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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脸色不对,一旁并马而行的党世英赶紧靠过来问道:“衙内可受惊了?”
高强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问道:“党将军,这百姓为何唤本衙内做赤佬?”这不是上海人惯用的骂人话么,难道这时代就有了?
党世英一脸的尴尬,低声道:“衙内有所不知,本朝重文轻武,人都说好男不当兵,是以民间也轻贱军将,因我大宋军将都穿红衣红甲,百姓便贱称军将为赤佬了。小将适才劝阻衙内随军一同出城,其中原因就在于此。”
高强这才明白,他早晨起来听说党世英要率队出城操练,便嚷着定要同去,还要打自己的旗号,原本以为正好给了他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谁知党世英一脸的倒霉相,肇因原来在此。看来赤佬一词恐怕就是从这时代开始流传,直到近千年之后成为海上最著名的方言了。
这些“后话”且不去管它,老百姓的嘴也是堵不住的,高强也不在意,向党世英笑道:“党将军,此等小事不必挂心,你我还是前往校军场阅军便了。”
党世英原本以为这下连累衙内出丑兼被人鄙视,自己干系不小,不料竟轻若无事地就揭过了,不禁感激涕零,呜咽道:“衙内海量汪涵,小将能追随衙内鞍前马后,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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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阅军
高强重整旗鼓,与党世英并驾齐驱来到校军场,后面陆谦杨志和一众军校使臣一起跟上。此番是党世英接任东南第九将之后的第一次校阅,众将校事先虽说大拍马屁外加红包猛砸,依然摸不着党统制的半点脾气,这次只好倾巢出动,把多日不用的弓刀甲胄擦的锃明瓦亮,跟在党统制身后耀武扬威一番,看起来倒是军容颇盛。
诸军在校军场中列定队形,党世英与高强缓辔进场,先在诸军面前巡视一遍,所到之处都有人带头向二人敬礼,喊的口号可就五花八门,有的喊“统制大人神威”,有的喊“统制大人英武”,还有的甚至喊“统制大人飞黄腾达”。这些都是各队的指挥和使臣在那里带着心腹手下起哄拍马屁,只是事先没有默契,大家各拍各的,听上去反而不美,到后面有机灵的使臣就跟着前面的喊,只是大家心思不同,没保持一会就又有人标新立异,听的党高二人头脑大了一圈。
好不容易走完了,俩人来到一个土台边,甩镫离鞍拾级而上,早有人在台上支起棚架布幔,摆放桌椅茶水等物,高强与一众大小将官分别落座,亲随奉茶,递棉巾。
党世英为一军之将,自然要表现一番,且不忙便坐,站在台前挺胸凸肚,指手画脚一阵讲演,大义无非是诸军吃皇粮领官俸,自须戮力同心,苦练弓刀武艺,上报官家,下安黎庶,最后带头呼喊官家“万岁”,诸军齐声向西北高呼,惊起林中飞鸟无数,扑飒飒好一阵乱飞才安静下来。
前面党世英训话与高强无关,他就向身边的陆谦详问这苏州地面的军力。原来苏州驻泊禁军共有八指挥,四千人众,其中三千步军,五百骑兵,五百水军,统归苏州驻泊司管辖,其下设两都监一监骑兵,一监水军,只是监骑兵的陆谦手中只有百十匹军马,监水军的杨志更是水性不佳,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了。
忽听三通鼓响,高强停了与陆谦的说话举目望去,原来是个人武艺表演,首先是十人出列演弓箭。宋军步兵中以弓箭手为主,一都一百人中有刀手八人,【创建和谐家园】十六人,其余都是弓箭手,因此弓箭为武艺第一,军中最重,选军士第一个标准就是能开多强的弓。
这十名军士既然是精选出来演武的,自然是一军之冠,身高齐崭崭地达到一米七以上,所持的弓也都在一石五斗以上,排成一排向五十步外的靶子轮番射箭,每人射罢五箭便退。高强对这结果大感兴趣,忙叫把十个草靶都拿到土台上来亲自检看,结果数来数去十个箭靶上只有三十八支箭,平均每人有一箭多脱靶,而且中靶的箭位也是参差不齐,中红心者寥寥无几。
高强看的大摇其头,这几人乃是数千军士中选出来的精锐,五十步的距离定点射击就射出这点可怜的成绩来,这要是大军真刀实枪的对阵,面对呼啸而来的异族铁骑,不知这些弓手能作出什么样的表现来?
