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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秀这边想要阻拦已经不及,那辰光正是说时迟那时快,花和尚地禅杖只一闪已经落下,方百花更不闪不避,已是束手待毙了,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人。高叫道:“鲁【创建和谐家园】杖下留人!”声到人到,一条高大身影纵身跃到鲁智深与方百花之间,身形闪动间迅捷无比,竟赶在鲁智深禅杖落下之前及时杀到,石秀闪目看去,竟然是刚刚中了一剑、重伤倒地的石宝!
鲁智深这一杖含怒出手不留余力,就算是听到五台山授业恩师喊停也是没有办法,石宝原本见了这禅杖来势,也知难以善了,当即牙关一咬,双手将刚刚捡起的飞爪铁链重叠了几道,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向上接架。
禅杖下
铁链断
石宝倒!
石宝这一下飞窜到鲁智深和方百花之间,是面向方百花站立,双臂高高上举迎接鲁智深的当头禅杖,一来他腹中中剑,伤势奇重,本来该当动弹不得才对,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不但站了起来,还身法如电一般抢到了禅杖之下这死地;二来鲁智深这一杖重达千斤,他行动不便又不能卸力,这一下实际上是以残伤身躯硬接,纵然手中铁链能消解几分力道,又如何经受的住?更何况他一心保护眼前的方百花周全,恨不得将下辈子的气力也一齐用上了,又哪里想到要卸力?
只这一下,几重铁链登即道道断裂,石宝双臂咔咔连声,臂骨折断为数截,口中鲜血狂喷出来,直溅得方百花满脸都是,却兀自屹立不倒,血肉模糊的身影直挺挺站在当地,山一样遮住了方百花幽幽地身躯。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石秀武松等人目眦尽裂,石宝虽是摩尼教中人,为人却是英雄豪杰,武艺又甚是精强,言语不多却发则有中,凡与之相处者无不钦佩,鲁智深也甚是高看,怎料今日为了这个女子连受重伤,闹到了这般惨法?
可是啊,那位让这样的豪杰以死相报的女子,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只怕连面前的人儿究竟是谁,也无法认清罢……我为你至死无悔,你可曾为我流泪?
然而,也不知是石宝喷出的热血唤醒了方百花的神智,还是这惨烈悲壮的一幕感动了原本蒙蔽的心灵,方百花终究是醒了。
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冲开满脸的汗水和污血,露出白玉般地肌肤,方百花的双眼中再也不是琉璃闪烁地神采,无比的悲伤和感动占据了眼眶,泪水一股又一股地涌出,大颗大颗地跌落尘埃。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那已经残破却依旧巍然屹立的身影,一阵颤抖从头顶地秀发渐渐发出,直到浑身都剧烈的颤动着,往昔这样的颤抖带领着周身的玲珑曲线,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动心,然而此刻,那颤抖着的身躯只传递出一种情绪,那就是悲伤……
纤手轻轻探出,抚上了石宝黑黑的脸,方百花樱唇颤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石……石哥,你……你这是何苦……”言犹未发,早已语不成声。
石宝口中鲜血犹在汩汩流淌,鲁智深这一杖非但震断了他双臂骨骼,更是将他内脏震伤多处,况且先前腹中所中地那一剑伤势也是极重,他能支持到这刻根本就是个奇迹,全凭胸中一口气在拼力支撑,这时见到方百花终于醒转,那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推金山倒玉柱地仆倒下去,正倒在方百花的怀里。
方百花见此情景,慌即张开臂膊将石宝接住,撑着他长大的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这男人的脸,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那合起的双眼,还会否再度睁开,看看这生长于斯的大地,还有眼前念兹在兹的玉人?
大约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或者是心上人的呼喊给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注入了一点灯油,石宝微微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那含泪凝望自己的美丽双眸,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百……花,答……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石哥,石哥!”
手勉力举起,指向西方,那里有他们的家罢?
“带……带我,和我们……所……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他屏住一口气,尽管说的断断续续,口中不时咯出的鲜血打断着他的说话,但他不能休息,这一口气若断了,怕就是再也接不上来了!
