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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竹被人拒之于门外,只好站在那里等候,她两眼直盯盯地望着陆方尧办公室的门,心里想象着那里面会发生什么。三两分钟之后,只见胡建兰神色紧张地从陆方尧办公室急急出来,李红竹抢前一步连声问道:“他叫你回去干什么?”
胡建兰也不回答,赤红着脸挽着李红竹的胳膊迅速下楼,离开市政府的大院。
陆方尧跟出房门一看,他的秘书小国就站在门前。原来陆方尧与胡建兰为那钻戒的事儿撕扯时,国秘书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他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想要回避一下,但已来不及了,只好装着什么也没听着似地定在那里。陆方尧一见国秘书站在面前,先是一愣,而后又镇静地问道:“小国,有事儿吗?”
国秘书说:“给您送一个急件,请您赶紧看一下,然后好传给别的市长看。”
“进来吧。”陆方尧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坐下,迅疾地将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在那文件上画了个圈,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将文件递给了小国。
国秘书刚要离去,陆方尧又将他喊住:“小国,你先别走。”
国秘书心里有些发慌,以为陆方尧要追究他方才是否偷听了他与那个姑娘说话的事儿。小国知道秘书是不能随便知道首长的隐私的。秘书若是不巧碰上了首长的隐秘,那就意味着自己离灾祸不远了;秘书若是有意窥探首长的隐私,那就更是犯了“监视首长”之大忌了。正在小国惊慌愣怔之时,不料陆方尧却和蔼地说:“你任处级秘书的事,我已与组织部商量好了,年底之前就能解决。”
陆方尧见小国将信将疑,便又补充说:“组织部的几位部长已经串联好了,就等着上会讨论了。”
这时小国方才放下心来,赶紧表态说:“谢谢陆市长,谢谢陆市长!感谢陆市长的栽培!”
“以后更要好好干,你不能一辈子总当秘书啊,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再过个三年两载,我就让你到哪个部办委局去担负领导职务。”陆方尧一本正经地说。
这就更使小国受宠若惊了,他甚至有点感激涕零,动情地说:“陆市长,我这一辈子就跟定您了,您怎么领我就怎么走,我保证不会给您丢脸。”
“好了,你赶快处理文件去吧。以后你有别的困难也只管对我说好了,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去办。”
“谢谢陆市长,再次谢谢陆市长!”
“哎,谢什么,你是我的秘书,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对你负责谁对你负责啊。”陆方尧把手一扬,“快办事去吧!”
努力提拔笼络自己身边的秘书,甚至“揠苗助长”地帮助秘书一升再升,这是时下一些“会当官的领导”的通行做法。在这些领导看来,那个属于国家资源的官帽戴到谁的头上谁都高兴,而戴到自己秘书的头上更是好处多多,这不仅会使自己的秘书感恩戴德,忠于自己,好事往外传,坏事肚里烂,还会给别人留下一个“某某领导特别关心自己身边的人”的好印象。陆方尧更是精于此道。
国秘书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眼含热泪满怀感激之情地离开了陆方尧的办公室。
而他身后的陆方尧却十分得意地陶醉在自己的“领导艺术”之中……
第五章
公历八月五日,是胡建兰的生日。这天下午下班以后,奕子强早早来到了圣华大酒店。一看,胡建兰不在,大堂服务员说是胡经理出去办事儿去了。奕子强告诉服务员,他先到三楼的咖啡厅去,等胡建兰回来的时候请转告她一声,叫她到三楼咖啡厅找他。
奕子强一路步行上了三楼,往左一拐就到了咖啡厅,只见李红竹正在那里忙着招呼客人。他找了一个僻静位置坐下。李红竹一看奕子强坐在那里,便赶紧走了过来,说道:“怎么,建兰姐没在下面?”奕子强告诉她胡建兰出去办事儿去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李红竹说:“那你就坐在这里等吧,我叫人给你送咖啡来。”说着就吩咐服务员给奕子强送来一杯咖啡,外加一篮爆米花。李红竹眨了眨眼睛,像是提醒似地说:“今天可是建兰姐的生日啊,你给她买纪念品了吗?”
“已经买了,我买的是一对情侣表,前些日子我看建兰的手表已经很旧了,我的手表也该换一换了。”说着就要取那手表给李红竹看。
李红竹说:“现在我不看了,等建兰姐戴上我再看,看你会不会买东西。”说着,忽又想起一事儿,“你给建兰姐买花了吗?”
