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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野仙踪》-第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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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保汉室!”

      “诛除阉党!”

      这样响彻行云的口号声里,那些平日里也算是煊赫的文官武臣门第,一个个都是关门闭户,深深庭院静默得就像空了十几年的闹鬼老屋。这样浩大的风潮,这样惊人的声势,只要不是生死交关处,傻子才抢着出头呢!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像这样有资格上殿议事的大臣【创建和谐家园】,反而是胜利者必须拉拢的潜在盟友。只要之前没有什么太鲜明的阉宦一党痕迹,总要是先示好安抚一二的。就算党人一派想得大用,当初俊彦却也凋零大半,声望才干都过得去的人物也不多了,还得和我辈结好才成。

      谁叫我辈,才是这个大汉的国之柱石呢?

      就是那些阿附阉党的大臣府邸,此刻也是老老实实地不敢多事,因为随着叩阙队伍行进,像这样的阉党一派大臣宅院,差不多前后门都多了些岗哨。那标志一样的火红缎面圆领战袄,分明就是西园禁军的精锐军卒!连天子禁军都牵连到今日之事中来,这个事实的发现,更叫一些阉党中的干将一流人物深感绝望。

      难道俺们此番,真的要事败不成?

      被堵在大门里面的阉党一派大臣们不知道,就在开阳门崩坍的那一刻,一直在洛阳官民眼中存在感最为强烈的北部尉衙署,却是关厅落锁。北部尉下属的市容掾、捕贼掾、治安掾所辖的一应差役、城管,连黑衫黑帽的文吏书办都算上,整整六百多人,也是全副甲胄刀枪,就这么紧赶慢赶地朝着洛阳城北面赶赴而去。

      那里,正是宫门的方向。

      这真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计时赛场。

      既然是比赛,那自然也有被判出局的倒霉鬼。

      现任城门司马,大貂珰张让的外甥安陵,就是头一个失去比赛资格的失败者。

      这位安司马虽然从城头上落下来还侥幸保得一命,但是这伤也不轻了,右腿更是一反应都没有,想是摔下来的时候跌断了骨头。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再怎么着,安陵也是张让的外甥,张氏一门也是海富山积的家当,聘良医,进补药,统统等闲事耳。

      然而到了这紧要关头,开阳门无端地塌了下来,他的那些亲随心腹,少也是摔一个头破血流,能挣扎着顾好自家就算不错,断手断脚的能不能捱过去也都两。这个年代,医学还在缓慢发展中,仙家度世济人的术法,也都是高端且秘传不宣的存在,像这样重伤,就是抬回家里疗养,也往往就是听天由命罢了。

      这样一片哀鸿声里,谁还顾得他这个城门司马?不定心中含恨的还多些,就是几个受伤较轻,好手好脚的门军,这时候也知道情况不对,都三人二足地搀扶着朝家里赶了。就算是缺心眼的二傻子,也不会留在外面找事。

      这样几番来回,倒是安陵这个城门司马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倒在地上半晕半醒地挣命。

      没了往日煊赫,没了一班心腹前呼后拥,处处逢迎,这一朝从云端落下的滋味,也真够安陵受的了。这时节,他那寒微处打滚出来的凶强性子不减,忍着断腿之痛,无人相近的空当,心神倒是越发清明。

      事情到底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对了,还要从洛阳署天降祥瑞,生出数人合抱的嘉瓜那日起……

      心中有了头绪,这几日里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也就有了线索关联起来。天降祥瑞,嘉瓜自爆杀人,自家老舅受伤告假养病,养病的居停中生出一群鱼怪,踩死了太中大夫张让,随即正宅府邸中出了巨蛇缠斗之相,自己急忙坐镇开阳门,老舅紧急入宫面圣……这一连串事情,桩桩件件都是针对着自家而来!

      这一切,真的是天降灾异?还是暗处有什么人,在处心积虑地与自己一家作对?

