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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断欲海-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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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松江日报》记者,栗天。”

        “啊,久闻大名,经常拜读你的文章。你是到这里来跳舞的?”

        “不,不!我是到这里来暗访的,可惜什么也没看到。华局长,我想找个时间,就着娱乐场所管理问题,采访采访您。”

        “啊,好哇!好哇!欢迎,欢迎!”

        “最近一个时期,我去了不少歌舞厅、夜总会,感到现在娱乐场所存在不少问题,我想与您探讨一下存在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

        “噢,那就更加欢迎了。”

        “我采访完了可是要实话实说的啊,你不怕涉及你们部门工作中的问题吗?”

        “我不仅不怕,我还希望各个媒体能够监督我们的工作。”

        “那好吧,时间就另定吧,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好,再见!”

        这段干而脆之的对话,华秉直并未多想,却给栗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感到这位局长说话办事倒很痛快,不像时下某些领导干部那样,只希望别人给他歌功颂德,生怕媒体披露了他们工作上的一丁点的问题。因为栗天还有别的事情,告别了华秉直就匆匆离去了。华秉直和吴贵也匆匆离开了夜总会。

        就在栗天与华秉直说话的时候,计涪乘机赶紧躲到一个角落,拨打贾兰姿的手机,他要给贾兰姿报告一个信息。不料贾兰姿的手机已经关闭,拨了半天也没拨通。他只好紧走几步,撵上了走在前面的华秉直和吴贵。

        三个人进了酒店正门,登上电梯,上了三楼,直奔辅楼的小歌舞厅。走到舞厅门口,华秉直主动出示了文化市场稽查证,保安未敢阻拦,只好放行。华秉直等进屋一看,舞厅里灯光全熄,他们各自摸了一把椅子随便坐下。但见舞池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舞者只能和着情意绵绵的音乐在那蠕动着。有人还不时发出受了异性【创建和谐家园】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华秉直怒火中烧,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有顷,乐声终止,华灯齐放。华秉直在灯光下一眼看到他的老同学陆方尧拉着一位漂亮姑娘走了过来。他站起身来,脸上毫无表情地对陆方尧说:“原来是你在这里跳舞啊。”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陆方尧哈哈笑着问道。

        “我来参观参观。”华秉直冷冷地说。

        “坐,坐。”陆方尧一边让座,一边自己先自坐下。

        二人刚刚坐定,贾兰姿似笑非笑地赶紧跑了过来:“哟,这不是华局长吗,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下去接接你呀!”说着,一面扫了计涪和吴贵一眼,那意思是说“你们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接着又对华秉直说,“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玩玩。我这舞厅是个内部舞厅,就是为了给市领导提供个放松娱乐的场所。你也应当经常来这玩玩。”表面看,贾兰姿对华秉直也给了应有的尊重,实际上她完全是以一个商人的奸猾态度暗示了两点:第一是说我这是个内部舞厅,不是经营性娱乐场所,你华秉直和文化局管不着;第二是说这场所是为市领导准备的,你华秉直和文化局也没资格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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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方尧自然更加清楚贾兰姿话中藏话,但是他想华秉直既然已经闯了进来,还是一块玩玩为好,只好讪不搭地对华秉直说:“对,对,咱们在这儿一起放松放松。每天工作那么累,隔三差五也需要安排点活动调节一下嘛。”

        谈话间,贾兰姿早已把彩云小姐拽了过来,一把摁到华秉直身边:“彩云,这是咱们市文化局的华局长,一会儿你陪他跳舞。”她又找了另外两位小姐安排她们去陪计涪和吴贵。

        彩云终于又能陪领导跳舞了,心中自是欢喜。尽管她刚才有一种被轻慢了的感觉,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可是她现在终于又能陪一位新领导——而且是一位相貌堂堂、举止洒脱、颇有大丈夫气概的领导跳舞,心中反而又自豪起来。

