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做掉”就是“整死”的意思。吕二挺为何要对奕子强下此狠手?原来奕子强的话揭露了他的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吕二挺只用了三四年的时间,就变成了松江市的数一数二的富豪,主要靠三大手段:一是靠拉拢腐蚀【创建和谐家园】官员减免税费。他们做工程、建楼盘,为了以极少的投资获取最大的利润,就在减免各种税费上狠下功夫,往往送出百八十万的银子,就可多得数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好处。二是靠大棒开路。只要吕二挺们看好了哪个地盘、哪个行业,他就把他的党羽撒出去,连打带砍加祸害,几天工夫就可将那地盘、行业强取豪夺过来,归自己经营和管理,从中获取滚滚财源。三是靠当“老赖”猛吞贷款。不少个体、私营企业主,感到银行也是一块最为肥美的“唐僧肉”。他们先是通过拉关系、走门子,尽可能多地获取银行贷款,然后再通过走门子、拉关系将银行贷款变成“呆账”、“坏账”、“死账”,这样自己就可轻而易举地由“负翁”变为“富翁”。奕子强正是不经意间揭露了吕二挺这一秘密,所以才招致吕二挺的刻骨仇恨,以至发狠要“做掉”他。
吕二挺话语的声音虽小,却被栗天听个一清二楚。听了吕二挺这样的狠话,栗天更加惊悚不安了,她两眼直盯盯地瞅着陆方尧,看他如何表态,看他如何动作。
陆方尧却将此当作一件平常事。只见他略一思忖,悄声说道:“不可——但可以安排两个人教训教训他。”陆方尧毕竟不同于吕二挺这类不计后果的黑道人物,他还想谋得更大权力,活得更加滋润呢。不过他这句“可以安排两个人教训教训他”的话语,已将其“罪官”的嘴脸暴露无遗了。
吕二挺得到陆方尧的指令,点了点头:“明白!”说完就躲到一边给他手下的仇赖、边虎打了电话,叫他们立马赶到圣华大酒店门前。
这时奕子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像疯了似的,继续指着陆方尧、贾兰姿等人骂道:“你们这些狗官、恶商,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奕子强的骂声未尽,酒店的保安已赶了上来。贾兰姿一看保安来了,她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在这大酒店里的威风,也为了挽回奕子强大闹酒宴而使自己脸上无光的面子,口气更大了,声音也更高了:“快把这个狂徒给我拖出去,快,快!他不走你们就打!往死里打!出了事儿我负责!”两个保安奉命走上前去,一人架着奕子强一只膀臂,就往外拖。奕子强双脚蹬地,使劲往后坐着【创建和谐家园】,硬是不肯走,一边仍在继续大骂着:“你们这些国家的蛀虫,人民的罪人,你们不得好死……”一个保安见奕子强仍是骂声连连,就从餐桌上抓起一块餐巾,塞到奕子强嘴里。另一个保安果然按照贾兰姿的指使边拖边打。
奕子强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边与保安搏斗着,一边继续大骂不止。
两个保安将奕子强拖到酒店门外时,吕二挺的打手仇赖、边虎也恰好赶到,就见吕二挺上前对两个打手嘀咕了两句,两个打手一点头,就从酒店保安手中接过了奕子强,接着就将他拖到酒店附近的一个僻静胡同,拳打脚踢,奕子强也毫不示弱地与他们对打起来。但那两个打手毕竟是经过训练的暴徒,加之他们又是两个人,奕子强怎能抵挡得过?一会儿工夫,奕子强就被他们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两个打手完成了任务,扬长而去。
而酒店里的一伙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什么兴致也没有了,不要说舞不想跳了,酒也不想喝了。陆方尧更是心中大为不悦,但他却又另有意味地问贾兰姿道:“这人是不是精神有毛病,不然他怎么会跑到这里胡言乱语?”
