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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除了满洛阳城跑着铲除茉莉花,再没有别的正事能办,秦风秦部尉本来就是一肚子窝火,等到收到手下人最新消息的奏报,这位武臣出身的北部尉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邪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通和里那一处的里正和武侯都是不带头壳办事的么,这种时候,还报什么祥瑞上来!”
还是他的副手蒋岸尚能沉得住气,追问了一句:“通和里那里出了什么祥瑞?”
报信的差人也是家传的营生,察言观色是从钻研的学问,当下只能轻描淡写地道:“通和里那处都是些进城做活的乡下脑壳,实在没有见识,只是见着道旁一株老槐树下生了许多紫盖木柄的菌子,就当成是天生的芝草嘉瑞,就这么报上衙门里来了。那通和里的里正还在衙署里,等着部尉召他入见呢。”
虽然这话已经是再轻飘飘不过,秦风已经是觉得太阳穴都微微涨痛,只是一个劲儿地不住冷笑:“好,好,真是好样的,除了这满城的破花,还给我长灵芝草啊?早不长,晚不长,就在这个骨节眼上一片一片地长?!”
蒋岸听着自己上司的抱怨,也是大觉头痛,但是有些事他还是不得不问:“灵芝生在通和里什么地方?生了多少株?”
“回蒋掾史的话,一共生出灵芝六株,都是高有数寸,最大的一株生出九叶,每叶都有宫阙仙人图样。生出灵芝的地方……”
到这里,这报信的差人也有隐瞒不住的感觉,只能一扬头,大声回道:“是生在通和里的道坛石下。”
不报清楚还好,这一报清楚,就听得“啪嚓”一声,却是秦风把自己手里的马鞭折断了:“再调人手,去各个坊市查那些刚被查封的道坛,看看还有什么异事没有!查到了,也不用上报给我,直接全部就地烧了!”
他正在发狠间,却见又有一个戴一梁进贤冠的老儿,领着几个文吏如飞一般地朝着他奔过来。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洛阳京兆尹下头那个专司勾管文书,如今负责着联络诏狱和洛阳各署衙消息走动的杂流官儿王启年。
这干枯老头子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兴致偏偏还异常地高,双手提着杂绫官衣的下摆,就冲着秦风高叫起来:“可是秦部尉当面?老夫刚自洛阳署下了事,特意来与秦部尉报喜的!”
秦风现在已经是满心的窝火,哪还有空和这老儿废话?只是官面上总却不开,只能一拱手道:“老先生,如今北部尉上下有十万火急的公务差遣,却哪有喜事?莫非是那马元义已经开口招供了?”
王启年止下步子,将左手按着老腰狠狠喘了几口气,方才摆手道:“哪能呢?就算逆犯招供,那也是奉诏视事的内使周大令的功劳,岂能分润给你我这等操持细务、直如犬马一般的角色?老夫的报喜,乃是喜自贵衙而出耳——”
这么一,秦风就更加糊涂了,上前迎了半步,茫然问道:“我们北部尉衙署,又有什么喜事了?”
然而他绝料不到,王启年笑得见牙不见眼,娓娓道来的“大喜之事”,只是又在他头上狠来了一记板砖:
“天人相感,瑞应自生,贵衙大门阶前,自生嘉禾一株,一本数秀,其高数尺,其穗数百实,远超经史所载,岂非是大大的喜事!”
70.第70章 ?天降祥瑞,谁敢御免(一)
大汉光和五年春,洛阳城里实在是热闹滚滚,不过三月时节,刚刚办过了临水修禊的上巳日,不过几天光景,这都门之内就出了多少令万夫瞩目的大事?