拼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他终于向自己的心上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最后的心愿:“回,家。”
不是表白,两人之间的那分心意,原本不需要任何的表白;不是乞求,他该为她做的事,付出生命也要去作,她会为他作的,自然也是蹈死不悔。只不过,在生命即将消逝的这一刻,石宝终于可以明白地抛开教派加载于自己肩上的责任,说出自己希望和心上人一起回去的处所,也是他真心以为,自己的教中兄弟姐妹们所应当属于的地方,那清溪流淌的山涧,那高深幽静的山林,而不是这繁花似锦的杭州城、汴梁城。
“我答应,我答应你!石哥。我们一起回家!”双手环捧心爱男子的头颅,感受着手上的分量渐渐沉重,眼睛也渐渐合上,方百花心中无比惶恐,像是脚下一片万丈深渊,而她却刚刚从手中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绳索。
反复说着应承的话,仿佛这样就能够满足石哥的心愿,作为交换。你也该再次把眼睛睁开来,看看你的百花妹妹罢?用力捧起忽然变得沉重无比的头颅,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一点生机,留住那曾经无数次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关爱目光,直到双臂环起,将石宝地头紧紧搂在怀里。方百花终究是喊了起来,凄厉而又绝望:“石哥,石哥!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你的百花妹妹啊!”
鲁智深早已收起禅杖,面对这一对诀别的男女,他并没有任何话语,也无法找到任何话语。心中一股愤懑无处宣泄,花和尚横杖四顾心茫然,却正看见一个正要溜走的佝偻身影。
“妖人,哪里走!”鲁智深提起禅杖,几个纵跃已经拦在汪公老佛身前,怒道:“你这狗头。对那女子使了什么妖法,能教她先伤了石宝兄弟,又来伤洒家?”
汪公老佛原本是要趁着众人都在注视石方二人诀别的当口,悄悄溜出包围圈。无奈一来石秀手下的军士们业已合围,阵式甚为严密,二来他背心中了武松两记连环脚,受伤竟是不轻,这会功夫暗自调匀呼吸,胸腹间还是隐隐作痛。使不得力,因此上才没能走脱,被鲁智深拦住。
这时听见鲁智深动问,正中下怀,嘿嘿笑道:“妖法?这便是老夫门下不传之秘,善能摄魂拘魄,你等妄人又哪里知晓了?”
鲁智深还未答话,一旁早恼了武松:“老匹夫!依你说来,若没有这劳什子摄魂之法,那位圣女原是不会伤了石宝大哥地?”
“哼哼”,汪公老佛情知这一下众人的矛头都要指向自己,但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丝毫不肯服软:“你看这两人哥哥妹妹的甜蜜模样,要不是老夫机警,前日便瞧出不对,用摄魂【创建和谐家园】制住了这女子,莫说要她伤了石宝,便是想要带她逃走也是不能,只消一见这石宝地面,这女子还不早就脚步都挪不动了?”
武松大怒,骂道:“你这杀千刀的匹夫!好端端一对鸳鸯,被你这狗屁摄魂法弄得拔刀相向,这女子亲手伤了自己的心上人,那是比伤了她自己更加要难受百倍,每常思想起来必定心如刀绞,眼看着也是命不久长,你这可不是一举害死了她二人!”
这番话说出来,鲁智深倒颇为惊奇,这徒弟学武聪明的紧,平常事情可多半大大咧咧地不加在意,想不到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来,连我和尚都不甚了了的妇人家心思,他却说的头头是道,可不是异数?莫非……嘿嘿,我这小徒身上也有甚情孽牵缠?
花和尚只顾琢磨别人,他却不想想,自己一个出家之人,倘若对于妇人家的弯弯心思一清二楚,可不真是成了名副其实的花和尚?
武松可不知自己师父脑子里转地念头,自顾自的越说越怒,“呛啷”一声从背后拔出一对雪亮双刀来,正要上前动手,忽听圈外一个女子声音道:“且慢!”