贾兰姿立时就读懂了陆方尧的眼神和话语,赶紧对大家大声说道:“这人因为谈恋爱精神受了些【创建和谐家园】,早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大伙不必拿他的话当真。”
“疯子的话有时也会破坏人们的情绪啊!”陆方尧感叹了一声,然后又怏怏不快地对大家说,“今晚就到这儿吧。”说着起身就要走。
贾兰姿一看陆方尧真的恼怒了,一个劲儿地检讨自己,说酒店管理还有问题,惹陆市长生气了,也破坏了大家聚会的情绪,很对不起大家。陆方尧生气可是生气,却没有忘了今天新结识的朋友,便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栗天,说:“这里有我的电话,有事儿请联系。你也给我一张名片吧。”
栗天赶紧从手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交给了陆方尧。
陆方尧接过名片揣到兜里夹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忽然回过头来对栗天说:“小栗,你坐我车一起走吧,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顺便也商量一下采访的事儿。”
这时陆方尧的形象在栗天的心目中已变得模糊不清了。此前她只知道陆方尧是个精明、干练、正派甚至是能干事业的领导干部,可是从方才那个小伙子揭露的情况看,从他对吕二挺说的那些话看,她有些犯寻思了。她没想到陆方尧竟能与这些商界朋友合起伙来算计国家;她更没想到陆方尧会叫吕二挺一类人物派人去教训揭了他老底的人。陆方尧的“光辉形象”在她的脑海里顿时大打折扣了,她感到以后与他应该适当拉开距离。不过陆方尧叫她坐他的车走,她不好打他的面子,她又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又担心打车不太方便,也就点头表示同意了,她拿起手袋随着陆方尧就一起下楼去了。
贾兰姿与众款爷也都同时下楼,送走了陆方尧后,那些款爷们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佳丽,乘着自己的宝马、悍马、奔驰等名车,纷纷离开了圣华大酒店。站在酒店门口的贾兰姿,目送着陆方尧与众哥们远去了的车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感到今天很没面子,因此心里也就更加憎恨那个来“搅局”的“浑小子”奕子强了。
第十五章
奕子强遭到毒打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李红竹的耳朵里。尽管这个侠肝义胆的姑娘并不知道奕子强为何遭到毒打,但她坚信奕子强是个好人,是个受害者。因此她对奕子强的遭遇心痛不已,悲怆不已,她要赶紧去看看她的子强哥哥。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下午的两点多钟,李红竹见酒吧间、咖啡厅里客人不多,便将工作交待给了副领班,急三火四来到了奕子强的住处。她一进客厅,只见来给她开门的奕子强满脸伤痕,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身上披着衣服,看样子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看到奕子强那伤痕累累、痛苦不堪、孤苦伶仃的样子,李红竹心里一酸,眼里闪出了滢滢的泪花。她想,建兰姐姐若不陷入火坑,这个时候肯定会来照顾和侍候子强哥哥的。奕子强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叫李红竹坐下,李红竹没有坐,她先来到奕子强面前,仔细看了看奕子强脸上和身上的伤,而后恨恨地骂道:“这伙坏蛋,他们的心怎么这么狠毒啊!”
奕子强的两眼仍在喷射着愤怒和仇恨的光。因为身体疼痛,他自己先在一只沙发上艰难地坐了下来。
李红竹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问道:“子强哥,你到医院检查过没有?不知有没有骨折和内伤?”
“检查过了,幸亏我的身体长得结实,既无骨折,也无内伤。”奕子强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他们对我的心理伤害太大了,这伙坏蛋,我与他们誓不两立!”
李红竹难过地问道:“子强哥,我只知道你在大酒店里被那伙坏蛋打了,但不知道你为什么在那里和他们冲突起来了?”
沉默了好半天,奕子强尽量压住燃烧在胸膛里的怒火,两眼含着热泪沉痛地说:“你建兰姐被他们祸害了以后,我这心里天天都在滴血……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经常喝酒。那天,我喝醉了,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圣华大酒店,要去找你建兰姐姐。忽听有人说,陆方尧、贾兰姿一伙人正在楼上麒麟阁喝酒,我便闯了进去。一见到贾兰姿、陆方尧这些人,我这怒火就直往上蹿。我先骂了贾兰姿祸害良家妇女,然后又揭发了陆方尧串通我们行长给一些开发商核销贷款的罪恶……因为戳到了他们的肺管子,他们就动手了……”说到这里,奕子强实在不想再往下说了,他只恨自己那天喝醉了酒,又恨自己不会武功,假如自己有李红竹那样的本事,那天非把那些贪官、奸商统统打趴下不可。
听了奕子强的叙述,李红竹心里更加难过。这姑娘年纪不大,考虑问题却很精细。她又问奕子强道:“子强哥,贾老板干的那些坏事儿我早就知道一些,你说陆方尧串通你们行长给那些开发商核销贷款,你有可靠的根据吗?”