“噢,这我倒忘了,你说买什么花好?”
“买玫瑰啦,百合啦,勿忘我啦,郁金香啦,都很上讲究。”
“那就买红玫瑰吧。”
“啊——那可不行,那不行!”
“为什么?”
“你忘了,我的外号不是叫‘红玫瑰’吗?你买红玫瑰送给建兰姐,不等于把我送给建兰姐了吗?”李红竹又戏谑地对奕子强说。
“你这小机灵鬼,真会开玩笑。”奕子强也忍不住憨憨笑了起来,“那你说我买什么颜色的好?”
李红竹笑道:“方才我是跟你开玩笑,你还是买红玫瑰吧,红玫瑰显得喜庆,热烈,表示深爱着你,建兰姐见了你的红玫瑰肯定会高兴。”
“就按你的意见办。那么,买几朵好呢?”
“这数量可就有讲究了,一朵表示‘你是我的唯一’,两朵表示‘世界只有你和我’,九朵表示‘长长久久’,十朵表示‘十全十美’,九十九朵表示‘爱你爱到九十九’,一百朵表示‘两人白头到老’……行了,我不给你多说了,我看你就买九朵吧,既好看好拿,意思也好,预示你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你这小精灵,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知识的啊!”
“看报纸看的呀!”
二人正说着,胡建兰走了进来,满面笑容地对奕子强说:“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老板让我出去办了点事儿,刚刚回来。”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奕子强看了看表,对胡建兰说:“我已在欧陆大街的相约米兰西餐厅订好了座位,我们到那儿去过个烛光之夜吧。我也欢迎红竹妹妹一起过去给你建兰姐姐助兴。”
“喔喔喔,今晚是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可不跟着去掺和。”李红竹连连摆手说是不去。
胡建兰红了脸,笑笑说:“不就是过个生日吗,有什么卿卿我我的,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嘛!”
李红竹执意不去。
奕子强只好掏钱要去买单。李红竹一把摁住了奕子强的手,说是买单的事儿归我了,你们快去潇洒浪漫去吧,同时又调皮地提醒奕子强一句:“你可要照护好建兰姐啊,你要委屈了建兰姐,我可不答应你。”说完又做了个鬼脸。
奕子强偕同胡建兰从酒店出来,就在酒店附近的花店买了九枝红玫瑰花连同手表一起送给了胡建兰。胡建兰是个十分心细而又重感情的人,她买了五枝洁白鲜艳的百合花送给奕子强。这百合花是“纯洁”和“美满幸福”的象征,将这样的名花送给情人自然也是十分得体的。两个人互赠了表达心意的花儿,就打出租车来到了欧陆风情大街。
这是一条极具特色、闻名遐迩的老街,街道两旁耸立的多是欧洲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的各种具有代表性风格的建筑,其中尤以哥特式、巴罗克式、折中主义、文艺复兴和新艺术运动等风格的建筑居多,异域风情颇为浓郁。虽说这些建筑都是当年殖民主义者或者外侨和外国商人留下的遗物,但是在今天它们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景观特色、历史见证和文化积淀。这些建筑不仅造型美观,错落有致,而且颜色多以米黄色、乳白色和淡灰色为主调,显得十分和谐而又淡雅温馨。大街上的以花岗岩面包石铺就的石路,在全国各城市中更是难得一见。街路两旁的路灯也都透着古朴典雅的特色。现在正是华灯初放之时,置身于这条街路之中,宛如进入了异国他乡,别具一种情调。
奕子强和胡建兰并肩走在这条街上,看看东,看看西,再一次饱览了这迷人的初夜街景。而后,他们便臂挽着臂来到相约米兰餐厅。这个餐厅极富浪漫气息,许多年轻情侣都愿意到这里过生日,闲聊天。所以这里设置的情侣桌也特别多,每个情侣桌上都摆放着玫瑰花和红蜡烛,餐厅里还播放着淡淡的细细的情意绵绵的音乐。奕子强与胡建兰找到了预订的座位坐下,要了一瓶香槟酒、几块巧克力和两盘法式芥末火腿三明治,一面慢慢品味着、享用着,一面交流着工作情况和谈些情话。
酒酣耳热之际,奕子强觉得自己对胡建兰应该有个明确态度了。经过半年多的了解,奕子强觉得胡建兰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心地善良,性格温柔,待人诚恳,作风朴实,特别是对亲人对朋友都有着一种难得的、可贵的牺牲精神。这样的姑娘值得自己舍命去爱。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地突然站了起来,先给胡建兰斟上半杯香槟酒,然后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满脸赤诚地对胡建兰说:“这人与人之间哪,好像真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我来到这个城市,追我的女孩儿也不少,我始终没有动过心,可就见了你之后,特别是了解了你之后,我这心就完全属于你的了。这谈恋爱的事儿,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它是两个人心灵契合的过程,也是两个人筹划未来的准备。今天我向你表示:我已决定,今生今世我就与你相濡以沫了,天可塌,地可陷,此情不移;海可枯,石可烂,此心不变!你若是能够接受我这份感情,我们就把杯中的酒干了!”奕子强端着酒杯,满怀期望地两眼直瞠瞠地看着胡建兰。