听声音倒是有些耳熟,武松转头望去,见方百花轻轻放下怀中的石宝,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圈中走来,双眼死死盯住汪公老佛,怒火直欲喷了出来,神情冷冽之极,竟无一人拦在她身前,任凭她来到汪公老佛身前。
“师父,你叫我作摩尼教的圣女,不能嫁人地,我作了,石哥不能娶我,只好也入了摩尼教作【创建和谐家园】;你叫我去引诱朱缅,说假意嫁他,为的是我摩尼教的大业,我也作了,石哥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我只是去找朱缅谈判,后来又被你派去苏州办事,不过他现下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也不能来找我。”她说到石宝的时候,神情竟然淡定的很,丝毫没有动情激愤神态,仿佛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现如今,石哥死了,因为我而死。他要我带他回家,还要带我们教里地兄弟姐妹们一齐回家,——那可不是你想叫我们去的地方罢?”方百花微微侧过头,月色朦胧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俏皮,几分嘲弄的错觉:“师父,你又想叫我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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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之高强与朱勔
“美人儿!无需如何,只要乖乖嫁给本官,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不远处忽然冒出这么一把声音,乍听上去很是雄浑有力,细听下又觉有丝丝尖利声线夹杂其中,叫人听来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众人都很是意外,大多转过头去,内中石秀原是认得这个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这竟是朱勔!按照衙内事前的布置,此刻该当是陆谦已经在橘右京的引路下救出了朱冲,与杨志两路合围,攻打都监府前院,擒拿朱勔才是,怎的现在前院毫无动静,朱勔却已到了此处?莫非出了岔子?
一想到高强原定便是跟着这一路行事,石秀登时急得面红耳赤,衙内对自己信任有加,派了自己先锋之责,要自己救出方百花,其余相机行事。现如今方百花是救出了,却也折损了石宝,还不知功过究竟如何,那一个头号目标之一的汪公老佛还没拿下,这却又杀出个朱勔来,如何是个了局!
原本石秀还暗暗存了个心,想要寻机活捉汪公老佛,此人若是被擒,对于两浙摩尼教打击重大,衙内大业大大有利,故此刚才并没有命部下群殴,待到变故迭生,石宝陨难,石秀恨得牙痒痒,再要下令格杀汪公老佛已然不及。
若是高强在此,听了他这番盘算定要大大不以为然,并且谆谆告诫:邪教组织与寻常江湖帮派是不同滴。不同之处在于有大批【创建和谐家园】被或睿智或愚昧的教义洗了脑子,尤其是摩尼教这等教派,教众重死轻生,你若是捉了他们的精神领袖,那就是惹上了无穷无尽的【创建和谐家园】烦,人家说不定出来一个无名小卒。振臂高呼一声什么圣战的口号,自有万千【创建和谐家园】不要命的与你来捣蛋,有如现代的反恐战争一般,谁对谁错姑且不说,总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
不过高强现在不在,石三郎自然也就很遗憾地错过了一次宗教问题处理办法教育课,当下目光自然又移向围在圈中的汪公老佛,暗暗寻思:若是这老贼趁机突围,自己要不要立刻下令,趁着这人还在自己军士地包围之中。大伙儿并肩子齐上,给他来个乱刀分尸?
他这里转着毒念,那汪公老佛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石秀的心思,竟给他来个岿然不动,脚下半步也不向朱勔那边移动,甚或身子也不转过来,生似朱勔与他不是盟友。倒象仇敌一般,黄澄澄的眼珠溜溜地只在方百花身上乱转。
石秀见状,那一道格杀令便发不出来,心念在胸中这么一转,便恍然大悟:适才那方百花说什么汪公老佛教她假意嫁给朱勔,恐怕这话已经被朱勔听在了耳朵里,那色鬼对美人还有些好脸色,却哪里会好待见这汪老儿?汪公老佛若向朱勔那方向突围。只怕是才脱虎口便进狼窝了!
