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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衙内新传_斩空》-第1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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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相扑

      高强的担心险些变成了现实,当抵达了奉符县之后,果然当地的大小客店全部爆满,问了两家最大的客店,掌柜全都大摇其头。之所以说“险些”,因为金钱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燕青上前与掌柜咬了几句耳朵,袖子里递过足色纹银五十两,那掌柜立刻笑眯了眼,吩咐伙计火速将自己住的那间房给收拾干净了,腾出来给这位卖布匹的达官住,自己情愿睡柴房……其实柴房都已经住了人,掌柜一时没想起来,等到想起来了,连马棚都已经赁出去了,这位掌柜索性在楼下酒座拼了两张桌子熬了几个时辰,虽说很不舒服,不过摸着袖子里的那锭大银,硬硬的桌面也好似软床了。

      高强自与燕青住下,曹正和朱武领着众牙兵到客店后面一块空地上搭起了帐篷,车辆在四周一围,再拿出几匹布来这么一裹,竟也是一块天地,大家点起篝火,又取出肉食来炙烤,唱着歌儿来吃过,倒比住在房顶下的人还要快活几分。高强吃不惯客店的伙食,连晚饭都是在这片小营地中解决的。

      等到次日四更,燕青将高强唤了起来,今日乃是四月二十七日,离天帝的寿辰正日只差一天,须得去打个前站。高强睡眼惺忪地起来,听说这一早就要去岱庙,还道要爬泰山,不免有些怵头,却听说那岱庙本在奉符县城内,无需爬山,这才了然。

      到了街上却见已经是人头涌涌,车水马龙,各路香客赶着大早进庙烧香,营商作买卖的更是铺的满街都是,这所在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热闹,类似于现代的旅游旺季,各家铺户都是卯足了劲头作买卖,那价格更是卯足了劲头地往上翻跟头。

      “就这场面,一点也看不出京东刚刚遭了兵灾啊?莫非梁山盗亦有道。抢劫的时候手下留情?也不象,山贼们最恨官府,其次就是富商,对于贫民百姓或许会手下留情,遇到客商那是抢你没商量啊!怎么这里还有这许多客商?”

      他将心中疑问对燕青一说,小乙哈哈大笑:“衙内见的差了!衙内请想,若是客商遭了劫难,但凡还有些本钱时。是火急置办货物来此赚钱呢,还是偃旗息鼓回老家去,将那些本钱都在路上作盘缠消折了?”

      高强恍然大悟,这时代和现代不同,出门作买卖几乎就等于是把脑袋拎到裤腰带上的,外面不但有强人当道,官府恶差,更有风霜雨雪道路难行,而商业信息的不流通也极大增加了经商的风险,是以这个时代敢出门作生意地人。几乎没有胆小的。再者。京东闹匪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真打算到这片地方作生意的人,谁还怕这点事?大不了结队而行。一队商贾凑上几百上千号人,寻常蟊贼也不敢来劫了。

      这一年一度的岱岳庙会乃是盛事,当地兖州自然是重兵布防,此处兵马都监乃是韩滔,原是高强旧识,于路已见他骑马领着一队兵丁耀武扬威地经过,博得不少香客的喝彩,队列中甚至还见到了青州秦明的身影,想必是之前共同抵御梁山军侵袭时结下了战斗友情,韩滔将秦明留下来见识见识这庙会的盛况。

      高强今次乃是微服。因此也不上去打招呼。等到官兵大队过去了,他招呼上燕青,正要再往前去,忽见对街一棵树上探出半截身子来,晨光中望见面目却是时迁。

      赶过去一看,不是鼓上蚤是谁?时迁将二人带到僻静处,便将自己与宋江联络地结果说了:“衙内,那宋江传了消息出来,听说衙内说服了朝廷。已然降旨招安,只喜得他梦里也笑,定与此时抵达庙集。只是前次晁盖亲出,一遭儿便没了性命,梁山多有不放心的,宋江一再坚持要来看岱岳争交,这才成行,身边带了数十个精悍喽兵,有名头领也有几员,更安排下千余人马,乔装改扮了前来接应。因此宋江说道,衙内若要见他,须是出个乱子,他好撇下身边耳目,方可与衙内相会。”

      “出乱子?出什么乱子?”高强把眉头一皱,先以为是宋江搞什么花样,后来想想,这般说来却也有理,只索罢了,把眼睛来望燕青,看他有什么打算。

      燕青微微一笑,却不作答,向高强道:“衙内,既然宋江必至,来日庙会上那任原争交,便是好时机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到时候几万人也不止,那宋江又是充军过的,脸上刺有金印,来此必定乔装过,如何认得他出?”