先是北部尉首告在京城传道数年的太平道有不轨事,紧跟着西园禁军也太平道行事诡秘,有种种不法事。
被当今天子称为善道的太平道在京师行不轨事,这就已经够物议沸腾好一阵的了。可没等到诏狱署审出个子丑寅卯,这洛阳一城之内,却突然天降无数祥瑞,甚至比当年孝章皇帝秉政的元和年间更要邪乎一万倍。
诚然,耆老们回想起孝章皇帝年间,天下州郡臣民像比赛般地进献祥瑞。
那年月,从中原到江南,有三十九处郡县守臣上报见凤凰翔集之瑞,自河北到河南五十一处官吏宣称见到麒麟负书,又有二十一县都呈献白虎神兽之瑞,青龙、黄龙在全国几乎每一条河每一个池塘都游过泳,龙马、青鸾、三足乌、九尾狐更是撒欢了一样跑遍了大汉帝国的山山水水,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给神兽们付的出场费。
至于甘露、嘉瓜、芝英、白毛鹿、白毛狐、白毛狼、白毛喜鹊、连理木实这样的中瑞下瑞,和宝鼎、古玉、金珠、珊瑚之类杂瑞,差不多是论车拉进宫去请赏的。那年月,谁家乡没出过几样祥兽瑞宝,简直就没脸出来混江湖了。
但是,孝章皇帝年间的祥瑞再多,那也是整个大汉帝国的忠实臣子们翻着《礼斗威仪》、《孝经援神契》,在发动了一郡一县的人力物力之后硬准备好的。这样算来,孝章皇帝年间的祥瑞现世大潮,用华夏著名的“算人均”算法这么一除,也就不剩下几样了。
但是洛阳城里的这次祥瑞潮不一样啊,各种嘉祥符瑞之物,就像大热天下雹子一样地胡乱冒出来,这密度,这速度,就委实有些可怖可怕了。
对于符瑞灾异之事,两汉的儒生们向来是热衷得紧。特别是那些蹲在太学里,就为了博一个出仕机会的太学生,官不得做,一腔子精力和**只能朝议论朝政和倡妇肚皮上发泄,这便更寻到了一个在酒肆里扮演议郎议政的机会。
官不得做,总要过一过嘴瘾的吧?
太学馆舍虽然设在洛阳开阳门外,太学诸生也往往宿于学舍之内。然而依汉制,凡官秩在六百石以上诸官,皆能荫一子入太学就读。这些货真价实的大汉“官二代”,自也不必和寻常寒家子弟甚至地方保举的贫儒、吏,同居一室,寒寒伧伧地共享太学所设馆内釜灶,自己烧火造饭。
自开阳门外直到洛阳南城,多的是销金馆舍,老招牌的客舍,艳名高帜的私窠子,都是不肖子弟流连不去的好所在。何苦拘束于太学那清寒馆舍之中,弄坏了及时行乐的心情呢?
赵氏老店是开阳门外有名的客舍,也兼做沽酒生意,当垆的赵家二姐向有个“文君”的花名。也因此上,赵氏老店处总有一班太学诸生,在此流连不去。也不知是赵氏老店酒兑得好,还是这些太学生,都有股自比司马相如的风流潇洒劲儿了。
今日赵氏老店里依然是宾客满座,只不过位子差不多被这些太学生占完了,余下的人要么只能站着喝,要么就只能买酒回去。但是实在的,一般的都下之民,就算对如今乱嘈嘈一片的洛阳城里那些事有兴趣,这些向来眼高于的太学生,也未必肯对寻常民个明白。
所以,就在一伙俊彦高谈阔论之际,来沽酒的人都是提了葫芦、陶瓶即走,实在没有心思听那些半懂不懂的话头——除了一个背了个一尺多高大葫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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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般好人才的女孩儿像是寻常粗笨僮仆一般,被打发来沽酒,早有几个自诩怜香惜玉的太学生在那暗骂是哪个不生眼珠的厌物,这等不知疼惜美人。然而此刻酒桌之上气氛正到慷慨激昂处,倒也不好贸然起身搭讪,坏了诸生指江山的气氛。
这一群太学生里,很有几个出身南阳大族的人物,此刻正慷慨激昂、议论时政的,便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诗秦谱疏》言,秦伯至咸阳,天震大雷,有火流下,化为白鹊,衔箓丹书。此秦伯以臣凌君而霸,故天垂斯象。”
背诵完了这段为许多纬书集注所援引的名句,这位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的太学生李垣环视了一遍同学,心中躁郁之情顿生。他是南阳李氏出身,算是勋戚后裔,并非受了党锢之祸波及的颍川李氏可比,然而南阳、颍川同为党人一派的大本营,于不得志这上倒真算是同病相怜。
像是抓住了邻近死对头的痛脚一般,李垣将手向步广里方向一指:“我家从者今早去步广里送信,恰从张让府邸前路过,正看见十数白鹊,翔集于张府门前,此正是张让以臣凌君、祸乱朝纲,而上天示警之兆!”