想通了这一节,石秀却并没有轻松一些,眼下敌我三方都撕破了脸,却都不知情势究竟如何,更不晓得敌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局面和实力。贸然行动恐非上策。左思右想,石三郎无可如何,只得向部下发个号令,十余名军士各上一步,挺起手中刀枪隔空对准汪公老佛周身各处要害,教他动弹不得。自己脱身到了圈外,面向朱勔的方向,拱手道:“东京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请朱都监现身说话!”这是石秀今晚第二次报名。
“大伙儿现身!”朱勔在黑暗中高声号令,就听随着这一声号令,呼啦拉一片火把举起,照得一面院墙上下通明瓦亮,同时朝着那方向的院门轰然倒下,显然是被大力撞开,石秀本来派了两个军士把守那道院门,这时早已知机后退,将院门让给对手。
院门倒下尘土飞扬,迷茫中只见大群人众蜂拥而入,多数手持火把灯笼,小院中登时亮如白昼,照到来人手中的诸般军器上闪烁发光,一时声势甚为惊人。
小院中原本有百十名被石秀帐下军士擒住的都监府士兵,这时刻见自家将主爷到来,自然是军心士气一齐大振,虽然手脚还是被捆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早已大呼小叫起来:“将主爷,将主爷!小的们受委屈了,这般厮乌不知哪里来的,倚众欺寡对付小的们,将主爷给小的们作主啊!”一个个从刚才的剪嘴鸭子一转成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不顾自己百十人绳捆索绑坐在地上,而对手连已经躺在地上的统统算上也不过三十来人,何来倚重欺寡一说。
灯火照耀处,一人越众而出,一身绯色官服灯光下耀眼异常,几百人的灯球火把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一般,那官人的脸上几道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瞧模样正是杭州驻泊兵马都监朱勔无疑。
朱勔这一出场,周围的众军兵无不凑趣,齐声欢呼,衬得朱勔灯光下地形象威猛无比,倘若对手是驻泊司官兵日常面对的蟊贼鼠寇,这一下大可收先声夺人之效,而后再行攻击,多半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只是今日不巧,对手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禁军精兵和西北战场经行的勇士,视这等小儿科的把戏直似无物,不但无人出声,连手脚都不摇动半下,给他朱都监来了个视而不见,看你有什么把戏。
朱勔满拟自己“大军”到来,这一伙小小敌人自当退散,哪知煊赫的出场成了自讨没趣,换了无谋之人,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不过朱勔能取代其父朱冲,坐上家督之位,却也不是全然草包一个,看这形势情知眼前不是寻常小敌,又听那出头说话的自称是“东京殿帅府虞候”,更加不可小觑了。虽说虞候不是什么大官,他朱都监麾下也有十几位行走,不过殿帅府的虞候自然又是不同,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照这个位阶推算下来,殿帅府的家人怎么也够地上是个从八品上的武官,何况是原本就有军职的虞候?
当下不敢怠慢,也向石秀拱了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东京石虞候,敢问高殿帅一向可好?石虞候到此有何公干?”
石秀见他居然打起官腔来,心里也是好笑,看来这小子并不敢真的造反,若是存了反心,这时候哪里还能好整以暇的和自己对答?早就挥兵上来将自己这一小撮人马悉数拿下,再跟摩尼教联手举起反旗了!
现如今看来,这朱勔多半就是垂涎于方百花的美色,假意应承了摩尼教,只等明日娶了方百花过门,那就要翻脸不认人,大开杀戒了,反正朱都监昔日横行乡里,今日杀几个摩尼教的草民也只当是捻死几只蚂蚁罢咧。
心下盘算一定,石秀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那么危急,当务之急倒是摸一摸原本应该前去捉拿这朱勔的高强等人的下落,当即开口哈哈一笑:“朱都监好生谦光,小将只是小小虞候一员,当不起将主如此称呼,我家高殿帅身子康健的很,他老人家圣眷正隆,在东京甚是得意。小将此来杭州,乃是奉高殿帅命,前来保护我家殿帅的独养衙内安全,闻说近来杭州地面不甚太平,唯恐衙内受了冲撞,一一不知都监大人可曾见着?”