      燕青笑道:“衙内,须是宋江来认咱们,不是咱们认他。明日岱岳争交,待小人上了台去,颠他一跤,那宋江难道还认不得我么?于时小人作些指示,让他寻到衙内的所在,衙内将他引到僻静处便好说话了。”

      高强恍然,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燕青这般说法,看来这一跤是摔定了:“我说小乙,你一意坚持要和宋江在这岱岳庙会相见,莫不是你早就惦记着要来将这任原颠上一交,显显你的小厮扑手段?”

      燕青大笑,也不回答,一旁的时迁却失惊道:“小乙哥,这如何使得?小弟也曾见过那任原来,果然好威风,直是金刚一般的人物,小乙哥这般骨骼,便他一个指头也怕经受不起,上台放对可有性命之忧!”说着啧啧连声。

      高强却丝毫不以为意,心说燕青扑任原乃是有记录的,书上三两下就搞定了,怕什么?老神在在地把手一挥:“时迁兄弟,莫要长他人威风,灭咱家志气,小乙这一手小厮扑,当得起天下无双,那一个擎天柱空自长大,今番叫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手段。”

      燕青见高强的信心似乎比他还要足,不由得意外,笑了笑,也不说话,寻一个路人问明了任原地下处乃是在迎思桥地一个大客店内,便径自往迎思桥来,高强和时迁在后晃着,时迁一路走一路嘀咕,担足了心事。高强却只顾看热闹。

      到得迎思桥下,见一处客店,幌子挑的老高,桥头栏杆上已经坐了二三十个相扑子弟,都穿着搭膊,面前遍插描金旗牌,只差脸上写着“任原徒弟”几个字。燕青情知是了,闪身到了客店中。见好大一片场子,周围站着百多人,中央有几十个相扑子弟在那里斗力。

      当中坐着一人,高强远远望去时,暗地也吃一惊,见此人端坐着也有一米七十上下,武大郎若在这里,只好到他大腿而已,浑身的腱子肉绷地牢,一股精力弥漫。气度却甚沉稳。再往脸上看。面似重枣,那脸皮也不知用什么东西炼过,反光度堪比铜镜。怪道人说他是金刚一样的人物,身高体壮外加脸上光光,和那庙里的金刚差相仿佛,长相亦是凶恶。

      高强看看任原,又回头看看燕青,轻轻健健的身子,俊俊俏俏的面子,白白生生的皮子,若和那任原站在一处,却好似一个是巨灵神。一个是红孩儿,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小乙,你看这人果然好生气派,他在泰山两年不逢敌手,想必有些本事。”

      燕青正在那里看任原,见高强这般说,不觉失笑:“衙内,适才不见这任原时,小乙原不定得胜他。皆因不知其虚实,倒是衙内一派怡然;今见了这任原之面,小乙已然有了分教,衙内却反没了主张,是何道理?”

      高强讪讪,心说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啊,要是在现代竞技体育中,象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能碰头,那任原基本上是最重量级,你燕青顶多是次轻量级,哪里打的起来?时迁见高强也变了主意,紧着对燕青念叨,叫他不要去扑任原。

      燕青只是不理,又看了一会,转身出来,向高强道:“衙内,少时小乙便去岱庙前,劈了那厮的招牌,这个唤作劈牌放对,先给他来点声势。这招牌一劈,那间客店是住不得了,必定有无数人来望我。小人近年来多在东南,此间谅无多少人识得我,还不妨,倘若有眼利的认出了衙内,那便坏事。”便向时迁道:“兄弟,你那下处与我换上一换,我劈了招牌便去你那里歇。”