看过了弓手射箭,接下来就是刀枪对练,刀手【创建和谐家园】各四人来到台前,先向台上主官敬礼,随即后退几步拉开架势,刀对刀枪对枪战在一处。高强只看了几眼就忍不住要笑出来:这叫什么武艺!但见刀来绵软无力,枪去红缨轻飘,人如游龙乱走,打的倒是花团锦簇煞是好看,可见事先都有排练,无奈半点实用价值也没有,就连高强这半桶水的人都看出了破绽无数,更别说杨志、陆谦这样练就一身好武艺的军中好手了,这八人齐上怕也经不住杨志这种好手三两下。
好不容易刀枪对练演完,接下来的骑兵演练更是惨不忍睹,十名“精骑”两厢对冲,一个照面就摔下马两个,两三个回合下来马速也已明显下降,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小碎步代替了原先的大踏步,看上去胜似闲庭信步。
到此已足够让高强胃口倒尽了,本来下面还安排了大队演习,只是就看这些军士的训练水平,这一场大队演习下来还不定要有多少非战斗减员,到时候还得延医求药给他们诊治,徒然虚耗钱粮、又消磨士气,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算,示意党世英这检阅就到此为止。
党世英也知道难看,好在这兵不是他练的,尽可以推到前任身上,便又站在土台前一阵训话,说些“诸军奋勇争先,勇武可嘉”“惟技艺尚有未精,须更进一步,再上层楼云云”,最后命各军发下犒赏,每人赏一百钱,五斤米,三军同呼“万岁”,解散走人。
看各队军士到一旁领赏时,高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略略点了点数字,又与各队旗帜对了对,回头向陆谦问道:“陆都监,此间军士到底有多少?本衙内看着好象没有满员啊。”
陆谦闻言一阵尴尬,心说这衙内平时挺机灵的,这上头怎么糊涂起来了?他望了望四周同袍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凑到高强耳边道:“衙内明鉴,这是咱们大宋军中的惯例,倘若每指挥的兵员都满额了,带队的军校使臣可就没活路了。”
高强一楞,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各级军校一层层吃空饷的结果,朝廷发下五百人的钱粮,也不知有多少要落入领兵官的腰包里,作战序列簿上的士兵姓名,又不知有多少是子虚乌有之人?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军中有此弊病,毕竟身为大宋最高军事长官殿前太尉的衙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只是现今正是用人之时,手头可用之兵却是这般模样,心里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他起身走到土台边,看着一队队士兵陆续退去,队伍走的歪歪斜斜,旌旗低垂,刀枪凌乱,一个个扛着新发的犒赏兴高采烈,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大宋每年养兵百万,耗费四五千万贯钱粮,各地驻泊禁军还要从州县截留近千万贯,榨取了无数民脂民膏,练出来的就是这种军队!真不愧了百姓叫当兵的做“赤佬”!虽然东南承平已久,民风又比较温和,驻军比之西北边境的大军来说战斗力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可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难令人放心了,万一地方有事,驻军一触即溃,东南的局势恐怕会瞬间糜烂吧?
“东南有事,东南有事……”一念及此,高强不禁打了个寒战:万一方腊起义是发生在现在,朝廷大军尽在西北,京师老爸帐下那些老爷禁军比这里的一盘散沙也强不到哪里去,届时百万明教教众一时并起,承担了大宋一半赋税的东南怕是一夜间就非朝廷所有了,本已日渐糜烂的政局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高强决心已定,点镫上马,加了一鞭,那马“泼剌剌”地撒开四蹄向城中驰去,大小将佐慌忙跟上,一阵烟地回城去了。
进得应奉局,高强衣服也顾不得换,便在后堂与党世英等人计议,第一件事就是要他详察军中实员多少,虚额多少,青壮之兵多少,各队军器保养状况如何,一应都要刻日呈报。
党世英脸色尴尬,埋怨地偷瞪了陆谦一眼,心想都是你干的好事,这可叫我怎么交差?
陆谦不敢看他的眼光,也在那里暗暗叫苦,心说衙内这是怎么了,官场规矩有道是瞒上不瞒下,这些都叫你知道了那我们这兵还怎么带,怎么去面对军中广大一起吃空饷的袍泽?迫于无奈,向一旁的杨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接这烫手山芋。
杨志虽说对高强忠心耿耿,可他家世代军官,这军营里的大小猫腻都是一清二楚,也深知不可过分细究,否则失了众心这兵就难带了,只是这话又怎么对高强说得出口?急得满脸通红,那一大块青记也变了颜色。
高强见他们脸色难看,一个个都不说话,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话太急,忙笑道:“几位将军不必担心,本衙内亦知这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又岂会陷诸位于难堪?”
