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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衙内新传斩空》-第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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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这件事上郑居中可真冤枉了蔡京,原来此事却是高强暗中捣鬼,他临行前给燕青留了指示,教他趁隙给梁师成送了密信,说道郑贵妃已然专宠后宫,此刻最怕节外生枝,而外戚权重极易遭【创建和谐家园】劾。因此还是抑止一下郑居中的升迁为好。郑贵妃听了梁师成地谗言,深以为然,等到蔡京向赵佶推荐郑居中出任同知枢密院事时,郑贵妃的枕边风也适时送上,吹得赵佶晕头转向,遂不听蔡京的推荐,改任郑居中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地位虽然尊崇,实权半点也无。

      郑国舅是心比天高的人,哪里忍受的了?他又不知自己抱着大腿的郑贵妃给他背地捅刀子,更想不到这里头还有同一阵营的高强在撺掇,只是认定蔡京不给他兑现诺言,一腔怨气都洒向了蔡元长。蔡京也不是省油的灯,命人传了两次话说自己并不是没有出力,只是官家不从,郑居中哪里肯信?惹的蔡京恼起来,也不给郑居中半点面子,双方针锋相对,闹的不可开交,巧在郑居中与蔡京长子蔡攸同为侍读官,逢单日轮流进宫给皇帝讲论经史,大家都趁这个机会忙着在皇帝面前给对方上眼药,京中官场都当笑话一样看。

      说道此处高强捧腹大笑,连说有趣有趣,梁师成也眯着眼睛笑,忽地问道:“贤侄啊,你父亲也知道这主意是你出地,将郑居中与蔡京离间作两处,以免他一家独大,这次来托我问你,后着当如何发?倘若只是给人家扯后腿,落个损人不利己,可不要怪为叔的说你幼稚!”

      高强陪着笑脸道:“世叔教训的是,小侄虽说年幼无知,可也不能跌了爹爹与世叔的名头不是?世叔只管放心,后着早已安排妥当,约莫年内便当见分晓了。”

      梁师成眯缝眼里蓦然闪出两道精光,向高强上下打量几眼,这才又笑道:“贤侄果然是深谋远虑,令尊将门虎子,教人好生羡慕呐!只不知可有留着对付世叔我的招呐?”

      高强暗骂老滑头,乖乖给本衙内办事的话,少不了你的好处,倘若有什么包藏祸心,难道本衙内还治不了你?现今地高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时代的生活,并且对于如何将自己已经获悉的历史知识获取最大的现实利益这个游戏,玩的得心应手,除了蔡京的城府深沉还堪作他的对手,如梁师成这等人物哪里放在他眼里?

      不过肚子里骂也就算了,面上可得恭敬:“世叔言重了!小侄对世叔敬仰有加,哪里敢使什么招数对付世叔?就算有招数,那也是想着如何孝敬世叔,如何讨世叔的喜欢罢咧!何况京中有家父与世叔相呼应,那是相辅相成运势冲天,哪里能阻挡的了?”

      梁师成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高强又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家丁,抬着一口箱子,口中喊着号子,显得颇为沉重,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与诸般珍玩玉器耀眼生辉,立时照的梁师成的小眯缝眼成了两条细线:“贤侄,这是何意?”

      高强赶紧撇清:“世叔切莫误会,这乃是新近从清溪县帮源洞挖出的第一批银子,业已精炼过,请世叔看看品质如何?”

      梁师成动容,急忙抓起一锭来,又掐又咬摆弄了半天,喜道:“此银品质精纯,实乃上等!有此银洞,贤侄功劳不小!但不知此洞每年能出银几何?”

