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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许多将领听见说到兄弟义气,也多有上来愿作东道的,大体招安在即,人心思定,终不能看着宋江和吴用闹的这般剑拔弩张。
宋江见众心如此,也不能硬说不愿往,否则倒像是这许多人他都信不过一般。不过公孙胜和刘唐都这么为吴用说话,他却不敢轻信,当下在人丛中扫视一圈,忽然看见一人,心中大喜:何不就去此人寨中?万无一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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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鸿门
你道那人是谁?便是原任大名府两牢节级,石秀的结义兄弟,病关索杨雄。
杨雄当日因私放晁盖劫牢救走柴进,跟着梁山大队一起跑路,飞虎峪外史文恭半路截杀,晁盖送命,他和余人都被捉了起来,不过高强卖个人情给宋江,把晁盖的尸身都还了回去,他们几个人也就都放了回来。
对于杨雄的身份,宋江自然知晓,当初他能查出石秀和高强之间的关系,岂会对石秀的出身一无所知?不过他身为高强安排在梁山的大卧底,自知地位还在石秀之下,对于石秀向梁山安插钉子之事,也只得眼开眼闭而已。再者,梁山上有杨雄这样的人,宋江还求之不得,正好随时表演给高强看看,我及时雨可不曾辜负了衙内你的嘱托啊!
杨雄上山之后,因为是河北人,又是跟着公孙胜一起跑出来的,而当初在大名府贿赂他私放大牢的人,乃是张青和杨林二人,张青已经死了,杨雄上山之后自然就算作杨林接引上山的,归在公孙胜名下,只是不算什么亲信,没混到公孙胜的神兵中去,别成一寨。
此时宋江正想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谈判地点,一眼望见杨雄,心中便盘算开了:他是石秀安排上山的人,自然须得为高衙内效力,十有【创建和谐家园】知道我的身份;就便不晓,如今梁山招安也是他心头所愿,终不能对我不利。再者,杨雄乃是公孙胜的人,平日又不大显眼,选在他那里见吴用,料来这些人也不能说我存有异心。
自觉如此安排天衣无缝,宋江便指定杨雄为东道,公孙胜和刘唐也都称善,于是杨雄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得令整备酒宴。部兵严加防备,下了帖子请宋江和吴用等人赴宴。这边还得有个人去水寨请吴用来,旁人说了恐怕吴用还是疑心,宋江心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吴用让刘唐来说合,索性还是你赤发鬼走这一遭吧!
刘唐自无二话,依旧下山去,不过有了武松的前鉴在前。宋江差雷横带十来个精壮喽兵相随护送。
那吴用在水寨度日如年,生怕下一刻外面就是杀声震天,老万营和黑风营的喽兵将水寨团团围住,火箭强弩不住射进来,到处都是一片火海……若不是想着山上有刘唐这一线希望,而脱身独走的话,不但功名富贵没了指望,等到梁山一招安,那就是官兵也要拿他,绿林也容他不得。真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等绝路,除是隐姓埋名,或可芶活几年。似吴用这等自视甚高的人物,若不到万不得已时候,怎能下了决心去走?就连三阮提出索性带着水军一走了之,却也被他劝住,总要看个究竟再说。
这么欲走还留,直到后半夜了,才等来刘唐的消息。听说宋江被刘唐和公孙胜求情说动,愿意在杨雄寨中设宴,请军师见面分说明白,吴用这颗悬了半天的心陡然落了下去。脑子里这根弦一松,顿时觉得手脚发软,几至站立不稳,亏得一旁阮小五伸手扶着,这才没有当场出个洋相。
吴用坐回椅子上,只觉得【创建和谐家园】上背心上尽是湿粘粘的,夜风一吹嗖嗖冰凉,情知这一遭受惊不小。不过宋江肯听他说话,这还只是第一步。要如何准备说辞,痛陈利害,说得宋江回心转意,愿意走他这条招安之路,还有很长地一段路要走。
