人数叛,西南夷人数叛,这都要中枢财政掏钱。而偏偏就在这样财政困难时刻,刘宏却欢天喜地的把国库划出一大半来填入了内廷天子私库,兼之大量聚敛财货,大汉年间的通货膨胀就这么快速到来。

      徭役日重,税收日苛,通货膨胀,这几重问题叠加到一起,民间的怨气早已在十常侍的高压政策下达到了峰值,就等着一个揭开盖子的机会罢了。

      而今日,就是一手操弄这场人工天意的魏野,揭开盖子的时刻。

      107.第107章 ?等待见证的未来(七)

      御街左近,一家家的贵盛门第,也有人偷偷地推开了窗,扒开了门缝。

      这样的府邸,这样的大族,喜怒悲欢与都下的民户绝不可能相通。虽然起来,刘宏这些年里折腾得天下州郡处处起火,处处生烟,朝堂又几乎为阉党一派把持,多少世代簪缨紫绶的大族,若是不肯服软,就只能靠边站。家中子弟,美官美职也是很难指望得上,十常侍又时不时地来分一块蛋糕,这样日积月累之下,要这些贵门高第没有怨气,那真是骗鬼都没处信。

      然而就算自熹平二年以来,这些人家声势日下,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阉党一退再退,富贵犹然不减。世家子弟,调理家妓,歌吹相娱,不惜耗费百金,都还算是平常。就算谷价腾贵,一斗清酒可值万钱,吟诗置酒,齑吴中之橙,脍松江之鲈,也不算什么难处。西羌数叛,马价暴涨,千贯不能得一良驹,这些世家子弟,不还是照样日日鲜衣怒马,擎苍鹰,牵黄犬,部曲人马挎弓相随,出东门而游猎不止?

      更不要袁家那位长公子,就如同京城游侠儿里的班头,浪子队中的领袖,还有大枪府那位通吃黑白的道上大豪赵亚龙相奉承。往来气势之煊赫,较诸千载之后,那什么海淀银枪霸王,仗着老父是唱军旅歌谣出身的得宠伶人便一再作死,真是比都不能比。

      苦乐既然不能相通,这时节,这些大族贵门的家主,也就是安坐楼中,静静默默地听着外面远远传来的扰攘之声,除了偶尔遣一二腹心探视外面情状,再择要回报,再无多的动作。这也算是这些高门大族多少年来养成的传统,遇事就这么不徐不躁,关键是火候要看老!

      这就像是山间那种活了上百年的山龟,明明都已经生出绿毛隐带妖气了,但照旧是缩在壳里丝毫不动。只有饵食靠近它的时候,才突然伸出脖子,咬下一块最大最鲜美的肉来。

      但就算这些毛都白了的老狐狸尚能自持,底下子侄辈,纵然不成器,也领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官职,也不为那俸禄,只为了一个官身名义。今日这等人全被这股风潮堵在家里,也不敢出门,更没有旷达气度,能在此刻招家妓浅吟低唱,投壶弈棋,都是心翼翼地在家中楼阁上向外张望。

      像这样子弟,若是不被族中视为未来家主,也不会着意栽培,气度或者还有一分世家子的雍容,胆色上就要略差几分。此刻看着从御街之前直到步广里,到处都是激愤人群,那些卖菜贩浆的半老汉子、伶俐女娘,甚至在各府上闺门中奔走的簪花婆子这样听个雷都要念诵半天的胆妇人,居然也都着了魔一样,跟着那太平道什么使者大喊大叫起来!

      这一切不由得使人想起,当初王莽篡政前被贬,京中士民叩阙鼓噪请天家重辟王莽为相旧事。难不成,大汉享国四百年,定都长安二百年时,王莽篡政,如今又是定都洛阳二百年,又到了有一绝大动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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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莽执政之时,不要刘氏宗亲,除国的除国,废爵的废爵,就是勋戚高门、公卿贵第,在那段日子里也倒了很不少。而转投王莽的那批人,待得光武皇帝受符膺命,又是统统拉了清单——且还不消天家动手,那杀进长安的赤眉军就先开封了屠刀!

      不要公卿之骨满天街,高门贵户十不存一,就连吕后陵寝,都被扒开了玩了一通裸尸【创建和谐家园】!

      这样看来,却不知接下来,又是什么章程?无论如何,宁可是党人一派那些士人清流掌握大政,也不要是这些叩阙不拜的泥腿子般粗鲁不文之辈得势!党人掌大政,是刷新吏治也好,是尽逐阉党也罢,总不能将大家的差事俸禄都一体开革了罢?这个中枢想要运转,总要大家彼此体谅些,包容些。不然,就算是将如今那班进了党锢名单的半老货色一概起用,也休想把各处衙署支应得周全!