      “上等精银十万两!”高强满不在乎,伸出双手十个指头,心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业已返回家乡的伊人金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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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交易

      数月之前,杭州诸事完毕,明教首脑死伤惨重,各人无不切齿痛骂朱冲父子心性狠毒下手凶辣,若不是宗泽察访使与杨志副都监及时赶到救援,不免一家上下尽遭毒手,到时一个活口也没有,只怕落得悬案一件,沉冤久久不得昭雪也未可知。

      只是芸芸众人之中,也只有高强与几名心腹知晓真相,这件血案从头到尾都只有高衙内一人操纵,无声无息地将东南摩尼教的首脑一举摧毁,留下的只有精神领袖方百花,与断臂的少教主方天定,据高强身边智囊许贯忠的估计,摩尼教若要再度组织如此次端阳大举规模的【创建和谐家园】,起码要到十年以后,有这段时间的从容布置,若再能进一步分化瓦解摩尼教的内部,东南五路直可高枕无忧了。

      至于朱冲父子,却是方腊一案的意外收获,谁也没料到搜检原都监府,竟然把假死的朱勔给搜了出来。这一下无罪也变有罪,再加上血案幸存的方家几口的铁齿咬定,人人都道是朱氏父子挟怨报复,犯下这滔天罪行。民愤之下,各级官员雷厉风行,更兼上有宰相蔡京严重关注,时时究办,这件大案仅仅半个多月就尘埃落定,朱氏父子除去功名,判了个秋后问斩,家产全部充公。

      实则蔡京对这朱家的案子如此上心,少不得有些私心,当初朱冲就是托了蔡京的福,才从一个大商人钻进仕途,又成立了苏州应奉局,说起来还是蔡京一系的。只不过同为一党,倘若碰上了嫡系中的嫡系高衙内。朱冲这等就远远不够看了,因此蔡京的心思,就是朱家父子若要倒台,情愿倒在自己人手里,处理起来也好掩盖些证据,免得迁延日久了,万一被政敌抓住什么把柄,难免落些麻烦。

      当日刑部行文到了杭州府。秋后斩决几个字一经传出,大街小巷一片欢腾,倒似朱冲父子成了祸乱两浙地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一样,坐在明金局里的幕后黑手高衙内,听到这等群众的正义呼声不免心里发虚,所谓做贼心虚。尤其是以前没怎么作过贼的新手,更加容易心虚了。

      不过最让他心虚的,还是府中一直扶灵等待本案结果的方家三口,那悬着一条空荡荡的袖管,一脸憔悴沉默不语的方天定,以及一身孝服,红肿着一双眼睛。看起来着实惹人爱怜地方金芝。就仿佛两个无声的拷问者,时时在他心口轻重不一的敲击,每每令他对自己当初所下地这个血腥决定反躬自省,以至于越来越不敢单独面对方金芝,俩人的关系不进反退,竟疏远了许多。

      唯有那方百花,这些时日来作为方家的最长者,一肩挑起了家门血案的追诉和丧事善后。更一手梳理着摩尼教地大小事务,样样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进退有据,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刚刚遭受了失去包括大哥与爱人在内众多亲人的弱女子,连许贯忠这等心性高傲的人,私下里也多次对这位女中英杰赞誉有加。

      等到朱案审结,方百花便提出要扶灵回葬,方家兄妹也跟着一起回乡守孝,高强讪讪地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毕竟刚刚亲手毁了别人的家庭,若要他再保持完美的演技,更进一步觊觎那美貌地少女,即使是以前多爱看黑暗yy小说的高强,却也没有如此坚韧的神经了。

      此刻想起那日方家数人在百余官兵的护送下踽踽而行的背影,高强心中又不禁一阵怅惘,落日余晖下几辆马车蹒跚而去,隐隐见得其中一辆的车帘掀起一角,有一双如怨如诉的目光向自己抛来,而后渐渐隐去,留下空气中的无限哀婉……

      “贤侄,贤侄!”