好吧,白鹊为祥瑞之征,放在儒生口里,祥瑞变灾异,也不过片刻间事。李垣这借题发挥的手段还见得粗疏稚嫩,便立刻就有他的好友,出身南阳樊氏的樊翮接过话头继续:
“此刻的洛阳,正人寸步难行,人得志当道,岂能有嘉瑞下降,以我愚见,实实在在地是灾异遍布才对!诏狱中的禁子,今日打死了一头大白鼠,诸位可知道?白鼠长一尺,赤足,名之妖鼠,《京房易妖占》得明白,凡鼠白昼现形,作诸诡怪,皆主大凶,尤其是人君黜贤者用人之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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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二番受命于天,岂有不能挽回者?我闻今日,城中遍生白茉莉、芝英,洛阳衙署,又生嘉禾一本,可见贤者应时而出,所以上天降之以嘉瑞,便是为了挽回世道人心,诸君又何必在此做流人忧愤之态?”
这个法,固然持重了些,但是未免就有不对旁人的胃口,便有个须眉皆白还一身文儒装束的老学生摇了摇头道:“公此论尚未通达也,茉莉者,本出于西极天竺国,乃孝明皇帝夜梦金人,遣使召外国沙门竺氏入觐之时,竺氏献于丹陛之前,其气芬芳,特为禁中所重。其色白,乃应西方金象,本朝乃是火德,火德太阳为君,金象少阴为臣,君失其臣而德衰,故花上谶言曰‘火失其德卯金刀,圣德太平为国保’。这分明是天意嘉护贤臣,欲令进于天子之前也。”
这解释虽然雅驯,但是别人却根本不愿承认:“某不才,不闻太平道师巫之流,便是公所谓的贤臣!”
还有的太学生书读了许多年,读出一派认死理的性子,也趁着这时节歪楼兼跑题:“洛阳署今日先后有嘉禾、嘉瓜之瑞,此二者,诸家都道是王德茂恩及草木而生。然而嘉瑞感王德而生,为什么不生于宫前,不生于太庙,不生于御道,而必生于洛阳署下二衙?岂非天意宫禁之中,王德不厚乎?”
“非也非也,公于六经之道未见通达,嘉瓜者,并蒂而一实,或一房而双实。今洛阳公署之瓜,一夜而发,其广五尺,车不能载,虽是异果,无并蒂、双实之瑞,不能以嘉瓜名之也。”
“岂不闻东海仙人安期生,所食枣大如瓜,则瓜大如车,又何可疑焉?”
“这样来,北部尉所出那株灵稻,也不是一本数秀的嘉禾。我闻昆仑悬圃,有瑞禾一本,每熟则天下粮丰,想来那株灵稻,便是昆仑瑞禾遗种了。”
“着啊!黄帝在位,而蚩尤不臣,故白泽出于东海之滨。帝尧嗣统,而四凶横行,故得舜于历山之下。正是天意如此!”
“什么天意如此!虞舜受尧禅而帝,而今汉室受命,倒是要禅位于哪个?!”
这帮子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时候的太学生,在这通大汉酒肆议郎的议论里一个个都渐渐红了眼,也不知道是酒意起来了还是男人谈起政治天生容易亢奋。眼看着这伙人就要从学术讨论演变为学术实战,那沽酒的女孩儿却还不曾走,站在那看得津津有味不,还单手捏着一支秃笔,笔管正对着这班太学生。
便在这时,有个猎户模样的汉子,一手提了只极大极肥的兔子,大步迈进客舍里,高声唤道:“二姐在吗?瞧瞧,今日我来看望二姐,半路上打到了这么一只极好兔子!”
他一边,一边环视了一下这一客舍的太学诸生,却发觉人人都停了议论,全都拿眼看着他,和他手里那足有十斤重的肥大兔子。
他本能地把兔子朝腰后一收,不料这些太学生眼神却仍追着他看去。这猎户哪经历过这个,心下顿时一紧,却见有个须眉皆白的老儒站起身,走了过来,朝他行了一礼。他不明所以,忙还了一礼,却听着老儒十分心地问道:“足下打的这只兔子,是在何处捕得的?为何毛色这般……特别?”
听着老儒问话,这猎户才微微转过弯来,将那已经打死的肥兔子朝上一提,只一下,死兔子那鲜红如火的毛色就晃了众人的眼:“就是进城的大路边上打的,这红毛兔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这话一出口,客舍里的太学诸生又是一片沉默,站起来问话的老儒也是微微站立不稳,喃喃道:“兔生赤毛者,王有仁德而现……这难不成,是孔子作春秋而鲁公西狩获麟,仁兽嘉瑞,不能生于当今之世的缘故?”