“有!有!我手里掌握的是铁证!”奕子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但起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李红竹赶忙跑过去帮助奕子强站起身来。她扶着他一起走进书房,奕子强从一个保险柜里取出一沓材料,递给李红竹说,“你看,这是陆方尧给我们行长写的条子,这是核销贷款的全套手续。他们光给吕二挺就毫无缘由地核销了一千万元的贷款。这不是坑害国家吗!”
李红竹简单瞭了几眼那几份复印材料,又还给了奕子强,同时问道:“子强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材料?”
“我要把这些材料送到纪检、检察机关,若不扳倒这些贪官、奸商,我誓不为人!”说到这里,奕子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他从那些材料中拣出一份交给李红竹说,“红竹妹,这份材料你给我保存起来,倘若我与坏人斗争遇到不测,你一定要设法把这材料送到有关部门,我们绝不能便宜了那帮坏蛋!”
接过奕子强的材料,李红竹严肃而又坚定地说:“放心吧,子强哥,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不过,子强哥,你在与坏人作斗争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不能轻易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停顿了一下,她又眼含热泪地说了自己前天的一件事:“前天上午,我听说了你被打伤的事儿,正好那天晚上陆方尧、吕二挺他们又来到酒店吃喝。我恨得牙根发痒,便从咖啡厅里摸起了一把水果刀藏到身边,来到包房门外,当时真想进去结果了那帮坏蛋。可又一想,我这样做了,自己死了倒不打紧,那不把你和建兰姐也牵连进去了吗。思虑了半天,我又强忍怒火回到了咖啡厅。但这怒火烧得我那天晚上一夜没有合眼,我为你们的遭遇气不公啊!”说到这里,李红竹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出来。
“红竹妹,我先谢谢你对我和你建兰姐的一番情意。你的嘱咐我也记下了,以后我与坏人斗争时一定要注意方式。谢谢!谢谢!”奕子强被李红竹的大智大勇深深感动了,他的眼里也闪动着泪花。
两个人说完了材料的事儿,刚一转身要回到客厅,李红竹一眼瞥见了一个矮柜上摆着的胡建兰的一幅彩色照片。照片上的胡建兰,笑得是那么灿烂,那么甜美,那么幸福。可她今天……李红竹看到和想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她指指那张照片问道:“建兰姐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三个月前,仅仅三个月啊,物是人非。那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就进了炼狱了!进了火坑了!这真叫人痛断了肝肠啊!”说到这里,奕子强竟然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忘情,那么悲痛欲绝!
两个人哭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奕子强仍然泪水涟涟,他说:“那张照片本来是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的,我每天睡前醒后都要看上几眼。可是自从你建兰姐遭人暗算之后,我看着那张照片就无法入眠,就只好把它放到这书房里去了。”
李红竹感到子强哥真是性情中人,遭到这么大的打击仍然不忘建兰姐姐。她的心里深受感动。她怕子强哥因为思虑建兰姐姐而搞垮了身体,因此又只好劝慰道:“子强哥,你先保重好你自己吧。我相信建兰姐必有她的苦衷,以后有了机会她会逃离火坑的。”
“这太折磨人了,她一天不跳出火坑,我这心里就一天不会停止滴血。”奕子强一面极为痛苦地说着,一面又活动了一下那痛得钻心的后背。
看到这种情形,李红竹断定子强哥还是伤得很厉害的,需要抓紧治疗,于是便又对奕子强说:“子强哥,你虽无内伤,这外伤如不抓紧治疗,也会落下毛病的。治疗外伤还是使用中药更为有效。我在河南老家的时候,爸爸的那些学生习学武功也经常受些外伤,但是吃点和敷点活血化瘀之类的药很快就好了。我下去给你买药去。”
奕子强刚想说“不用,养两天就好了”,李红竹已起身走出了房门。奕子强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只好将头仰到沙发背上,任凭那感动的泪水流着,流着……
不一会儿工夫,李红竹就带着一包药和一包熟食品回来了。她先把那包熟食放到冰箱里,然后又扶着奕子强进了卧室,服侍他服药和敷药。一切都安排停当了以后,她看了看表,对奕子强说:“子强哥,我该回酒店了。从今儿个起,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给你换药和给你买吃的用的。你就安心好好养伤吧。”说完就往外走。
奕子强眼含热泪地说:“红竹妹,谢谢你了!”
