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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相仿,也有不同。”到这时就开始进入半忽悠时段了,高强开始贩卖起远期规划来:“这百货大市,既有四方万国的商贾,诸般珍奇玩物。又有各地名酒饮食,杂耍技艺,人若进到其中,必定终日流连不去。此市一成,身价倍增,周边亦必人气汇聚,一铺难求,因此臣以为,须得于筹建博览会之初。便将周边铺面街市尽皆收购,统一规整。届时一一售卖与各路商贾,朝廷可坐收其利。”这只是很初级的房地产增值计划,高强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至于将那百货大楼的地产拆分成许多份卖给百姓,再以租用的名义收回,这等狠招基本上属于坑人了,在现代上当的老百姓已经不少,高强也就不打算再让大宋的老百姓受苦了。
他发挥口才,将这百货大市的美好远景一一描述,但见天上掉钱雨,地上出金花,句句皆财源,字字尽珠玑,听的赵佶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卿家竟有如此之能,真乃社稷之福,朕之能臣也!事不宜迟,卿家速速将此事与蔡公相、梁中书等商议定当,拟个奏本上来,即日便可着手施行。”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关键问题还没说呢!“官家明鉴,此事有诸多精妙之处,臣深恐行之不得其人,反而坏了良法美意,熙丰不远,前车可鉴呐!”
赵佶立时入耳,他登基以来,处处标榜绍述熙宁元丰的法度,而当时变法的失败,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主事的人执行出了问题。如今高强又把这话拿出来,赵佶微一沉吟,便道:“此事由卿家所出,处处有精妙过人,旁人纵经解说,胸中也无全豹,行法职事,非卿家莫属。待此事议定,朕便命卿家为大名府留守,兼万国博览会都大提举,总掌其事,如何?”
高强心说你要把我劈两半呐?大名府和东京汴梁隔了近千里路呐!不过一边是早就定下的职事,通往政事堂的必经之路,另一边也是责无旁贷,没有他这后代人的见识,古代人第一次搞这么高难度的商业运作,不搞砸才怪了!“臣领旨,谢恩!”
高俅也跟着称谢,杨戬却忽然冒了一句出来:“高青州,适才你说的这博览会,确是妙手,只是原本百官宗室所领的赏赐,并非都要拿来玩乐,若是有人不愿花用货钞,岂不是令臣下心寒?”
赵佶一愣,这才发现还有这么个问题,眼睛便望高强。
高强早有准备,便笑道:“此事易与尔,原本这博览会办在东京汴梁,而此番受赏之人遍布天下,这货钞总不能发到外任之人处吧?凡不能回京参加博览会之人,依旧发放恩赏才是。至于有人不愿用货钞,也好办,既有人不愿用,也就有人嫌不够用了,博览会中设一货钞兑换处,许百官宗室并万民自行算清货钞,出入不禁,两全其美。”
赵佶见高强说地简洁明白,一派胸有成竹,当下再无异议,就此定案。一面回头向杨戬道:“杨戬呐,高小卿家这番谋划,比你那括田之法如何?”
“括田?”这俩字一入耳,高强这眉毛不由得就是一跳:“西城括田所,这可是徽宗朝一桩臭名昭著的恶政啊!如果说,方腊起义是因为花石纲弄得东南民怨沸腾的话,那两淮山东的民变就和这个括田所脱不了关系!难道说,就是这个杨戬弄出来的玩意?”
却见杨戬慌忙逊谢:“高青州理财圣手,下臣如何能及?只是臣心系国用,庶几有拾遗补缺之功罢了!”
高强偷眼看赵佶的脸色,好似对这括田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不晓得杨戬到底是怎么对皇帝说的,这封建帝王时代,皇帝和臣子的信息处于严重不对称状态,好多事情都是底下办的坏事,皇帝担了骂名。想想自己现在已经御封理财圣手,干脆借机过问一下这件事:“臣愧负圣恩,却不知这括田之法,何关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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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括田(上)
这一问不要紧,杨戬来了精神,起手就抛出一个大题目来:方田均税法!