      高强忽地惊醒,才发觉自己这片刻间竟有些失神,梁师成被自己晾在一边,召唤时已经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语气。

      赶紧乱以他语,将这节轻轻揭过,话题仍旧转到这清溪银上来:“小侄命高手匠人采用灰吹法精炼,又招募当地山民为工,月产精银八千余两,可折铜钱不下万贯文。”实际他是七打八折,这帮源银矿经宗泽率领人手再次探明,现在又吸纳了大批摩尼【创建和谐家园】务工,月产银两万两也不止。只是他对于这银矿地利用有深远的谋划,决不单单是给自己的宦囊增加些重量而已,因此对于这位不男不女的“梁世叔”,哪里能够推心置腹?如果不是将来用到他这宫中助力的地方还很多,高强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事。

      梁师成虽然奸猾过人,却也没料到自己这年方弱冠的世侄肚子里恁多心肠,况且太监比正常男人少了某方面的欲望,基于所谓的心理补偿效应,其余方面的欲望就加倍强大,尤其是对于物质财富的渴望,更加是超乎寻常,说到钱财时两眼都放出绿光来。历史上的大太监一旦得势,最得意的事就是不择手段的敛财,汉末十常仕,明代魏宗贤等概莫能外,相比之下唐朝的鱼朝恩等人还高了一个档次,晓得掌兵专权。

      他梁师成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了。只是梁师成在历史上虽说是呼风唤雨势大滔天,那也是政和末年西城所成立以后肆意圈地、强占民田的后果,现在他的圣眷可远远及不上高家父子,更不用说蔡京这等当红的文官领袖,聚敛的手段少而又少,收受贿赂便是主要来源,眼看自己的世侄发财在即,怎么不眼红心跳,心痒痒地想要分一杯羹?

      不过虽说心痒难搔,官场的规矩他还是烂熟的,大笔银钱贿赂的送上,背后自然是更大的交易伴随,即使彼此是亲亲热热地叔侄相称,然而在官言官,规矩大过叔侄,面子上是不好立刻就伸手来抓的。

      梁师成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再向箱子里伸去,然而脸上的笑意却着实难以掩饰了:“世侄真乃天纵之才,不但才学过人心思灵巧,官运财运更是路路亨通,实在叫人羡慕啊!”其实还有一样是最叫这位内侍大人羡慕的,高强离京半年有余,京中青楼却仍旧遍传高衙内的风流美名,足见其色运也是紫气东来挡不住,只是这等事提起来不免叫某方面有所欠缺的内侍大人伤心,因此不提也罢。

      高强耳朵里听着梁师成不着边际的扯些咸淡,眼尾向下一看,却见他手上抓起的那锭大银再也不肯放下,五根手指来回摩挲,真好似一个好色男人摸着情人的手一般柔情无限难割难舍,心中不禁暗笑,情知对方已经入彀,要紧加油添柴,把火再烧高些。忙打个唉声:“唉,小侄纵有些小成,那也是上承恩相、家父和世叔的关照罢了,因此时时不敢忘了孝敬世叔等,这点小小礼物,聊表一点孝心罢了,还请世叔不弃鄙俗,笑纳便了。”

      梁师成仰天大笑,心说这小衙内说话着实中听,瞧这话说的,我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孝心?本朝首重忠孝二字,又兼俗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这钱我收下了便是成*人之美,那还有什么说的?当即笑眯眯接过礼单,往袖口里一揣,总计价值五千贯文的财宝轻松落袋,笑的更是格外欢悦。

      高强陪着笑了几声,不自禁的流露出些许踌躇,那梁师成何等样人,天子眼前也是挑通眼眉的,当即就察觉了这点小小变化。此刻他心情正是高水准的时候,心说这等有孝心的晚辈,我不罩你罩谁?“啊~世侄啊,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世叔自然帮你。”

      高强就等这句话了,当即顺坡下驴。将心中的一番计较都说了出来,原来他有心借助这银矿的收入为后盾,建立一家商号,专事汇兑银钱,乃是吸取了现代银行的一些初级理念。要为大宋的财政和商业发展作些基础性地调理工作。实际上他离京之时,与蔡京集团的几位核心如蔡京,梁士杰及叶梦得等人都曾谈及此事,虽然其时清溪银矿情况未明,未曾将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却也了解到蔡京心中对这铜钱货币体制也是诸多想法。当初蔡京一进宰执,第一件事就是命天下坑冶金银尽数运到内府,也是打算以这金银为基础改革币制,无奈摸着石头过河不是那么容易,由于缺乏充分的金融理论和实践知识,使得蔡京迟迟不能拿出成熟的币制方案来,只好弄些当五钱、当十钱之类地应急措施,再加上党争的激烈,这事便一直延宕了下来。