李红竹还未走出卧室,奕子强又说:“红竹妹,我给你的那份举报材料,你一定要保管好,那是我们扳倒贪官、奸商的铁证。”
“子强哥放心就是了,我们一定不能饶了这帮坏蛋!”李红竹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奕子强。
一连半个多月,李红竹每天至少抽出一个小时时间来照顾和服侍奕子强,风雨不误,践诺如铁。
第十六章
这面两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举报材料要与陆方尧斗个好歹,那面陆方尧并没停止自己的违法犯罪活动。他就像登上了欲望号的列车,又行驶在向下俯冲的陡坡上,无论如何也刹不住闸了。
且看陆方尧家里一个普通夜晚的最为平常的两宗交易活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陆方尧晚上很少能做到“下班就回家”——他才不当那 “四大傻”中的“首傻”呢。这也难怪,陆方尧晚上实在是忙啊!他不是参加这样那样活动,就是接受这种那种吃请,再不就是被人拽到什么地方潇洒去了。一旦晚上稍微早点回家,他又比在外面参加应酬更为繁忙,家里的客人常常是一伙接着一伙,有时竟有几伙客人同时等在家里,这个说要向他“汇报汇报工作”,那个说是来“随便看看领导”,有的更直截了当地说是要来“表示什么谢意”。至于那些客人是怎样知道陆方尧大约在什么时候回家的,那办法多得很,比如,他们可以在下班前直接与陆方尧约定,也可以通过他的秘书秘密追踪,更可以从他的妻子那里探听消息。
今晚陆方尧是八点钟回的家。一进家门,就见夫人席春芝正在客厅里接待一个客人。这人约有一米八二的个头儿,身体微胖,鼻直口阔,两眼又大又圆,但是眼里总是不断地放射出一种欲要攫取什么的光芒。那人见陆方尧回来了,便赶紧站起身来,轻轻说了声“陆市长好”,算是表达问候之意。
席春芝马上介绍说:“这是文化局的小计,名叫计涪。”她又转对计涪说:“小计,你坐,你坐!”其实,席春芝压根儿就不认识计涪。计涪为了走走陆方尧的门子,早就下了功夫,也不知拐了多少弯终于认识了席春芝,今晚正是通过席春芝这个“内线”掌握了陆方尧的行踪,才决定到府上来拜见陆副市长的。
听了夫人的介绍,陆方尧既不冷也不热地随口说道:“啊,你是华秉直手下的干部了。”
计涪赶紧答道:“是!是!我在文化局下属的文化市场稽查支队工作。您忘了,那天华局长检查文化娱乐场所,我还跟着他去了圣华大酒店小歌舞厅,您正在那里与一些朋友跳舞。”
“哦,那天人多,我没留意你。”陆方尧待搭不理地说。
“这不就认识了。”席春芝赶紧抢过去道,接着她又转对丈夫:“方尧,你看,小计是大学本科毕业,参加工作已七八年了,现在才是个副科级干部。他听别人说华秉直是你的同学,想要叫你跟华秉直说说,好好给他安排一下。”所谓“好好安排一下”就是提拔重用的意思。
陆方尧瞥了一眼摆在茶几上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口袋,立即意识到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又听夫人这么卖力说情,更知道那里面的票子肯定不少。便随口问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啊?”
“陆市长,我不客气地说,像我这样有学历、有知识的人,在文化局机关并不多,若是领导重视的话,我早就应当是个处级干部了。”别看计涪拎着钱袋子低三下四来托人情,一说起工作安排,却毫不掩饰地露出某种狂傲之气。
不过陆方尧想,狂一点,傲一点,这是许多知识分子的通病。这人既敢如此评价自己,肯定也有二下子。我们许多领导干部本身就是知识分子,却又不重视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华秉直怎么也犯这样的毛病呢?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先别说你够哪级干部,你先说说你想担当什么职务?”