吴用定了定神,请刘唐且坐饮酒,自己进水寨更衣便往。刘唐和雷横就坐在水寨之外,阮小七陪着喝酒,说起有人暗害武松,三人都是破口大骂,口径出奇的一致,竟看不出双方刚才还有可能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这一顿小酒喝了足有半个时辰,吴用总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手里白纸扇一摇,俨然又是执掌梁山军机的军师智多星了,无复适才那惊惶无计的模样。刘唐早等的不耐烦,见吴用出来,便即撇了酒杯,与雷横三阮一同赶奔杨雄的寨中来——三阮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吴用的肚肠,只道是生了什么误会,他兄弟自认为问心无愧,便也一同来见宋江。
待到了杨雄寨外,已经过了四更,不过今夜梁山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睡着觉地,杨雄寨中也是灯火通明,多少喽啰按甲持兵,四下里守的铁桶一样。吴用见时,心中却更安心,杨雄如此戒备,自然不会提防身边一个兵都没有的他这一方,只可能是手握重兵的宋江,这样的姿态更说明了杨雄的可靠。
到了寨门,杨雄和公孙胜并肩出迎,身边都无兵甲,吴用见了更是安心,连忙甩镫下马上前厮见毕,便问:“宋江哥哥何在?”
杨雄板着脸道:“宋江哥哥乃是山寨之主,自无先到相候之理,军师且入帐坐了,宋江哥哥少停便到。”
吴用为之一窒,看那座空无一人的大帐时,那帐口竟好似一张血盆大口一般,正不知多深!不过想想杨雄说的也是道理,如今已经到了这里,自无退缩之理,否则岂不被人认定了心中有鬼?自己身边没什么人,只有三阮和几个水军,要是翻脸动手,不消片时便会被人杀个干净了。
眼前已无退路,当下吴用强作镇定,与公孙胜和杨雄把臂而前,后面三阮刘唐等人紧紧跟上,到了帐口,又有杨林樊瑞两个相迎,面上俱是笑容,口中都叫军师。吴用看了心中更安,这几个都是公孙胜的部下,显然在这场有可能导致梁山分裂的危机中,公孙胜并没有倒向宋江一边,有他这一支人马,再加上三阮地水军,足可以让宋江掂量掂量,不敢一意孤行了。
进了大帐,见已经设了酒席,当中一席空着,自然是宋江地位子,两旁亦设了许多座位,一如平日梁山大宴一般排列,吴用的座位依然是设在宋江上首。见一切入场,吴用更是安心,便即就座。三阮等人也一一就座。
不想刚一入座,帐后转出铁面孔目裴宣来。此人掌梁山刑名,自来不芶言笑,梁山自宋江以下无不对他忌惮三分。吴用此刻看裴宣,面沉似水,来到席前更不说话,将手一伸:“拿来!”
吴用愕然,却听裴宣续道:“兵器!”
听说要解兵器。吴用这心里顿生疑惑,莫非此乃一计,宋江要将我诓了过来,先缴械然后好炮制我?仔细看看裴宣的表情,虽然这张脸阴沉可怕,好在和平时也看不出什么分别,吴用素来知他铁面无私,倒不大担心他和宋江串通了来害自己,便哈哈一笑,将身旁铁锏交了出去。再看裴宣一路收了过去。三阮刘唐公孙二杨等等,凡进大帐者人人不免,越发安心。
过了片时。忽听外面人喊马嘶,不知多少兵马来到,吴用正在惊疑,公孙胜抬手道:“想是宋江哥哥来到,我等出外迎接一下。”
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身有嫌疑,容不得吴用再摆军师地架子,只得与公孙胜并肩出了大帐,到营门口迎接宋江。但见一条长长火龙从山顶忠义堂绵延来。中间更有铁甲锵锵之声,吴用几乎吓的腿软,还道是公孙胜与宋江合伙了设计害他,但见公孙胜面目如常,不似作伪,只得强自镇定。
那队人马到了面前,火光中一人跃马而出,长声笑道:“几位贤弟,有劳久候。愚兄来迟了!”声音正是宋江。
公孙胜上前相迎,那吴用灵机一动,却翻身拜倒,头也不敢抬。
耳听得公孙胜和宋江对答,一面脚步声到了面前,吴用心知宋江已到,头也不抬,依旧磕在地上,大声道:“辱弟无能,弄巧成拙,更为奸人陷害,以至于劳动兄长壹夜无眠,罪该万死!”