        贾兰姿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方才捞过一把椅子坐到华秉直身边唠嗑。别看贾兰姿表面上对华秉直等非常热情客气,实际上今晚她对华秉直等的到来老大不满意了。她仰仗着陆方尧等市领导对她的关照和支持,更仰仗着自己是市人大代表,具有监督政府各部门领导的权力的特殊身份,一般情况下她根本没把华秉直这类人物放在眼里。可是她也不想得罪文化局的领导,文化局毕竟是文化市场的主管部门,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用得着人家。所以她不欢迎也要装出几分欢迎的样子来,挤出几丝欢迎的笑容来。

        悠扬的舞曲又响了起来。陆方尧首先站了起来:“来,秉直,我们一起下去跳。”华秉直直往后退,连说“我还有事儿”,陆方尧不容分说,就把华秉直拽进了舞池。那边贾兰姿督促着胡建兰和彩云也跟了进来。彩云来到华秉直面前,主动与他搭成了跳交谊舞的架子。华秉直愿跳不愿跳,也只好随着舞曲的节奏迈步了。

        其他红男绿女见领导已经舞了起来,也都纷纷搭对下场。

        突然,场内灯光一闪而灭,舞厅里又是漆黑一片。那边正在陪着一位款爷跳舞的贾兰姿后悔自己忘了吩咐控制室不要将场灯全部熄灭。可她又一想,怕什么呢,跳舞的主宾不是陆方尧吗。再说了,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酥胸、粉颈、细腰,说不定彩云还会把那姓华的魂儿给勾了过来呢。他华秉直的老婆不是死了一年多了吗,说不定他还有着某种饥渴呢。这彩云可也真不愧为贾兰姿手里的一株“勾魂草”,今晚她又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会儿将高挺而富有弹性的双乳顶向华秉直的胸部,一会儿又将粉脸贴向了华秉直的脸庞,直弄得华秉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他只好小声问了一句:“你们这里平时跳舞都这样跳吗?”

        彩云回答得倒十分干脆:“都这样跳啊,就是傻帽也会这样跳。”她还以带有挑逗性的口吻对华秉直说,“你没听人家说吗,现在你们男人有‘四大傻’。”

        “‘四大傻’?哪‘四大傻’?”华秉直感到很新鲜,随便问了一句。

        彩云将嘴附到华秉直耳边小声说:“这‘四大傻’就是:下班就回家,吃饭要龙虾,送礼送鲜花,跳舞不摸——”她停了一下,想要看看华秉直的表情,但是因为舞厅里太暗,看不清楚,她又将嘴附到华秉直耳边说,“跳舞不摸咂(读作Zā,北方方言,指女人【创建和谐家园】)。”说完嘻嘻一笑。

        华秉直是北方人,他自然明白“摸咂”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感到心里十分难过。他想,这“四大傻”还真概括了现实生活的某些侧面。“下班就回家”被排成了“第一傻”。时下确实有许多干部、职员下班以后,不是按时回家,当然他们也不是留在单位加班加点,而是成群结伙地跑到酒店互相请吃,或者接受下级、客户和有求者的宴请,肥吃海喝,享受那口腹之乐,而大快朵颐之后大多数人还要来到歌舞厅、夜总会、【创建和谐家园】室和洗浴中心等娱乐服务场所里尽情潇洒,寻求【创建和谐家园】,乃至淫乐。“吃饭要龙虾”当然也是一“傻”了,这里所说的龙虾是指北方人称作蝲蛄的那种小动物,这种东西除了涮锅子可以借其鲜味之外,烹调其他菜肴实在无肉可吃,因此点这种菜的人显然是偏傻了。“送礼送鲜花”,虽然不失为一种“君子之交”的送礼方式,但如果你想去看看你的领导或求谁办点什么事儿,你若是送上一束或一盆鲜花表达心意,那简直是傻透腔了,时下送礼最实际最流行的就是送币子或贵重物品。至于“跳舞不摸咂”这一“傻”,也很符合时下的实际,要不歌舞厅、夜总会里为什么跳舞总闭灯呢,那不就是为了给“摸咂”或做其他下流动作创造条件吗?该出手时你不出手,那不也就变成一“傻”了吗?华秉直想到这里,心里甚感悲哀,短短几句民谣却道出了今天民风奢靡、政风【创建和谐家园】的某些表现。