朱勔脸色骤变!他原来好好地做自己的苏州应奉局提举,上不受各级官员管束,下行事无法无天,正是快意非常,正要借着如此有利的地位施展官场秘诀“欺上瞒下”【创建和谐家园】,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孰料平地冒出一个汴梁高衙内来,活生生将这位子从自己手中夺走,一脚将自己踢来这杭州当个兵马都监,日常调动超过百人就要向知府报备,何等的拘束!当时欲待不从,无奈新复相位的蔡京也替他撑腰,又听说这高衙内刚娶了蔡京长子蔡攸爱女为妻,还新得官家御口封荫入仕,端的是炙手可热,势大滔天,在东京汴梁城的大街上也是晃着膀子横着走的狠角色。自己如何抵挡?只得忍气吞声,乖乖滚来这杭州上任,只是心中究竟难平,后来与摩尼教勾结到一起,又夺了老夫朱冲的家督之位,原本也是为了修理一下高强,出一口恶气的意思。
现在听得这东京殿帅府来人竟然是奉命来保护高衙内的,朱勔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高强明明是在苏州做他的应奉局提举,什么时候跑到杭州来?而他的手下竟然跑到我的都监府里来保护云云。这等鬼话连鬼也骗不过,分明是又有什么针对本都监的奸计了:怒的是,高强莫非真是命里的克星,从小到大朱勔没吃过什么苦头,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恶他。应奉局任上被高强撅了一次已经是生平一大恨事,今次难道这高衙内又要来坏事不成?!
朱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看面前的石秀等人时眼光就变了,陡然心头浮起毒念:你们如此欺人太甚,也休怪我朱勔无情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数百人刀枪齐上,你这区区数十人还不化作齑粉?而后如何善后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勔大爷办事,眼前痛快还是重要的!
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朱勔哈哈干笑,倏地冷声道:“石虞候,尔敢欺我!你那什么高衙内自在苏州为官,什么时候能偷偷跑到我杭州都监府里来了?必定又是要对朱某有甚图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朱某说不得要得罪了!”
石秀顿时心往下沉,不料自己话里探问高强的行踪,却勾起了朱勔的新仇旧恨,这样一来大事不妙,甭管高强安危如何。自己的眼前亏看来是吃定了,这便如何是好?
石秀管自惶急不知所措,那朱勔趾高气扬,正要下令围歼,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大笑一声:“如此星辰如此夜,朱兄风露立中宵。居然还记挂着下官不才区区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幸何如之!”这番话颠倒经典,半文半白不伦不类,正是高强到了!
石秀大喜,高声叫道:“衙内,三郎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管高强到底为何来迟,先把他名字报出来再说,眼前的朱勔一旦听到高强出现,想必注意力立刻就会从自己身上移走,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我手下三十人不到,你衙内帐下精兵猛将多有,不在乎替属下挡这点小灾吧?
果不其然,石秀这句话一出口,朱勔勃然大怒,浑忘了自己适才要下什么军令,转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口中骂骂咧咧:“何人聒噪?鬼鬼祟祟的,与本都监滚出来!”手下们倒也懂得捧场,立刻分了一多半出来,将灯笼火把转向身后。
却听黑暗中的声音大笑一声,并不多言,只断喝一声道:“动手!”随着一声令下,空气中立时丝丝破风声不绝于耳,朱勔阵中十余人哎呀倒地,有人已经惊叫起来:“神臂弓,是神臂弓!”
朱勔大惊失色,神臂弓乃是宋军中第一等厉害军器,臂力强者单人可操,三百步外能穿重甲,当年元丰时由西夏人李宏经由大臣张若水献上,立时成为宋军【创建和谐家园】第一,只是此弓制造不易,历来都只有东京禁军有所装备,他也是当了苏州应奉局提举后才想办法弄了几张,难在身边无有射术精通之人,那神臂弓也就落得在仓库里蒙尘的下场了。怎料到今日在自己的都监府中,竟然会有神臂弓出现?