      时迁担足了心事,无奈拗不过,只得说了。又是燕青打头,高强稍微堕后一些,按照燕青的说法,由打此时就得换了人了,只当他燕青是独身前来。

      到得岱庙前,见众人围着一块牌坊看,高强跟在燕青身后挤进去,却见两根大红柱子戳在土里,上面立一块粉牌,道是“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左边一行小字是“拳打南山猛虎”,右边一行小字是“脚踢北海苍龙”。

      高强看了,心中好笑,向时迁悄悄道:“兄弟,你看这匾额厉害不?我那武松师弟如此英雄,也只得拳打一只猛虎,这任原却不但打虎,更是屠龙英雄,适才却不见他胸前戴地有屠龙徽章,只怕是在这里胡吹大气。”时迁自然听不懂什么屠龙徽章,倒也知道高强在说任原吹牛,他却满心在为燕青担心,话都不晓得接。

      燕青上前看了那粉牌,冷笑一声,将身子一纵,平地跃起五尺来高,空中飞起一脚,将那粉牌踹的粉碎。待落下地来,周遭的百姓已经耸动,都叫:“有人劈牌放对!有人劈牌放对!”后排的听见前面嚷,却看不清究竟,于是都向前挤,哄地一声,高强顿时就觉得站脚不定,仗着练了几年武艺,好歹撑持的定,再看燕青时,已经向另一边下去了,也不知这等人潮中他是如何挤出去的。

      情知现在燕青身边定是几千几百只眼睛盯着,高强也不便跟,只得又与时迁逛回客店去。到了客店,时迁一路只是翻来覆去说燕青危险,高强被他烦的不行,便叫他出去安排明日与宋江会面的地方,这才清静了。

      四月二十八日,这一日乃是天齐圣帝诞辰,四方香客从三更开始就都涌到岱庙去给天帝上寿,时迁和朱武领着众牙兵去布置高宋密会的地点,只有曹正跟在高强身边。

      等到五更时分,高强与曹正来到岱庙前,见嘉宁殿前竖起山棚,中间一座高台,离地约有五尺高下,后面一溜席棚,坐着兖州知州,奉符知县,并许多文武官绅,韩滔和秦明两个都在其中。那席棚前排垛着许多物件,什么金银器皿,四方珍玩,花红缎匹,不计其数,单单铜钱看上去就至少【创建和谐家园】千贯,堆得好似小山一样,高强看了只是惊叹:这相扑地群众基础看来着实了得,单单是众香客捐助地彩头居然就有这么多!我那汴梁博览会三楼虽说也办起了相扑场,却是供贵人宗室玩乐地把戏,现在看起来却有脱离群众的嫌疑了。莫若回到京师,也弄起一座竞技场来,定期举办相扑比赛,干脆再组织起大宋蹴鞠联赛来,搞搞职业化体育活动,貌似也很好赚。

      他正在这里想心思,那边忽然一阵骚动,只见知州席棚下站出一排兵丁来,都拿着长棒,在那座高台边围了一圈,清出丈余宽来。跟着有一个干办上了台,念了一堆东西,高强隔的远,人声又响,根本听不清说地什么。

      只见那西北角上一阵骚动,几十个相扑子弟用哨棒打开路径,任原披红挂彩,当先而入,身上护膝护档,胸前铁移铁靠,更有两排十二个铜钉,阳光下望去灿灿生光,那声势和现代拳王身披金腰带出场也不差分毫,只少了穿着清凉的拳击女郎举牌子前导。

      任原上了台,那二三百个徒弟就站在台下围了一圈,只在众官兵内围。任原按照当时相扑礼仪,唱一个敬神喏,喝两口神水,将全身收拾净了,来到台前抱拳四方团团一揖,立时暴起漫天采声,这可不光是看他的样子好,前两年任原着实打了好汉无数,那是打出来的名声,打出来的人气。

      任原在台上絮絮叨叨说他的战绩,高强也不去管,眼睛只在人丛中变摸宋江,却哪里找的见?正在着急,只听那任原高声道:“敢有出来与我争交的么?”