        这里华秉直正在玩味着这四句话的意思,那里彩云却感到华秉直简直像个“木头人”,他对她所强调的“跳舞不摸咂”那一傻,既无言语反应,更无动作反应,于是便又提示道:“你华局长是不是也傻了点,该潇洒你就放开手脚潇洒潇洒嘛!”说着将自己高耸的乳峰往华秉直身上顶得更紧了。

        华秉直仍然默不作声,他只盼着舞曲快快结束。同时他也明白了,难怪他的老同学陆方尧对跳舞如此痴迷,原来他也是来找寻这种“温馨”和“销魂”的【创建和谐家园】的啊。如果这样的官员多了,可真是国家之大不幸、人民之大悲哀了!

        彩云并不理解华秉直此时的心境,她又进一步挑逗道:“看来华局长是个严肃的人了,但是太严肃了……”

        “怎么,严肃点不好吗?”华秉直终于开腔了。

        “过于严肃了就不合今天的时宜。”

        “不合时宜,也许头脑会更加清醒,做事会减少失误。”

        话不投机半句多。彩云见这位木头似的华局长实在“不可救药”,便也不再去“启发”他、挑逗他了,只是随便与他跳着舞着。

        大约五六分钟以后,舞曲终于终止了。

        华秉直已是汗流浃背。他刚刚回到座位上,就对陆方尧和贾兰姿说:“你们玩吧,我们还要到别处看看。”

        陆方尧和贾兰姿都假惺惺地说:“再玩一会儿嘛,别的地方什么时候不能去。”

        华秉直执意要走,陆方尧与贾兰姿也自然不愿强留。贾兰姿只好吩咐小歌舞厅的经理说:“席经理,陆市长在这我不好离开,你替我送送华局长他们。”

        华秉直看了贾兰姿一眼:“贾总,请你出来一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贾兰姿一猜想,就知道华秉直要说什么,她本不愿出去,可是现官不如现管,只好随着华秉直来到小歌舞厅外面:“华局长有啥指示,说吧。”

        “我这里从来没有指示。”华秉直考虑到贾兰姿在市里的地位,既客气又严肃地说,“最近文化局接到不少举报信,说你那夜总会里面净跳黑灯舞、贴面舞,还有人在那从事色情交易。请贾总能够认真管管。”

        “是吗?!”贾兰姿佯装不知道,故作惊讶地说,“我好长时间没过去了,只委托一个台湾人在那管着。等我查查,如果真有群众举报的那种情况,我一定管,一定管。”贾兰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老大不服气。她在心里说:“这娱乐场所是个什么场所?这地方就是放松的地方,发泄的地方,寻找【创建和谐家园】的地方,也是男人消费女人的地方,你华秉直懂个啥。”贾兰姿这心里话,还真能代表当今某些地方官员、某些娱乐场所经营者的看法,要不夜总会、歌舞厅怎么会堕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呢?

        华秉直不管她贾兰姿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又毫不客气地说:“你那夜总会外面的广告语也有问题,有的话很有暗示性,容易误导消费者。”

        “我明天就过去查,若有问题就一块儿解决。”贾兰姿很不自然地说。

        “那好,再见!”华秉直主动与贾兰姿握了握手,就领着计涪和吴贵走了。但他的心情却很沉重,他感到我们党和国家的肌体上正在滋长着一种令人忧虑的东西。那句“历尽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的古训,又在他的心中翻腾起来,他真想仰天长啸,一抒胸中之块垒和郁闷。

        贾兰姿是无法体会到华秉直此时的忧愤心境的,她只是出于一般礼节又对小歌舞厅的席经理说:“你快代我下去送送华局长他们。”

        华秉直也不管后面有无人送,便疾步越过通廊,下了楼梯,领着两个随行人员匆匆离去,以至使后面的席经理撵都撵不上。站在舞厅外面的贾兰姿撇一撇嘴,冲着远去了的华秉直的背影愤愤地说:“德行!纯属狗拿耗子。市领导都不管的事儿,你管老娘个屁!等我当上市人大常委,看我选举时怎样给你投票。”

        贾兰姿回到小歌舞厅向那灯光、音响控制室一挥手,悠扬缠绵的舞曲又响了起来。同时她又用手比比划划地对大家说:“跳,跳吧,下去跳啊!”