71.第71章 ?天降祥瑞,谁敢御免(二)
不论什么好东西,一旦泛滥,就只会走向它的反面。再嗜甜的人,要是面对一碗用三斤糖拌出来的甜豆腐脑,也绝不会感觉幸福;一部电影里感人至深的段子用得过量,那人们也必然怀疑剧本出自琼瑶大妈之手;而原本代表着幸福吉祥的祥符瑞应之物一气充斥了洛阳城的每个角落,脑筋正常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真正的祥瑞。
孝章皇帝年间的祥瑞大爆发已经让御座上不问宫外事的皇帝都深觉那是个讽刺意味极强的笑话了,而这次光和五年的天降祥瑞大潮,在原本就气氛紧张的洛阳城中,带来了更多的不明暗流。
如今的天子是个什么样的昏君,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那都是一清二楚,而在这种昏君治下的洛阳城,在逆案侦缉期间却出现了这种祥瑞符瑞满地跑的事件,那简直就是充满了最大恶意的黑色幽默!
按照如今洛阳官场上的潜规则,负责洛阳城治安捕盗事的北部尉衙署,就成了这次天降祥瑞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连大堂都坐不安稳的秦风秦部尉,此刻就坐在堂下台阶上,边上有个吏盛了满盆的热水,将手巾用热水濡湿,送到秦风手上。
一脸疲惫的秦部尉就这么将滚烫的手巾朝脸上一盖,感受着热蒸汽覆上脸部肌肉的感觉,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但是这样的享受,也就是忙里偷闲分分钟的事,耳听得有脚步声靠近,秦风一把扯下了面上蒙着的湿手巾,恢复了他北部尉的气派,大声问道:“外面那些垃圾货,你们清理得如何了?”
所谓垃圾货,自然是今天已闹得整个洛阳城不能消停的祥瑞们。这个时代最见多识广的大儒,或许只能朝灾异、祥瑞或者有心人造假上思索,秦风却完全看得出来,这些所谓的祥瑞,都是星界之门那边值不了几个通用券的破烂货。
栽在自己衙署门口的所谓一本五百实的嘉禾,其实就是俗称“超级稻”的三系杂交紫胚稻;而通和里道坛那里冒出来的大片灵芝,则是观赏植物里再平凡也没有的灵芝盆景培养基催生出的玩意。唯一见技术含量的,就是那个在暗地里玩花样的混球,在这些种子和孢子培养基里注射了某种见效极快的植物催生药剂。
这些个所谓草木符瑞还好处置,更可恶的,则是那该挨千刀的家伙还订购了一大堆的基因改造宠物,抽冷子全都散到洛阳城里城外,什么红毛兔子白毛狼还好,头上生独角的猞猁,背上按五方五色的乌龟,那更是树上河里,哪里都窜的是。
本来这几日,北部尉就深感人力吃紧,这下,是真真正正的顾得了西头,顾不得东头。
这传讯的吏恭恭敬敬地一抱拳,禀报道:“秦部尉,蒋掾史已经带着一队弓法娴熟的弟兄去步广里和永安里去收捕异鸟了,如今已捕到赤羽乌鸦十五只、白羽喜鹊二十只、红羽麻雀、白羽燕子各三十只。”
为了照顾秦风的脾气,北部尉也临时定了规矩,对这些代表祥瑞的鸟兽不以祥瑞称之,全部叫异鸟异兽。
秦风听着这战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那吏见自家上司没有什么不快表示,这才声凑近了道:“宫中几位常侍都遣了家人来,向蒋掾史讨瑞鸟瑞兽,张常侍和赵常侍指名姓,要我们将嘉瓜嘉禾献入宫去,蒋掾史命我来问部尉,这要不要给?”
“怎么不给?”秦风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嗤笑道:“想拿祥瑞去哄了皇帝开心,又不用我们费事筹办,他们想要,就都给他们!”
那吏领命,待去时,秦风末了又喊住他道:“叫蒋掾史不必将这些事情太放在心上,有人造祥瑞,有人献祥瑞,终究不关我们的事情。时下要一手掌握的,还是太平道那一班人的动向!”
这般吩咐毕了,秦风将头向后一仰,【创建和谐家园】道:“乱,这下,全都乱套了,真他老母的是乱得一锅粥一样!”
