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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里一怔,扈成的人品当然是不错的,小伙子沉稳干练,相貌堂堂,对自己妹子也很讲情谊,帮着自己守城也颇见才干,一时还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可这位应奉局的提举,留守司的红人燕青,问自己这个问题则甚?
虽然不解其意。不过看着高强对扈成甚是关切,彼此又像是早有交情,程万里不敢怠慢,大大夸奖了扈成几句。燕青笑吟吟地道:“不瞒程知府,这扈家小哥与我家衙内,哦,也就是留守相公,早有交情,衙内一向有意抬举他作个官职。只是要先栽培他立些功劳,才好遣发。不料今次董平作逆,杀了扈家庄满门,衙内爱惜部下,自是要大大抬举他地,今番回到大名府,便当表奏朝廷,厚叙其功,封一个大大的官职给他。”
程万里诺诺连声,满腹疑窦,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高强在一旁却也一头雾水,不过对于燕青他很有信心,因此只不说话,随他絮叨。
燕青又道:“扈成小哥一家被杀,衙内纵然保举他做官,看着也是形单影只,甚是凄惶。因此前日衙内和下官提起此事,就想给扈成小哥说一门亲事,下官一力承担,将这差事揽在了身上,只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今日遇见程知府,又是这般赏识扈成小哥,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姻缘?”
这一说,高强和程知府就都明白了,高强暗自发笑,程万里一肚子苦说不出来,正想寻些说辞,燕青那里已经连珠炮价蹦了出来:“闻说程知府膝下有一千金,花容月貌满腹诗书,乃是才貌双全,万里挑一的人才,燕青不才,想要讨了这个大媒来作。眼放着这么一桩美满姻缘,程知府有意成全否?”说着站起身来,大模厮样施了一礼。
高强看了看燕青,心说你这德行,太阳穴上贴一块膏药就可以作媒婆了!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给扈成说亲事?燕青冲他丢个眼色,示意过会再细说。
当着程万里的面,高强自然要力挺燕青,便即跟着敲边鼓。程万里本待不允,这高强却得罪不起,况且刚才中了燕青的套,狠狠地夸奖了扈成一通,这时再要找什么说辞也想不出来了。燕青又再三强调,扈成本就是高强的人,眼看就要大用的,日后前程无量,总之找这样女婿,你程知府吃不了亏。
要这么一说,程万里就愿意了?非也!他看扈成没有经过科举,这年纪再要考进士也不知何时能中,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五十岁能考中进士都算年轻了。倘若扈成只能作武官的话,再怎么也未必强地过董平去,程知府当初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董平,不就是盼着能攀一条高枝么?怎么到头来还是要嫁个武夫!
待说不嫁,高强惹不起,人家现当着京东两路兼大名府招讨使,自己也在他地辖区范围之内。宋代的知州属于京官,直接对朝廷负责的,高强对程万里并没有管辖权,但是现在地形势程万里也明白,梁山闹的这么凶,这仗不是打一天两天就算完的,自己头上这乌纱想要戴的稳,那就得仰仗高招讨多多照拂了,怎好开罪他?
高强见程万里犹犹豫豫亚,不由得着恼,拂袖道:“程知府,这结亲乃是美事,我一番好意。代扈成向知府提亲,明府莫非是要落了本官的面子?”
程万里一看高强发火,吃不住劲,只得捏着鼻子允了,高强这才转嗔为喜,笑道:“扈成家破人亡,本府自然不能坐视,如今定下了明府的千金。也不能让令千金受了委屈。请明府放心,这亲事一应开销都包在我身上,管教令千金嫁的风光,嫁的如意,嫁的人人称羡。”说着,一旁燕青手快,已经拿了一对北珠出来,高强接了过来塞给程万里,说是权当聘礼。
这一对北珠价值至少上千贯,程知府立时动心。自古千里为官只为钱。他又没有多大野心的,就算还想往上爬,也不过是为了多捞一些罢了。如今高强出手大方,显然对扈成照拂之意不虚,冲着高留守地金面,这女儿嫁的也不冤枉了。
于是几人这么一勾兑,扈成还懵然无知呢,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燕青这时才道:“扈成小哥去了这些时,咱们也好应该前去探看一下。”程万里连声称是,三人你请我让地前往医馆。
到了一看,扈三娘果然醒了,正包着头披着衣服。倚在床头和扈成说话,兄妹两个眼睛都红着,想是大哭了一场。俩人见高强等来到,扈三娘忙要下床行礼,高强忙叫扈成拦着,叹了口气道:“贤兄妹被贼子戕害,家破人亡,本官甚是不忍。如今董平虽已就擒,不日当明正典刑。但贤兄妹这可成了无根之人,往后如何安身?”