      只听得有人喊一声:“有!”东南角上人丛中拔起一人,将手在两边人的肩膀一摁,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众人才发一声喊,燕青脚下连点,从人背上一路窜过来,到了众兵丁的警戒线前将身一纵,又踩了任原地一个徒弟的脑袋,就这么脚不沾地直飞到台上了,被踩的人都在发喊,没被踩到的人却是大多数,见燕青这台上的漂亮,先是一声彩,待见到燕青站定,俊品人物,又是一声彩,这一声中却有些女子娇声在内,显然女人爱俏,自古已然。

      燕青在台上站定,和任原说了两句,将身一转,向高强这方向拱手道:“某乃山东张小闲,今特来与人争交,夺这些利物,望神灵庇佑,保我成功!”一连说了三遍,又行一个大礼,高强已知这必是燕青所作出的暗示,当下更伸长了脖子望。

      燕青的话音刚落,就听南面有人怪叫一声“好!好一个张小闲,神灵定然助你!”

      这一声抢在众人之前,听的甚是分明,高强心中大喜,这不是宋江是谁?便即循声望去,那厢一人也正向这边望来,两下眼神一对,有分教:岱岳门前大争交,梁山泊里起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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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暗议

      和宋江碰头乃是正事,这争交不看也罢,横竖燕青必然得胜,按照事先说好的,打完之后燕青会设法制造出一些混乱来,高强估计也就是【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任原的那些徒弟,大家一起哄抢财物,然后场面定是一阵混乱,这种事情赌场里经常发生,想当初在大名府,燕青给卢俊义跑腿的时候没少看场子,对此想必颇有经验。至于这种场合会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混乱,看周围官兵防护的架势,任原的那些徒弟又都集中在官兵内围中,料想也无大碍。

      明知待会会出乱子,高强这地方就不能站了,否则挤在人堆里出不来,那可就要坏事。宋江那边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自有时迁设法接引,高强转身钻进人丛,奋力挤出一条路来,直累的一身臭汗,一边感慨着到了中国就知道人多,一边快步向岱庙后面一处角门行去,那时迁倒是神通广大,买通了岱庙里的监寺,请他将这角门开开,内里有一间僻静禅房,正好说事。除了这岱庙,高强还真想不出附近哪里能有没人的地方,时迁到底是作贼的出身,这种灯下黑的道理他算是摸透了。

      三转两转到了角门,曹正按着暗号打了门,里面开开,原来是朱武在此应门。高强刚坐下没一会,就听见庙前山呼海啸一般喧闹,情知是燕青和任原动上了手,只恨现代没有电视直播,这一场热闹没得看,只得在那里跺脚。

      过不多时,前面又是一阵更大的喧闹,这次的呼声与上次不同,较为杂乱,高强料得是燕青扑翻了任原,他那二三百【创建和谐家园】开始哄抢财物,众官兵出其不意,虽然有秦明和韩滔两员将在。若要弹压也须费些时候。宋江若是知机,这时候便可趁乱撇下身边的梁山人,去和时迁会合,然后到此了。

      等待最是难熬,高强本想趁这时候好好理一下待会的说辞,却发觉许多事情,竟不知从何说起,想想上次见宋江还是自己前往青州上任的途中。到现在三年多了,梁山经历剧变,终于要走到招安这一步了。而这次的招安却不仅仅是把自己培养的这股势力洗白、真正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背后更有着与蔡京之间制约与反制约地争斗,倘若这次能够将梁山成功招安,按着自己的功劳,大约枢密院也有的进了吧?到那时候,新一代大臣的上位便会提前拉开序幕,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和梁士杰等人的权柄越发巩固。蔡京的机会将越来越少。最终只得黯然退出历史舞台,终老林泉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出神。忽然听见朱武在一旁轻声唤:“衙内,外面时虞候已经到了,还领了一个人。”

      高强一震,当即收了心,定了定神,把手轻挥:“唤进来吧。”

      朱武悄然出去,不一会那门又开,宋江当先扑进来,跪在高强脚下放声便哭,一面哭一面叫:“衙内。衙内啊!小人今日得能再见衙内一面,虽死无憾!”