此法乃是熙宁变法的一个重点项目,目的在于改革田税,重新丈量土地,增加税入。无奈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宋朝立国以来与士大夫治天下,对于土地采取的是不抑兼并的策略,一百多年下来,天下七成的田地都已经到了大地主的手中。
这些地主多半都与当地官府关系密切,小小弄些花招,朝廷就没了这些田地的资料,于是巨额的田赋都进了地主的仓库,朝廷半分也落不着。自打真宗朝起,宋廷就开始采取各种措施对付这种尴尬的局面,方田均税法其实也是从仁宗朝的千步方田法中演化而来的,可这就要触动统治阶层的利益,要那些官员自己变自己的法,革自己的命,这不是与虎谋皮么?因此方田均税法几兴几废,崇宁二年蔡京也曾推行过一次,也是仅仅一年就不得不宣告废止,谁也没能力改变这个局面。
然而偌大钱财流入私门,朝廷总是看着眼红,尤其是在国用比较困窘的时候,更是如此。这次赵佶因为郊祭的用度发愁,便又想起这田赋的事情来,他也只是随便说说,哪知一旁侍奉的杨戬就留意上了。
“下臣心想,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方田虽然艰难,却不妨从小处做起,若能设一处政所,于各处检括荒田无主之地,化为公田,再招谕无地流民耕佃,既可增加国用,又可泽惠百姓,乃是一桩美事。”杨戬说到这里,低眉顺眼。一副慈悲相。
高强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可就开骂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什么捡括荒田无主之地,在史书上看得明白,这事到了实际操作,马上就走样,执行官吏是看到哪里的田肥美,不由分说就指为公田了,跟明抢差不多。百姓有田契不好抢?好办!你这田是买来的吧?找上家要田契,上家有的话,再找上家。直到没有上家为止。既然找不到上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田就是公田,现在物归原主吧?!别担心,朝廷体恤百姓,照样给你种,记得交租米就行!
这等巧取豪夺的办法,试问执行官吏又怎么会用到那些官吏家属、地方豪绅身上?到头来,倒霉地只有平头老百姓。为数不多地自耕农再次遭受灭顶之灾,史书记载,单单京东一处催缴田租,活活杖毙的百姓就不下千人!
高强到底是年纪轻,心里想着这样的惨事,脸上表情就不那么好看起来。杨戬看着还没反应过来。一旁高俅到底是老姜够辣,连忙桌底踢了高强一脚,哈哈笑道:“杨都知这等良法美意,又是这等的纯忠之心,实在叫人佩服啊!真乃国朝栋梁也!”这叫万金油对话,什么时候都好用。
高强被他这一脚,也醒悟过来,眼下这西城所还没立呢,杨戬说的这么漂亮。自己要是揭了他的底,他大不了装作不懂政务。被皇帝骂几句了事,而自己可就和这位眼下的宫中红人结了大仇了。这还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你就算说了此事扰民,那也是执行中的问题,杨戬大可推说当择良吏为之,半点抓不到他的马脚。
想到这里,他赶紧调整心态,跟着高俅一起打哈哈:“是极,是极!国朝田赋不登,乃是百年痼疾,杨都知此举乃是小中见大,行见必有大功于国啊!”
杨戬是什么人?能在皇宫里头混出头地,察言观色的功夫绝对都是绝顶高手,高强适才一时的神情不豫,焉能瞒过他去!只是对方面子功夫作的到位,他也不便发作,便也是一通套话丢过去,肚里已经存了一份心思。
三个臣子之间的小小转折,赵佶身在上位,哪里看的清这许多?一面笑道:“三位卿家都是朕的忠臣,不必说许多了,杨戬这括田之法,纵是不成,也无害于国,若是有效,便为国朝田赋之制立了一功。杨戬,这括田所便兴办起来,可于内库中拨些钱粮使费。”
听了这话,高强便有些庆幸,刚才幸亏没有发作,这括田所的创办既然有内库的拨款,那么收益当然也是入了内库了,等于是在给赵佶地小金库添砖加瓦,自己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岂不成了给皇帝找不自在?一个不好,皇帝心情不好了,没准还要问问自己那应奉局,怎么就从来没给内库缴上几文使费呢!
于是正事说完,皆大欢喜,这当儿白沉香梳妆完毕,盛装而至,与赵佶打情骂俏了几句,又见过了久不回京的高强,便径自登台献歌。赵佶今日心情愉快,听着白沉香的歌声格外悦耳动听,到了爽处大笔打赏,是夜尽兴而归不提。
酒席散后,高俅拉过儿子,训道:“适才说那括田之事,何以对杨戬作色?此人褊狭,必定怀恨在心,所幸不曾露出言语,还来得及转圜。”
高强想起来就有气:“爹爹,这等鬼话,只好偏过官家,这括田之法,除了侵扰良民,又能括的甚田?”他说的理直气壮,可看到高俅眼中不以为然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高俅的心中,看重的是权位仕途,哪里管得了许多?