扈成神色黯然,扈三娘想起自己一家遭难,忍不住伤心落泪。高强陪着擦了擦眼角,展颜道:“我想扈小哥为我办事这些年,可谓劳苦功高,我怎能坐视不理?好教扈小哥得知,适才我已经为你说定了一门亲事,便是这位程知府的独生千金。”跟着舌灿莲花,将程千金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没有,实际上他根本连人家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清楚。
扈成有些发楞,怎么忽然多了一门亲事?要说能娶到知府的女儿,也是不枉了,不过新遭大祸,可没这心情。又看了看低头饮泣的妹子,勉强对高强笑了笑:“留守相公一番好意,小人自是感激,只是家遭不幸,若我娶妻成家,我这妹子可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他是心想,扈三娘原本定了祝彪作夫婿,不想还没过门,祝彪就死了,这望门寡以后要找婆家可就难了,妹子不嫁,作哥哥的怎忍心自己娶了老婆快活?
高强心中喜欢,似这样忠厚的人才叫人想要帮他。转念一想,已有了计较,适才是燕青做媒,今次轮到本衙内做媒:“扈小哥,莫说我好事,令妹地终身也包在我身上了,今正要与小哥你商议,让石秀与你添一份郎舅之亲,岂不美哉?”
扈三娘正在垂泪,忽然听见说到自己地亲事了,虽说是习武的女将性情豪爽,毕竟女儿家害羞,“啊”地一声将头直埋到胸前去了。扈成却是又惊又喜,他跟着石秀办事这几年,自然晓得石秀的料子,此人乃是高强的心腹爱将,又是年轻,更兼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按照这时代的标准来说,起码也算钻石王老五了。自己妹子能嫁了他,可谓终身有靠。
两重喜事临门,由不得扈成不喜,即要给高强下跪,却被高强拉着,说道谢媒酒等你娶亲嫁妹的时候再说,先拜见你这未来的泰山程知府罢!扈成闹了个红脸,忙见过了程万里,恰要说自己家遭不幸无有聘礼,却知高强已经代为下了聘,更是感激。
论到婚期,则扈家刚遭了大难,按礼是要守孝的,只能先定了亲事,服满再办。至于说到扈家庄的重建,高强也交代了燕青大力照拂,这位可是大宋地大财神,扈成又是连声称谢。
等到无人之时,燕青才向高强说明自己地意思。扈成为石秀办了这么多年的差,又是负责京东和大名府一带联络的,就算不晓得宋江地身份,也知道梁山和衙内有莫大的关联。如今他全家都毁在梁山的手上,虽然不是出自衙内或者宋江之意,然而归根结底,这事也还是和衙内脱不了干系。
“扈成忠心为衙内办事,遭际如此惨法,衙内若不从优赈恤,可要叫人寒心。况且扈成兄妹也都算是人才,衙内用人之际,下点功夫以收其心,也是应当。”
高强连声说他想的周到,自己还没想及此节,虽然扈成嘴上一直不说,焉知心里没有想法?这两门亲事一结,自己又承诺了要为他重建家园,以后再下功夫提拔他,便牢靠的多了,至少不至于因为心怀怨恨,而作出不大理智的行为来。
扈三娘伤势不轻,虽然醒了过来,但医官说还是暂时不要行动,静养为上。高强一意迁就扈家兄妹,索性自己的中军就停在这里不走了。到了第二天,韩世忠大队回转,说是又歼灭了千余喽兵,那混世魔王樊瑞却得了风声,趁夜一溜烟走的不知去向,韩世忠追赶不及,只能算他命大了。
检点战果,今次剿匪共接了四仗,头一仗扈三娘先胜后败,应募壮士死伤十来个,杀死喽兵五十余人,杀伤亦有此数;第二战史进、李孝忠和时迁夜袭夺船,生擒贼头目张敌万一员,杀死杀伤喽兵二百余人,俘虏七百挂零,一场小胜;第三战高强亲自督战,韩世忠指挥,关胜、林冲、杨志等大将悉数登场,生擒贼首董平、鲍旭二员,杀死喽兵二百余,杀伤五百余——伤者何以如此之多?大多都是往外逃的时候中箭受伤,还有些是被林冲的马队践踏冲撞地,俘虏一千四百多人,一场大胜;第四仗是韩世忠指挥的扫尾战,清剿分散的喽兵一千三百多人,斩首百人,其余被俘。余众皆逃回梁山泊之中。
录完诸将和各军的功劳,高强见这许多军马和俘虏,这座镇子上是住不得了,记得以前在某论坛上曾经看过一个关于一个村庄里驻扎两万重骑兵的帖子,支持者反对者吵的一塌糊涂。当时还没概念,到了自己领兵才晓得,莫说两万骑兵,就算自己那四千不到的龙骑兵,在关山镇上住的都差点挤爆,能写出一个村庄里驻扎两万重骑的人,绝对是拿兵将不当人,而当成是战棋游戏的数据流了。
此间既然住不得,又不能马上回师,万一梁山军马再来呢?起码程知府是死活不肯放高强就此回师的,一力促请大军前去他那东平府驻扎,一面就粮,一面避风。