宋江见吴用拜伏地下,身边更无一个兵士,也有些糊涂了:莫非此事当真与他无关?还是胸有成竹,故作镇定?再一想,我怕他何来!这里是杨雄的地方,吴用的帮手最多只得三阮兄弟,我便将手下亲信的头领都带进大帐去,怕他翻上天去!
便笑道:“贤弟,何须如此?起来说话。”便伸手去搀扶。
吴用就势爬了起来,低着头作羞愧状,宋江见了心中得意,心说今番你可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吧?在人前宋江向来是一副仁义大哥状,即便这次是他借机整治吴用地大好时机,面子上也还要作出豁达大度的样子来,当即拉着吴用向帐中行去,口中说道:“贤弟,你便有甚所见,只需明白说与愚兄,你我兄弟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因何要出此下策?来来来,帐中说话。”
吴用就着他的力道向前走,脚下约略落后一些,赔着笑脸,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向宋江说明自己的打算,并把眼下已经转向对自己有利地招安态势分说明白。
到了帐口,自有裴宣又出来收缴兵器,宋江平素也知这位铁面孔目的脾气,当下一笑置之,将腰刀交出,身后朱仝雷横黄信燕顺并十来个头领尽皆解了兵器。
入帐就座,宋江先行祝酒已毕,吴用即问武松伤势如何,可曾捉到凶手?此话一出,黑风营自朱仝以下人人怒目而视,象李衮这等江湖人嘴上没有把门的,已经不干不净骂了开来。
宋江把手一挥,止住了部下地骚动,心说你吴用倒打的好算盘,上来就和我说武松的事,欺负我抓不到铁证么?待我问你另外一桩事:“军师,敢问今日官兵使者赍来酒肉犒军,那御酒翻作村酿白酒,你可知为何?”
不待吴用说话,阮小七便跳了起来,走到当中向宋江磕了几个头,大声道:“哥哥在上,这事乃是军师哥哥教俺作的,说是目下不忙招安,尚有些大事未了,明人不作暗事,此事原该知会哥哥,是小弟的差了,请哥哥责罚!”
宋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吴用生怕阮小七把自己糊弄他们哥仨的鬼话都说出来,到时候不好收场,忙道:“哥哥,是我见哥哥一意受那招讨司这般招安,心忧我山寨大局,这才出此下策,实是我一人之过。”
宋江拍案大怒,骂道:“日前官兵使者前来招安,你百般阻挠,我已知你心存私念,那时如何说来?我梁山弟兄当为一体,不得行私,你却口中答应,背后行此私着,妨害我山寨招安大业,将十万兄弟地身家性命置之一己之私下面,你如何当得山寨军师!”
吴用眼见宋江这话说的诛心,由不得他再遮遮掩掩了,当即叫道:“哥哥,小弟哪里不愿招安?只是想为山寨谋一个更好的招安出路罢了!今已经有了这条出路,只因方才得了消息,不及禀报哥哥,故而出此下策,且缓一缓哥哥招安的步伐,欲待相机向哥哥说明,却不料武二郎出了这事,竟至哥哥有疑我之意,真乃天大地冤枉!”
宋江一听,那一股怒火却按了下去。他可不是什么怒火能冲昏头脑地莽夫,对吴用更是知之甚稔,眼下这人已经全然处于下风,基本上是任凭自己宰割的境地了,居然说什么还有更好的招安出路,而且看样子把握极大,这厮究竟搞地什么名堂?
他沉住了气,问道:“我来问你,你若对招安不满,为何当面不说,背后弄鬼?”