果然高俅出口就是一堆官场形势分析,总结起来就是几句,百姓不妨牺牲,朝中不要轻易树敌,杨戬要祸害百姓,只要没闹的自己头上,理他则甚?你莫要作了两年外任,把做官的诀窍都抛到脑后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高强一旦明白了在这事情上与高俅找不到共同点,立即就放弃了努力。这样也有好处,高俅看儿子对杨戬有想法,年轻人火气大,一时不容易转过弯子来,杨戬那里只得由高俅亲自出面去转圜,省了高强的气力。
次日一早,高强起来走了两路拳棒,便拉着曹正、史进去拜望师父林冲,彼处又见到了久违的金【创建和谐家园】徐宁和金钱豹子汤隆,说起昔日情事,都是好笑。高强对林冲说起自己这几年来练兵和所经阵仗,林冲与徐宁都是大为艳羡。要说这两位,武艺自然不必说,都是好的,林冲身为禁军教头,拳棒功夫那是吃饭的本钱,若没有惊人艺业,怎能立于禁军之林?徐宁则是家传的金枪法,能作御前班直的,手底下都有两手绝活。身有真才,又是武官,谁个不想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为国立功?尤其是林冲,看着自己的徒弟青云直上,四处有仗打,就连曹正这个记名【创建和谐家园】都混了个牙兵都头,心中真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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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括田(下)
他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说了出来,高强先是一怔,随即便笑道:“师父,若要领兵,却不是难事,只消徒儿向家父开口,大宋的军职还不是任凭师父拣选?只是一样,师父要去到两军阵前厮杀,有道是刀枪无眼,可须得问过师娘方去得。”
师徒间说到这样的话,那是相当随意了,也是高强身份比林冲高,又不大在意这时代的尊卑之分,这才冲口而出。不过他是随口说说,林冲可就有点想法,当初这高衙内调戏自己娘子的情景,可还历历在目呢!虽说自从拜师之后,高强表现不错,对师父也尽了礼数,可林冲表面粗豪,心计却半点不差,这件事又是他的敏感神经,一经触碰,顿时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他这一作脸,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高强也随即醒悟自己失言,忙乱以他语胡乱混过,林冲也不再提调军之事。吃了一顿午饭,曹正和史进留在林冲家中讲习拳棒,徐宁却与高强一同告辞,带着汤隆一起出来。
到得外面,徐宁拉着高强,低声道:“青州相公,你有所不知,林教头近年来内宅时有不宁,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你可莽撞了。”
高强诧异,敢情这里头还不光是我的事啊?再一问就明白了,原来林冲年已三十出头,夫妻俩却始终无子。古人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冲娶妻五六年却还没生子,家中早就闹的不可开交。那时不像现代,打开电视全是专治不孕不育地广告。生不出孩子来。这压力全都堆在女人身上,尤其是林冲乃是单传,张氏夫人更受责难。偏偏林冲和娘子甚是恩爱,又不想纳妾。张氏于是又多了个善妒的罪名。
这么几样一来,林冲的家里可就不大好过了,他刚才有意外任,也是有眼不见为净的想法,高强却偏偏要提起他娘子,这叫标准地哪壶不开提哪壶!(注:南京方言中有用提壶代指性事)
话既挑明,高强也是无奈,他电视广告看的虽多,这治病可是一窍不通,再者。这玩意原因是非常复杂的,外人哪里弄地清楚?“徐教头,生受你了,来日我当设法再讨师父欢心,还望教头代为美言,我作徒弟的,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同师父说起。”难道叫我去问林冲,你们做*爱姿势如何,师娘月经准时否?不被豹子头一棒打翻才怪!
徐宁连连点头:“末将理会得!只可惜末将是家传的御前班直。等闲不得外任军将的,不然若能在青州相公麾下从军。必是一件快事!”言语中抱憾不已。
高强笑着客气几句,看到汤隆站在旁边,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汤待诏,军器监可快活否?”对于技术类的官员,时人多半尊称为待诏。
汤隆大摇其头,军器监现在死气沉沉,对于工匠的人身限制又极其严格,汤隆是野惯了的,在那里怎过的快活?若不是他是高俅面上投进来的,早吃了断棒了。
高强闻言笑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向少监讨个情,将汤待诏调来我麾下,专责打造兵器铠甲,如何?”