        陆方尧依然拉着胡建兰第一个走进了舞池。他仍然试探着要与胡建兰舞得更加销魂一些,并且要使胡建兰感到他要得到她。令陆方尧十分扫兴的是,这胡建兰总也“不来电”。由于陆方尧自己很能放得开,虽然他在身体上、生理上也得到了某种满足,可是他总觉得这胡建兰“不识抬举”、“过于麻木”。这使陆方尧十分不解。陆方尧一向认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权力就代表着力量,因此这权力对女人也就具有了巨大的吸引魅力。不信你看,在所有阶层、所有领域,女人都仰慕权力,仰慕掌握权力的男人。机关里的女干部最希望得到男领导的青睐、赏识,商场里的女售货员经常以温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们的男经理,企业里的女职员也总希望男上司平时能够经常约会她,出门能够经常带着她……其实,只要你登上了某一级的权力台阶,你的形象好坏并不重要,有了权力就有了魅力,就有了征服女人的资本。英国的查尔斯王子,长相并不漂亮,可是世界公认的美人戴安娜却嫁给了他,尽管戴安娜后来也并不完全忠于他,以至闹出许多绯闻,可是戴安娜嫁给了查尔斯王子却是尽人皆知的事实。美国前总统肯尼迪长得也并不见得多么帅气,可是他的妻子杰奎琳·肯尼迪在其自传中却这样写道:“肯尼迪一出现,所有妙龄姑娘都要晕倒,所以我决定嫁给他。”最近陆方尧在报纸上还看到一则报道,说的是每年暑期美国来白宫和议会实习的女大学生,都施展各种手段接近那些上层人物。她们说,“这都是权力惹的祸,谁不想和总统接近呢?”“女人通过男人取得名利和地位,而男人则获取了美色,满足了欲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看这男性的权力的魅力有多大。女人崇拜权力,这完全符合自然法则。你看那些雌性动物总是愿意寻找强壮的更具统治力量的雄性动物作为伴侣,并且温顺地心安理得地依偎在它的身边,和它一起生活、繁衍后代。可这胡建兰姑娘不知犯了什么病了,对我这样的有权势的男人居然表现得如此冷漠、木讷,真真令人费解。这女人,我见得多了,不少女人想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呢,她胡建兰竟然对我的示爱无动于衷,真是岂有此理!看来这姑娘的神经可能有点毛病。她跟了我,我能亏待她吗?如果她做了我的情人,我会帮助她甚至帮助她全家改变命运;假如她愿意做我的“【创建和谐家园】”,我会让她穿金戴银,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倘然那个令人腻烦了的“内掌柜的”(这是陆方尧对他妻子的称呼)早日过世,我还可能让她做个令人艳羡不已的“官太太”呢!当然这都是陆方尧的心语,别人无法洞晓。可这心语也不可避免地要写到他的脸上,直到舞会结束时,陆方尧仍然感到有些怅然。说来也怪,胡建兰对陆方尧越是缺乏热情,陆方尧越是想要得到她,越发感到这姑娘不是“水性杨花”。时下不少女人见了有权有钱的男人,本来心里早已芳心相许,可还往往要故作矜持。这不过是这些女人害怕男人把自己“看低了”、“看扁了”、“看贱了”的一种心理表现而已,并不等于她们不崇拜权力、不崇拜金钱。想到这一层,陆方尧就愈发不相信这“权力魅力”在胡建兰身上就不管用了。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呢?舞会结束临分手时,陆方尧主动掏出一张名片交给胡建兰,说是那上面有他的电话,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胡建兰也将自己的名片掏出一张交给了陆方尧,但这只是为了不使自己失礼。