      饶是他把头都想得快破了,还是没有一头绪。正在急切间,却听得耳畔有一个年轻男子声口,正在言笑晏晏:

      “这一次和甘祭酒的合作倒是不坏,只是有一我还是有些异议,眼看着咱们这一局就快要收官,我也就不憋在心里了,我随口,你随耳听听,如何?”

      这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魏野。此刻他还是肩背桃千金,头绾青巾,一身青衫,像道士多过像书办的模样,然而谈吐间却是满满的运筹幄策士气度。

      一介失业的前民俗学家,却暗伏下这一连串的布置,就以这堪称不起眼的投入,搅动了整个大汉帝国的中枢。这听上去像是个冷笑话,然而从今日起,与魏野打了这么些天交道的人,也不会亦不敢只将这个看上去有些不靠谱的仙术士,只当成是一个提供书符咒水之类不起眼法术服务的寻常施法者来对待了。

      甘晚棠微微一笑,在魏野身边立住了脚步:“那么我就洗耳恭听魏道长高论了。”

      “停,打住,稍等一下,我情愿你喊我先生,也不要听你叫我道长。”在个人称谓上很有一奇怪坚持的魏野一耸肩,随即敛了笑容,正色道,“下次再有这样冒险的事情,最好还是让你我这样的冒险者去开嘲讽比较好。如果今天你我施法的时机慢了那么一瞬,不得那几个被你们收养的鬼就有死在乱箭之下的可能。人家是被你们收养的不假,可却也没有把命卖给你们。”

      不待甘晚棠面上变色,魏野就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要同大枪府和北部尉竞争,你们这些宗教背景的互助组织,就要更光荣一些,更伟大一些,更正确一些,也更文明一些。起码,少年兵、少年特工什么的,还是不要玩比较好,你们是在预备起义,又不是翻拍《鬼当家》。”

      听着这样指摘,甘晚棠也只能苦笑一声作罢。

      魏野也不多挖苦这位老相识的女祭酒,朝她挥了挥手:“洛阳诏狱署那边的后续我会负责,你们最好赶快拟定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吧,陪着咱们默契行动的大枪府和北部尉,也到了该进行他们各自行动的时候。至于下面的剧情是日本二二六兵变、英国光荣政变还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国公民占领华尔街——这样事可不在我写定的剧本里头。”

      这些话,几乎一字不露地传入了安陵的耳朵里,让这位安司马先是惶惑,后是惊恐。虽然很多词句让人不明所以,但有一件事是没跑的了,就是这个人,皇天后土,就是这个真正的反贼,真正的乱臣贼子躲在后面导演了这一切!

      就算不明白这个人为了什么,才在洛阳都下出卖了这么一套风雨雷电,但是有一件事却是没跑了的——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人!

      他强自凝聚起全身力气,勉强睁开眼睛,想要摸着自己的军剑,就算拼个同归于尽也不算枉死了这条性命——

      然而落在他眼里的,是一张怎么看怎么可恶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讶异的自言自语:

      “这货居然还没昏死彻底,也罢,看我这一招桃千金麻醉秘法——”

      随着这一句话,他头只觉一麻,就此沉沦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99.第99章 ?叩阙,沥血,雷霆(九)

      这场风潮突起的时候,洛阳诏狱里也是一片骚然。

      奉旨临时勾管诏狱署的钩盾令周斌也是消息灵通之辈,从司空张济那里回来,第一时间就听着了风声,然而耳目灵便是一回事,自己的身份差遣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情已经闹到这样不可转圜之处,那么角力的人选,也只能是如张让辈这样的大人物。区区钩盾令,在这样一场变乱中,也不过是个背景板一样戏份薄弱的角色罢了。

      比起匆匆忙忙地入宫搀和这等档次的政争,以周斌的身板,那真是哪怕不死也免不得要脱几层皮。倒不如稳守在诏狱中,看看风色,避开眼下这骇人风潮,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周大令不蠢,这利害关系,自是深知。然而守在洛阳诏狱的公廨里,心头那不安却是越发地难以压下去了。