汤隆喜出望外,没口子地答应,忽道:“青州相公如此厚待,小人无以为报,恰巧近日得了一条兽皮,新打造了一副唐猊铠在家,就便取来献于相公,以备军前使用。”
高强闻言甚喜,徐宁的那副唐猊铠他是见过的,在这时代算是极品护甲,既轻且固,刀剑难入,只是材料可遇不可求,没法大规模装备部队,形成不了战斗力。如今自己也能弄一副,穿在身上,也是好事。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原已有宝刀一柄,现在再加上一件护甲在身,几时去打造两把火枪防身的话,这身装备大概也和韦小宝韦爵爷有地一拼了,与自己的衙内身份倒也合衬!当下谢过了汤隆,几人分头而去,那汤隆自将一副唐猊铠送来太尉府不提。
高强却没马上回太尉府,脚跟一转,却径直到了蔡京的府第,报名求见的时候,若不是门上有人认得他,还有人不信这位现今的红人高强会这么单车前来。
时候不大,里面传一个请字,有家人引领着高强到了蔡京书房。一进书房,却见梁士杰也在,高强心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一一见礼。
宾主落座,高强开门见山,将自己已经奉了圣谕,要搞个万国博览会的事情说了一遍。梁士杰今日来寻蔡京,原也是得了风声,却并不晓得博览会这事,这时听见高强解说,他和蔡京两个眼睛越睁越大,直到高强说毕,好半天也没消化完。
半晌,梁士杰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摇头道:“世侄,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这等敛财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
蔡京那一对细长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高强,手捋长须道:“强儿,老夫自幼攻读圣贤之书,却从未想过有这等敛财之计,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却是别开一片天地。只是知其然,不如知其所以然,贤侄,你这些财计,究竟如何生发出来?”
问我商业理论?高强这可有点犯傻,要是放在现代,他这点玩意顶多算是外行看的热闹,哪里能深入剖析什么?其实这种商业企划,在现代应该是以经济学为主,兼及社会学,消费心理学等范畴地,别说高强不懂那么多,他就是懂,也找不出一个办法,能深入浅出地说给这两位古代的大臣听。
但要说他真的一无所知,那也不对,起码能想到这一点上,高强还是有他的思路的。当下便道:“恩相,梁世叔,小子幼时不学,只爱市井游荡,圣贤书是不大读的,却懂些商贾之术。要说这博览会的念头,还是从钱法上头得到的启发,确切地说,是因为我大宋的钱荒,由此生发开去,又触类旁通,才有了这个念头。”
蔡京听见“钱荒”这两个字,眼睛立时一凝:“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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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钱荒(上)
钱荒这个字眼,对于任何一个北宋中期以后进入政事堂的大臣都不会陌生。随着承平日久,朝廷各方面支出开始疯狂增加,而传统的两税则只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上,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快速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北宋朝廷挖空心思想出了各种手段来增加财政收入,盐法茶马市舶等等不一而足,到王安石变法,又兴青苗市易等法,这些手段虽然各有各的不同,有一点却是共同的:征收的多半都是货币,也就是铜钱。
征收铜钱形式的赋税,有一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单一载体能够大大降低行政管理的成本,否则这家缴一头猪,那家纳两匹绢的,不说价值无法准确衡量,单单是文簿记录的成本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然而统一征收货币财富,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各地铜钱需要量飞快上升,一到征收赋税的时候,民间就很难在市面上看到足够的铜钱,铜钱都到哪去了?都拿去缴纳赋税了!
铜钱不够使用,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给商品流通拖后腿,进而给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带来极大的不便。有鉴于此,神宗朝的货币铸造数量也伴随着王安石新法的推行,而创造了中国历史上铜钱铸造的最高峰峰值达到年铸钱五十多亿之巨!