高强见士卒长途奔袭,又是连战,也确实疲惫不堪了,当即允可,一声令下,大军开拔,能骑马的都骑上马,再押着俘虏,队伍在雪地里浩浩荡荡扯了几里地长。扈三娘以及战斗中的伤者则从镇子上和郓州城里征调车辆来运送。
等到了郓州城,高强当即吩咐露布报捷。所谓的露布报捷,就是指公文不封,写在一块帛书上,挂在竹竿上一路飞报入朝廷,乃是炫耀功绩的意思。要说高强这么骚包,内中自然有原因在,他来作这京东两路及大名府招讨使,原本是被蔡攸赶鸭子上架,那蔡家是想要看他的好戏,更趁机捉他的岔子。
“如今本衙内一到这里,立时大捷,将惹祸的董平生擒活捉,就是要给你们看看,我的好戏是那么容易看到的?”这一道露布捷书,不啻是给蔡京一道响亮的耳光,更大张了他高强的威势以及在剿匪这件事上的发言权,对于接下来要实施的招安策略,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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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练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强就带着几千兵马在东平府歇马,知府程万里既然已经把女儿都嫁了给扈成,那是下了重注在高强一派身上,因此也是竭力供奉。要说这几千兵马人吃马喂的,耗费着实不少,每天光草就得上千束,外加粮食几十石,余外薪炭若干,马儿还要喂精饲料,每天花钱都在几百贯上下。高强和身边诸将谈起来时,都慨叹用兵不易,这许多给养要是从内地运到边塞战场上,耗费要多上几倍甚至几十倍,可想而知,要动用大军作战,朝廷要花多少钱了。本朝自从与西夏开战以来,朝廷的开支就翻着跟头往上涨,其中的艰辛也可想见了。
不过呢,现在这些事情都有程万里张罗,而且郓州城里别的不说,这点东西还供应的起,高强乐得轻松。住在郓州城更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军营不用另外盖了,这地方原有的千余兵马都被董平败光,空出来的军营大家挤挤也就够了——要知道,董平的兵虽然只有千余,这些兵可都是拉家带口的,现在兵都没了,家属也都得迁出军营去,有的官兵还是被董平裹胁上山落草的,这些兵士的家属更是早已逃的不知去向,腾出来的房舍足够高强的四千兵马住了。
高强在这住了些时,平日分遣骑兵在梁山泊周围巡视。这倒不全是装样子给人看的,眼下他住在这郓州城里,此处没有建立鸽站,宋江纵然有消息出来,先要传到李家庄,然后再由人送过来。如今又是大雪封路,难免传送不及时,因此要派遣斥候。
话说这么闲着就没事作了?非也,高强在大名府本来是想要好好整顿一下军务的,哪知董平斜刺里杀出来。只得拼凑了这些兵马上阵,仗着偷袭得手,没有打什么硬仗就得胜,其实说起来甚为侥幸。现今大军停留在外面,不像在大名府本埠时,众兵士的精力被自家的柴米油盐分散了许多,正是练兵的好时候。
说到练兵,这方面高强就是外行了。那可不是看几本古代兵书,或者几部励志热血军旅片就能冒充专家的。要说是现代的军事鼎小说,那更是毒药中的毒药,里面的众位猪脚不管走地什么路子,统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守纪律!要按照真正的军人概念,甭管你多牛,为国家立了多大功,军人没有纪律观念那就是渣!要是把这种书里面的观念用到现实的军队中,你就等着死吧。
除此之外,这些将领对他服从。一来是他的地位和家世。二来也是大宋以文统武的体制决定了,武将都得服从文官的领导,象这样领导军队地文官就被称为帅臣。但是所谓的以文制武。其实不光是武将要服从文官的领导,也意味着文官不得直接掌握军队,不得越过武将对下面的士兵指手画脚,而高强因为是科举出身,作的又是文官,也就必须遵守这样的规定。
当然了,仗着老爹高俅的地位,高强对于军队将领的影响力要远远大过寻常的帅臣,再加上韩世忠、杨志等将领都是他的亲信,因此这番练兵他还是费了不少心血。出了一些点子,比如强调纪律锻炼和意志品质,将之置于传统地刀枪箭技操练之上,就是出于高强地坚持。虽然有些将领对此不大理解,林冲这位禁军教头就是其中之一,但象韩世忠、关胜这样的实际带兵将领,对于纪律的重要性其实是深有体会地,再加上高强强调纪律的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拿着这条杠杠。首先就要求诸位统兵将领予以服从,那还有什么可说道的?