      既然上有此心,高强便不怕得不到支持。所需者就是要设法取得皇帝赵佶的认可,也好减轻蔡京的疑虑和政治风险。而要做到这一点,宫中要员如梁师成者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自己现在身在东南远离中枢,要办成这件大事,朝中可不能有半点掣肘。

      梁师成却不知这里头有恁多道道,只道是小衙内挖出银子来还不够,还要以钱生钱,毕竟在这时代的人眼中,金银铺面承担最多的也只是借贷典当等项。当下将眉头略微一皱,小小训斥了高强几句。说道小小年纪,当以科举为正业,这等放贷生涯,只可偶一为之,岂可大举?这等套话说归说,其实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京城大小钞引铺子无虑百千家,大小官员与其交往甚多,也没见哪个因此倒了霉的,他所关心的无非是高强此举会不会带来政治隐患,既然高强隐隐暗示说蔡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即拍胸脯一力承担,官家面前必定要为高贤侄多多美言了。

      双方言谈甚欢,高强命开上筵席来,免不了水陆杂陈珍馐美味,又叫出自家娘子蔡颖来为梁师成敬酒,眼前更有杭州城的高手艺人杂耍献技,宾主一席尽欢而散,一方带着沉甸甸的金银,一方获得了所需要的政治助力和承诺,正所谓双赢局面,皆大欢喜。望着梁师成略显踉跄的脚步走远,高强轻轻冷笑一声,对于玩这类游戏,现今的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耳畔一阵香风吹来,弄得他有些痒痒的,不用回头也知道,必是自己的娇妻蔡颖。他反手伸去,只听一声轻轻惊呼,蔡颖躲闪不及,已经被高强抱个满怀,忙用小手撑据着郎君的胸膛,嗔道:“官人好没轻重,下人面前,须不得恣意放肆。”

      高强知她脸嫩,虽说夫妻两人情好甚笃,她却始终顾着体面,不肯在下人面前失了分寸,一笑作罢,轻轻将她放开,嘴里却不饶,轻声调笑道:“官人知道娘子的意思了,待回到房中便可放肆了罢?”

      蔡颖惊叫一声,忙跳了开去,小手连摇,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忽然想起一事,急急道:“官人莫忘了,那姓方的女子可还在等着回信,还是先去打发了罢,奴家……奴家在房中候着官人便是。”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渐低,脸色已自晕红了。

      高强应了一声,笑嘻嘻的目送着娇妻回转内宅,自己转身向外宅书房走去,还没到门口,早有家人传报进去,书房中灯光亮起,桌椅排布,高强居中端坐,不片刻那客人已到,高强道一个请字,只见一朵白云轻灵灵飘了进来,裣衽为礼,正是明教圣女方百花。

      分宾主落座毕,方百花轻轻一笑,书房里顿时为之一亮:“看高应奉气色上佳,定是有好消息报于奴家了?”

      高强被她这一笑,正有些眼晕,心说谁说这位圣女当日是迫于无奈才装出狐媚的样子去迷惑那朱勔的?这不分明是天生的嘛!正有些体会到朱勔的心情,见问,忙欠身答道:“幸不辱命!今次一切顺利,只待京中佳音一到,票号顺利开张,必可以银代税赋,将贵教在银矿中做工的几千教众地赋税都免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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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笼络

      方百花见高强这般说,一时百感交集,盈盈下拜道:“多谢衙内周全……本教上下同感盛德!”要知当今官家登基之时,严命天下坑冶的金银尽数输入内府,除了极少数旧有矿脉的豪强以外,天下金银都是官家的,摩尼教就算是在自己人的土地上发现了金银,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被铸冶司的官差赶出祖辈居住的家园,落得个流离失所。