按照当朝君臣的想法,造这么多铜钱,那总该够用了吧?事与愿违,越是加大铜钱铸造的数量,钱荒现象反而越发严重了!当时人缺乏足够的商品经济经验和理论支持,对这种现象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继续努力铸造货币,于是货币贬值。然后钱荒进一步加重。然后再加铸钱币。这么恶性循环下来。直到前几年蔡京被逼的采取铸行当十钱,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大宋的整体经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身为后代来人,高强对于货币流通中所能说明地经济状况,有着远远超越这时代人地见识。他原本以为,说服了蔡京等人。慎重进行钱币地发行,再用出口贸易所获得的金银投入流通,能够解除这种钱荒,然而金银究竟不是货币,高强的大通钱庄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商业领域大宗货币交换地需要,但对于普通百姓获得铜钱途径的缺乏还是没有多少帮助,即便是发行了新的钱引。也不过是货币形式的变化,钱引最小地面值就是一贯,有很多百姓一年都赚不到一贯钱,这对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好在,高强现在的触角已经开始向大宋社会经济的各个角落开始延伸。比较各地反馈的资讯之后,他发现。所谓的钱荒,呈现了一种很怪异的走向,钱荒的走势是东南重而西北轻,如果把流通铁钱地四川暂时排除在外的话,那么钱荒最严重的是东南五路,京畿一带则流通最为顺畅,而在西北各路,非但没有钱荒,反而很多军兵官吏手里的钱花不出去。
对此,许贯忠从本朝历代名臣的奏议中也找到了答案,当年苏轼知杭州的时候,就明确指出,东南钱荒严重,根源在于大多数百姓所能生产的都只有粮食和绢帛,而这些货物地收成是有季节性的,于是到了粮食和蚕桑的收获季节,市面上的收购价立刻就大降;百姓必须出自更多的货物才能换到足以缴纳赋税的铜钱。而这些铜钱被朝廷征收之后,又源源不断地调往西北,作为军费使用。
与此同时,西北战场聚集了大量不从事生产的官吏军兵,这些人能够获得固定的货币收入,当地所能提供的消费品却又有限,于是当地货物贬值,物价飞速上涨,朝廷被迫一再向这个区域增加投入。这种单方面的货币流年复一年,东南的钱荒怎么能不越来越严重呢?
不过,虽然看到了这种钱荒现象的成因,当时的大臣却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苏轼就提出了他自以为是的妙招:取消货币征收,而直接征收实物。这种方法一旦实施,首先崩溃的不是大宋社会,而是朝廷本身,因此只在几个小范围内施行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又废止了。
弄清了来龙去脉,高强便运用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那点知识,对此进行重新解读。社会经济的运行,遵循着生产一分配一消费一再生产这样的规律,而很明显,在钱荒这个问题上,货币财富的流通呈现出了单方向,国家财富的主要出产地东南的百姓,和货币财富的主要消费者西北的官吏军士之间,由于地域上的距离,出现了明显的断层,一边拿着钱花不出去,一边是生产者无法进行扩大再生产,长此以往,经济只有走向崩溃。
于是,高强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要使得这个循环重新流畅起来,很简单,一面要为东南百姓的产品提供更多的销路,开辟新的市场,使他们不用终年疲于应付赋税,对外贸易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另一方面,要促使货币财富的主要拥有者——朝廷官员和宗室等人进入消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花钱!之前,由于高强自身地位和权力的限制,他没有办法朝这个方向努力,此次的郊祭则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高强总算把自己的这点道道给捋了一遍,蔡京和梁士杰都是默然无语。半晌,蔡京仰起头,望着头顶的天花,口中喃喃自语:“钱荒……自王荆公秉政之后,朝廷连年苦之,久而不决……”
梁士杰向高强道:“世侄,你说的这些,前朝君臣也多有人见,只是苦无良策。然则如此说来,加铸铜钱,其实根本无益于缓解钱荒?”
“非但无益,甚且有害!”高强语出惊人;“钱荒在于何处?在于百姓缴纳赋税之时,东南百姓,力耕终年,纵遇丰年,仅足一饱,他们要想有钱缴纳赋税,只能卖粮卖丝。古语有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祟新谷,医却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所卖与之人,只是各地商贾而已。公相,梁相,朝廷纵然铸钱再多,只是发放于百官宗室军将之手,哪里有一分一毫能到百姓手中?而自仁宗天圣之后,坑冶铸币务年年亏欠,铸钱越多,亏钱越多,到今上登基,一枚小*平钱之铸,工料足费三钱,这等亏法,还是铜矿都在朝廷手中的缘故,若是这铜矿要向商贾去买的话,还不知要亏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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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钱荒(下)
蔡京大为意动,他执政之后,别的都还好说,钱法最为头痛,小*平改当三,当三改当五,当五改当十,铜钱不够铸铁钱,铁钱不够印钱引,结果是钱越铸越多,各地意见却越来越大。若不是这两年钱引的反响还不错,到现在钱引的流通已经基本得到了各地的承认,他这宰相位子恐怕远不如现在稳当。回念一想,这钱引发的好,一大半的功劳还不是眼前这个高家衙内的?