胡建兰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通过自己的多次接触和别人的多方面介绍,她知道奕子强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的心也早已交给奕子强了。她知道“忠贞是爱情的基础”。她望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诚笃、纯真的小伙子,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说道:“我相信你是真诚的,真诚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说完与奕子强一碰杯,仰脖就把那半杯香槟酒喝下去了。
今天也许是胡建兰平生最幸福的一天。她虽然已经十九岁了,但还从来没与谁相爱过,更没与哪个男人一起出来这么温馨潇洒过。此刻,她感到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想,如果将来真的能与奕子强走到一起,此生此世也算是没有白活。可是,在想到未来幸福的时候,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隐忧,主要是自己家庭负担太重,将来恐怕要拖累奕子强。尽管奕子强多次表示过,他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又在农村生活,家里没有太多负担,如果两人真能走到一起,他可以帮助她赡养母亲和支持弟弟妹妹读书。但这样做对奕子强公平吗?念及此处,胡建兰的心头又掠过一缕淡淡的忧愁。奕子强并未察觉胡建兰的复杂心情,他只顾一遍一遍地表达对胡建兰的爱情和设想未来的幸福生活,兴奋之余,又多喝了几杯酒,那英俊的脸膛早已红到耳根了。
不觉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不少客人已经纷纷离去。奕子强怕胡建兰回去晚了不方便,就说我们也走吧,二人并肩走出了相约米兰餐厅,打了个出租车就回到了圣华大酒店。
奕子强与胡建兰刚刚走出车门,就见酒店门口站着一个留着披肩发的高个儿女人。胡建兰并不认识这女人是谁,奕子强却早已看出这就是那个一心要嫁给他的苏大仑。苏大仑是松江市一家医药公司劳动人事科的副科长。前年医药公司的股票一上市,苏大仑购买的五万元原始股,一下子就翻成一百多万,从此她便成了百万富姐。苏大仑生于高干家庭,本来就有着优越感,现在她又成了富姐,待人处事就更加骄横了。奕子强一看苏大仑怒气冲冲站在那里,他预感到一场麻烦是不可避免的了。未等他们走出三五步,那女人就横眉怒目地冲了过来,大声叫道:“奕子强,你为什么把手机关了,为什么一天不接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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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谎!你早也有电,晚也有电,为什么单在今天没电了!?”
“我的手机确实没电了,不信你看。”奕子强随手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叫苏大仑看。
“我不看,你就说说你今天为什么不开机!”苏大仑上去一掌把那手机打到地上。
奕子强显然被她的无礼激怒了,大声吼道:“这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说完弯腰捡起手机揣到兜里。
那女人显然没有想到奕子强还会这么强硬,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满脸涨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奕子强见这情形,为了缓和眼前的矛盾,转脸对胡建兰说:“噢,我还忘了介绍了。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苏大仑,是我父亲的一个老领导的女儿。”他又指着胡建兰对苏大仑说:“她叫胡建兰,是这个大酒店的大堂经理。”
“呸,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不就是个服务员的头儿吗?”苏大仑一边说着,一边瞥了胡建兰几眼,又对奕子强说:“啊,难怪你着了迷了,这小狐媚子果然长得有些模样。”但立即又转向胡建兰叫道:“你漂亮顶什么用,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村姑,是个臭打工的!”
胡建兰对眼前这场【创建和谐家园】毫无思想准备,因而一直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苏大仑的一番侮辱性的话语,显然也激怒了她,于是她不软不硬地说道:“请这位大姐放尊重些,有理也要好好讲,不要随便侮辱别人。”
“呸!”苏大仑将一口唾液吐到胡建兰脸上,大声叫道,“你也配来教训我,你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吗?你为什么要在我们俩中间插上一腿?你说!你说!”