      现在经过高强斡旋之后,凡参与清溪银矿开采的摩尼徒众,均可领取相当的酬劳,其数目除了缴纳原本所要承担的田赋和丁税这两税,更可养家糊口有余。是以摩尼【创建和谐家园】一经方百花等宣传之后,个个踊跃参与,工作的积极性也是极高,他们无视于在高强看来简直是地狱一般的矿坑劳动条件,结合先进的灰吹炼银法,极大地提高了清溪银矿的生产效率。根据对于荆湖两路的铸冶司生产颇有了解的工匠所言,此处银矿的效率比官营的坑冶要高出双倍有余。

      这一结果令得高强小集团人人振奋,来自现代的高强对此却是理所当然,心说见过了改革前大锅饭的低下效率和侵吞国有资产,你们对于这等差别就会见怪不怪了,虽说九百年的时间在那里放着,可国人的根性在这方面又有多少改变了?

      此刻见到方百花感激之情甚是殷切,高强连忙站起作势搀扶。可不敢真个扶了上去,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方百花论起来又是长辈,虽说这等风韵美人万中无一,高强心里不免有些小痒痒,不过这点小便宜还是能免则免了。

      高强慨叹一声:“方前辈礼重了,为了摩尼教和东南百姓地福祉,令兄与石大叔等人先后赴难,晚辈这点区区微劳。算不得什么。”他费尽心思,才想出了前辈晚辈的称呼。虽说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只好如此了。

      听见兄长和石宝被提及,方百花的眼眶就是一红。迅即又恢复过来,幽幽叹息道:“应奉过谦了,家兄等虽说为此捐躯。却无补于事,真正为我摩尼教办了实事的,还是应奉大人,我回去以后。每每念及这一节,总不免心中感慨,要作想做的事,还是得先获得所需要的权力才是,否则就算再怎么努力,到头来多半也是空忙一场。”

      高强混迹了官场和江湖这些时,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算炉火纯青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下文。忙端正了身子静静候着。

      方百花看了他一眼,美目中流露出赞赏神色:“应奉大人明察秋毫,是否已经料到我所要说的话了?”

      高强一笑:“前辈说的哪里话来,我与方家上下相交莫逆,前辈有话只管明言便是,晚辈尽力周旋。”

      方百花点了点头:“如此我便直说了,敢问应奉大人,可有法子让本教子弟可以晋身官吏?本教人众虽多,却少为官之人,因此屡屡受人欺凌,就如这次上书进谏当十大钱与银矿开采事,若没有应奉大人大力周旋,上达天听,此事不但石沉大海,我教多半还得赔上人命无数。总听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其实又何尝不是朝中有人好作生活啊……”

      高强却想岔到另外一件事上了,心说本衙内就是未来地朝中大佬,眼下的影响力也已经颇为可观,你摩尼教只需笼络了我,还愁什么?只是那方金芝回乡守孝,恐怕目下也不能出嫁,不晓得这里地规矩是守孝三年还是一年……

      他这里正寻思些有的没的,那边方百花好似是听到了他心声一般,话锋便转了过来:“本来嘛,我也知道应奉大人与我那侄女金芝彼此爱慕,此等美事奴家自然乐得成全,不过一来金芝重孝在身,不能出门,二来我今次要向应奉大人讨教地,乃是一个长保平安的法子,可以让我教中有能子弟都有晋身之阶。”说着忽然掩口笑了起来:“若是都要结亲才能为本教赢得奥援,我可只得这么一个侄女呢,能拉得几人?”