喟然叹道:“贤孙婿理财之能,殆出天授也!”这是古代人常用的逻辑,一个人的才华出众,经常归结为上天的赐予,比如苏东坡的学识,人家自己就号称“书到今生读已迟”,老子的学问是娘胎里带来的,你们羡慕吧!
蔡京转向梁士杰:“士杰,强儿这番谋划,小中见大,规谋深远,不可不察。此事你中书省可详加看详,精诚配合,务必要办的漂亮!”
梁士杰自然满口答应,自从当日大名府一见高强,他就极为欣赏,两边也是越走越近,他梁士杰在朝中和蔡党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能够一直稳压蔡京长子蔡攸一头,说起来其实和这位高衙内的倾向大有关系好似从结婚之后,高强就一直没怎么走蔡攸这条门路,只是不冷不热的。
高强心中大喜,今天跑这一趟,又费了半天唇舌,死了几万个脑细胞,为的就是得到这两位目前政事堂掌控者的全力支持,如其不然,此事难谐。当下谢过了,又道:“小子今日登门。主旨乃是通禀官家的此次郊祭圣意,余外还有一桩细务,要与公相和梁相商榷,便是此番博览会中,小子意欲启请官家开放铜禁。”
铜禁二字一出,蔡京和梁士杰同时变色,都是极为难看,若是换了旁人时。恐怕当场就要发作。所谓的铜禁,也就是说,大宋境内所有的铜矿冶炼,全部都控制在朝廷手中,如果有人制造铜器。轻则杖责,重则徒流。真宗朝以前甚至有处斩之刑。在当时人看来,这是最合理不过了,铜是用来铸造钱币的,如果任凭民间买卖,那么人人都能铸钱了,还不是天下大乱?
好在高强此时已经身份不同,在理财方面算得是一个学术权威,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蔡京也要掂量掂量分量。微微平复一下情绪,他并不开口。只听梁士杰皱眉道:“世侄,铜禁自古有之,关系国家法度和财用,你要开铜禁,是何道理?”
高强不慌不忙:“公相,梁相。本朝铜禁,禁的是庶民自行铸钱,防的是汉时吴楚之祸,用意原是好的。不过呢,铜乃是山泽所出,既可用来铸钱,又有多般器物应用,若是一概禁止,怕是民间欲求一铜镜而不可得。”
事实上。既然市场对铜器有需要,靠官方的禁令就根本禁不绝。你不是不许铜的公开买卖,又把矿山都给控制了么?好办,我直接就拿铜钱,熔化了来铸铜器贩卖,由于大宋朝币制的问题,铜铸成钱之后,其价值比铜本身竟然要低很多,而铜器由于官府地厉禁,其价格却又高企,于是就造成了这么个怪现象,把铜钱熔铸成铜器后,竟可以获得数倍的利润。
这就等于,朝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白白将巨大的利润送到了铜器铸造者的手中。以前这样作,那是出于无奈,即便是朝廷铸钱亏本,总好过私铸铜钱泛滥,扰乱经济秩序,乃至培养出汉代吴楚那样地叛乱势力来——当年,吴王就是因为自行铸钱,从而获得了足以与汉朝中央对抗的财力。
然而,在逐步将货币形式转向纸币之后,高强就觉得,再像以往那样厉行铜禁已经没有必要了,相反,朝廷应该果断地把这一块利益拿回来,从亏本转为赢利,这一进一出之间,那是什么概念?“小子所请者,就是今年各地坑冶务所得原铜,削减铸钱所用,而解往京城及杭州地铸造务,打造诸般铜器,在此次博览会上鬻卖。”
他说完之后,只等着再一次欣赏蔡梁二人惊讶佩服的精彩表情,哪知蔡京却仍旧皱眉:“这事也不为奇,当日安石相公秉政时,就曾出此议,后来终因钱荒一事而作罢。你如今重提旧议,前车之鉴不远呐!”