“我就想在文化市场稽查支队当个领导。我对文化市场管理还真有些研究,仅今年我就发表了两篇关于文化市场管理的学术论文。”计涪所说的“学术论文”,每篇都只不过千把字,毫无学术价值可言,而且大部分内容还是抄来的,没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充其量只能算个“文抄公”的拙劣“克隆”而已。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言太夸则实难副,志极高而心不专,就永远只能传扬一个可惊可喜的消息。计涪就是这样一个天天都在盲目地传扬着鲁迅先生所讥讽的“可惊可喜的消息”的人。至于计涪说他对文化市场管理有研究,那更是被窝放屁——自吹自擂,实际上他对文化市场管理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此人向来如此,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言多行少,大事做不来,小事做不好,但对权力、对金钱、对女人却有着一种强烈地疯狂攫取的欲望。他之所以指名要当文化市场稽查支队的领导,是因为文化市场稽查支队是文化部门最有实权的一个单位。这个支队管理着全市上千个歌舞厅、夜总会、台球室、网吧之类的文化娱乐场所,做文化市场稽查工作,只要你想贪、想搂的话,那里自然就有着很多油水可捞。所以时下文化部门某些贪欲比较强的干部,都争着抢着要做文化市场稽查工作,更想在文化市场稽查部门谋个头头脑脑当当。
陆方尧并不知道计涪的真实品行和能力,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东西,他只知道计涪送来了银子,就应当替他说话、办事。因说道:“那好吧,等我给华秉直打个招呼,叫他给你好好安排一下。”
“那就感谢陆市长了。”计涪说着,将茶几上的纸口袋往前推了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啊,就放那儿吧。”陆方尧毫不客气地表示那包我收下了,但他突然又说,“不过小计呀,你也要有点思想准备,华秉直虽然是我的同学,这人秉性倔犟,有时不好说话。”
计涪听了这话,心里咯噔往下一沉,他看了看茶几上那十万元钱,心想:假如这华秉直真的执拗起来,我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可他又无法将钱拿走,只好给陆方尧再铆铆劲儿,戴戴高帽:“陆市长,华局长再犟,他也是您的下级。只要您老肯帮忙,华局长不会不听的。”
席春芝也瞅了瞅茶几上那厚厚的纸包,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丈夫,说道:“小计说得也对,他华秉直再犟,还能犟过你,胳膊永远也拧不过大腿。”
“华局长有时也犟得毫无道理。”计涪又施展起他那套挑拨离间的伎俩来,“那天您在圣华夜总会小歌舞厅里跳舞,他根本就不应该到那里检查——因为那是一个内部舞厅,文化局无权去管,我劝了半天,他还是去了,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噢!?”陆方尧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跳舞的事儿,心里嗒然产生了一丝不快,心想像华秉直这样的干部,身边还真应该放个“心腹”、“眼线”什么的,以便随时掌握那里的情况,于是便又下了决心说,“好了,我就尽量给你办吧。”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事儿就说到这儿,你回去听信儿去吧!”
计涪一看陆方尧打上了哈欠,又开始下逐客令了,想他白天工作一定太累,过于怠倦了,便不得不起身告辞,却又不放心地再强调一句:“我的事儿就全靠陆市长帮忙了。”
陆方尧“嗯嗯”了两声,只向已经开始往外迈步的计涪招招手,算是送客。他的夫人席春芝蹒跚着笨重的脚步将计涪送到了门外。她回身锁好了门,赶紧跑到茶几前笑嘻嘻地对丈夫说:“这钱——十万,我收起来了,明儿个我就存上。”说着就把钱送到保险柜里锁了起来。
席春芝比陆方尧小两岁,今年四十三了。她原是一个中等药店的副经理,因为身上有点小病,常年干拿工资不上班。她呆在家里主要就是忙活两件事儿:一是找人打麻将消磨时光,二是帮助丈夫收钱、存钱和给儿子寄钱。
因此对席春芝经管钱的事儿陆方尧也习以为常了。不管是谁到家里送钱送物,这钱和物就必然要由席春芝亲自收管。前些年,陆方尧刚开始收人钱物的时候,席春芝经管起来就不撒手,陆方尧因为用钱不方便,还经常与席春芝闹唧唧呢。近一两年,陆方尧来钱的道儿越来越多,送到家里的那些钱他根本就用不着,因此他也就不与席春芝计较了。他甚至还与席春芝达成某种默契:他当“搂钱的耙子”,席春芝当“装钱的匣子”。夫妻两个分工合作,关系倒也和顺起来。所以今晚陆方尧对计涪送来的贿金连看都不看一眼,彻底放权,任凭夫人处置。
计涪走后,陆方尧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想要看一会儿电视再睡觉。席春芝放好了钱,也回到客厅与丈夫一起看电视。陆方尧问席春芝道:“今晚电视上有什么重要新闻?《焦点访谈》谈了些什么?”