这个问题胡建兰显然没法回答,她只是听奕子强说,有一个姓苏的女人确实一直在热烈地追求他,但他从来没爱过那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许诺。尽管她相信奕子强是诚实可靠的,但看眼前这个场面,事情还真不那么简单。胡建兰强忍侮辱,用手擦了擦苏大仑吐到她脸上的唾液,没有作声。
这时奕子强实在忍无可忍了,大声吼道:“苏大仑,你太没有修养了!你不就是要问咱俩是什么关系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咱俩什么关系也没有,从今以后,你再永远不要来纠缠我了!”
“不行!不行!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走,咱俩找个说理的地方去!”说着就上去拽奕子强的胳膊。奕子强只好向后不断躲闪。
站在远处的一个值勤民警看到这边的吵闹情形,赶紧走了过来,横在两人中间劝道:“你们都消消火,有话好好说,在这儿撕扯影响不好,楼里还住着不少外国人呢。”
苏大仑一看警察都介入了,再也不好闹下去了,气急败坏地一甩手,警告似地说:“奕子强,我告诉你,咱俩的事儿没完,你想随便甩了我,没门儿!”说完噔噔噔地走到自己的白色本田轿车前开车走了。
这里奕子强只好安慰胡建兰:“建兰,你不要相信这个凶悍女人的胡言乱语,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今晚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胡建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只感到十分委屈,一股伤心的泪水一涌而出,她什么也没有说,掉过头就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了。
“建兰,你千万不要误会。”奕子强紧追了几步,拉了拉胡建兰的胳膊说。
胡建兰依然什么也不说,轻轻推开奕子强的手,流着委屈的眼泪继续往宿舍里走。
奕子强怔怔地站在那里,呆望了好一阵子。一直到见胡建兰已经进了酒店旁边的宿舍楼,方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怅然离去了。
第六章
就在苏大仑大闹奕子强的第二天下午五点多钟,贾兰姿叫人通知胡建兰先不要吃晚饭,一会儿与她一起陪客人用餐。胡建兰也不知道这客人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叫她作陪。反正自己是个打工的,人家怎么支呼就怎么办吧。
晚上七时整,一个服务员下来通知胡建兰,让她马上到三楼鸳鸯池包房去陪客。胡建兰不敢怠慢,立即来到了三楼。这个酒店的大餐厅虽然也装修得比较漂亮气派,但并不显得怎么奢华,而那十多间包房却是豪华得令人咋舌。就说今天晚上用餐的鸳鸯池包房吧,足有三十多平方米(这是包房中最小的一个房间)。包房门口,有一座用石块堆砌的假山,山上鲜花绽放,绿草滴翠,石缝中间还有潺潺流水,泻入鸳鸯池中,池中有两个人造鸳鸯做嬉戏状。包房内则布置得华丽而不失温馨,宽敞而不显空旷。胡建兰径直进了这个房间,一看陆方尧、贾兰姿和华美理容中心的曲老板已经坐在那里。她赶忙问了声陆市长好,曲姨好,便站在那里。陆方尧一见胡建兰进来,便心花怒放,一面答应着“好,好”,一面热情地叫:“来,小胡,快坐下,快坐下。”他用手指指对面的空闲座位。这是贾兰姿的刻意安排,为了不叫胡建兰产生戒心,她特意让胡建兰坐在陆方尧的对面,而自己和曲美妮则分坐在陆方尧的左右两侧。
曲美妮今晚也能来这里陪陆方尧吃饭,纯系偶然,也是贾兰姿的无奈之举。曲美妮本是看望客人来的,看完了客人正往外走,恰巧与陆方尧走了个碰头。她大呼小叫地说多少日子就想找陆市长说点事儿,不想在这里碰上了,于是便与正在迎接陆方尧的贾兰姿咬咬耳朵,说是她有事儿要求陆市长帮助办办,务请贾姐给个机会,并请贾姐全力帮忙促成。贾兰姿今晚安排的本是她与陆方尧和胡建兰三个人的私宴,不想让别人【创建和谐家园】来掺和,但贾兰姿在向曲美妮讨要胡建兰那天,确实答应要帮助曲美妮办些事儿,因而尽管她感到今晚曲美妮也要挤进来凑热闹显然不是时候,但又不得不允诺曲美妮上来一起陪陆方尧喝酒。