        跳舞的人们纷纷离开了舞厅,胡建兰跟随着贾兰姿一直将陆方尧送到酒店主楼门口。直到陆方尧登车离开了圣华大酒店门前的广场,胡建兰才长嘘了一口气。可是,她往远处一望,奕子强还在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徘徊。她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多了。胡建兰心中一阵难过、酸楚,毫不迟疑地拔起双腿奔向了仍在不停地转悠的奕子强……

      第四章

        两天以后的上午十点多钟,胡建兰在酒店大堂里突然接到陆方尧的电话,只听那面说道:“小胡嘛,你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儿和你商量。啊,你还没来过市政府吧?市政府在南京路五十七号,你到门口先找门卫,就说是我叫你来的,门卫会给我打电话联系的。”

        “陆市长,今天是我的班,我恐怕不好离开岗位。我们是否……”

        胡建兰话还没说完,那边陆方尧就打断她的话:“哎——那没关系,我已给你们的贾总打过招呼了,她会找人代替你的工作的。”

        “……那好吧,中午见。”胡建兰只好答应了。

        她撂下电话,心里直犯嘀咕,陆市长找我会有什么事儿呢?看他那天跳舞的情形,莫不是……她不敢想下去。正在胡建兰犯难的时候,李红竹高高兴兴地从外面进来,她撒娇似地一下子扑到胡建兰身上,问:“建兰姐,你在想什么,是否想那个奕子强哥哥了?他三天不来见你,你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你又瞎说什么呀!”胡建兰说着就用手轻轻拍打李红竹的肩膀。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胡建兰便将陆方尧约她去他办公室的事儿说了一遍。

        “那是好事儿呀,你犯的什么愁啊!”李红竹满不在乎地说。

        李红竹不仅性格开朗,而且胸藏侠肝义胆。这姑娘原籍河南,年幼丧母,上无兄姊,下无弟妹,父亲曾在河南某市当过武术教练。孤苦的生活,使李红竹在上学时间之外,只好跟着父亲到武术馆去做作业,看热闹。看来看去,她对练武竟然产生了兴趣,跟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经常亮出几招几式,只逗得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抚掌大笑。李红竹的父亲并不希望女儿习武,他希望红竹能多读点书,有点文化,免得祖祖辈辈舞枪弄棒。但是后来他看红竹的武术功夫日益长进,有些招数竟然不让那些专门来练拳脚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同时又想到,红竹随着年龄增长,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自古就有红颜薄命的说法,漂亮女孩更容易受到伤害和欺侮,倘然她能习学一身武艺,至少也可将这武艺作为防身之术。就这样,李红竹初中毕业了,武术也练成了,她不仅拳脚功夫好,特别是那剑、刀和飞镖使得更为精熟,三五男子近她不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幸的是,李红竹长到十六岁那年,父亲患了癌症一命归天。李红竹孤苦伶仃,生计无着,只好跟着邻居的姑娘来到松江市闯荡。恰巧赶上圣华大酒店招聘服务员,她报名应聘,顺利过关。只不过那酒店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贾老板看她模样长得漂亮,开始安排她做夜总会服务小姐。李红竹感到那里污七八糟的事儿太多,执意不去。贾兰姿知道这姑娘拳脚厉害,不敢过于违拗她的意志,只好叫她到酒吧间和咖啡厅当了服务员,不久又提升她为酒吧间和咖啡厅的领班。一次,李红竹领着几个小姐妹正在忙着招呼客人,几个小地赖子乘着酒兴,非要李红竹过去服务。李红竹刚一靠近,那几个无赖就又掐【创建和谐家园】又搂腰。李红竹急忙躲闪,并且发出警告,让他们文明点。其中一个无赖不仅不听,还要搂着李红竹亲嘴。李红竹无奈,亮开架势,三拳两脚,将那几个无赖打得屁滚尿流,个个告饶。这件事儿在酒店里很快就传开了。再加上李红竹总爱抱打不平,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平时又总喜欢着红衣红裤,因此大家就给她送了个诨号叫“红玫瑰”。