      对于周斌这样中官出身的没卵子之辈而言,外放差使方是出头敛财之道,特别是十常侍的地位安若磐石的如今,傻子才想着和几位老常侍翻脸呢。然而他这次奉中旨勾管洛阳诏狱问案,一连数日下来,倒是一进展没有。

      本来诏狱问案也算是个油水极大的差遣,只要有心多抓些嫌疑犯攀咬,起码也能把几百家富户牵扯进逆案中去。就算是那些家门高大、腰杆直硬的真正大族,这攀咬起来还要看禁中几位大貂珰的意见,那些撑死了官秩千石出头,也没有得力靠山的文官,洛阳城里那些私囊颇丰的商户,却都可以借此机会狠宰一番。

      然而也是周斌自家心思太切,对所谓“太平道藏在洛阳城中的资财”、“六一泥炼化秘方”这两注财源太过关切,反而把这兴大狱的心思稍微延后了。

      但就是这不过延后几日功夫,洛阳都下便出了如此大的变动!

      倘若真的叫党人一派咸鱼翻身,那哪里还有得我们这些没了兄弟的苦命人生发的路子?!周斌可是犹然记得自己还是个黄门的时节,那时候太傅陈蕃与大将军窦武主政正勤,一大宗政绩就是罢斥当初孝桓皇帝外派的内官,种种规条都是苛厉。不要周斌如今才不过是个钩盾令的身份,当年就算是中常侍、大长秋一级的内宦中的真正尊贵人物,在太傅陈蕃眼里,也不过是呼来喝去的一条狗耳。

      后来陈蕃事败,而司隶校尉阳球继往开来,用事月余,在洛阳城中大杀阉党。那些时日,不要自己这样不起眼的中官,就是张让乘车出行,都像是被画影悬赏的贼白天上了街!

      真要再到了这样地步,只怕来的就不止是阳球那样水准了吧,却叫人怎么处?

      他在诏狱署公廨后厅里前后乱转,像个罩在水晶罩子里的苍蝇一般。身旁几个他私下纳的美貌姬妾,都是低头默跪,不敢相扰。

      原本像诏狱这样阴沉地方,又是怨气汇聚之地,寻常壮汉进来,也要受到这股气机侵伐,而不免有些异样反应。至于身心正常的廷尉署掌诏狱诸事的官员,更没有脑抽了带妻妾陪住在诏狱里这样没有常识的行为。

      但架不住管事的是个死太监,特别还是对刑求拷问上有心得的死太监,这精神异常得离谱,常识也差不多都算崩坏。反正这诏狱里如今是周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就算这死太监把诏狱改成了内宫蚕室,拷问改成了先切犯人左边还是先切犯人右边,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皇帝都公开卖官敛财的世道,再出什么【创建和谐家园】事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还算是周斌面上忌刻,实则阴沉自持,没有暴躁到靠用刑去安抚自己精神。若不然,这在略通望气术之辈看来怨气浓厚几如实质的洛阳诏狱中,少不得又要添上几条冤魂了。

      诏狱署上下,不论是别的衙门借调来的杂佐老爷,还是实打实几辈子家传行当的狱官,都知道这时节周斌在火头上,等闲撩拨不得,一个个都是低眉顺眼,抱着文书跑得勤快。然而心下也都是惴惴,外面闹哄动静,就算是这一向静默肃穆像个活棺材场子的诏狱里,都听得到了。这样风潮过后,论功行赏,那是从来没有诏狱上下属官狱吏的份,但是兴大狱这样烫手事情,从来都是诏狱署中诸人摊着,也不知道这一回,到底是几家笑,几家哭了。

      相比诏狱署公廨里这些杂佐官儿和各样狱吏的慨叹,守在诏狱门口的狱吏反倒轻松许多。今日轮班当值的是何褚这个禁子头目,这位粗壮如石墩的禁子头儿倒也算是忠勤于事,带着一干狱卒,带着牛角弓就上了诏狱院墙。