      这一哭倒是管用,高强心里原本想着要给他来个下马威,问一问他粱山为何老是出状况,现在可好,全都堵回去了。想想宋江也够辛苦,为了功名利禄投奔了自己,结果却被逼上梁山作了大贼头,那卧底无间道是好玩的么?宋江这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地人。三年下来还没露出明显的破绽,算是了得了,眼看招安的光明前程就在面前,恐怕他万万没有料到,招安成功之日,就是他宋公明断命之时吧?

      这么一想,高强忽然有些不忍起来,不过这人是不能姑息的,别看他现下可怜,等到招安为官之后缓过劲来,他手里捏着自己当初和他通同干了许多事的把柄,若是攀咬起来,大家都得完蛋。当下却也不想骂宋江了,伸手去搀,口中道:“起来吧!这几年确实苦了你了。”

      他这一说,宋江更是得其所哉,哭的更是惊天动地,涕泪滂沱,索性向前爬两步,抱着高强的腿在那里哭,高强挣也不是,踢也不是,只觉得这宋江在用自己的袍子下摆擦鼻涕眼泪,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当然事实未必如此。

      好容易等到宋江哭的够了,高强将他搀了起来,递块汗巾给他抹了脸,这才板起脸道:“宋江,本衙内差你上梁山去,要你设法控制这一路贼人,你自问作的如何?”

      宋江抽抽噎噎,听见高强地口气显然不是要自己自夸几句,忙恭敬道:“小人愚钝,办事不力,累次给衙内添了无数麻烦,请衙内责罚。”

      高强哼了一声:“你倒还理会得!现今你是山寨之主,在山寨之中呼风唤雨,何等威风?一旦招安为官,以你数万兵马,少说得授一个兵马总管,带六品武功大夫衔,我又哪里能责罚地了你?”

      宋朝武散官中,通常将士凭战功升迁的话,武功大夫是个顶了,再往上就不是单凭个人战功就能升的,得有战役性地功劳。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在朝中没有人照应,全凭自己的努力奋斗的武将,至于那些能巴结上朝中大老或者有势力宦官的人不在此列,例如那位向杨戬献计建立括田所的杜公才,从一个胥吏直接跳到延福宫使,若不是梁山闹的大了,杨戬和蔡攸将他抛出来以保全自己,杜公才在历史上一直做到了观察使的高位,离节度使仅仅一步之遥。

      这个台阶不仅仅针对作战将士,同时对招安之人也是一道坎,凡是招安之人,最高也就是授武功大夫而已,大概类似于现在的少校官,大多数军官顶多也就升到这里而已,还多半都是临退役前弄一个光荣一下。

      宋江志在招安,对这种官位自然了若指掌,武功大夫是散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倒是前面说的兵马总管基本上是一路的军马主官,这样地权力却是他所看重的,象他这样出身的人,招安以后多半是被朝廷投闲置散,和手下们拆散录离开。再想升官势比登天。现在听到高强的口气,似乎他还有可能继续带兵,那就意味着更为广大的前程,倘若在边庭上立下大功的话,建节也不是奢望,叫他如何不喜?面子上却不敢显露出来,高强这话听上去不大象许官,倒更象是试探一下他地心理状态。宋江老于人事,如何听不出来?

      他心里顷刻转了无数个弯,跪地连连磕头道:“衙内,小人率领梁山招安,乃是为着当日衙内的嘱托,岂敢以自身荣华富贵为念?招安之后,小人情愿不要官阶,但为衙内门下一走狗足矣!”