        胡建兰见李红竹凭着自己的胆气毫不在乎,便只好将那天跳舞的事儿向她述说了一番。

        李红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好办,我陪你一起去,看他还能把谁吃了。”

        “也行,走,回去换换衣服。”胡建兰一看李红竹要陪她去,心里便有了底。

        此时虽然已近秋季,可是松江市仍然花红柳绿,绿草如茵,气候温暖宜人。与这美景相映的是,松江市的男男女女依然一个赛着一个地穿得光鲜时尚,那大街上涌动的人潮,就如五彩缤纷的海洋,又如万花盛开的原野。在这种氛围中,两个姑娘也只好回到宿舍简单化了化妆、整整装束,胡建兰着一身淡蓝色的素雅大方的套裙,李红竹仍然是红衣红裤打扮,两个漂亮姑娘犹如空中飘浮的两团彩云一样,飘出酒店,登上了公交车,恰在十二点二十五分赶到了位于南京路上的市政府的正面大门。胡建兰上前跟门卫说了声是陆市长约她们来的。那门卫立即给陆方尧办公室打了电话,然后转过身来很客气地对两位姑娘说,请进去吧,陆市长的办公室在后楼302号,接着又仔仔细细地告诉她们从哪进往哪拐。两位姑娘按照门卫的指示,毫不费力地来到了陆方尧办公室门前。胡建兰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陆方尧在里面喊了声“请进”,两位姑娘便开门走进了陆方尧的办公室。

        陆方尧赶紧迎了过来,一看是两个人,心里先自有了几分不悦,问胡建兰道:“这位是谁?是你带来的?”

        “陆市长不欢迎啊?”李红竹笑着问道。

        “哪里,哪里,欢迎,欢迎。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啊?”

        “陆市长,我能提个建议吗?现在社会上都称那些在歌舞厅、夜总会和洗浴场所工作的姑娘为小姐,您最好叫我们点别的。我叫李红竹,您就叫我小李吧。”

        陆方尧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不悦消散了一半,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提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怎么,叫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吗?”

        胡建兰生怕李红竹唐突了陆市长,站在她旁边紧着扯她的衣襟,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李红竹不听,她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听起来有些别扭,挺扎耳朵的。”说完还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陆方尧又大笑起来,他将他在报纸上看过的一段话搬了出来卖弄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小姐二字呀,本来是没有什么贬义的,特别在明清时代,小姐是专指达官贵人、富豪人家姑娘的。这几年确实有了变化,不少人将小姐二字给糟踏了。那么,不叫小姐又叫什么呢?叫小妹,显得轻佻了;叫姑娘,显得俗气了;叫女士,显得生硬了;叫女孩,显得小瞧了;叫同志,显得太革命了。”陆方尧停了停,又对李红竹说,“好,我就尊重你的意见,以后我就叫你小李吧,这回可以了吧!”

        “那我就谢谢陆市长了。”李红竹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来,“陆市长可真有学问,一说就是一大套。”

        这时,陆方尧发现只顾说话,竟然忘了给客人让座。他一面说小胡、小李,请坐请坐,一面又忙着给她们倒茶。胡建兰与李红竹都说自己没有喝茶的习惯,说什么也不让陆方尧给她们倒茶,陆方尧只好回到写字台后面那个老板椅宝座上端坐了起来。

        这时,李红竹正闪动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环顾着陆方尧的办公室。但见这办公室不仅宽敞明亮,而且华贵气派,所有沙发桌椅及书柜文件柜都是高档的,房间一角的屏风后面,还露出一张木床的一角。向阳一面的窗台上则摆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据说陆方尧办公室每年仅更换或添置奇花异草的钱就需要一万多元)。李红竹看到这里,不禁叹道:“陆市长的办公室可真漂亮,也真大啊,做个舞厅都够用。”