由此,这一场郓州练兵活动就开展起来。基本上,由于不能改革军制,现有的指挥框架无法变动,因此主要的练兵都集中在强调纪律和服从观念上。横竖外面大雪三不五时下着,诸将干脆就照着高强的建议,大搞士兵内务和队列操练,不理解?那不要紧,执行先。
对于这场练兵,高强是寄予厚望。他的目标是要避免靖康之变,强军是不可少的一环,而梁山上的喽兵就算招安了,不建立起官兵应有的纪律来地话,到了边疆战场上只怕也不大靠的住。因此,从这场小练兵中总结经验教训,以便不久的将来整训更多更强悍的军队,是十分必要的。
一旦深入到训练之中,高强就发现了这时代军队与后代一个明显的区别:集体生活。大宋士兵是家属一道从军的,虽然也有相当的时间和同袍在一道,但明显不象后代的军旅那样,整班整班地士兵每天朝夕相处,吃饭睡觉都在一块。越是和平地区、和平时期的军队,由于军政和军纪的【创建和谐家园】,这种倾向就越明显,而象那些被上官和生计逼迫,每天都得到处作工作生意的兵士,哪里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而对于这一点,郓州这个环境就体现出优势来。队伍拉出来了,营房又是现成了,想不过集体生活也不行了。于是下雪练内务,不下雪练队列,不到半个月,这几千兵马看上去就很有点样子了。由于后勤方面的限制,兵士的装备还无法整齐划一,因此这内务也不可能做到什么被子豆腐块,枕头一条线,但大体上保持齐整还是做到了。
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能单纯练这些玩意了,得研究具体的战法,然后形成条令,予以推广。条令这种玩意,其实大宋军队中也是有的,例如象神臂弓这样的武器,就有严格的战场分发、使用、以及保管条令,甚至有详细到少射一箭如何处罚的,如果要求提高射速,还要分出专门的上弩人,进弩人,发弩人,后世日本战国时很有名的三段击,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但是这样严格的条令毕竟是少数,在这种冷兵器时代,还是个人技艺占了主导,好象现代战争算是强调军纪和作战条令了吧,一旦打起白刃战来,还是混乱一团。在这种条件下,宋代的军队也有自己的制式武艺。最有名的当然是本朝开国太祖赵匡胤的太祖长拳,此外著名的将领都有武艺传世,什么杨家枪,呼家枪,高家枪,关胜当然也有关家刀,且号称是传自三国关二爷的春秋刀法,真假与否就无从考证了。
其实像这种武技虽然是以人命名。未必就是某人亲创的,多数还是某只军队中广泛教习的武艺结晶。像这种专业问题,身为军中教头的林冲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高强索性将他的禁军队伍当成了教导队,从各指挥当中选出士兵来充实到这个队当中,准备培养成合格的使臣,来加强整个军队的素质。此外,高强也给军队的改革打上了自己一点小小的印记——宋军的基本单位是指挥,其地位大约相当于现代军队当中的连,但高强对这个指挥的称呼很不习惯。当他知道这个指挥有些地方也称为“营”的时候。当即拍板,以后所有的指挥都称为“营”,本来还想把指挥使改称营长的。但是诸将都觉得别扭,只得参照百人官“都头”,改叫营头。
不知不觉之间,大观四年就走到了尽头,眼看着新年就要来到,众将士都有些思乡心切,这练兵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高强这时也接到了宋江的消息,梁山吃了这一场大败,虽然有些人叫嚣着要再度出击,营救被擒的董平和鲍旭。但更多地人却慑于官兵地战斗力,主张谨慎从事,再加上年节的到来,宋江得以约束部下,严守山寨不得外出。
既然郓州城没了危险,高强便辞别了程万里,领兵回去大名府过年了。程知府自然放心不下,高强留了扈成和十来个新提拔起来的使臣,命他在此招募兵士。整练新兵,协助程万里把守城池,横竖他上报了扈成“忠义守城”的功劳,也保举他为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大约年后这任命也该下来了。
这当女婿的帮老丈人守城,谁都没得话说,程万里见留不住高强,也只得送行,临别少不得对高强和诸大将都有馈赠,大名府官兵也都有犒赏。扈三娘依旧留在郓州城养伤,倒是眼见大好了。