      这时候,太学生们那越发浩大的【创建和谐家园】队伍自然是奔着禁中北宫的宫门而去的,一般来,也不会有人朝诏狱这里跑。这上演的戏码是太学生叩阙,又不是巴黎起义攻占巴士底狱来的。

      就算是再有警戒心,这样对着空荡荡的路面,一干狱卒也是有些懈怠心起,虽然手上还张着弓,嘴里也就都不闲着了:

      “老天,这些太学生许久没有这样哄闹过了,以前是禁中大人物初用事,大家还看不明白上面狠辣手段,才让这些书生闹了一场。事后,可也杀了一个人头滚滚!那些年月,这诏狱牢舍都是满满当当的,就连二千石的官儿,都是几人塞一间牢房!”

      “物有反常必定有妖啊,这样浩大声势,背后要是没什么大人物授意,我却不信!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将出了这样激烈手段!”

      “日后不管谁赢谁输,兴大狱的时候总有一次抄家机会,要叫我,真让那些儒学君子用事,倒是处处掣肘。内使中官们虽然爱财,这手指缝里总还愿意给咱们漏些出来的。”

      “你们几位这样便是有些远了,远了,还是先顾好这里,别出了什么状况才好!不然要犯在如今这正堂内官老爷手里,旁的不敢乱道,起码也是一百五十板,叫人半个月都下不了地!”

      这样议论纷纷里,何褚这狱卒头目也只不管,身子只靠着诏狱大门上的檐兽,不言不动地存着精气神。他向来在部下面前不爱多话,然而一旦开口,那就是粗话,脏话,连拿进诏狱的那些江洋大盗都消受不起。底下人知道这位爷台的特色,也不愿意去撩拨他。

      正在这样低声交接间,却听得道路上马蹄杂沓错乱而响,惹得猬集在墙头上的这些狱卒纷纷注目。就见得两匹栗色骏马狂奔而来,前面那匹马上乘着个腰间挎剑的青衫书吏,身背一角文箧,后面一匹马上坐着个武将打扮汉子,然而面目间都是各种伤痕,看着血淋淋地好不怕人。

      马还没近前,何褚就将身子一直,张开牛角弓大喝一声:“什么人!这里乃是洛阳诏狱,闲杂人等一概勿许近前,下马答话!”

      那前面乘马书吏倒是乖觉,立刻将缰绳一拉,然而那马却已经跑起了性子。就算是这书吏把缰绳抻直,却耐不得这马嘶嘶长鸣,蹄子乱刨,几乎人立而起,这下子那书吏马术粗疏的底子就现了形,胯下裆劲再吃不住,就这么“诶哟”一声大叫着滚下马来。

      然而就算是滚落下马,这书吏倒也不忘忠勤职守,当下就高声叫道:“我乃是侍中寺书吏魏野,奉张侍中之命,传此急信于周大令。后面这位将军,乃是张老常侍外甥,执掌洛阳都下十二城门的安司马,也有要事要见周大令。何兄何兄,这是朝局动荡紧要时刻,这书信关系着无数人的宦途前程!看在你我相交一场份上,千万不要自误!”

      100.第100章 ?叩阙,沥血,雷霆(十)

      这单人独骑的书吏,这些狱卒倒还看着有些面善,前些日子洛阳各个衙门都临时调了些杂佐官和吏在诏狱临时办差遣,这姓魏的也是其中之一。还不必,这魏书办和墙上某些人还有些通财之谊,不算生分了。

      墙上这些守备的狱卒还在迟疑间,何褚已经开口扬声招呼:“魏三郎,周大令有吩咐,今日都中纷乱,诏狱为都下紧要所在,内外交接一概中绝!若无天子诏令,余者悉数不纳,你如无大事,还是请回吧!”