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心说衙内你真是好人啊,这么懂得体恤下属!陆谦便笑道:“衙内明察秋毫之末,真是英明之极,咱们跟着衙内办事那是几世的福气!”党杨二人也连连点头,深有同感状。
陆谦又道:“然则衙内欲详察军中诸事,其中必有深意,不知可否向我等说知,也好有的放矢?”
高强点了点头,陆谦就是陆谦,小处也毫不含糊,“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这种人才了罢:“陆都监所见极是,本衙内的确有些事,恐怕须用此军,是以想请几位将军着意整军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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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龙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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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听了都是一惊,陆谦还没开口,党世英便急忙问道:“衙内如此说,难道朝廷将有事于东南?”
高强暗笑,正色道:“实不相瞒,朝廷于西北用兵经年,其中多有利弊得失,枢议早有再变兵制的提案,只是国家如此之大,各军无虑百万,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这兵制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相公崇宁三年本已有重建新军之意,却因前次意外罢相而废,此番重入宰执……”说的有些口渴了,便端起桌上的茶碗来喝了一口。
党世英赶紧插话,胁肩谄笑道:“那自然是太尉大人和衙内运筹奔走之功了。”逮着主子得意的事情大拍马屁,乃是献媚的不二要诀,党世英自然深知其中奥妙,这机会抓的正好,既没有打断衙内的话,又结结实实地拍了极为熨帖的一记马屁,就连高强心中都有些飘飘然起来。旁边陆谦更是暗自捶胸顿足,深觉自己道行不够,难怪这党氏兄弟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却爬到这般高位,这份马屁神功可着实了得。
高强呷了口茶,续道:“此番相公重掌宰执,这兵制重整案便又提上日程,只是下面情况未明,他老人家谨慎为先不敢轻动,便属意本衙内先下来了解一番,这事家父也有预闻,因此安排几位与我一同来这苏州就任了。”
“哦……”“原来如此……”“相公公忠体国……”“太尉深谋远虑……”三人连连点头赞叹不已,陆谦这回聪明了,没等党世英说话便抢道:“然则衙内这番整军,就是要为了这兵制变革做准备了?”
“正是!”高强慨然道:“相公当年随王荆公变法图强,深知祖宗之法不可守缺不变,国家冗兵之弊不除则不强。然而兵制变法千头万绪,若一味裁撤则恐生变,亦恐不足应万一之变,相公的意思,是要本衙内在这苏州城先查探军力究竟如何,如何变法适当,先提个预案上去再行定夺。”
“是极是极!”党世英这回再度抢回先机:“相公这般思虑,真是人所难及,小将这便吩咐下去,务必要尽快将军中各种详情尽数报于衙内知晓。”
陆谦暗骂党世英草包,刚才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为了军中关系复杂,这么把幕布都掀开了大家不好做人,现在高强只是一席话,这脸立马就变了,要知道这出头鸟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脑子里转了转,向高强笑道:“衙内,虽说相公此意于国为大义,然而毕竟现下没有公开行此新政,这般雷厉风行地彻察,军中将士不知就里恐怕乱了军心。”乱了军心倒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原因大抵是各级军官少了许多油水,为国所能尽的忠义之心就少了许多。
见高强微微点头,陆谦精神一振,续道:“小将倒有个计较在此:且暂缓如此彻察,只说统制大人要练军,教各指挥按日分头出城操练,若逢到支领请受(宋时的军饷叫做请受)之日,就如今日在校军场现发犒赏一般各领各的,这么一来再比对以前发放的记录,其中虚实便可尽知了。”
“妙计!”高强击节而赞,这条计策虽不起眼,然而却极为实用,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实额空额都探了明白,余外的兵员素质、军器利钝等事都可以在平时操练中差人暗中观察即可。“陆都监此计大妙,党统制,杨统制,可还有什么意见?”
俩人都是摇头,杨志见有这计策可以不惊军心,自然欢喜,党世英一面答应一面暗恨“这么简单的计策我怎么就没先提出来,这陆谦的嘴太快了,下次再找回这场子罢!”