      高强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可就打起了小九九。其实当时朝廷也并没有针对摩尼教有什么歧视性的法令制度,不过这吃菜事魔教在寻常百姓看来总有些神神道道地,不免下意识的有些排斥,再加上选拔官吏向来是讲后台论出身,最少也要看受教育的机会多少,摩尼【创建和谐家园】多半家境贫寒无权无势,这方面就吃了大亏,几方面加起来,便使得摩尼【创建和谐家园】能出人头地的少而又少了。

      况且,以摩尼教地教义而言,先天上就有些反叛的倾向在,也不晓得创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同样是恨世间疾苦,佛教就和平的多,劝人积德修来世,而摩尼教就偏偏要玩个舍生取义,说什么也要焚尽旧世界,再造新乾坤。这等教义听上去和当年汉末张角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真是一脉相乘,天生的造反坯子,朝廷不拿你们开刀便算的宽仁了,还想要怎样?

      高强暗自摇头,倘若自己的目标是要搅个天下大乱,谋求什么争霸中原的狗屁宏图大业,这个摩尼教倒是着实值得利用一下,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在现代连个小组长都作不好的人,到这时代了就想当超级ceo?还是省省吧!况且未来20年就是天下大乱,大宋有灭顶之灾,自己眼下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扭转局面,大方向上正是稳定压倒一切,哪里还容得摩尼教发展实力,然后来搞风搞雨?

      打定了主意,高强便开始东拉西扯,一会说官场制度,一会说选官之事自己也不能做主,一会又说摩尼教经过端午节这么一闹,已经引起了中枢的注意,这身份恐怕颇为敏感,总之是强调了无数客观理由,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

      方百花不知他肚里的小九九,这些理由也确实都是客观存在,一时无法可想,闷闷地坐在那里作声不得,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强见气氛有些尴尬,只得把语气再转了转,柔声道:“前辈莫要着恼,这选官选军虽说是朝廷法度,一时无从入手,不过要改善摩尼教众的生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百花原本就是为了这事犯愁,一听便来了精神:“应奉大人有以教我!”

      高强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便是白晃晃的清溪银十两:“前辈,贵教【创建和谐家园】分散各地,所作行业五花八门,原本就难以一概而论。即便以此次清溪银矿之事而言,虽然前辈等大力宣讲来务工的好处,也不是每个教众都应募前来罢?世人都是为自己考虑,若见与己利不合,便难以动心,贵教【创建和谐家园】虽说向道心诚,可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何能免俗?以晚辈看来,摩尼教众团结互助相亲相爱,这是好的,不过因此而造成排外,以至于【创建和谐家园】与寻常百姓隔膜渐深,这却是不好了。须知摩尼【创建和谐家园】也是大宋子民,何分彼此?若要【创建和谐家园】能向好,首先就得破除这教派门户之见。”这却是他的釜底抽薪之策,摩尼教倘若真能放弃教义中的这个观念,寻求与普通百姓相融和,则便有望从根本上改变其与社会对立的倾向,从而渐渐走向一个更为平和的教派。

      见方百花点头不语,高强暗喜,续道:“所谓正心而后立言,贵教这个态度改变了,接下来就是具体的事端了。晚辈的银铺不日便将开张,在在都须用人,开头还可招募些熟手,长远看来还是要培养忠诚不贰的掌柜和伙计人才。不瞒前辈,晚辈这银铺不单单是贩卖清溪银而已,乃是要将分号开到大宋天下四百处军州,甚至辽国番邦都要开张立柜,所有这一切,都须无数人才。”

      听到这里,方百花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应奉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从我教【创建和谐家园】中选拔可造之才加以培养?”

      “不错!”高强重重点头:“贵教子弟进入晚辈的银号学徒,晚辈担保不但要教他们生意经,还会从中选拔聪颖有才者加以栽培,而后必有能者脱颖而出,就算通过科举走入仕途也未尝不可能。即便是贵教有些子弟不能出头,一辈子只能作个伙计,毕竟这种子已经撒了下去,他们还会带着更多的摩尼教子弟走出山林田亩。”

      他越说眼睛越亮,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摩尼教百万教众,其中岂无能者?如此长久下来,何尝摩尼不兴!”这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些摩尼【创建和谐家园】试图融入正常社会的结果,必定是摩尼教的反社会教义要么改变,要么消亡,只是摩尼【创建和谐家园】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却不是瞎掰的。况且这法子在相当长时间里可以将摩尼教的精华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对于控制摩尼教,还是对于培养自己的势力,都是大有益处的。

      方百花却被他这等近似于传销【创建和谐家园】的煽动言辞搅的心潮起伏不能自己,拍案而起,向高强抢了两步:“应奉大人高瞻远瞩,真是我百万教众的万家生佛,请受奴家一拜!”