“啊?已经有失败的例子了?”高强大败,心中有些郁闷,敢情这事王安石早就玩过了!失算失算,小看古人是要扑街的呀!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高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哪知梁士杰低头想了会,却向蔡京道:“公相,此一时,彼一时,高强这次重开铜禁,条件比当初王相公时可要好了许多。这开铜禁的好处,王相公与高世侄所见略同,然而当日王相公之议不成者,一来钱荒难解,铜禁之开,铜钱更少;二来当时朝野中奸党人多势众,每项新法之行,稍有半点差池,立时就是物议汹涌,言纸雪片也似,是以新法难行……”
他话还没说完,蔡京立刻来了情绪,重重地一跺脚,骂道:“一班腐儒,误国误民,孔子所谓乡愿者,司马光当属魁首!”新旧两党对骂,旧党骂新党是小人,新党骂旧党就是乡愿,而后来北宋亡国,执政的新党就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旧党把握的历史中的话语权,把新党大臣骂地狗血淋头,除了王安石和薛向之外,所有新党大臣统统打入了奸臣传中,可见彼此怨毒之深,而后世人所读到的,也就是这样的历史。
高强却有所不同,对于新旧两党的党争,他是不大感冒的,你们争来争去,到最后国家亡了,还不是大家一起完蛋?不过就眼下来说,既然自己是站在蔡京阵营里的,当然要表现出比较坚定的立场才行——起码是表面上。
等蔡京骂了一会,梁士杰笑道:“现今便又不同,今上一意绍述熙丰,公相当国有年,朝中并无多少奸党有力大臣,因此推行起来,阻滞之人少了许多。而公相印行钱引之后,各地坑冶铸钱比前大减,这余下的铜么,倒不妨拿来铸造些铜器,如此公私两便,只需在运铜、铸铜、售铜器这几样上把持定了,也出不了乱子。”
高强连连点头,他所接触到的这些宋朝大臣,有很多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很多都能从实际出发,切实可行地思考和解决问题,老冬烘之类竟是少数派。包括北宋的进士科,基本上也都是考策论,大约是明清以后,八股取士越来越盛,才把我们的国民智商弄的整体下降了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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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理财(上)
宋朝的坑冶有一个特点,开矿和铸造基本上都是合一的,在铜矿方面尤其是如此。不过如果开了铜禁,冶炼出来的铜不拿来铸钱,而要打造别的器具的话,坑冶务的铸造力量就不足以应付了——他们只懂得铸钱而已。
于是乎,要开铜禁的话,首先就需要把铜矿生产管理的制度作一个变更,把原先按照铸钱额向开矿丁户征收和赎买铜钱,转为像管理金银矿那样,直接以一个官方价格用钱购买成铜。当然了,出于封建官府的强制力,这个官方价格多半是要低于市价的,但不拘多少,各处都需要准备相当数量的钱财作为本钱才行。
而一说到这个问题,梁士杰就有点挠头了,由于朝廷历年来铸钱亏本,各处坑冶的铜本连年亏损严重,恐怕无法适应收铜的需要,而冶炼出来的铜无法全部由官府收购的话,就很有可能出现多余的铜被坑冶丁户偷偷卖到民间的状况,一旦私铸铜钱大量出现,就算蔡京权倾朝野,提议开放铜禁的高强多半也要一身麻烦。
不过高强却并不担心,这些坑冶的所在,都是铜钱流出的地方,自然也是大通钱庄重点设置分支机构的地方,因此高强的提议就是:由邻近的钱庄派员进驻矿山,与当地官吏一同经手成铜收购的工作,然后直接交由应奉局打造铜器,既不需要当地坑冶务负担铜本,也不必增加坑冶务的工作量,一举两得。
事情议定。高强长长舒了口气,想到铜器铸造又将为他的钱庄增加一个财源,心中不由暗喜。事实上,他的好处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大通钱庄既然取得了成铜的收购权,他就大把手段将从日本运来的成铜混在其中,轻易地将这些不大能见光的货物洗白。同时,也为应奉局手中的庞大商品体系再增加一个经济增长点。
他暗自窃喜,梁士杰可是满面欣然,这么三言两语,就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如此施为下去,要在几年之中初步扭转大宋积贫的局面。竟是大有希望,身为当朝参政。哪能不心中感怀?
而蔡京的眼神就复杂许多,高强这些想法说来奇妙,却也大多都是前朝大臣想到过的,即便是发行钱引以替代铜钱,神宗皇帝也曾同王安石、吕惠卿等人商议过,当时神宗就曾提出“只需百姓万民习用,长久之后,自不需许多铜钱作本”。然而种种良法,到了执行阶段却每每不能成功,甚至取得与初衷完全相反的效果。令人扼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