      从马上滚落下来的仙术士,听着墙头上这禁卒头目如此发话,也不着恼,只是笑道:“虽周大令下了钧令,然而我这事情也着实要紧,不然谁在这样紧要关头还冒这么大干系来送信?诸位与生也是当初一起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交情,如能通传一声,生就感激不尽,我这里也为大家备了一份虔心!”

      一语未毕,魏野将手在袖中一掏,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绢布口袋——若不是他手上动作不慢,人就看得出来,他那轻飘飘的袖子里,怎么放得下如此沉重的物事。

      丝绢轻薄,隔着袋子也能看出里面都是上好马蹄银沉甸甸地坠突出来的模样,再一摇动,都是银锭交击的响动。

      偌大中原,白银黄金这些贵金属却都是一向紧缺,以至于先秦以来所谓“美金”指的不是黄金而是青铜,所谓“恶金”指的则是铁。有汉一朝,几度扩张,将云贵地方的夜郎、滇王诸国纳入版图,才有丽水之金,朱提之银,源源不绝输入中原。在那之前,汉文帝要讨好自家情人,也不过送的是一座铜矿罢了。

      而到了桓帝当政时候,滇国诸族已经有不稳迹象,熹平年间更是叛帜高张,益州太守勉强镇压下去,也只能认可西南诸族的半独立现状。别的也还罢了,朱提银向中原的流入就成了颇大问题,更为这些年来市面上流通的五铢钱贬值问题雪上加霜。

      这样情形下,由于面值过大,白银这种贵金属往往已经不起什么流通货币作用,路边摊喝完了甜豆腐脑拍几粒散碎银子的豪迈做派,更要等到千年之后,美洲、日本白银随着对外贸易大量流入时候了。这种情形下,这一袋子极有收存起来充当棺材本价值的马蹄银,怎么看都是大有来历,这报信书吏背后之人,血本也下得够厚!

      何褚听着魏野手中钱袋里马蹄银互相磕碰作响声音,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然而面上还是那股子公事公办神气,摇头道:“这可是周大令仔细吩咐下来差遣,你我皆是公门中人,也知道办差的难处!魏三郎,你也莫要为难我们!”

      对于这样推诿,魏野仰头也只是一笑:“这些事,值得什么,也要何大哥向我告不是?只是现奉着安司马来此,且容生向上官分一些,也便转圜一些就是了。”

      魏野这里保证,何褚也是满意,要真让那马上军将玩出什么大貂珰家里亲眷的脾气来,硬要闯进去,他自然是不敢拦的,可后面也免不得要吃瓜落。要是这安司马能体恤诏狱署这些吏员一些,那是真正再好不过。

      就见魏野近了那满脸都是伤损、怎么看都像冒血杀出重围的安司马,躬身一礼,又凑近了马前声了些什么,随即便见那安司马从怀里缓缓将出一块玉佩,随手丢给魏野。

      魏野将这玉佩接过,才转身高声向何褚喊道:“如今也是事急,安司马将这块张老常侍赏的尚方署宫样玉佩为信,连同文书交给周大令,便不轻入诏狱了。就请何大哥吊个篮子下来,让生将文书、玉佩放进去,只劳烦何大哥走一遭,如此可好?”

      不待何褚头,旁边精乖些的人物,已经将一个空着的盛饭篮子并一条用来捆人的粗麻绳备下了。何褚咂嘴一笑,朝下面一头:“如此就依得你,魏三郎,须知道你老哥哥我,也是为你担了一份不的关系,待此事了解后,你却不要忘记了哥哥我!”

      魏野还是一副很上道的神情,一面将手里银袋、肩上文箧,连同安陵拿出的玉佩都放进何褚吊下来的篮子里,一面拱手为礼:“这是自然、自然!此事了结后,弟自然还有厚报!”

      何褚将吊篮提起,顺手就将那银袋拿起,朝衣服里一揣,那文箧玉佩加起来分量也不算太轻,也都一手拿了。正满意间,何褚对魏野也客气了一些:“魏三郎你既然是奉着贵官而来,我们诏狱署又岂是不懂礼数的?只是今日时局不好,诏狱署又是晦气地方,要是安司马不介意,请奉着安司马在耳房内略坐片刻,我这就去回报了周大令!”