“没啥重要新闻,《焦点访谈》上说的好像是批地的事儿。”席春芝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好像’,‘好像’!你肯定又边看电视边睡觉了。”陆方尧不满意地训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晚上外边活动多,经常看不到电视新闻,特别是看不着《焦点访谈》,叫你给留点神,别露了重要消息,你就知道睡觉,像猪一样地睡!睡!”
“我一看那玩意儿就犯困,你总不能用棍儿把我眼皮支起来吧!”席春芝对丈夫对她的呵斥显然很不服气。
夫妻俩正在拌嘴,忽听电话铃响。陆方尧拿起话筒一听,原是贾兰姿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道:“陆市长啊,我是兰姿。华美理容中心曲老板的老头,就是市统计局的那个副局长付光明,要去看看你。这人挺好的,挺能干的,特别是对你忠心耿耿。他有些想法要跟你汇报汇报,你可要热情接待、多多帮忙啊!”
这是贾兰姿在继续兑现她向曲美妮索要胡建兰时所许下的诺言。初夏时节,贾兰姿到曲美妮的理容中心染发时,一眼看中了“美若天仙”的胡建兰,为了大搞“美女经济”,她生生将胡建兰从曲美妮手里要了过来,并答应以后帮助曲美妮办些大事儿。她已经帮助曲美妮捞了个区政协委员的头衔,现在又帮助她丈夫谋求官职了。
那面贾兰姿的话音刚落,陆方尧家电子门的门铃就嘀铃——嘀铃——响了起来。
本已犯困的席春芝,突然又来了精神,说道:“我还忘了,咱市里统计局的副局长付光明头会儿来电话,说要过来看看你。”
陆方尧看了妻子一眼说:“方才贾兰姿来电话说的也是这事儿,你就开门去吧。”自己却把电视声音放小,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候。
门开处,进来的果然是付光明。
陆方尧略略欠了欠身子,指指侧面的沙发,意思叫付光明坐下。
付光明个子较矮,胖墩墩的。他过去从未来过陆方尧的家,初次登门,略显局促,并且首先客客气气地问了问陆方尧及其夫人身体情况如何。
陆方尧倒是来得干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爱人——就是曲美妮,在您的帮助下,已经当上了区政协委员,她叫我来向您表示谢意。”说着便从一个拎兜里拿出沉甸甸的“四条烟”,放到陆方尧面前的茶几上。又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席春芝未等陆方尧表态,首先乐得满脸开花,抢先说道:“这回你家大妹子,不光能赚钱,还有了政治地位。”
倒是陆方尧更有涵养,他用眼略略瞄了瞄那“四条烟”,估计那里的票子至少也有两个大数,但他不说这礼金是收啊还是不收,只是居高临下地又教诲了两句:“既然当上了政协委员,就叫她好好干,真正发挥一个政协委员的作用。”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付光明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
收人重礼必得给人办重事儿,陆方尧是非常精通时下这个官场上的潜规则的。因又问道:“光明啊,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吧?”