      高强耳朵一震,心说这话听着倒耳熟,捧人一把罩啊。黄庭坚这等文士能自称东坡门下一走狗。那是对苏轼的极度景仰,本衙内如今也只得你这一头走狗,还是一头未必忠心地狗。看来这人跟人究竟是不一样,物以类聚,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抬腿轻轻虚踢了宋江一脚,笑骂道:“起来罢!上梁山之前,本衙内便许了你梁山招安之日,自当保你一个锦绣前程,说了的话如白染皂,岂有更改之理?论你这些年的辛苦,原也受得。”

      宋江听了眉开眼笑,狠狠又拍了高强几句马屁。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着高强解说梁山招安的方略。

      高强捡着能让宋江接受地朝廷计议说了几条,主要还是张叔夜的那一道奏折,然后道:“你是梁山之主,又一直孜孜以梁山招安为务,想必心中也有个条陈,不妨说说,本衙内当可为你作主。”

      宋江忙谢过了。道:“衙内,若说起来,小人在梁山上虽然恨不得早日回到衙内身边趋奉”(高强抬脚作势又要踢,喝道“少放屁,有话直说”)“衙内恕罪。只是小人作这梁山大位仅只一年多,梁山上众心尚未统一,尤其是吴用和公孙胜二人,一个乃是元老加军师,一个不但是元老更有大兵在手中,都摆出一副要与小人分庭抗礼之态,煞是可恶。若是再过个两年,待小人将梁山彻底掌握在手中,那时招安便无不可了。”说到这里忽然愤愤道:“总是杨戬这狗头可恼,弄什么括田所,令得【创建和谐家园】人怨,坏了衙内的大事。”

      高强却笑道:“这你可错怪杨戬了,若不是他这一闹,你这招安的前程还不知要等到几时了!闲话少叙,只说你的条陈。”

      宋江应了,又道:“衙内,适才衙内所说朝议的招安条陈,原是好的,只是当日衙内对小人说道,这梁山地势难得,要用来作个货物商贾中转之地,若是被朝廷置官守之,衙内岂非落空?想来却是行不得。”

      这原是当初高强向燕青提出的疑问之一,宋江能想到这点也不奇怪。高强不慌不忙,将燕青向自己解说的话原番转述:“宋江,你却只见其表,不见其里了。照着这个条陈,梁山老弱妇孺都留在梁山泊,作为漕挽之卒,虽说朝廷也会派些漕卒来梁山驻扎,终究还是以梁山之人为主,咱们若要行私商,只这些漕卒便足以成事,那些派来监管的官吏岂能每纲每船都照看到了?这梁山地漕运终究还是在咱们手中。再者,就算朝廷从外面调了漕卒进来,终究还是那些厢兵,你莫非忘了石三郎都是作什么地。”

      宋江闻言恍然大悟,那石秀能在短短时间内整合中原各处的江湖势力,靠的就是太尉府地职权,使他能够私下调动和役使相当多的地方驻军,包括厢兵和部分驻泊禁兵。这些兵丁在长期和平的环境中,早已和地方经济融为一体,甚至有很多已经蜕变成当地的势力团伙,象高强初始建立起这种体制的孟州,施恩和蒋门神在争斗快活林的利益过程中,双方动用的都是兵员,只不过施恩只能动用厢兵中牢城营的人员,而蒋门神攀上了本州的兵马都监,人手更多而已,至于个人的武力,只是表面因素。石秀仗着太尉府地背景,再加上联合起来以后大家都可以发更多的财,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整合了江湖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就算想向梁山安【创建和谐家园】孙家势力,也不出军队的范畴,高强还怕不能掌握么?

      不禁叉手道:“衙内神算,小人望尘莫及!”心中却好生感慨,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种主意自己若是在高强这个位子上,未必就想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没有人家的好出身,还有那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

      高强自然不知道宋江心里的念头,又道:“如此说来,这条陈你觉得可行?”

      宋江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衙内,大略确是可行,只是这时机不大好把握。梁山刚刚同官兵大战一场,折损颇重,山寨里颇有些不大稳当,多有人怨恨小人和那狗头军师吴用调度无方。尤其是小人帐下大将花荣阵亡,此人平时甚得将士之心,为此离心者甚众,若此时提出招安……”

      高强一笑,将花荣还健在人世的消息说了,宋江又惊又喜,这可不是装的,花荣不但和他情同手足,更是文武兼资地大将之才,宋江若是招安了,身边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先前以为花荣死了,着实哀伤不已,如今正是意外之喜。

      “衙内,若是花荣仍在,山寨局势便好了许多,小人是否可将此消息周知山寨众人,以安其心?”