他连忙抓住身边喊出“神臂弓”三个字的那名心腹,问道:“尔可弄清楚了,果然是神臂弓么?”
那心腹脸都白了,当日朱勔得到神臂弓之后兴高采烈地试弓,他也有幸亲眼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对那长箭破风之声印象深刻之极,因此今夜单听风声就喊出了神臂弓的名字,此刻将头点的如捣蒜一般:“将,将主爷,这声音独一无二,正是那神臂弓啊!”后面还有一句话“咱们快逃吧”还没出口,“嗤”一声响过,那心腹就像被人猛抽了一鞭似的猛的弹起,倒飞数尺砸在另一人身上,胸前一只雕翎突出,这一箭竟是连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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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之朱氏父子
眼见神臂弓如此威势,朱勔早已吓得心惊胆战,适才的大将风度不知抛到哪个遗忘国度去了,连滚带爬地往人丛里躲,口中不停大叫:“护住我,护住我!”
可惜的是,现在的情势是彼暗此明,朱勔一伙人数虽多,却都聚在一起,又多数手持照明,黑夜中看来根本就是活靶子,对面的神臂弓手几乎不用瞄准,只管放出手中箭,而后将弓交给左边身旁的上箭手,顺手再从右边的上箭手那里接过神臂弓来继续施放,射速快的异乎寻常,每一枝劲箭射入人丛都带来一片惨叫,血花飞溅处人仰马翻。
若换了稍有经验,镇定指挥的统帅,这时候第一要务自然是熄灭火光,如此既可令敌人的射手无法从容寻找目标攻击,又可以使己方军士的眼光习惯黑暗,便可寻找敌人所在作出反击,似现在这种情况,都监府众军士身处亮光里,眼中望出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已,别提寻找敌人所在了,就连看清楚哪是人哪是假山都办不到。
好在片刻过后,随着中箭倒地的人数增加,朱勔身旁的一众军士渐渐稀疏了不少(其中当然更多的是怕死趴在地上,或者趁着夜色悄悄找个角落猫起来,先望望风色再说,此一节人之常情,自不待言),灯光火把自然也跟着黯淡稀少下来。
如此一来,高强这边的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容易寻找和命中目标,神臂弓“嗤嗤”地破风声自然也不像刚才那么密集。都监府军士的惨叫声虽然仍旧此起彼伏,却也有很多是适才中箭不在要害的军士大声【创建和谐家园】,血肉横飞的景象已经不是那么震撼人心,朱勔这边才慢慢有些恢复过来,当中自然以躲在军士丛中、身上毫发无伤、心中哆哆嗦嗦的都监大人朱勔为翘楚了。
朱勔此刻心魂少定,随即就暗地大骂起来,该死的高强如此横行不法,歹毒阴狠,竟然违反军纪将军中利器神臂弓拿出来使用,难道仗着老爹是京营殿帅府太尉。就可以如此嚣张跋扈,把大宋军队看成是自己家的私产么?!
当然了,在做如此义正词严的腹诽时,朱勔不会有半分自觉。想想他自己平日是如何仗着自己的家势和官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苏杭两地有多少象纪秋风这样的平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在他脑子里,永远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奴颜媚上也是为了取得更多地权力,可以对更多人作威作福,予取予求,当今天遇到比他的位更高、权势更大的高强时,这份难得受到的屈辱自然也就产生了更大的怨念。
“高强!”此刻已经撕破了脸,当然也没什么客套好讲了,朱勔扶着身边的心腹站起身来。尽力无视自己手脚的颤抖:“你胆敢带人闯进我都监府官门杀人放火,而且擅自私用神臂弓军器,国法难容!早晚逃不得公道!”