押着俘虏,拿着犒赏,又经过二十天的训练,军队比来的时候看上去精神了好多,高强一路上左顾右盼,得意洋洋,连迎面的寒风都不觉得有多冷了。
待回到大名府,已经是农历二十八。此时朝廷的回文也下来了,众官兵的赏赐都依高强所奏,从大名府桩管钱粮中支取,再加上过年节应该发放的犒赏物资,这一下大名府的府库可谓大出血了。象林冲这样生擒贼首地大功,便赏了黄金二十两,打了两只大大的金碗,看起来着实叫人眼馋。
当下除了一些守城兵丁,余众尽皆放假过年,高强回了府中,娘子蔡颖和小师师也都回来了,大家看在过年的份上,好歹面子上是过的去的。而小环和金芝这两个,对于自家官人和大娘之间的矛盾只是有些感觉,内里全然无知,只当他俩是夫妻间的寻常讴气,夹在中间胡乱安慰一气,却弄的高强哭笑不得。方百花却又回两浙去了,也不知赶不赶的及回乡过年。
腊月二十九这日,高强拢着袖子,在官舍前厅看众妻妾和家人们忙着贴福字,贴桃符,还要用酒糟涂抹在灶门上,叫做“醉司命”,心里正盘算着:“小师师我也吃掉了,得找一日好好收进房来,不到得委屈了她”。正在想美事,金芝却在后面推了他一下:“官人,直恁地闲荡,莫要阻了奴家们忙年。”
“真是孔老夫子那句名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自从本衙内给了她两天好眼色,这丫头立时又活跃起来了,啧啧……”高强一面摇头叹息,一面却赶紧溜了出去,他才懒得在这里闲逛。
一脚到了门房,逢着李孝忠在这里与几个牙兵谈天说地,高强也上去凑热闹,大家说些关东关西地过年民俗,高强听的津津有味,这可都是生活呀,书上看不到的。
正说话间,外面来了几个贫民,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戴着妇人头面,脸上却涂着油彩,戴着面具,神神道道地。高强看的纳闷,心说这是什么来路?只见那几个贫民到了留守司近前,也不避让,反而直迎上来,手上敲锣打鼓,口中念念有辞,领头一个手里拿着个口袋直往前伸。
旁边有个牙兵,见高强一脸的问号,笑道:“怪道留守相公不知,这是小百姓的玩意,唤作打夜胡,装这些妇人神鬼的头脸,又敲锣又击鼓的,说是驱邪除祟,也就是挨家讨些喜庆钱儿,他们好过年。”
高强这才了然,心说看来本衙内官声不错,这些贫民都敢到我这里来讨闲钱了。大过年的,给点钱也是讨个意头,高强不以为意,正叫人拿钱给散他们,那伙贫民中忽然有人一抬头,和高强打了个对眼。
高强和那人一望,就觉得有些面熟,再仔细看时,禁不住吃了一惊:居然是他,可这人怎么会到了我这里?恰待上前相认,却见那人微微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角门方向,而后便径自去了。
高强知他的意思,扯过李孝忠来,密密吩咐他到角门处候着,少停若有人来到,不问姓名,只管带进来见我就是。李孝忠虽然年少,心思却机敏,见高强说的郑重,知道干系非小,便即答应了,溜到角门处候着。
高强自回书房,命人将韩世忠找了来,过了片刻,韩世忠和李孝忠前脚后脚进来,李孝忠身后就跟了一个人。那人见了高强,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朗声笑道:“高应奉,不对,现下该叫高留守才是,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韩世忠见了此人面孔,微一沉吟,已经认了出来,惊道:“竟是辽国马光禄!”此人是谁?却是大观二年时高强出使辽国,一路随行的辽国光禄大夫马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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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远人
当日高强在辽国出使遇险,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马植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降反升,高强临回国时他已经升了作光禄卿。不过此人身为辽国大臣,再怎么样也不大可能这么一声不响地来到大宋境内,这是要干什么?