      高强眼皮都不抬:“此事你当知就里,不用我教你了。此次找你来,主旨便是这招安的时机如何营造,你我双方如何配合,要拟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如此大事,办成了大家都有好处,若是办砸了,连本衙内也吃罪不小,你可仔细着!”

      宋江连声称是,得知花荣仍在生,他眼下心情正好,头脑也灵活,不片刻就拿出了一个方案来:“衙内,小人素常都为招安之事营造声势,如今山寨中大多人都主张招安,如此长久闹下去,终究不是了局,所争者无非是招安的官禄如何,往后大众的日脚是否好过……”

      “一句话,就是招安以后得比招安以前过的好么?”高强心说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慢说寻常山贼都是这般,那吴用搞了这么一次声势浩大的春季攻势,不也是基于这种待价而沽的心态么,更不用说你宋江本身就是个官迷了。

      宋江听见高强一口道破,他也不尴尬,嘻嘻笑道:“衙内如此体恤下情,小人跟着衙内行走,自是省力的很了。其实别人倒也好办,无非许些官位赏赐大小有差,只消小人这里受了朝廷官诰,余众无有不允的道理。惟有一人难办,便是那军师吴用,此人自诩是读书人出身,想想若是随同我等招安,势必只得武资官作,日后升迁又难,因此上弄出许多事来,只想让朝廷看重我梁山,赐他一个文资官阶,方便日后升迁。”

      宋朝重文轻武,文官比武官升的快,拿的钱多,还不用上阵拼命,吴用有这种心态原属正常。不过在高强看来,这厮根本就是不通世务,你一个招安的盗匪,就算你文才绝世直逼三苏,书法好的压倒蔡京赵佶,难道能指望那些士大夫允许你和他们比肩同列么?狄青以盖世武功,只因出身行伍,连作个枢密使都不行,凭你一个州学都进不去的穷酸秀才,也想作文官?说不定这位智多星还想以后能作宰相呢!

      他皱眉道:“此事却难,乃事理所无,若为了这吴用一人而坏了朝廷招安大事,你当如何自处?”

      宋江闻言立知其意,冷声道:“小人作这山寨之主,绿林中讲的是义气,原不想坏了规矩。倘若这吴用执迷不悟,一意要打他的小算盘,山寨弟兄都容他不得。请衙内放心,此事小人自然理会得。”

      高强点头微笑,意似嘉许,心中却在想:宋江啊宋江,你既然甘愿作我门下一走狗,那估计你被我杀了也不会怨恨了吧?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既然梁山这只兔子已经捉到手了,你这走狗也该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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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清照

      宋江是趁乱溜出来的,因此还得趁乱溜回去。高强又问了些梁山上的情形,这招安乃是一件系统工程,梁山上精壮老弱外加在外围的联络人员,足足有十万之众,这许多人马要改旗易帜,不可不慎,细节上是做得越细致越好,这样招安诏书宣读之时,也可以震慑广大梁山喽啰,使其对朝廷油然而生敬畏之心,不敢多生事端。

      待宋江一一作答完了,高强依旧着时迁将他送出去,临行很是勉励了几句,宋江先因为又要离开衙内身边,作悲凄状,俄尔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又作励志状,诸多做作也不待言。宋江走了些时,高强使朱武出去看过角门外并无人烟,又命几个牙兵出去打了掩护,这才悄悄出了岱庙来,转了几个弯到了大街上。

      此时岱庙前面已经声音渐渐小下去,看来是官兵控制住了局面,弗滔和秦明是认识燕青的,料来也当无事,高强眼见大批的人潮都从那个方向涌过来,自己再要挤过去的话一来没有什么意义,二来这逆水行舟也甚是不易,便跟着人流向城中行去,不片刻便回到了自己的下处。