四个人坐定之后,贾兰姿吩咐立马上酒上菜,并告诉服务员,酒菜上来之后,她们就不用在包房里伺候了,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再进来。陆方尧、贾兰姿和曲美妮的谈兴都很浓,一边等着酒菜,一边海阔天空地东扯西拉。胡建兰则显得十分局促,别人不问,她什么话也不说。顷刻,酒菜上来了。今晚桌上摆了三种酒,白酒是陆方尧最愿意喝的五粮液,红酒是人头马,啤酒为青岛啤酒。贾兰姿深知每个人的习惯,她先给陆方尧斟上满满一杯五粮液,给自己和曲美妮各斟了半杯人头马,给胡建兰倒了一杯青岛啤酒。之后,贾兰姿站起来举着酒杯说:“今晚就是朋友聚会,几天没见陆市长了(贾兰姿在别人眼前一口一个‘陆市长’或‘您’地叫着,背后她可经常称陆方尧为‘你’或‘方尧’),真有点想得慌。美妮大妹子也是好久没来我这酒店了,今晚碰巧赶上了,我们就一起好好喝上几杯,叙叙友情。当然了,一会儿我和曲大妹子还有事儿要请陆市长帮忙,这酒陆市长也不能白喝呀。来,我们先把这第一杯酒干了!”四个人中,除了胡建兰只是浅浅饮了一口啤酒而外,其余三人均是倾杯而尽。
酒过三巡,贾兰姿果然张口说事儿了。她说:“陆市长,我还得求您给我办件事儿,您可不能推辞。再过几个月,就要开人代会、政协会了,您能不能帮忙给我弄个人大常委当当。您看人家吕二挺,早就是政协常委了,最近听说领导已经内定,明年还要叫他到人大这面当人大代表,一马双跨,我总不能比他落后吧。”未等陆方尧表态,接下来她又为自己摆了【创建和谐家园】,“论贡献,我也不比谁差,去年我曾为残联捐过二十万元,前年我还为希望工程捐过款。我这大酒店,更为市里创造了良好的经济发展环境。就说论功行赏吧,也该赏给我个人大常委当当了。”
“好了,我们的功臣,我替你说话就是了。不过,这安排人大常委的事儿归组织部管,我只能给你敲敲边鼓。”陆方尧故意给自己的话留有余地,以防事有变化不好交待。
“那可不对,组织部还不归市委管吗,您不也是市委常委吗?再说了,您陆市长的名气有多大啊,咱这市里天天都在大变样,谁不说您陆市长贡献最大啊。”贾兰姿这样说,自然也有些事实根据,但更多的是为了给陆方尧戴戴高帽,讨他欢欣,鼓动他不遗余力地替自己办事儿。
“贾姐说得一点不假,松江市的老百姓天天都在夸您陆市长呢。”曲美妮也绝不放过忽悠陆方尧的机会。
陆方尧被这两个女人夸赞得满心欢喜,晕晕乎乎,不用别人劝酒,端起酒杯一仰脖,满满一杯酒又下了肚,他撂下酒杯对贾兰姿说:“好了,我给你办就是了,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你也不要恼我。”
“你看陆市长说的,这事儿嘛,就有能办成的,有办不成的。只要您铆上劲儿给办了,我就会从心眼儿里感谢您。不过在您陆市长那里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贾兰姿又给陆方尧加了加钢,上了上弦,怕他不肯使劲儿。
贾兰姿刚把自己的事儿说完,就见曲美妮向她直递眼色,于是她便就着高儿又说下去:“陆市长,不是我愿意多管事儿,美妮也是我们市里具有一定影响的私营企业家了,您干脆也帮她弄个政协委员什么的当当。您张一回嘴,说一个也是说,帮两个也是帮。”
陆方尧见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要求他给办事儿,却将胡建兰冷落在那里,便对胡建兰说:“小胡,你看看,这两个女老板有多贪,这面发着大财,那面又要政治待遇。”胡建兰自是不好插嘴,只是看着两个女老板善意地嫣然一笑。陆方尧又转对两个女老板说:“要我说呀,你们这些人就好好经营你们的企业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当那个政协委员啊、人大常委啊?”