“可不是咋的,今年已经四十九了,还是个副职,再说了,我所在的那个部门也不咋样。”付光明说。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陆方尧问。
“你有啥想法赶快说呀,方尧问你呢。”席春芝赶紧从旁帮腔。
“你不要跟着乱掺和!”陆方尧与别人谈官场上的事儿的时候,非常讨厌席春芝跟着乱炝汤,可她忍不住还是要掺和几句,所以又一次遭到陆方尧的呲打。
付光明自知花钱买官不是太光明的事儿,紧张得额头已是汗水涔涔。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汗说:“我听说市税务局的刘局长马上就要退了,我过去曾做过税务工作,如果陆市长能帮助把我安排到税务局任个正职,我保证能叫市里的税收年年大幅增长,支持市里的经济和社会事业发展。”
“嗯,那里倒是缺少一个合适的人选。”陆方尧略作沉吟,而后说,“那样吧,我与有关领导和有关部门商量商量,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那就谢谢陆市长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付光明自是欣喜,心里大放光明。
半天没有说话的席春芝,听付光明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又来了情绪,赶紧插话说:“光明啊,你就回去等着吧,那税务局长的班儿肯定是你接了。事成之后……”席春芝见陆方尧直用眼睛瞪她,便将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付光明看看事情已经谈妥,再呆下去就会影响陆市长休息,反而令人生厌,便知趣地说道:“时间已挺晚了,陆市长每天工作那么劳累,也该休息了,若是陆市长没有别的指示,我就走了。”
“好吧,我也确实累了,该休息了,以后有事电话联系。”陆方尧伸伸胳膊,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付光明拿起提兜,起身告退。
这一次陆方尧不像对待计涪那样,显然客气了不少,他起身一直将付光明送到房门口,并且说了声“再见”,才关上了房门。他一回身,见席春芝早已将那“四条烟”打开,一沓一沓地在查着数呢。
席春芝眉开眼笑地说:“整整两个大数,二十万。”
“行了,行了,你快收起来吧。”陆方尧摆摆手,厌恶地说。
不过,在席春芝看来,丈夫能够搂钱就好,态度是次要的,所以她也不管陆方尧对她态度如何,再一次喜滋滋地将钱送到保险柜里去了。
陆方尧一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到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闭了电视,便与夫人上床睡觉了。可是今晚他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付光明、计涪送钱买官的情形,一会儿闪现着前天晚上奕子强闯宴闹事的场面,一会儿又闯进来记者栗天的倩影。特别是那栗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出去。想着想着他突然来了那种欲望,想爬到夫人身上借体发泄一下。可是一想到夫人身上那堆令人讨厌的赘肉和那平淡冷漠的情绪,他那坚挺起来的东西旋又疲软了下来。实际上,陆方尧与夫人之间,早已很少有性生活了。准确点说,三年以前,他俩就同床异梦了。陆方尧起初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时候,他的夫人席春芝为此还真大闹特闹了一阵子,可是闹的结果却是陆方尧的心离她越来越远,感情越来越淡。想与陆方尧彻底闹翻甚至离婚吧,她又舍不得这个“首长夫人”的位置,何况还有孩子、财产等诸多问题难以处理。席春芝又观察了一下左邻右舍的情况,她发现一些男人一有权或者一有钱,基本都是这个德行,不是穷吃胀喝,就是寻花问柳,仿佛不这么干他们就不是男人似的。她再想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中等药店的副经理,文化水平也不高,这都决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官气正旺的丈夫较真了。人生是个大课堂,经常能使人参透许多道理。席春芝大彻大悟了之后,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对丈夫在外面风流潇洒之类的事儿,干脆选择了放任不管的态度。不过,这时她发现随着陆方尧的官运亨通,那财运也亨通起来。这钱,可是个好东西。风流潇洒的事儿我可以不问,这钱我可不能不管。于是,她便成了陆方尧的钱匣子,陆方尧拿回来的钱,别人送到家里的钱,统统由她掌管。而且她的管钱方式是“只放进,不放出”,陆方尧拿回去的钱她不让乱花,而别人送到家里的钱,她收下之后,有时也不告诉陆方尧一声。久而久之,一些送钱的人也明白了,这位市长夫人过分爱财,所以要给陆方尧送钱,一是直接送到他的手里——吕二挺上次送美元就是这么送的;若是直接送不太方便,非要送到家里不可,也要赶紧打电话告诉陆方尧一声,不然那钱就白送了。陆方尧知道夫人管钱,也是为了全家能过幸福日子,因此进了她手的钱,她愿意怎么管就让她怎么管去吧,反正自己手里的钱也花不完。只要她不搅和别的事情,我就与她“和平共处”。今晚陆方尧也只能做到“和平共处”了。因此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翻了两个身,稀里糊涂地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