吴用原不想将自己私通杨戬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此刻逼于无奈也只好说了:“哥哥,小弟身受晁盖哥哥厚义,无一日敢忘,那招讨司高强乃是杀死晁盖哥哥的凶手,小弟怎愿受他招安?只是招安乃是全山弟兄的干系,小弟亦不敢因私废公,故而不得明言。只是近日小弟才联络上当日被我等擒获的那监军,此人要争那招安的功劳,许我梁山的条款比那高强更胜几分,小弟心想一来对山寨有利,二来日后又不需看那仇人的脸色,便肯受他招安。只是这边官兵的犒军使者已到,小弟心中着急,不合用了这点计策,万望哥哥见谅。”
宋江这一惊非同小可,吴用居然真的和杨戬搭上了线,要撇开高强接受招安?不用问,这必定是能够满足他自己要求地招安条件了,只不过,吴用啊吴用,你若是得偿所愿,我这里却要失信于高衙内,你岂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送?今番饶你不得!
顷刻之间,宋江杀机已生,当下面上却挂起笑容,且惊且喜,离座向吴用走过来,边走边道:“贤弟,难为你了,逼不得已才用此计策。却不知那杨监军欲如何招安我山寨?”一面走,一面便向两旁的亲信打眼色。
吴用头抬不起来,哪里看到他搞鬼?他更不知道宋江心中对于这招安的先天立场,听见宋江问起自己招安的细节,还道他已经回心转意,大喜之下便道:“哥哥,这件事却与那招讨司高强有关……”
宋江立时脚步一顿,手脚都有些发颤起来:这狗才,莫非我与高衙内的关系竟被他知道了?否则他有什么仗恃,能叫我这般容忍他?
这人心里一有鬼,就觉得全天下人都有鬼,而且多半和他心里的鬼有关。宋江作了这几年卧底,好容易熬到招安,正是成功在望的时候,愈加患得患失,偏偏吴用又三句不离高强,由不得他不生疑心!却想:“此事机密之极,不传六耳,眼下容不得他说话了,须得先行屏退左右。”
正在那里想说辞,哪知吴用却道:“此事事关重大,小弟须得向哥哥单独禀明才好。”
宋江闻言大喜,这可正中他下怀,忙叫左右都散去,不留一人。朱仝等人都是一头雾水,无奈宋江连声催迫,甚是急促,只得起身退到帐外,那帐中只留下了宋江和吴用二人。如此诡秘情形,这群江湖汉子心中顿生疑窦,却又不敢违抗宋江的号令,只在那大帐外踱来踱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帐中悄无声息,也不知二人在说什么,众人正等地不耐烦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依稀便是宋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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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杀宋
朱仝等人魂飞魄散,一起涌入帐内,一眼望见宋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吴用站在他身旁,手中一柄短刀,那血兀自从刀上一滴滴向下落着!
雷横目眦欲烈,大叫一声:“好个贼子,敢伤我哥哥!”却待拔刀去砍时,腰间一摸只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兵器方才被裴宣收了去了,当即飞起一脚,向吴用踢去。吴用正是满面惊惶,见雷横一脚飞过来,已是躲闪不及,下意识伸手去挡,只听雷横痛叫一声:“好贼子,敢伤你雷爷爷!”他这才想起手上拿着一把短刀,适才抵挡之时正将那把刀刃划在雷横的脚上。
吴用手一松,那把短刀丢在地下,两手连摇,大叫道:“众家兄弟且慢!听我一言!”