      诸位清流,你们平日里喊得山响,如今却是紧要时候,这叩阙大事,总归是要你们掌握。却不管再什么,也不能让这一班突然杀出来的角色占了上风!

      这样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些不得志世家大族子弟的心声了。

      有些鲁莽的,都恨不得冲开门禁,也到南端门前,先帮党人一派把架子撑起来再!

      这时候要是不争,后面的果子,还如何吃得到口里?

      步广里的贵门世家子如此急切,御街四下,也有中枢各衙署下处,此刻,那些勉强算是有个官身,百来石官禄的府掾、书佐老爷们,被堵在各自衙门里,也从门缝间、墙头上,挤着打量这股风潮。

      向他们这样似官又似吏的杂佐官儿,朝上仕进道路倍加崎岖,除非有格外际遇,不然也就老死在这位置上了。此刻乱起,倒是他们更加激动些,一个个彼此交谈,加倍用心地揣摩起如今局面。不论怎样,这风色若看得准了,押大押,总能挣出些好处来。

      只有一个枯瘦老儿王启年,还带着一梁进贤冠,倒是容色淡淡的,手里端着一盏果浆子,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慢条斯理地呷着,好似事不关己一样。

      四周议论,就这么纷纷传过来,乱嘈嘈灌了王启年一耳朵:

      “此番叩阙,只怕这都下有心之人,都纷纷扰动了。也是张让这辈阉人,用心也太操切了一些!执掌中枢已经是大权在握,天子喜怒,亦一言可决。党人一派实在早已没什么前途,只能含酸些怪话而已。然而此辈却还要逼迫过甚,连四边守臣都不肯相容,这样下去,清流党人,便是求一守户犬亦不可得,还不得与他们拼命?”

      “……谁不是这般?总归是阉人,就算是权势再大,一旦裸游馆里那一位殡天而去,一代新人换旧人,却还能剩下什么?所谓日暮途远,故倒行逆施,的就是此辈了。唯一的法子,就是趁着今上圣体还算康健,索性做到底,把已是生死大敌的党人一派彻底诛灭,才能长保宗族家门的富贵。纵然是刑余之徒,那外甥侄子总有几个,传续下去,也庶几免了‘若敖之鬼馁矣’之苦。这班大貂珰,也未尝没有香火传继为宗为祖的心思!”

      “你们可知,如今裸游馆中那一位,虽然日日耕耘不止,但是子嗣却是艰难,宫人有孕,往往自己就服了红花麝香,以求免死。皇后善妒,又只育了一子,虽然有董太后抚育的董侯在,这还是骨血太薄!不得,一旦有事,不得又是天家无嗣,迎立外藩!”

      “只怕今日之事,一旦鼓噪而成,儿神魂不稳,吓杀几个……啧啧,那可就真可见霍光梁冀旧事重演了!”

      “可记得当初司隶校尉阳球阳公否?虽阳校尉以请诛十常侍得罪,然而当初这班内监,可是以结交宗室论罪。由此看来,党人一派,久欲着此调矣。不过倒是亏得他们胆子够大,一次不成,又来一次,只怕这一遭还真有成事的把握!”

      “也只是有把握罢了。若真的让裸游馆里那位站出来,这满街之人,只怕都要大礼参拜。只要强撑过这一轮逼宫,换得喘息之机。真的调北军五营入都门平乱,诸位以为,将来之事,又当如何?”

      “……将来之事,也只好将来再论了。这几年来,都下物价腾贵,家中老母亲督女眷织布,加上那每年不及百贯俸禄,已经大是吃紧。又是每回都不发完整,总要以那些不知落灰多少年的陈皮子旧丝绸,甚至生了虫的香药、常满仓那积压不知几年的粟米冲账!皮货之类尚好,那些陈粮,就是拿去喂猪喂羊都不妥当!若真有霍光梁冀辈播弄风云,只要拿得出财货,将这些地方都抹平,就是改立新君,我辈又怎有什么的!”

      “这样倒也不为过,如今这位陛下,确实酷肖当年哀皇帝。只期望这一番,不管谁上谁下,怎样底定,还求不要整个大乱起来!早早收场了也罢,却不知如今那辈大貂珰,却又在掣画什么?一刻不得消停,就是一刻不得安心,真弄到比当年窦武案还不堪的地步,那就不知要拿多少人头,才济得事了!”