马植见高强满脸疑云,笑道:“不怪高留守迟疑,倒是马某来的莽撞了,这厢先行谢过。”对着高强抱了抱拳,又道:“高留守,马某这次乃是隐姓埋名,便装前来,为的乃是送与高留守一场大富贵。”
高强听了一怔,怎么有什么大富贵送给我?这口气怎么听着有点象策反我的架势呢?原本当初出使之时,这马植一路随行,高强与他言谈甚欢,觉得这人倒是有头脑的,大可交个朋友,后来回来之后,李应的商队头一次走通了女真的商路,也还是仰仗马植的照拂,再往后,辽国闹起了旱灾,郭药师来向高强借粮,双方议定用辽国的盐和马交换大宋的粮食,于是这条商路就改成了海上商路,不经过燕京,马植也就不大在高强的视线中出现了。
他皮笑肉不笑:“马光禄,有话请讲当面。”
马植看了看高强,忽地仰天一笑,笑声中殊无喜悦,却有说不尽的苍凉抑郁,起身向前一步,大礼参拜,口称:“马某情愿为大宋前驱,收复燕云,还我中华故土!望高留守收留引荐!”
“咣当”一声,高强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顾不得心疼这后代值上百万的上品定窑瓷器,高强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一个辽国的大臣私自前来投奔自己,竟说要收复燕云,这辽国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慌忙上前将马植扶起,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胡乱应了,又命李孝忠出去巡视一圈,再将燕青找来。这边马植已经坐定。神情慷慨地道:“不瞒高留守,辽国自天祚登基之后,政事不修,唯事田猎,国事悉数委之小人如耶律俨,萧奉先等辈。比年来北地连遭大灾,牛马多死,大雪伤稼。连年不登,斗米多至千钱,百姓面有菜色,道路饿殍随处可见!那天祚却仍旧每日游玩,不理朝政,众小人只知逢迎天祚,不知赈恤百姓,直闹的【创建和谐家园】人怨,大变就在眼前!”
他两眼很有诚意地看着高强,语气中充满了感情:“想我马家本是【创建和谐家园】。不幸沦落戎狄腥膻之地。一晃百又三十年矣。一向思归中原,只恨报国无门,而今辽主失政。国势将颓,正是我马家回归中原的大好时机!马某故此干冒奇险,潜来大宋,将辽国并燕云形势双手奉上,俾我大宋可出兵北向,收复燕云故土,重现汉唐盛世!”