      众牙兵回到下处,便即收拾行装,那些布匹都被朱武一股脑儿卖给了当地的布商,价钱自然亏了不少,好在这木棉布眼下能生产的地方不多,本来利润空间就比较大,因此也不算赔本。

      收拾完毕,左等燕青不来,又等燕青不到,高强忍不住差人前去打探,才晓得被韩滔和秦明护着入军营去了,多管是因为燕青颠翻了任原,大众都要来看这位新科的相扑王,二将有心遮护,这才出此。

      料来燕青无事。高强便即放心,忽然又想起任原来,便问,原来任原被燕青摔下台去,跌了个七荤八素,半天挣扎不起,不过燕青不大会下死手,这任原最多是些摔伤。将养些时料也无事。高强听了暗笑,心说好在这回燕青不是从梁山上下来,身边没有李逵这个煞星,若是按照水浒传里的发展,那李逵见到任原躺在地下,随手捡了两片瓦就给人开了瓢,这简直就是杀人杀的手都油了,不愧称作天杀星。

      哪知这世上的人真是不经念叨,高强才在这里笑,就听外面有人粗声粗气喊一声:“什么鸟任原。一个小厮都还比拼不过。不是俺铁牛来的晚了,倒敢上去颠他一跤,也夺了那许多利物来。岂不是好?”

      高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旁边的曹正:“曹师弟,你可听的真切,外面那人敢是自称铁牛么?”曹正是林冲地记名【创建和谐家园】,高强喜他忠直勤勉,一直留在身边,一力主张林冲正式收了他作徒弟,因此高强叫他师弟。

      曹正却从不叫高强师兄,依旧是叫衙内:“衙内,小人听着也像是李逵。只是此人去年回了青州探望老母,一向未回,怎的到了此间?”

      曹正也这般说,高强便有八分信了,才要走到门口去看,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好似有一个极亲切极默契的人到了身边,略一失神,已经醒悟过来。大喜叫道:“外面可是右京么?”

      只听外面有女声啊了一声,高强闪身到了客店门前,只见街边石阶上站着几个人,一个男子穿着粗麻布直掇,布帕包头,一张黑脸犹如锅底一般,正是李逵;旁边一个女子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人儿,俏俏柔柔的貌,不是右京是谁?

      道左相逢,正是意外之喜,高强一步抢上去,拉着右京的手道:“右京,怎的到了此间?我莫不是在梦里么?”

      右京笑靥如花,任凭高强拉着她的小手,正要说话,旁边冷不丁【创建和谐家园】一个粗嗓门来:“衙内,好不晓事,恁地将个女娘当作宝,俺铁牛这里已经拜过了,你不受便罢!”高强这才想起旁边有个李遣在,转头望去时,只见这铁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似已经完成了“纳头便拜”地程序,不过脸上颇为不屑。

      李逵这等人心中少有情爱,对于高强这种先女色而后壮士的做法当然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看在高强曾经替他还了不少赌债,又照顾他母子在青州过的甚是安乐份上,却也不即发作。

      高强见李逵这般作状,不由失笑,正要拉着右京一行向店中去,细细叙话,却听一旁又有个女子轻声道:“高大官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高强一看之下,更是喜出望外,那女子竟是李清照!此时看这位易安居士,一身青色布衣,鬓角戴一朵百花,相貌虽只中人,却禁不住的一股清气迎面而来,叫人见之忘俗——这也很可能只是高强对于李清照胸中才学的一种先入之见,否则刚才李清照没有说话时,高衙内为何眼里只有右京,而不觉得那一股清气?

      上次见到李清照,还是青州审案时,李易安那时一身重孝,冒着因为违背礼制而受到杖责的风险站在大堂上,为李逵申辩侃侃而谈,此情此景犹在眼前,但如今李清照却已经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装束,只有鬓角一朵白花略有差别。

      对着李易安,高强自然不敢怠慢,便即收起了轻狂之态,依礼相见,见门口人来人往,右京几个站到台阶上显然是因为不堪拥挤,在这里说话多有不便,当即将一行请到自己房中说话,好在他这间房原是本店掌柜自住的房,空间颇大,尽坐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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