“咦喂,好稀奇丫!”高强大乐,想不到朱勔居然能说出这样话来,他还晓得有国法么?立即大声喊了回去:“朱勔听真!尔的种种横行不法。某已尽知,如今正是奉了国法前来捉拿于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至于这神臂弓,非但不是本衙内擅自私用军器,恰恰是尔不法地罪证之一,乃是从尔苏州应奉局的库房里搜出来的脏物,今日本衙内只是将搜获地罪证展示于尔面前而已,知罪的快快弃械归降,胆敢拒捕者格杀勿论!”
朱勔一听险些背过气去,敢情这射的自己人伤亡惨重的神臂弓居然还是自己花大价钱弄来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没料到气人的还在后头,高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讶然道:“对了,朱都监说我带人闯进来杀人放火,人恐怕是射杀了几个,不过这放火可就让您失望了。为免你朱都监的罪名上再多一条信口开河诬蔑朝廷命官,下官这就配合您一下如何?”
“配合我?什么意思?”朱勔早已气的头昏脑涨了,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那边已经又是一声令下,几只火箭嗖嗖射将过来了。这火箭不同于以前的箭头缠布浸油,而后点燃了射过来,乃是箭杆中空,装上火药,引信从后部点燃,等到火箭落地时便恰好燃烧到火药处,于是就……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过后,朱勔这边的阵营已经彻底崩溃,对手来头既大,武器又是犀利异常,连将主爷都连连吃瘪,这些小兵又有几个肯陪他顶受敌人的箭雨火器?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任凭朱勔和几个心腹连打带喊也不回头。
对面高强哈哈大笑,大喝一声:“来啊,给我冲!”这一个“冲”字既出,四周喊杀声顿起,高强的人马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四面的通路,单等这一声令下便发起总攻,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口中呐喊着“奉旨拿贼!活捉朱勔!胁从不问!”等口号。
都监府这边的军兵原本就阵脚大乱了,此时见敌人势大难敌,而且好似还有大义的名分,谁个还替朱勔卖命?不知谁发一声喊,“哄”的一声就逃散了开去,任凭朱勔和身边的十余名死忠家将连打带骂,竟无一人回头。
看看兵败如山倒,朱勔犹不甘心,跳脚大骂:“姓高的你莫狂,杭州城里老爷我有五千大军,等到他们统统前来,将你这狗贼碎尸万端!”他这里蹦跶的高兴,手下们可不干了,几个家将连拉带拽,拖着朱勔退入了那小院之中,待要觅路逃走,谁知小院中除了石秀那一小队人马,不知何时又多了杨志率领的百十人,从其余几道门径攻入此地,将各条去路封了个水泄不通,哪里走的脱?
高强得意洋洋,率领大队人马冲进院子里来,挥军将朱勔这十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来形势与方才倒转,适才包围石秀的朱勔如今被高强来了个反包围,被数百军卒困在垓心插翅难飞。那十几个家将倒是铁杆,各仗兵器将朱勔护住,不过这点小小阵势对上敌人的数百精兵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等到形势已定,现任苏州应奉局提举、跑到杭州来管闲事的东京殿帅府高衙内才正式登场亮相,只见他纸扇儒衫、一摇三晃而出,神态悠闲如信步闹市街头,左边伴着一人,年轻俊品人物,青衣书生打扮,乃是心腹智囊许贯忠;右手一人虎背熊腰手持铁槊,神态威猛杀气豪雄,身后背着神臂弓,便是关西大将——当然现在还是无名小将一员——韩世忠字良臣的便是。
来得阵前高强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起,点指朱勔:“朱勔听者!还不快快弃械归降,听候国法处置,休要执迷不悟!”双方不约而同,都抬出了国法作为自己的大义名分。
朱勔哪里肯服?嘴上仍旧铁般硬:“少来唬我?要论国法,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治我!”
高强不慌不忙,把手向后一摆:“朱都监倒也晓得国法,不知道杭州阮知府可治得你么?”身后人群往外一分,当中杭州知州阮大城踏步而出,戟指骂道:“好你朱勔,在苏杭两地做下恶业无数,有道是天理昭昭,国法难容!本官接获高应奉命人送来的你重重罪证,已经修书向本路转运使并京中吏部、刑部通报,连恩相蔡相公也被惊动了,都批文要严办你这案子,这便快快归案,求个从轻发落罢!”