      这样一片雀跃、忧惧兼而有之的议论声里,只有王启年浑然无惧,手持着盏子,口口地啜着。对于这些同僚的担忧与推测,只低笑一声:“那几家黑手还不曾王见王,在此长吁短叹又有什么用处。倒是不曾想这些人,倒是些不怕事,不怕捅破天的性子。看起来,这大汉,还有没有位汉献帝,还有没有位西蜀汉昭烈,都是两了也。”

      这一句话,算是给今日之事定了性。

      108.第108章 ?等待见证的未来(八)

      南端门内,永乐宫中。

      自章德前殿而起,整座皇城都被有人蓄意施法扩散在宫阙间的声音而惊恐了。

      洒扫的黄门和宫娥,有些才入宫不久,只是仰着脸痴痴听着,还想找出话的人在哪里。那些在皇宫这种乌漆抹黑的染缸里待久了的太监,却是心下了然——

      这是党人一派勾连的太平道,这就要杀进宫里来清君侧了!

      当下就有心下藏不住事儿的太监,直接大喊起来:“乱军,乱军!乱军要杀入宫中来了!”

      太监嗓音本来就不好听,这哀嚎声就像是送进全聚德后厨的骡鸭一般,聒耳不,还拖得调子极长!不定这也是个向着早朝上唱赞太监发展的有志气的宦官,然而这一声嚎,却是在初闻大队人马向南端门前聚集叩阙时,就已经人心惶惶的皇城中一应人等,此刻就像和声一样,哭的哭,叫的叫,到处乱跑起来!

      这个时代,最为堂皇富丽的宫殿,就因为这一记扩音法术,彻底陷入了惊恐和狂乱之中!

      这时候,已经为封谞放入,自濯龙宫方向杀入皇城的孔璋一行人,也听见了马元义那为术法扩音放大的叩阙演。

      孔璋眼里精芒一闪而过,手持九节杖朝前一挥:“诸位动作再快一些,务必要将目标拦截在永乐宫处,不能让张让他们保护着目标逃出宫城去!”

      对孔璋这一派其实还很有保皇派特色的组织而言,政治光谱既趋近党人,但又和帝党、阉党有着交集。无论刘宏怎样昏君,但对这个帝国而言,他就是天然具有大义名分的神主牌。党人一派几次拥立宗室,试图废黜刘宏的计划,也都因为天子理所当然的大义名分而事败,主持其事者也不得不伏剑【创建和谐家园】。

      也正因为刘宏尚在,这位享国多年的昏君,对于大汉帝国的地方守臣仍然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而在刘宏驾崩,袁绍宫变之后,这种大义名分就随着皇宫被血洗,而彻底崩坏无余。诸侯入洛阳、董卓废少帝等等事变,也皆因袁绍宫变,血洗禁中而起。

      北部尉这样准军事化的治安部队,究竟碍于汉制,至今无法得到有效的扩张,如果单纯地效法袁绍宫变,那也只是给各地守臣以绝好的借口,行董卓之事罢了。在这样的前提下,北部尉最有利的作法,就是趁此机会一举控制住刘宏,有此大义在手,才能统合中枢,才能展布接下来的种种谋划。

      但是要快!眼见得南端门前气氛被搞得如此热烈,真要让太平道的人马冲进来,那么一切就都不必谈了。

      至于自己这个太平道洛阳分坛祭酒的身份,以及执行委员的位置,曝光了之后也是留不住的。对此,孔璋倒也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这时候一定要抢在前头,把刘宏连同他的老娘妻儿,全都掌握住。哪怕正面战不过,还可以挟裹着刘宏出逃去北军五营,借兵平叛。如此,就算甘晚棠乃至赵亚龙那些人再如何敢战,在过大的人数差距面前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要么杀出洛阳城去做流寇,要么就只能卷铺盖从这个时空滚蛋!

      想到此处,孔璋也不再计较他往日的斯文风度,又是一通大吼:“还在磨蹭什么?速度都快一些!”

      变乱至此,永乐宫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大汉帝国那个蒙了祖先遗泽而端坐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再也没了往日里畅游洛阳诸多宫苑,或青衣帽,一副市人贩装束,于宫中内市交易为戏的那股子快活劲儿了。

      此刻他就心绪不宁地坐在永乐宫正殿榻上,靠着他那位生母董太后,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凑近了端详这位也算在昏君榜上大大有名的汉灵帝,会发现这是个身量很单薄的年轻人,那青白色的孤拐脸上,还带着一时候营养不良的痕迹。而以岁数而论,这个年轻人也不过与魏野那不良仙术士同年而已。