      他这样,墙下的仙术士自然是满脸堆笑,应声不迭,何褚也不觉得意外,便把牛角弓朝边上一放,拿起那文箧、玉佩,向诏狱署公廨方向去了。

      他这里走得急,下面仙术士也是看似殷勤地服侍着那所谓安司马下马。也不知道是安司马真的杀出重围后脱了力,还是内宦家出来的子弟,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安司马看着也是汉仗威风的一条大汉,下起马来倒是歪歪倒倒,榔榔槺槺,简直就像个媳妇一样,要不是被这魏书办扶持着,就要直接摔了一个滚地葫芦,不知出多少的丑相。

      也亏了这魏书办扶持,总算是进了诏狱署的耳房,自有人去奉承,这个要备些浆子,那个要备些热水来给安司马清一清伤处。反倒是那魏书办反而沉默下来,一手背在身后,口中默念有词:“……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旁人也不知道他是在念个什么,也不想多事。反而那安司马也是奇怪,入了耳房,一【创建和谐家园】坐下,就是不言不动,别的狱卒想要奉承,这人也是一派爱理不理模样。

      就这样一派诡异模样里,何褚已经到了公廨后堂,朝着门口守卫通报。

      这个时候,后堂陈设已经是处处狼藉得像是刚遇到暴风过境,又像是刚遭了贼,能动不能动的东西,不是翻了就是倒着。就在这垃圾场一般的后堂里,周斌急切无比地来回走动,就像是蒙了眼睛的骡子捱着鞭子拉着磨。那一应服侍周斌的妻妾,个个衣裳凌乱,朝花一样娇嫩的脸蛋上不是青紫淤痕就是抓掐过的痕迹,一个个哆嗦着低头跪拜,连哭音都不敢露。

      周斌也是在烦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外面动静还不止歇?要换了以往,怕是洛阳署清街的衙役也该动作起来了。就算别处都放不下心,那卫尉寺、宫中禁卫也总是自己人了吧?哪怕不过派出数十宫中剑士,外面这些乌合之众也早冲散了去!

      书生大言,在刀剑面前,那连笑话都不算数!

      除非、除非,真的是出了什么绝大状况,让十常侍都不得不一时束手。可要真是如此,让那些文臣辈重秉朝政,他们中官又能讨得什么好处?不定吞下去的都要被硬抻着脖子吐出来!

      这个紧要关头,究竟要如何是好?

      应该,周斌这死太监的思路还是正确的。只不过关心则乱,到了这个地步,阉党中人个个都是只能进不能退,一旦后退软弱,党人清流反扑起来,那就不是笑了。要那些大族世家出身的阉党成员如张济、袁傀辈,就算一人得罪,也殃及不到身后家族。可换了这班死太监,那下场就只能是诛三族、灭九族、夷十族的区别了。

      这样心烦意乱之下,周斌也就只能拿他买来的这些姬妾,做减压运动了。

      也就是在他烦乱到极处的这个节骨上,门外就是何褚一声通传:“周大令,人却有紧急之事要报知!张老常侍的外甥,城门司马安公在门外求见,还有侍中寺张侍中遣人送来密信一封!”

      这一声通传,落在周斌耳中便不啻于御旨纶音了,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年纪老大,没有了周斌身子骨本来就弱,便这么光着脚直接跳到了庭中:“你道如何,真的是张老常侍的外甥安司马在外求见?”

      话没完,他已经踹了何褚一记窝心脚:“你这没脑子的贼配军!那安司马是位在一千石的城门司马,你却敢如此慢待他,为什么不请他来后堂与老夫叙话?”

      何褚吃了这一脚,却不敢倒,只把手里玉佩、文箧捧着,赶紧辩解道:“的也是担忧外面变乱过甚,不敢做主私放外人入内,故此特求了安司马的随身玉佩,一同带来,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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