却哪里有人听他?吕方手快,俯身从地上拾了那把短刀起来,待抬起头来时,但见黄信燕顺一边一个,已经擒住了吴用的胳膊,立时喝一声:“好贼子,纳命来!”起手一刀,直刺吴用的心窝。
吴用被黄信和燕顺擒住了,挣扎不得,眼见性命不保,那一柄沾着宋江鲜血的刀直刺心口,两只眼睛睁得极大,口中却喊不出声来。眼看这一刀就要刺入吴用心窝,冷不防旁边有人上来撞了吕方一下,吕方冷不防,站脚不定,那一刀便刺的偏了,斜斜从吴用肋下掠过,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吴用大叫一声,还以为已经中刀,料想性命难保,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吕方斜跨一步,站定了身躯,回头才见是刘唐撞了他,登时火往上撞。喝道:“刘唐,你莫非也是这贼子一党?”说着那把短刀已经提了起来。
刘唐瞪圆了眼睛,一眼也不看他手里的刀,怒道:“宋江哥哥中刀,生死不知,正该设法相救方是道理,这厮纵然奸恶,也须问明了原委方可处置。岂由得你一刀杀了?”
吕方一愣,这才想起来宋江还躺在地上,忙收了刀去看时,只见朱仝和公孙胜正扶着宋江坐起来,宋江双目紧闭,身子软软的,也不知死活。他立时将刀收起了,抢上去看宋江时,公孙胜已经哭了开来:“哥哥,哥哥。你且睁眼看看兄弟们呐!”
众人听见哭声。俱都大惊,一起围上来看时,只听帐外脚步声乱响。杨林领着数十个刀斧手闯进来,上去不由分说把吴用捆了,口中用一道绳索勒紧,教他说不出话来。而后向公孙胜禀报道:“公孙哥哥,如今宋江哥哥中刀,山寨大事难言,还请哥哥权揽号令,以免众兄弟群龙无首。”
公孙胜一愣,接着又哭:“宋江哥哥生死未卜,说什么号令不号令的……”他这话刚说一半。那边竟听见宋江哎哟一声,转醒过来。
公孙胜、刘唐、杨林这几个心里有鬼的一起大惊,心说这宋江怎么没死?公孙胜忙又低头去看时,只见宋江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再一摸他后背,那血汩汩直流,公孙胜心下顿安,心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宋江撑着左右的朱仝和公孙胜。抬起头来,双眼漫无焦点,四下扫了扫,口中呀呀几声,却不成句子。公孙胜见他已是说不出话来,料想这一刀划破了肺叶,出不得声,赶紧道:“哥哥,杀你之人可是那吴用么?”
宋江微微点头,忽地眼睛又是一睁,好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公孙胜忙问:“哥哥,山寨之事,如今何人为主?”
宋江喉间咯咯几下,眼睛转过去看了看朱仝,又回过来看了看公孙胜,忽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头向下一歪,就此没了气息。众人都是刀头舔血之辈,见此哪还不明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帐中哭声顿起,不一会人人皆哭,杨林带进来的那些刀斧手都是刀头冲下,站在那里哭。
这消息不一会便传到外面,盏茶功夫,梁山上下尽是哭声。宋江作这山寨之主,梁山上下号令严明,财源又从无匮乏,众喽兵都承他的恩惠,如今骤闻噩耗,多有人哭地死去活来,大叫天不佑善人,甚至“相从于地下”这种话也有不少人在那里喊。
哭声传到宋江的房中,此处都是宋江的亲兵,闻知此讯如何不惊?哭的格外响亮,不提防屋中一声长吟,有人叫道:“外面何人哭泣?所为何事?”
宋江的亲兵听见声音,倒似是武松的音调,忙抢了进来,见床上武松已经半坐起来,这一下几分惊喜,忙上前道:“武二爷,您老,您老醒了!”不待武松问话,已经将宋江的死讯说了。
武松乍一醒来,却听闻宋江死讯,犹如被人摘了心头肉一般,大叫一声“痛杀我也!”翻身又晕了过去。那几个辛兵见势不妙,莫要刚没了宋大爷,又疼死了武二爷,那时怎么是好?这边掐人中捏虎口忙的不亦乐乎,那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边有人飞奔去请山寨医官来。
医官本在外面,即刻进来用几支金【创建和谐家园】穴,武松这才悠悠转醒,气息稍定,便要挣扎着下地:“我宋江哥哥在哪里?待我去看来!”