最后这一句话,高强听着甚是耳熟,好似看过不少yy小说,都是这么叫嚣。不过高强对于历史,一直有这么一个观点,那就是历史是不可能重复的,就算表面相似,背后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机制。汉唐两朝,在对外征讨方面都建立了赫赫武勋,列举之下,确实叫人看着热血沸腾,宋朝在这方面只能捂着脸躲在墙角哭泣了。不过。这些武勋的背后,则是中原百姓所承受的巨大苦难为代价,而武功鼎盛发展到后来,就走向了穷兵黩武,汉唐两朝最终都亡于农民起义之后的藩镇割据,这仅仅是偶然的巧合吗?错了,这就是帝国主义的必然下场!民国以后喊了多少年的打倒帝国主义,难道说我们新一代还要复兴自己的帝国主义吗?这个,反正本衙内是不会干的,谁爱当炮灰谁去好了。
但是,具体到宋朝的局势,这收复燕云就不光是面子上好看了,后代的历史表明,失去了燕云的天然屏障,黄河以北地区面对北面游牧民族的入侵几乎完全无法防守,而北宋的都城汴梁又是建筑在一片开阔地上,周围无险可守,这才导致了靖康之变。因此,当高强下决心要在这个时代作出一番事业来的时候,第一目标就是要收复燕云,恢复中国传统的长城防线。
这么说起来,马植的想法竟是和高强不谋而合?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不过,所谓重现汉唐盛世这种屁话,高强固然不会放在心上,即便是说出这番话的马植,在看到高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之后,也明白到自己下错了说辞,而不晓得如何继续了。
停了一会,高强懒懒地摆了摆手道:“马光禄,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兹事体大,我可不能凭你几句豪言,就拿身家性命,乃至我大宋的国运陪你玩,还是痛痛快快都说出来罢。”
马植一脸地尴尬,好在此人也是久经考验,迅速调整心态,脸上表情也恢复了平和:“叫高留守见笑了,马植在辽国犯了事,不容于人,因此一怒逃来南朝,欲借南朝之兵一雪前耻,此乃实情。不过,适才所说辽国将有大乱一事,确实实情,此一节乃是如今辽国境内有识之士的共识,多有人已经在筹谋着如何应付这场大变,马某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高强点了点头,心说这听着还像话。那辽国到底会不会有大变,本衙内自然再清楚不过,满打满算也就三年吧,之后女真人就该起兵了,再过几年辽主亲征却遭到护步答冈的大败,那就是呼啦拉似大厦倾,而后食尽鸟投林,落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
至于马植在辽国犯了什么事,竟然落到了亡命大宋的地步,这就有点费解了。不过看马植的样子,大约是不打算说出来的,高强也不担心,横竖这事小不了,他在辽国也有眼线,叫石秀和李应二人想办法打探就是。
只是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需要弄清楚:“马兄,如此说来,这辽国你是不再回去了,从此就在我大宋安身立命,直到打回燕云为止?”马植既然是叛逃的,这辽国光禄卿的头衔也就可以不叫了,因此高强兄弟相称。
马植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还望高留守收留于我。”
“这个……马兄。你我当初虽是言谈投机,也未必能够推心置腹,马兄对我如此另眼相看,小弟却有些受宠若惊啊!啊哈哈哈。”干笑两声。
马植却道:“高留守何必妄自菲薄?高留守虽然年少,胸中却有大志,而大宋之志,舍燕云而何及?方今辽国将乱,正是大宋收复燕云的千载良机。高留守若有意名标青史,自当有意于此,马某深知辽国山川地理军力虚实,当知平燕之要略;又平素广结燕云豪士,一旦大军北向,马某可为前驱。如此有用之身,高留守岂有不用之理?”一面说着,一面身子前倾,双眼紧紧盯着高强,口中缓缓颂道:“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敢问高留守。当日改天换日之壮士,而今安在?”
高强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心说随手剽窃的主席诗词,我都快忘了,亏得你还记得这般牢靠!这原是当日使团途径榆关——也就是现在的山海关——时,高强说给马植听的,当时让马植钦佩的五体投地,看来是这一时的王霸之气散发,才有了今日马植弃国来投啊!——什么,你说这王霸之气又是恶搞?错了错了,主席雄才大略,开创一代江山。如此雄主作出来的诗词,谁说没有王霸之气我跟谁急!
当下上前握着马植的手,彼此欣然一笑,尽在不言中。高强便道:“马兄舍国来投,他日大宋若得收复燕云,兄当居首功。只是刻下宋辽两国盟好百年之久,彼此约为兄弟之邦,若被辽人知悉马兄来到我大宋”必要派遣使节向我朝廷要人。那时节小弟也不得维护马兄了。说不得,马兄须得改姓更名,潜藏形迹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小弟向朝廷上那平燕之策时,马兄才好出来行走。”
马植早料到此节,当即允了,且道:“马某作此破家灭门之事,见今我马家数百口犹在北国,如何不慎?不瞒高留守说,马某已经想了一个化名在此,唤作李良嗣。”
这个名字报出来,高强登时如遭雷击:李良嗣,李良嗣!怪道我当初听见马植这个名字时,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原来颠倒是你!