见无异议,高强便着几人详细计议个中细节,料想自己已经一顶军制改革的大帽子扣了下去,明眼人自然知道要赶早的道理,其中又有杨志这样的心腹在,不怕这几人不尽心办事。
他径自回了书房,吩咐了亲随看好门,便独自坐在椅子上整理自己的思绪:此番主动求得来东南的机会,主因之一就是为了帮源银矿一事,方腊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令人摸不着头脑,再联系到原来历史上方腊起事的浩大声势,不来探个究竟实在是放心不下。
只是自己手下不是军官就是文士,一个下里巴人都没有,唯一对江湖市井有所了解的石秀也留在了京城,是以现今自己人虽然到了江南,却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了解明教的虚实,这便如何是好?
这问题他本也有所考虑,只是一时没有头绪,再加上初来乍到事务繁杂,便搁下了。今天看到苏州驻军的“精彩表现”,才知情势严重,方腊如果选择这个时机起事,则局势恐怕比原先历史上搅扰七州六十二县更为严重,东南半壁不保也有可能。现在自己来的这个年代显然已经与原先的历史有了差别,若当真以为方腊必定会在十几年后起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君不见力行花石纲恶政的朱缅已经被自己给取代了么?
这回细细思量前后因果,忽地发现自己漏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宗泽!此人深入明教根本重地,银矿矿脉就是他发现的,又与明教教主方腊这样的核心人物一夜交涉,再加上多年在此地做县令,对于明教事务的了解恐怕没什么教外人士能比的上,这一个人如何不用?
高强霍然站起,向亲随道:“快请许先生来见我。”那亲随应声去了。
工夫不大,许贯忠快步来到,高强劈面就问龙游县的情况如何?
许贯忠也是当日大相国寺目睹了高强与明教众人交涉全过程的,听到高强这么问便知他心意,只是他是大名府人氏,这两浙路衢州府龙游县名字是知道的,路径是不知道的,出了苏州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回答衙内?偏偏这事又不好假手他人,只好又跑出去找了份两浙路的详细地图来与高强一同参详。
原来这东南水网密布,大凡县治以上的所在都有舟楫可通,这龙游县也不例外,若是乘船沿运河直下杭州,再转入钱塘江,经富阳、桐庐而至睦州,由此船放兰溪,溯流而上数十里就到了,全程顺风逆水,轻舟快行,不过六七日便至。
只是两个北方人到这地方连话都听不大懂,又怎出得门?许贯忠去应奉局里的老人中找了一个老成稳重的小吏跟着,又安排路途应用之物,高强自去屋中跟娇妻爱妾道了别,又向党陆杨三人交代了整军事宜,那小吏背起了包裹,三人出门便直奔运河码头。
这次是轻车简从微服出行,连官船也不用,那小吏在码头上一番讲价租了一艘快船,三人钻入舱中便行。
一路无话到了龙游,高强在船中窝了六七天,闷的一肚子气,上岸来先在码头四周转了一圈,扫视一下四周情势。只见这龙游县城与苏州那种通衢大邑景象又有所不同,城墙高只两丈有余,码头建在水门外,一排柳树隔起百余丈方圆的空场来,旁边则是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几个高大粮仓,此时正是初春农忙之时,码头没什么漕运船只,本该是有些冷清,这龙游码头却与路上经过的建德、兰溪等地不同,码头上停靠了数十艘大小船只,一队队脚夫来回忙碌,将各种货物搬上卸下,官府在这里建了木屋,船老大、行商坐贾、行会头目等走码头讨生活的人在此歇脚谈论,衙门的胥吏现场办公,几名衙役按着腰刀铁尺来回巡视,一派井然有序的繁忙景象,虽然规模比不上苏州城、杭州城,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高强背着手转了几圈,不由连连点头:此间虽是小城,然而见微可知著,这一个小小码头就有这等气象,主政的宗泽胸中着实是有些才学的,不由得对这位历史上的中兴名臣又多了几分兴趣。
等到许贯忠和那小吏收拾好包裹也上岸来,问明了去县衙的路径,那小吏当先引路,到县衙前将高强的帖子递了进去。
少停便有个押司模样的出来,满面笑容地问:“哪位是高应奉?我家明府后堂有请。”
高强一怔,按说自己现在的官阶跟这位正七品县令比起来还要高了一级,居然只派了个押司来送一个请字?这宗泽的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无奈这里是人家的地头,自己又算是有求而来,小小的礼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相烦带路!”