几个亲兵赶忙劝阻,要武松好生休养,却哪里拗得过?只得用一副杠子,将武松抬了,两个脚力好地亲兵前后扛着,飞奔到杨雄寨子来。
待得到时,天光已经透白,杨雄寨子外不少人已经收了悲声,坐在地上只是发呆,看来是刚刚得到死讯的伤痛过去,已经有人开始考虑起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的问题来。这些人中间许多都是黑风营的喽兵,忽然见到受伤不起的武松醒转到来,都是大喜,纷纷抢上前去,七嘴八舌说个不休,有些人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武松眼中含泪,吩咐那两个亲兵将自己放下来,双脚用力站定了,自觉除了身上无力,那几处箭创也不是如何痛楚,便分开人群,向帐中走去。众喽兵见武松居然已经可以用自己的脚走路了,一时都欢呼起来,好似又找到了主心骨。不由自主地便簇拥着武松向前走去,不一会人越聚越多,武松就好似一个飓风的风眼一般,裹着一大群喽兵甲士直向杨雄寨中闯去。
此等声势,杨雄那些喽兵如何敢当?更何况为首的便是山寨一等一的好汉打虎英雄武松了。武松全无阻拦,越走越快,大步抢进帐来,迎面便见帐中央放着一张几案。上面放着宋江,众头领分作几行跪在下面默默无语。
见武松来到,众人也是惊喜,纷纷起身来迎,武松胡乱应了两声,抢到宋江身前,抚尸大哭起来,声声只叫哥哥,众人见他哭的伤心,又牵动了心绪。许多头领又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公孙胜和朱仝都上来劝,说道武二郎箭创在身,大悲伤身。还得节哀。武松这才收了悲声,擦了眼泪,问二人:“凶徒究系何人?”
公孙胜不说话,把手一指,武松循着望去,但见帐中一角捆着一人,一身书生地青袍在众好汉或铠甲或直裰地装扮中分外特别,不是吴用是谁?
武松怒目圆睁,大步迈将过去,一手提起吴用来。一手便要打,旁边众人见势不好,武松号称精拳伏虎,那拳头可是连老虎都打的死地,吴用这小身板挨地几拳?燕顺雷横拦腰抱住,项充李衮二人齐上架住武松的拳头,众人一拥而上,将吴用从武松的手中抢了过去。
武松挣扎几下,只因伤后身上无力。这几个也都是武勇之人,一时挣扎不开,怒道:“为何不许我打这贼子?你等竟不思为宋江哥哥报仇么?”
朱仝上来劝道:“武二郎,非是我等不欲为宋江哥哥报仇,只是前此已经与官兵约定了招安,如今宋江哥哥忽然殁了,官兵不日必来申履前约,我山寨无主,正不知如何应付,以此商议。此人害了我家哥哥,必要将他在哥哥灵前剖心挖腹,以为祭奠,方解心头之恨!却不急于一时。”
武松这才罢休,正要问起山寨大事如何,忽听外面一声“报~~”,拖的老长,由远及近,乃是一名探子飞奔来报,不是紧急军情,不得如此。
众人这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了,宋江刚刚死去,众心不安,要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如何应对?一片沉寂中,那探子飞奔进来,“报~”声刚歇,便道:“禀各家头领,今山下官兵大队杀到,水师四下合围,已经将水寨弟兄尽数赶了出来,船只都已夺去。”
“轰”的一声,帐中响成一片,却是梁山众将出于不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话,结果谁的话都听不清楚,混成了“轰”的一句。武松见势不好,气沉丹田喝一声:“且慢!”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武松便问:“确是官兵?打的哪路旗帜?官兵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那探子口舌便给,急道:“小人探的明白,确实是官兵无误,打的旗号乃是三路招讨司,帅旗上写着高字,想是高招讨亲自到了。官兵趁着天明之时,一上来就是几百艘战船冲进水寨,水寨兄弟无有统领,措手不及之下,只得退出水寨,在金沙滩上扎住阵脚。官兵战船不下三百艘,正不知有多少人马。”
武松听罢,心中大惊:早已说好了梁山招安,为何师兄骤然兴师来袭?而且还是这要命的时候,宋江哥哥刚刚死了!他急得团团转,耳听得身边众头领七嘴八舌在那里不晓得说些什么,心头更是一团乱麻,猛可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师兄来的这么快,莫非他竟已经知道了宋江哥哥今夜要出事?