      “使不得!”眼看方百花真个要跪倒了,高强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赶紧用力托住方百花的双肘,饶是他年来习武不辍,双臂也有百十斤气力,这一下却也费了好大劲才能制住方百花的下拜之势,心中暗惊:这明教圣女好大的气力,功夫不同凡响,看样子还是为了免我难堪留了些气力,嘿嘿,惭愧啊……

      方百花顺势而起,轻轻脱开了高强的双手,白玉般的肌肤微微抹上了一层嫣红,她原本是风韵妩媚的气质,这一来倍添娇羞,看上去真如同百合初绽,芙蓉谢春,叫人恨不能咬上一口,以高强见惯了电视上的诸多美女,看够了旺之后完美无瑕的各种【创建和谐家园】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时代的绝色美女的魅力,也大有吃不消之感。

      方百花抬起手来,将几茎散发拢到耳后,低头道:“奴家一时忘情,有所失礼,望……”

      高强连连摆手。说道不碍的不碍的,咱们可不是外人呐!

      方百花掩口又笑,忽然庄容道:“应奉大人对本教恩重如山,真不知如何报答。若不是金芝重孝在身,依礼一年以后方可出嫁。奴家当早日请应奉大人迎娶才是,目下却只好等到明年了……”

      高强心里一虚,心说恩重如山?说仇深似海还差不多,虽说我是救了数百万百姓,可杀人就是杀人,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地墙,又有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倘若将来方金芝嫁了进来,鬼使神差知道了真相。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利刃?当即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晚辈虽然不才。也读圣贤书,这孝道礼仪还是懂得的。”

      方百花娇躯一震,将这两句在口中低低念了两遍。抬起头道:“应奉大人好词句!这两句莫非是因奴家提及金芝,有感而发么?”

      高强叫声惭愧,这句子确实是有感而发。可不是我作的啊,秦少游如此大名鼎鼎的妙句,这乡野女子却瞠目不知,可见基础教育是多么重要的一件大事啊!当下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词句说了一遍,方百花听罢心意摇动,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又说了些具体事务,眼下摩尼教人才凋零,大事都只好这位圣女亲自出面与高强这边协调,好在银铺尚未开张,大把时间可以准备。方百花揣着一肚皮的憧憬和想法,匆匆便去了。

      高强送了几步,到了廊道上便拱手道别,方百花刚一转身,迎面走来两人,身量都是极长大雄壮的,为首一人脑瓜锋儿亮,大袖飘飘,正是花和尚鲁智深,后一人英雄巾包头,青布直裰打扮,却是武松武二郎。

      高强知道这些日子来鲁智深每日往杭州各处寺庙园林游玩,他不读佛经,不会【创建和谐家园】,僧众先知道他是高应奉的师父,都来请教些【创建和谐家园】讲义,却都不得要领,有些问地急了,花和尚便恼,因此无人敢再搭话,到后来只有他独自游玩,到处僧人也不敢拦他,只得武松一个徒弟跟定在后。

      这时见了,高强忙上前给师父行礼,又见过师弟武松,虽说论武艺的底子和习武天分,高强这个师兄和武师弟都是差天离地,没法子比,不过先入门为大,这礼数还是不能坏了。

      鲁智深却不搭理他,眼珠只管往方百花身上溜,忽地嚷道:“你这女子,可是当日那石宝为你挡了洒家一杖地?”