“这您陆市长可就不明白了。”曲美妮怕刚说好的事儿又泡了汤,便赶紧抢着说,“前些年大伙还没太在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什么的,说他们都是‘忽悠牌儿’的、‘举手牌儿’的。这两年这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可不一样了,那真是鼓槌绑在【创建和谐家园】上——打了腰了。不少人都争着抢着花钱买呢!”
这曲美妮的话说得虽然粗俗了些,甚至可以说露骨了些,却也代表了时下某些人的看法。贾兰姿对此就颇有同感,因此她连忙强调说:“这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就是一项政治待遇,对有功的人就应当给他们这样的荣誉。”
“不光是个荣誉,那也是个护身符和保护伞啊!”曲美妮说得兴起,只顾一股肠子说起了实话,“你看我那理容中心对面那家健美散打学校,就因老板是省政协委员,天天将那高音喇叭对着大街嚎嚎,老百姓都烦死了,可是硬是拿他没有办法,公安人员来了也只是劝告两句就走。”贾兰姿一看曲美妮说漏了兜,直给她递眼色,甚至打断她的话,说:“喝酒,喝酒。”可这曲美妮却刹不住车了,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可我就不中了,我在理容中心的西面开了个饭店,因为没有现成的烟道,我只好把烟排在居民楼下,你看那些刁民,三天两头来找我,还动不动把工商部门、环保部门的人叫来管我。我要是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什么的,他们敢吗?还幸亏我老头是市统计局副局长,也算是不小的一个官儿了,不然的话,我那饭店和理容中心还不早被他们给搅和黄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要当人大常委,一个要当政协委员,而且将话说得那么露骨,以至使陆方尧都感到失了分寸。这实际反映了今天社会的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改革开放以来,许多人富了起来,自然相当多的人是靠勤劳、靠智慧富起来的,对这些人,老百姓是敬重和佩服的。不能否认的是,也有不少人是靠不正当手段恶富起来的:或者靠拉拢腐蚀党政官员,将国有资产或他人财产攫为己有;或者靠制假贩假、走私贩私、坑蒙拐骗、强取豪夺,聚敛了大量不义之财;也有的是靠原始资本积累时期所使用的超级剥削手段而使自己成为富豪的。这些人中,不少人本来“出身”就不够好,甚至犯有种种“前科”,而今天的致富手段又极为卑劣,所以尽管他们在物质上富有了,可是在老百姓眼睛里他们还是没有地位,许多人仍然把他们看作“偷”,看作“贼”,看作“无赖”,看作“奸商”。这些人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就想方设法往自己头上戴各种光环,比如建个“贵族俱乐部”,加入到俱乐部里捞取个“贵族”身份,再建个“贵族学校”什么的,使自己的孩子也跟着“贵”起来,以完成“从乌鸦到凤凰的跨越”。可是,这往往也很难奏效,在许多人眼睛里,他们只不过是“自恋自贵”而已。自恋自贵不成,有的人就把眼光盯住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他们认为,头上能够有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红帽子,不仅能使自己满面生辉,身价倍增,而且还可以利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一“特殊身份”保护自己,攫取更多不义之财。至于人大代表是一种神圣的职务,他要实实在在地替人民说话办事,当好人民的公仆和勤务员;政协委员也要肩负重要政治责任,他要代表人民参政议政,建言献策,有的人根本就不明白,或者即使明白了也根本不想去做。他们想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身价,如何保护自己的非法活动。而某些地方官员也是政治上糊涂,或者经不起这些富人的腐蚀、进攻,也就放开手脚给这些人头上戴上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光环。
对于这件事情,陆方尧比谁都清楚。可是他在别人面前,总还要装出些正经来,表现出些水平来,因此他对曲美妮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侵犯了居民的利益,他们当然就要找你、告你了。你可不能就为这个去当那个政协委员啊!”
贾兰姿也赶紧接过话茬儿来说:“美妮大妹子只不过是诉诉苦,她要当政协委员主要是为了……为了什么来着,啊,对了——建言献策,参政议政。”说完赶紧又给曲美妮递了个眼色。
这时曲美妮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题,有些“满嘴跑火车”了,因此连忙说:“是是是,是是是,我只不过是吐吐苦水,这年月干点事儿多不容易啊!”