历史上童贯出使北辽之时,使团中带回来一个辽人,此人化名李良嗣,后来被徽宗赵佶赐以国姓,易名为赵良嗣。他向朝廷上平燕之策,首倡联金攻辽,而后又亲自几次出使,最终定下海上之盟。辽亡之后,金兵随即攻宋,北宋很快灭亡,朝廷归罪于海上之盟的策略失当,赵良嗣被定性为亡国奸臣,被杀于贬谪途中,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个替罪羊而已。
史书中多半时候都称他作赵良嗣,马植的本名只是在开头他投奔童贯的时候说了一下,因此高强想不起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赵良嗣到了我这里,那就是说,童贯没有机会上平燕之策了,本衙内若以此为契机,大可以提出属于自己的平燕之策,将未来收复燕云的整体策略把握在自己手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收复燕云,你马植,不,现在应该叫李良嗣,确实是首功一件啊,这功劳在哪呢?就在今天前来投奔本衙内了!
高强想到这里,放声大笑,握着李良嗣地手用力摇了几摇:“好,好名字,姓李姓的好,良嗣这名字更好!”
放下李良嗣的手,也不管他一脸的茫然无知,转身恰好见到燕青进来,忙拉过燕青,将李良嗣的来历说了一遍,叫燕青想办法安置他,还得给他编一个身份来历,务要作的天衣无缝,叫人查不到半点破绽才好。
燕青听说这人居然是叛逃的辽国大臣,心知此事干系不小,当即答允了,上下打量了李良嗣几眼道:“这位李兄相貌全是【创建和谐家园】,只是口音与中原有别,谅来只需在中国多住些时,便可无碍。小人意欲将李兄假作是北地贩马的商贾,只因我家留守相公留意马政,而辽国不许良马入市我大宋,故此小人引荐了李兄给我家留守相公。——这等说,可妥当么?”
李良嗣无可不不可,高强也无疑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良嗣跟着就要说他的平燕之策,哪知高强却已经全盘知晓了,这海上之盟作为北宋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不但当时人议论纷纷,后代历朝都有人研究这个问题,翻来覆去说了不知多少遍。说得夸张一点,要是读宋史的不晓得海上之盟,出门你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了。
后人对于这个海上之盟,最大的诟病就是北宋在道义上站不住脚,那时辽国和宋国是有盟约的,双方号称兄弟之邦,而金国则是新兴地国家,在社会文明程度上和辽宋都完全没法比,北宋却和金国联合去打辽国,也就是背盟攻打兄弟之邦,说起来叫人齿冷。当时人记载名将种师道的一番话,大约颇有代表性:“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意思就是,隔壁邻居遭了贼了,我不去抓贼,却和贼一起抢劫邻居家,这叫趁火打劫,这事能干吗?
后人拿这种理由来指责北宋决策的君臣,其实是非常可笑的,因为也就是这个邻居,一百多年前气势汹汹地南侵掠地直指汴梁,看到不能取胜,才要了一笔岁币回去了,按照现代的理解,宋辽其实非但不是兄弟,根本就是辽国向大宋收保护费,彼此是一个平民和一个【创建和谐家园】之间的关系。当这个【创建和谐家园】遭到更凶更狠的【创建和谐家园】欺凌的时候,你指望这个平民去帮助原先的【创建和谐家园】打架,这叫什么逻辑?
当然了,北宋在联金灭辽这一点上作的也确实不够漂亮,给人落下了口实,这点不假。不过按照现代的外交理论,那就是弱国无外交,口实这种东西,随便找都有了,哪里少了这一个?有本事你去和卢沟桥上开枪打日本鬼子的二十九军官兵讲讲这个口实的问题?人家不用大刀砍你才怪!
“……今女真方兴,其人数虽寡,而将士甚勇。而辽国已有瓦解之势,彼塞外之民惯以形势分合,契丹若败于女真则国势必解。大宋若趁此时而起,联女真灭辽,两国分辽之疆土而有之,则燕云可复也!”高强这边脑子里转着念头,那边李良嗣已经将他的联女真灭辽之策讲述完毕,只看高强的反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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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