      方百花默默裣衽点头,也不说话,只管向前走去,她虽说明知石宝是为了救自己,鲁智深也只是失手,不过当面对着这个一杖打死石宝的僧人,还是不能假以半点辞色。

      她这么直愣愣的走过来,静静地,鲁智深却不由得便偏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口中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武二郎却有些恼:“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正要说话,却见鲁智深把僧袍一拂,闷哼一声,闷闷地径自往自己的禅房走去,看也不看武松一眼。

      武松这下摸不着头脑,只好问眼前的师兄,高强笑了笑,心说虽说鲁智深当初是杀敌心切,失手打死了石宝,论理本不该负什么责任,但是道理是一回事,人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以鲁智深的天性,打死百十个恶人是只当踩死了几只蚂蚁,打死一个好人可就心理有阴影了。你武二练武是把好手,人情可就未必了,套句现在的话来说,那叫情商不够高,这问题技术性太强,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干脆说些闲话:“啊~师弟,你今天随师父去了哪座丛林礼佛参禅?”

      武松见师兄问了,忙回道:“师兄请了,小弟今日随师父去到那钱塘江边六合寺参禅,那丛林不大,一座浮屠好生雄壮,高达十三层,名唤六合塔,师父领着小弟在塔上下走了几遭,又登高眺望钱塘江潮,今儿虽说不是八月十五正日子,潮水可也壮阔的很,小弟见那江上有人踏浪而行,几乎以为是潮中神祇,却听僧人言道,乃是这里的子弟弄水,唤做弄潮儿。”

      高强点了点头:“我朝太祖时,有人咏杭州风物,说到这中秋大潮时,有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等语,可知弄潮一事,古以有之。”心说这事实在匪夷所思,那钱塘大潮何等厉害,人卷进去连尸体都捞不上来,这些小子们竟然可以在潮头戏弄,而且手中红旗不湿,那是立于水上了,如此水性和胆识,后世的所谓冲浪又哪里能比了?

      师兄弟俩讲论了一会,武松读书不多,爱听高强讲古,又问了好些钱塘江潮的故事,听说五代时吴越王三千强弩射大潮,不由又笑,好一会才分别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高强刚刚起身,一个懒腰还没伸直,就听院门外一声大叫:“师兄!大事不好,师父不见了!”正是武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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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出走

      高强一个懒腰没伸直,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陡然听到这么震撼性的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立时就僵在那里了:“什么?谁,谁不见了?”

      蔡颖睡在一旁,见他身子僵在那了,忍不住在腰上拍了一下:“官人,这是如何?”

      被这一拍,高强啊的一声,险些闪了腰,好在习武有年,又是正当少年时,身子骨比较柔韧,总算恢复了过来。回头看了蔡颖一眼,见娇妻正一脸迷惘地看着自己,乌发堆云风姿慵懒,正是美人初起,心说好你个娘子,这一下倘若叫官人我闪了腰,怕不害了你自己下半生幸福?

      他这里一岔,外面武松又喊起来:“师兄快起,师父不见了!”

      高强急急披上衣服,鞋子穿了一只脚,另一只脚拖着鞋,抢出房来,就见武松一脸焦急,上来一把抓住高强的手,连声道:“师父不见了!师父不见了!”

      “慢来慢来!”高强知道有事,不过这话也得一句一句说:“师弟,师父怎的不见了?”

      武松咽了口唾沫,稍微缓解一下情绪,大声道:“师兄,小弟晨早起来,去师父禅房里请安,谁知房中无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封书信,并未封口,也无抬头,小弟识字不多,只怕不能明了其中意思,只好拿来请师兄参详。”

      高强一听有书信,晓得有蹊跷,通常故事里的人物不辞而别时,有钱的要封金,有官的要挂印,有文才的要题诗,实在不行也得留只言片字的,总之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走的不能无声无息。这话要是倒推上来。也就是说倘若走时没有什么东西留下,那多半是很快就要回来,或者是意外突发事件身不由己。倘若有东西留下,那就是真的走了。

      他急忙将武松手里的书信接过来,抽出信纸刷拉一抖,就着晨光一看,上门粗笔浓墨写了几行字:“遇州而迁,洒家去也!徒弟们好自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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