这念头委实太过可怕,武松根本不敢往下想,抬头看时,众头领乱作一团,三阮听说水寨被劫,都在那里叫嚷着要带人去攻打官兵,夺回水寨;有人则说官兵正议招安,忽然大举前来,莫非有诈;邓飞大声叫道:“阮小七!官兵现在来,都是你昨日换了御酒,险些伤了官兵使者,他那里必定道我山寨不肯招安,故而兴兵来伐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应声附和,指责阮小七坏了山寨大事,阮小七浑身是嘴也分辨不得,望见宋江躺在几案上,再望望吴用捆在一角。忽然心中委屈,扑到宋江身前大哭起来。众人见他哭的这般凄苦,也不好再指责他,只是没了主心骨,一时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几十道目光到处乱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集中到了武松身上。
武松心中却被邓飞这一句话给点醒了,豁然开朗:“不错!昨日换了御酒,辱了师兄的使者,使者回去之后,必定道我梁山无意招安。师兄对我和宋江哥哥本是信的过的,如今招安出了岔子,岂不忧心我和宋江哥哥的安危?自然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要发兵前来。”
他望了望被阮小七趴着大哭地宋江,心中一酸,英雄虎目又流下泪来:“师兄啊师兄,你纵然来地快。却还是晚了一步。宋江哥哥已经见不着你,看不到山寨招安地那一天了!”
朱仝见武松也在哭,心下发急。上前道:“武二郎,如今兵临山下,水寨已失,纵然大寨能守得住,官兵只需一把火将船只烧尽了,我山寨十万之众,也只得饿死在此了!如今不是伤怀地时候,计可速发!”
武松见说,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把抹去。朗声道:“众家兄弟听真!我山寨原与官兵约定招安,却被吴用奸贼用计离间,倒换御酒,赶走官兵使者,那官兵必定以为我山寨要毁去前约,故此兴兵来犯。今须遣人向官兵申明我山寨变故,重定招安之约,庶几可保无恙。”
他这一说,众人像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邓飞率先叫道:“武二爷,话是这么说,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官兵奈何不得我梁山水师,故而招安;如今水寨已失,山寨没了凭依,如何抵敌官兵?那官兵有如此大功,唾手可得,想要他仍守前约,势比登天!”
见颇有些人以为然,武松大急,忙道:“不可如此!官兵招安我山寨,并非征剿无力,乃是有心劝我等重为百姓,招安之后,此地将设官署,令我等复为大宋官兵,岂只贪功而已!若是彼此猜忌,如今山寨屏藩顿失,又是措手不及,兼群龙无首,纵然要去抵敌,却如何敌的过?”
一番话入情入理,邓飞也不言语,把头低了下去。武松便要自己下山去和官兵接洽,公孙胜和朱仝连说不可,宋江已死,吴用被捉,公孙胜素常是个不管事的,眼下梁山上威望最高的便是武松。倘若这一去有什么不测,那可就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武松却十分信任高强,只是要去,两边正在争持不下,外面又是一声“报~~”由远而近,又一个探子冲了进来,大声道:“禀各家头领,今有官兵使者燕青投贴拜山!”
武松闻言大喜,向众人道:“如何?前次议招安,便是这燕青为使,如今又来,不是说招安是什么?快快有请!”
众人如今没了头脑,又是形势所逼,也只得依着武松。不过这里是杨雄的寨子,自然不是接待官兵使者的所在,武松当即请朱仝领老万营看守宋江地尸首,并吴用,自己与公孙胜等一众头领转往忠义堂去,等候燕青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