      但是同身上杂着一股贼头般野气的青衫书吏相比,刘宏的身上就只得一股子无法让人忽略的暮气,特别是他青白色的脸上,还有一对明显的黑眼圈。这个时代,夜生活无比贫乏,能熬夜熬出黑眼圈的人,不是苦读如苦行修者的士子,那也只有刘宏这在男女之事上嗜好太过不健康的昏君了。

      这时候,刘宏虽然还在颤抖,却还带着哭音,无比怨毒地叫骂着:“朕也是高祖皇帝嫡脉,受命于天的帝王,岂这般德薄!甫一登基,便有陈蕃、窦武这样大逆不道、凶顽可恨的贼子作乱,本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朕在禁中,对天下臣民,岂不是有天高地厚之恩,使文臣武将,尽得厚养之!文官要求高位,朕连三公、州牧,都标出价来,听由他们出钱来买,廷尉崔烈当初欲求司徒之职,朕念在他乃天下名士,特允他半价买官——上天有眼,朕岂是无德之人!”

      这样的自哀自怜,实在也足够奇葩,假使高祖刘邦这积年的老流氓复生,听到这样自夸,也得喷自己这不知多少辈的重孙子一脸血。

      骂过了,刘宏抱着自己老娘又是大哭:“朕对这都下百姓,又有什么苛政不成?四下新造宫苑,朕以当年周文王为榜样,听许都下民人同乐。虽然占了些城郊田土庐舍,然而许百姓长睹天颜,难道朕还错了不成?”

      哭到后来,刘宏又是一通发狠:“既然这些叛民不识大义,就和那些骚扰宫禁的文官一概算作大逆,待大军一到,就将此辈统统抄家灭族,财货充入西园,女子罚为官妓!”

      他在这里满心痛恨,坐在下首,自永安宫而来的何皇后却不耐再听了,尤其是自己幼子刘辩,由董太后抚育的董侯刘协,都被自己父皇这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这哪里还像是皇家寝宫,简直就是民间富户,遭了贼也没有这样指天咒地丢脸样子。

      何皇后起身向着董太后敛衽一礼,正容道:“阿母,此刻在此哭泣,也是不成事的。纵然张常侍此刻遣人去北军五营并调西园禁军入卫,怕也是缓不济急。何况如今外面都闹得这般沸反盈天模样,西园禁军却仍不来弹压,可见也是个靠不住的。媳妇见识短浅,但张常侍、赵常侍他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也是伴驾几经波折的,何不就请他们进来,拿个主意?”

      董太后抱着自己这个皇帝儿子,也是被哭得没了主意,只能抱着一顿心肝儿肉地哭叫。此刻听何皇后这样,也像是快要溺毙了的人看见眼前漂过一根稻草,连忙头:

      “的是,的是,快把张让、赵忠、曹节他们几个都唤进来,这闹成这样子,他们还想讨什么便宜?天降灾异什么的,我是不懂,但真让乱军冲进来,他们几个还想得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起来,张让、赵忠这些大貂珰也是走运背时,尤其是张让,才遇见自家居停里闹妖怪鱼草,接着又是家里正宅冒出巨蛇,还引发火灾,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宅邸被烧了多少。进宫求见刘宏,这做皇帝的却在裸游馆里举行**舞会,以此来歌颂世间晚春胜景。

      好容易刘宏尽了兴,准备补个眠,却被张让求见扫了兴致,大发雷霆之下就命人拦着张让不许请见。张让只得又跑来永乐宫搬来董太湖做救兵,不料就是此刻,外面传来太学生召集都下军民叩阙的消息,不但刘宏吓得朝他母亲这里跑,何太后也觉得情况危殆,带着自己幼子来见太后。

      刘宏这种人,聪明劲儿是有一些,然而太好享受,又没有恒心毅力,所以才将诸事委于张让、赵忠这些十常侍中人。只要十常侍能搜刮财货供他享用,哪怕十常侍刮地刮得天高三尺,散出去的子侄辈守臣滥杀无辜到尸山血海,刘宏也就能当不知道,还会主动卖萌装傻,替自己这些有通财之谊的忠心臣下遮掩一下。

      但到了如今这样紧要关头,刘宏那绝对遗传自刘邦的流氓素质就开始发作,那一通叫骂与其是发泄,不如是敲打,是逼着张让、赵忠这些他忠心耿耿的奴才去替他处理这些大事。不管是联络北军五营平叛也好,是走到叩阙队伍面前行缓兵之计虚与委蛇也罢,甚至就是效法了当年孝景皇帝之师晁错,主动代君受过去死,去挨腰斩,刘宏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对于自己逢迎的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成色,张让心中也是再明白不过,和老搭档赵忠对视一眼,张让也只能苦笑一声:“如此还有什么的?方才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南端门前,不止是清流党人那一班书生,那群有谋逆迹象的太平道中妖人也在!若是只有清流党人,你我奉诏,怎样也能对付了。那班妖人,却是不好糊弄,恨之恨周斌这无能之辈,不能早早将此辈拿下!”