        陆方尧瞥了一眼这个个性鲜明又好多嘴多舌的小姑娘,突然感到这也是个美人,虽说不那么温顺,却也清纯可人。于是他努力扫除了心中的一丝不快,又笑呵呵地对李红竹说:“好啊,不知小李会不会跳舞,如果会跳,哪天下班以后与小胡一起过来跳上两曲。”

        “不行,不行,我可不会跳舞,我会打拳、舞剑、耍刀、飞镖。”

        “噢噢噢!”陆方尧连连摆手,“我这里可不是打拳、舞剑、弄刀、飞镖的地方。”

        胡建兰平生第一次走进市长的办公室,心里本来就怯生生的,又见李红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会儿说东,一会儿道西,生怕冲撞了陆市长的肺管子,就没话找话地说:“陆市长,我看对面墙上那幅字画是您亲自题写的,您的字写得真好。”

        “噢,一般,一般,聊以明志而已。”

        李红竹转脸一看,那面墙上果然挂着一幅字画,她一字一字地读了起来:“淡泊(Pò)明志,宁静致远。”

        “噢,噢,小李呀,这回你可念错了,那个泊(Pò)字,在这里应当念泊(Bó)。”

        “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啊?”李红竹认真地问道。

        “这八个字来自于诸葛亮的《戒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就是说,这人的欲望很多,要求很多,你要是不能清心寡欲,安贫乐道,就不能确立和实现你的远大志向。”陆方尧像卖弄学问又像是展示他这官员魅力似地解释道。

        李红竹似懂非懂地赞了一声:“陆市长的学问真大,陆市长真是个好人。”

        胡建兰见光谈这些,今天是出不了这个屋的。她只好赶紧切入主题:“陆市长,您今天叫我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吧?”

        “也没什么大事儿,那天你不是说你妈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吗,我认识咱们市医院的心脏病专家,你可以叫你妈妈过来,我给你找个专家好好看看,认真治一治。”

        胡建兰脸上泛起一片红润,很有礼貌地说:“那就谢谢陆市长了,等需要的时候,一定请陆市长帮忙。”

        “不要客气。”陆方尧随便说了一句,突然感到那边还有个小李,别叫她产生什么不好想法,于是又对李红竹说:“包括小李,你家里有什么事儿需要在这松江市办,也尽管吱声,我一定帮忙。”

        李红竹赶紧欠身连声道谢。

        随后三个人又谈了点别的,胡建兰感到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便拉着李红竹起身告辞:“陆市长,若没有别的事儿我们就回去了。”陆方尧没想到今天多了个李红竹,想说的话没法说,想办的事儿没法办,也不再挽留她们,就说那你们先回去吧,以后有空再来玩,便起身送她们出了房门。

        就在胡建兰、李红竹二人走出陆方尧办公室门口约有三四米远时,陆方尧忽又喊道:“小胡,你回来一下,我还忘了件事儿。”

        胡建兰迟疑了一下,看了李红竹一眼,只好折身又回到了陆方尧的办公室。陆方尧顺手将门关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非常精致的首饰盒,迅速打开,取出一颗宝石钻戒,拉起胡建兰的手就要往上戴,并且说:“这是一只价值万元的宝石钻戒,是我从香港买的(实际是一个老板送给他的),给你做个纪念。”

        胡建兰急忙抽回被拉起的手,连说:“我不要,我不要,谢谢陆市长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陆方尧见她执意不肯戴,便将钻戒迅速放进胡建兰的衣袋里。

        胡建兰又慌乱地将那物件掏出放到陆方尧的西服兜里,拉开房门红着脸便匆匆离去了。

        李红竹被人拒之于门外,只好站在那里等候,她两眼直盯盯地望着陆方尧办公室的门,心里想象着那里面会发生什么。三两分钟之后,只见胡建兰神色紧张地从陆方尧办公室急急出来,李红竹抢前一步连声问道:“他叫你回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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