那押司领路,三人直入后堂,转过一道月亮门,迎面一个中年便装男子站立,那押司紧走几步,微微躬身道:“禀明府,这位便是东南应奉局的高提举。”
高强闪目观瞧,只见此人中等身材,四五十岁年纪,相貌平平,三绺短须垂在颔下,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当地一站渊停岳峙稳凝如山,倒象是练过武艺似的,与常见的文官大不相同,心中暗喝一声采:“好一个宗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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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机密
强待那押司彼此引见了,紧走几步长揖到地:“宗作本官高强来得莽撞,失礼失礼,明大夫莫怪!”
“好说好说。”宗泽淡淡一笑,也作揖还礼,而后伸手肃客,一切行礼如仪,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叫那随行的小吏去厢房歇脚,双方进了内堂,分宾主落座,许贯忠在高强身后侍立,有人来递上茶水,宾主彼此寒暄几句,无非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漫无边际地瞎扯,高强夸几句宗泽治政有方,是朝廷良吏,牧守一方不辱君命,宗泽便赞高强年轻有为,少年早达,为官家寻花石于东南,装点太平功莫大焉,皮里阳秋的略带讽刺,又叫人抓不住痛脚,几阵哈哈哈的干笑之后,高强蓦地发觉自己竟然无以为继了
见这宗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高强甚是奇怪,转念一想才明白,这宗泽若算起政治派别来,却是吕惠卿的门生。那吕惠卿是被蔡京下辣手整治过的倒霉鬼,蔡京揪住了吕惠卿的兄【创建和谐家园】侄的不轨行为严刑打连番追索,险些攀连到吕惠卿身上,幸好他见机的快,上书自贬,否则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其政治生命也就此终结,再也没有登上大宋的核心政治舞台。自己现在是蔡京的孙女婿,红的发紫、热的烫手的大红人,这般千里迢迢地专程来访,宗泽又是对蔡京派系深具戒心的,若不是这么拒人千里倒成了怪事一桩了。
只是眼下暗流汹涌形势险恶,若能得到这宗泽的协助,对付在江南隐藏经营数百年、各地势力潜伏的明教实在是一件棘手之极的事,高强暗下决心,便向宗泽拱手道:“宗作邑,本官此次不远千里前来,实在是有件棘手之事,要向明大夫求教,还望明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宗泽眼皮抬也不抬:“高应奉有话但说无妨,下官洗耳恭听就是。”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
高强一咬牙,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去年八月间,本官在京城得了明大夫的一道札子,叫做东南守备策的,可有此事?”
宗泽面色一凝,两道浓眉一扬,沉声道:“高应奉,有便如何,没有便又如何?”
高强一笑,心说这下你总算是认真应付了吧:“宗作邑少安,这札子本官得便得了,却不是从朝廷那里得的,乃是经了几个睦州草民的手,这事倒有些不同寻常,因此这札子本官一直是细细收藏,除了本官身边的几个心腹以外,再无外人知晓,只想寻个机会当面向明大夫你请教,别无他意。”
宗泽暗哼一声:别无他意?只怕未必吧,我看这其中倒是有大大的他意!不过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高强这般说法也算是主动示好,他也不便如何,便一拱手道:“高应奉,有话请讲当面,下官一生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高强原本确有些要挟之意,你宗泽身为朝廷命官,却跑去跟明教中人混在一起,虽说眼下明教还不是什么禁毁对象,不禁官民信奉,不过这发现银矿却隐瞒不报,大小也是个罪名了。哪知这位大叔脖子硬的很,摆明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倒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倘若抓着他的把柄硬碰硬地威吓,这位大叔没准来个死不认帐,大不了辞官回乡,又没有什么大的罪名,自己这千里下龙游可就白跑了。
想来想去,还是对方戒心过重,听了话都往反面去想,因此说来说去不咬弦,高强不禁浩然一叹:“宗作邑,本官将这札子秘而不宣,又这么不辞辛苦,刚在苏州任上安顿下来就不远千里直放龙游,来向宗作邑求教,全是为了这江南数百万百姓着想,为了我大宋江山着想,明大夫直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教本官有些寒心哪!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话说的也够明白了,小子若真是要利用此事跟大叔你为难,只须把这札子望蔡相公面前一递,怕他老宰相没手段治你么?又何苦费这许多周折!只是宗泽的骨头硬,这么说恐怕有威胁之意,若激起了强力反弹倒坏事了,恰好想起这两句电影台词来,依稀记得是元以后的诗作,便腆颜再作一回文抄公了。
这两句诗一入耳,宗泽面色为之一变,忽然离座而起,先整衣冠,再掸袍服,向高强恭敬一揖道:“得闻妙句,才
人才名实非幸致,这份胸怀更令宗泽汗颜,还请高大告,如何才能惠泽这江南数百万百姓?”