原来蔡颖替高强筹划,要办朱勔不难,难在他手握兵权,最好是有个能接管他军权的人出面,那样就万无一失。按照大宋制度,无论地方还是禁军,掌握兵权的一定是文官为主,武官为副,好比现代的美国。三军总司令不是别人,却是总统阁下。具体掌握兵权的国防部长也没有任何军衔。乃是文职一个道理。因此上这杭州地界,五千兵马的统帅名义上乃是这位蔡氏门生的阮知府,朱勔严格说起来是一介监军而已,只消得他出面向众将士宣布朱勔犯案,广大宋军将士是一定会坚决跟随朝廷的旗帜走向,望风影从地。
一见到阮大城出面,朱勔心中就一片冰凉,对手既然出动到这一招,自己的五千兵马这些时日以来到处派出去维护杭州城地秩序,暗地里帮着摩尼教做些工作。早已不在自己身边。既然阮大城出面说自己犯案当擒,那些兵马都是原先地杭州官兵,自然没有继续跟着自己这个刚上任半年的都监的道理,什么“五千大军四方来援”云云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可是,就算那些本土的军兵不来援救。自己的家将可也不止这小鱼小虾两三只,好歹也有数百人之众,怎么也不见半个人影,竟任凭高强这几百人横行都监府,居然没一人出来?朱勔的这个疑问转眼就得到了解答,另一侧人丛分开,已经被软禁的老父朱冲缓步踱出人丛。身边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橘右京相搀扶,另一边则是苏州兵马钤辖陆谦按刀跟随,那曾经行刺高强的朱清此刻趾高气扬,带领一帮朱氏家将前呼后拥,衬托得这位一度沦为自己亲生儿子阶下囚的老土豪焕发生机,霸气重盈。
老家主咸鱼翻身。足以解释为何朱氏的家将并没有前来尽力解救新任家主朱勔。原来陆谦经由深知内情地橘右京引路,朱冲又暗地联络仍旧忠心于自己的朱氏家将,里应外合,攻打别院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竟连一个能逃出报信的人都没有。而成功脱困掌回大权地朱冲,带领部下家将随同陆谦杨志等的几路人马四处活动,迅速占据了都监府各处要津,这才使得高强进军都监府时异常顺利,整座府邸都已在他控制之下,于无声无息之间令朱勔众叛亲离,落魄到这般田地。
恍然明白一切,眼睛望着灯光下的高衙内,朱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绝望:为何生在当朝太尉家里的,不是我,而是你这小子!遇到了自己无法克服的障碍,倚仗着家世而不是自身努力而发达的纨绔子弟,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归咎于自己的出身不够高,后台不够硬了。
想到出身,他自然而然地又把目光转向老夫朱冲,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恨意:都是你这老儿,自己混的这么差,害我也跟着倒霉;一把年纪了还要勾结外人跟自己的儿子作对,你怎么不去死!
这一点恶念一生,转瞬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越烧越旺,横竖当初已经干下了禁父夺权的事,悔就悔在心慈手软,没有要了老父的性命,至留今日之患!现如今他朱勔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想着要出胸中一口恶气,满腔怨恨竟都指向了自己的生身父亲——朱冲!
眼光一扫,只见朱冲身边站立地那白衣橘右京,清幽幽地站在当地,夜风吹起衣带飘飘,正用双手搀扶朱冲。朱勔见此,心中更恨,这女子他早就惦记上了,只是老父视为禁脔,一直不能沾手,又加上另外有人进言,说道留这女子在朱冲身边还有用处,他这才一直按捺住性子,没有下手,后来见到了摩尼教圣女方百花,目标随即转移,便淡了心思。
此刻么……
“左京!”他向身边的一名黑衣随从大叫,“快给你的傀儡下令,杀了那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