      到此处,张让脸上也只有毅然决然之色,朝着殿下一群随侍却已露惶然神气的内侍一挥手:“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车驾,招宫中侍卫、剑士护卫。再遣可靠之人盯好了封谞,要他率人死守南端门!”

      这样一通指派下去,殿下内侍都是哄然领命而去,张让朝着身边这些好几年交情的老搭档们一拱手:“诸位,事已至此,我也别无他法,此刻,就只能拱卫太后、陛下及皇后娘娘、两位爷,速速出宫,避向北军五营了。也就如此,大家才有一条活路!”

      109.第109章 ?等待见证的未来(九)

      随着马元义一番大义凛然的叩阙奏议声震了整个皇城,这场半是冒险者们有心推动,半是洛阳都下,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人们那如潮怨气的大爆发。声浪卷起,就如钱塘怒潮腾啸,在此已显得逼仄的宫城间回旋激荡。

      而就在差不多人人都慷慨激烈到热血贯脑,理性不清的时候,得得马蹄声响,却绕过了南端门,自御街转道向北。

      这一行马队,不过数十人,除了为首三人外,全都是重铠甲士,全身上下一溜够的青黑色重甲。这些仿制的青唐瘊子甲,本身在冷兵器时代就算得军国重器,千年之后,号称镔铁之国的辽朝与素来以富庶自夸的北宋,也没有多少精锐武卒部队能装备得上青唐瘊子甲。在冷兵器时代,这样一身重甲的甲士,用在宫变之中,也不比派坦克上广场平叛差了什么了。

      然而此刻若有方士以望气术观瞧,还可见甲胄之间,有淡淡灵光透出,时明时暗,暗示着这支部队不是寻常军中精锐。

      魏野双手握着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子,斜睨了一眼身边这些太平道洛阳分坛的精锐,也是淡淡一笑:“这些甲胄用的合金,对超自然力量的亲和度相当不坏,看起来,你们之前在星界之门大肆收购报废附法装备,就是为了在洛阳起事派上用场。”

      甘晚棠含笑不语,魏野也不朝下了,而是马上换了个话题:“皇城二十二门,除了已经被包围的南端门外,剩下二十一门,朔平门处为中枢各部官署所在,别有司马郎官守卫。不过我们今天闹出这场乱子,朔平门处的那些大佬,连太监的【创建和谐家园】都舍得又亲又舔,这时候,估计也没什么忠臣情怀跑出来送死。刘宏除了身边的太监,对外臣的提防恐惧心理已经到了晚期,估计也不会选择向这里潜逃。”

      到这里,魏野微微一顿,却是冷笑出声:“要是真让刘宏和中枢那群大佬联成一气,这朝廷大义名分,如今还是有用的,不得一封诏书,配一个最高领导班子集体亮相,如今这满城风潮,就要退散得一干二净!亏得刘宏这号天体营色情狂兼死文青病晚期,从来就没有这种魄力,那么接下来——”

      仙术士在马上,朝着皇城一指:

      “我要是刘宏,就只有三条路可选,第一,自嘉德殿方向退走,过九龙门出奔;第二,自德阳殿处闻讯,随即自东面云龙门,西面神虎门两处,择一地出逃。

      “但是依着刘宏的性情,嘉德、德阳二殿都太过接近南宫,以他这种自奉甚厚的奢侈作风而言,乐生恶死的心理也是最重,绝不可能冒一危险从神虎、云龙二门离开。九龙门虽然相对安全,但出九龙门后,却要穿过都下街市,才能离开洛阳,也不会被选中为出逃路线……”

      何茗不太耐烦听这似友还似敌的家伙长篇大论,带着鼻音哼了一声:“所以?”

      魏野微微一笑,将手一指北面:“所以,刘宏要想出逃,只能自永乐宫出发,过永乐门,直入北军五营!理由也很简单,他家老娘亲董太后就住在永乐宫,对于这个败家又文青的汉家皇帝而言,对什么事情做起来都没有恒心,只会随着最亲近又被他视为依靠的人的指挥而动。若是我猜得不错,此刻这位大汉陛下,正该在永乐宫那里拖家带口准备战略转移了吧!”

      对这个论断,何茗倒没有反驳,朝着甘晚棠一头,随即回头向参加这次行动的洛阳分坛成员们大喝出声:“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吧,现在就朝着永乐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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