高强见这两句诗竟有偌大功效,真是始料不及,看来宗大叔确实是明白人,自己的言下之意一点即明,忙不迭地称谢道:“宗作邑过谦了,大人不辞艰苦,深入烟瘴无人境地,将这一道矿脉发掘出来,竟不居为己功,事事都以黎民百姓为先,这份不萦于物的胸怀才真是难得,本官也是有感于此,这才自行讨了这东南的差使为的就是要与明大夫详商此事,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官民两惠。”
宗泽两手相搀,俩人你请我让,二次落座气氛便大不相同。不待高强开口,宗泽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当日如何发现矿脉,如何深入帮源洞,又如何与明教教众接触,等等经过都说了出来,高强仔细听来,与当日方天定对自己所言的倒无多大分别。
只是宗泽与方腊的密谈内容隐秘,方天定虽然是方腊独子,对其中内情竟也一无所知,高强便问道:“宗作邑,你这札子上提出了朝廷不征银课,由明教自行开采,未知其中利弊究竟如何?”
宗泽向高强看了一眼,双手一推颔下短须,微笑道:“下官这札子委实别有寓意,高大人既是聪明过人,何妨猜上一猜?”
打哑谜么?高强不禁一楞,只是对于宗泽这样的厉害人物说出来的话丝毫不敢怠慢,凝思一会之后,试探性地问道:“明大夫这寓意,莫非是与明教教主方腊有关?”
宗泽眼睛一亮:“高大人果然机敏,庶几近矣!实不相瞒,这札子乃是宗某的保命之计而已,当日若不是急中生智想出此计,恐怕已成山中枯骨矣!”
高强大吃一惊,来前他在船中无事,曾与许贯忠反复推敲宗泽这札子中所言的银矿开采之法,都觉虽然与现行政策不符,却是条安民养政的好计策,本想这次见了宗泽好好商议一番,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迅快与许贯忠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惕醒之色:这帮源银矿之事,其中内情之复杂或许远远超出原先的想象之外!
“竟有此事?本官愿闻其详!”
宗泽不紧不慢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当日下官深入山中,浙西百姓所谓洞与别处不同,凡山高林密、人迹难至者都以‘洞’为名,那帮源洞却是洞中有洞,群山中一个隐秘洞穴,其中机关暗布,乃是明教禁地,就算是教中亲信教众,不得教主命令也不得入内。下官当日乃是从岩缝误入,不想正闯了明教总坛禁地,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高强越听越奇,这帮源洞分内外已是前所未闻了,宗泽这话说来比以前看的武侠小说分毫不差,那光明顶可不也有一条密道是明教中人所不知道的么?待听到“天大的秘密”这几个字,浑身一激灵,忙问道:“什么大秘密?”
宗泽神情凝重之极,一字一顿地道:“明教要造反!”
他这话一说,本以为高强会直跳起来,谁知这小子却丝毫不动声色,只一把攥住宗泽的手道:“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且将前后经过仔细与本官道来。”
他不知高强是早知“方腊大起义”这件大事,来这东南倒有一半都是为了此事而来,还道是自己看轻了这少年新晋的红人,居然如此镇定如恒,看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由添了几分敬意,便将自己当日的见闻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当日与手下钻入密洞之中,恰好听到方腊与另外一人在商议起事,说什么“本教上承大贤良师之志,今日朝廷横征暴敛,对百姓百般刻剥,民怨沸腾,教众日益归心,正是用事之时,只是本教虽然得民心,有人却无钱粮兵甲,更须时组织【创建和谐家园】,联络各地,待时而起,东南半壁可卷为己有。朝廷赋税皆仰赖东南,此间一失则天下震动,乱世当起,本教以百万之众,东南之富,十年之内可望统一天下,身登大宝”云云。
高强越听越惊,这些正是他原先所知的方腊起义的谋划,只不知为何真实的历史上推迟了十几年才发生?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还是由于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迫使方腊推迟了起事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