……
………
“乱?乱就对了。”将家用夜视仪套在头上,踩着木梯很没形象地扒在墙头,仙术士张望着整个洛阳城处处鸡飞狗吠、火把乱闪的乱象,那脸上都是明明白白的得瑟样。
对于仙术士的得瑟,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不,应该妖怪和人类,都是不能接受般地扶住了额头。
最后还是艾黎这个苗家雇佣兵先开了口:
“啊唷,二师公,现在这样子不好,和之前你的可不一样。”
“不一样?艾黎兄弟,让二师公我这个聪明人,仔细讲给艾黎兄弟听。”魏野单手扶着木梯倒退下来,一回头看了看艾黎,可头上还戴着夜视仪,看上去依然像个大号蜻蜓。
“艾黎放出去的漂亮鸟儿,二师公我种下的漂亮花儿,确实吓着人了,从步广里的大官家,到开阳门外的穷学生,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魏野带着计谋得售的笑容,却怎么看都带着股隔岸观火般的幸灾乐祸味道道:“苗寨里的故事不总是这么么?天要塌下来的时候,本事大的人,个子高的人,就顾不上再在寨子里抢男霸女,只好带上米酒和牛肉,去求天神不要让天掉下来。他们被二师公诳得去求天神了,寨子里的穷人,就得了活路了。”
“叔叔,我还是听不明白,苗家故事什么的,我可从来没有接触过。”
司马铃想要的解释还没到,艾黎已经了头:“头人们听了师公的话,都去寻天神了,寨子里的头人带着大家起来,扒了头人家的吊脚楼,分了头人家的田和牛,头人呢,也再回不来了。是不是这样?”
魏野一头,就手把自家侄女一圈,笑着揉了揉司马铃的双丫髻,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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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气?阿叔是要我服气什么?快放开我啦!”司马铃一边努力和魏野进行不懈斗争,一边摇了摇头道:“我去开阳门外看过了,那些太学里的书呆子倒是被阿叔你这一手闹得心神不安,但是呢?就算朝堂上又乱斗起来了,甘姐姐她们可未必脱得了身哦?”
“脱身?脱什么身?”魏野一摊手,让司马铃从自己身边逃开去,似笑非笑地远望了一眼北部尉和天子西园所在地。
“就算是那些对皇权有狂热崇拜心理的【创建和谐家园】,可也都是打生活在公民社会中的人。大枪府那群兵痞也许会为了一时的目标而伪装出恭顺的模样,北部尉那帮城管也许会为了名臣贤君的佳话,而保持一个相对平等的君臣相得假象。但是……”
魏野语气森然一转:“只要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星界冒险者,而不是被动穿越后被异时空同化的一般穿越者,君臣妾妇之道就不会是套在他们头上的马笼头。天降祥瑞,洛阳大乱,我这一局已经成就。对每个已经入了局的政治势力而言,趁着乱局而获取最大的利益就成了本能,我只怕他们还觉得乱子不够大!”
隐隐已经有了股竹林贤者般的历史黑幕自觉的魏野一挑眉毛,继续道:
“就连非洲的狒狒都懂得在狒狒王爱坐的树杈上啃几个牙印,送老狒狒王喂鳄鱼的。看着提前到来的乱象,难不成赵亚龙和秦风,连非洲的狒狒都不如?”
完这句话,魏野一转身,很自来熟地把艾黎一拖,就朝门外走去:“趁着北部尉那些城管忙着捉鸟捕乌龟,今夜咱们再出去踩踩,把洛阳城里的乱子再闹大一些。”
……
………
有人在阴影下,唯恐天下不乱地四处扇阴风,鬼火,也有人正忙着一贯很有传统的宫廷内争大戏。
禁中十常侍,向来以张让为首,赵忠为辅,余下八常侍则唯二人马首是瞻。不为别的,只因为当今皇帝刘宏念旧,最信任的便是张让、赵忠二人。
张让虽然是宦官,然而身为历经二朝的权阉,保养得倒是十分好,虽然也是一般的面白无须,但是风姿神采,与一般宦官死太监那股阴猥气息截然不同。只论外形,这位年纪虽不,却昂藏高大的权阉,倒是很有一股殿上大臣的气度。
论官秩,论资历,论实权,这位张常侍差不多已经到了太监行当的最高峰,接续赵高余绪,为千百年后的九千岁魏忠贤诸辈做榜样。
但是今天夜里,这位阉党首领却是一身朝服,就这么守在了崇贤门的前面,看样子很有接替卫尉寺工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