“好了,大妹子。”贾兰姿又一次拦过话头儿,“咱俩的事儿陆市长都记在心里了,肯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来,咱俩给陆市长敬杯酒吧。”说着,与曲美妮一起端起酒杯给陆方尧敬酒。
“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到前头。”陆方尧认真地说,“现在要求当市政协委员的人很多,如果给美妮安排个市政协委员有困难,我看当个区政协委员也不错了。”
“当个区政协委员也中,中,反正都是政协委员。我先口头表示感谢,等过几天我叫我老头到府上致谢,陆市长可要给面子哟!”曲美妮说着,就给陆方尧倒了一杯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与陆方尧碰了碰杯,算是把这件事儿了结了。
贾兰姿看曲美妮对陆方尧的考虑也表示满意,这就是说今晚自己和曲美妮个人的事儿都办完了。现在她脑袋里盘算的是陆方尧与胡建兰的事儿该怎么办。她抬眼看了看被冷落在那里的胡建兰,满脸堆笑说:“建兰啊,这回该你给陆市长敬酒了。你可知道,你到我这大酒店不到两个月就当上了大堂经理,陆市长可是关照过的,这大恩大德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了。”这完全是贾兰姿临时编造出来的瞎话,陆方尧自是心知肚明,但他今晚关心的是怎样才能将胡建兰这个天仙般的姑娘揽到自己怀里,任他潇洒、玩弄,因此对贾兰姿编造出来的瞎话也不否认,只是直盯盯地看着胡建兰笑着。
胡建兰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坐在那里就像在那观看一幕精彩的社会风俗剧表演。她感到面前的这两个女人都是势利女人,他们谈的那些东西叫人听了很感脸红。但她又不敢擅自离开这个令她尴尬、令她遭罪的地方,她只好一会儿陪着这个笑笑,一会儿陪着那个笑笑,显得很不自然。这回贾老板叫她也“出演一个角色”,她只好端起酒杯对陆方尧说:“陆市长,我是一个农村姑娘,孤身只影闯到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多亏陆市长和各位阿姨关照,我才有口饭吃。我敬您一杯酒,多谢您了。”说完,跟陆方尧碰了一下杯,就将自己杯中的酒干了。
陆方尧听了胡建兰的话,心里自是十分舒坦惬意,连声赞道:“你们看小胡多会说话,好,这杯酒【创建和谐家园】了!”说完,第一次站起身来,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亮亮酒杯的底儿,“你们看,我全干了吧?”
两个女老板齐声赞道:“陆市长这酒喝得爽快,一点也不藏奸。”
曲美妮另有深意地说:“还是建兰姑娘面子大呀!”
贾兰姿也随声附和:“陆市长这酒喝得我都被感动了,确实够朋友。”
胡建兰也没多考虑这两个女老板的话里还有什么弦外之音,又站起身来,要给两位阿姨倒酒,刚刚拿起酒瓶,就见外面进来一个服务员,走到陆方尧身边小声禀道:“外面有一个人找您,他说他跟您说几句话就走。”
陆方尧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因为下班前有个叫吕二挺的人给他打过电话,问他今晚在哪里,说他要送一件东西给他。陆方尧跟着那服务员来到了客人休息处,一看果然是吕二挺坐在那里。这个吕二挺就是方才贾兰姿说的那位早就当了市政协常委现在又要当市人大代表的主儿。吕二挺见陆方尧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前去,一边握手一边与陆方尧在沙发上坐下。吕二挺瞪着贼溜溜的眼睛往四周扫视了一下,见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便小声对陆方尧说:“大哥,听说你儿子在美国留学需要学费,我又给您换了点美金,算是我支持大侄子读书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接着就把一个沉甸甸的塑料公文袋交给了陆方尧。
这事儿陆方尧见得多了,那些建筑商们、开发商们、承包商们以及各种向陆方尧跑官买官和求他办事的人,无不送东送西,表达心意。开始陆方尧也曾拒绝过,但他后来听说其他许多官员也都“有送必收”,“不送还要”,他也就接受了这样一个潜规则:“不收白不收,收了也白收,白收谁不收。”他不仅“有送必收”,而且变得十分贪婪,他要根据他给别人办事的“事值”大小来决定收费多少,如果你送的钱物少于他的“事值”标准,他会立马把你骂出去,或者把钱给你扔出去,以后你就别再想登他的门坎了。因此他收吕二挺的钱连客气也不客气,接过那公文袋只说了声:“好吧,以后有事儿找我。”夹起那包东西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要不你也过去和她们一起喝两杯?都是自己人。”
吕二挺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今天过去不方便,改日找个时间咱们单喝,喝它个沟满壕平,那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