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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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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高强却也正在迈步走出蔡京府邸的大门,没来由地连打了几个喷嚏,心想不知是谁在惦记着本衙内?要是个美女的话还罢了,就怕是被蔡京那老狐狸惦记上了,担子可不轻啊。
走下台阶之时,高强回头看了那朱漆大门一眼,心中忽地泛起一个怪异的念头来:不知百年之后,那些“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会如何记载自己和蔡京的本次会面呢?倘若是仍旧列名奸臣传,估计就是“二贼当日一会,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朋比为奸颠倒朝纲”,如果乾坤倒转大宋国祚得以延续,那恐怕就是“京时适罢相,因私谊得遇殿前都指挥使高俅子强,与语大奇,奇略遂出,京之复相,强有力焉”,再不然自己他日飞黄腾达,地位更在蔡京之上,那就单独列一传给自己拍马屁,蔡京传里就只说“京因高强之力复相,语在高强传”了吧?
“嘿嘿……”高强想的出神,不由笑了出来,惹得身旁的燕青和许贯忠都是小吃一惊,齐声问道:“衙内因何发笑?”
高强笑而不答,只把手一挥,当先回府去了。原来他忽地想起从前看的架空玄幻小说来,里面主角发迹的时候每次都是说:“历史的洪流在这里陡然加速,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了。”
“却不知我会被带到哪里去呢?哼哼,还真是期待啊……”
是夜,高强在老爸高俅的书房里一夜长谈,父子二人秉烛夜话,定计于东窗之下,不知天际之既白。
次日清早,高强双眼布满了血丝,却赶在练功之前找来一众党羽,一一吩咐之后,各自都分头行事去了。不过当日高强自己却因疲劳加迟到,被两位师傅狠狠折磨了一番,尤其是鲁智深,听说那几个明教【创建和谐家园】被请入了赵挺之的相府,自己无缘与那宝光如来邓元觉谈论佛法妙打机锋,不由得大动无名,除了各种练习分量加倍,额外又叫高强顶了半个时辰的禅杖,说是练习腰力云云。
是日,监察御史沈崎当殿上奏,称:“……今当十之议,固足以纾目前,然不知事有召祸,法有起奸,游手之民,一朝鼓铸,无故有倍称之息,何惮而不为!虽日斩之,势不可遏。所在鼓铸,不独闾巷细民,而多出于富人、士大夫之家,曾未期岁,而东南之小钱尽矣。钱轻故物重,物重则贫下之民愈困,此盗贼之所由起也。伏乞速赐寝罢。”
这沈崎以正直敢言著称,向来不依附权臣,故此这一奏本事先全无征兆,赵挺之、刘逵等人猝不及防下只能随声附和,左正言詹丕远续对:“大钱之行,本为利民,恐远路客人有积货巨万以上者不便耳。唯蔡京急于王事,不能体谅圣心哀矜,今欲且改做当五为宜。”
赵佶闻言叹息:“蔡京用法峻急,难怪天降灾异,警示朕心。今当十既然扰民,可令逐次改为当五。钱监停铸当十,悉数改铸小钱。各地私钱皆令限期交纳官藏,以小钱换给之,则既往不咎。倘若一意求利,则以私铸【创建和谐家园】之。众卿以为如何?”
这话都被官家说尽了,臣下还有什么好说的?赵挺之眼见不妙,眼色连抛,刘逵绞尽脑汁,却也只能补充两句“伏请各地换纳私钱时,官内加二分利与之”。
赵佶一听要多掏钱就不高兴,不过也知空口白话地说换钱多半在民间效果不佳,立命此项开支由三司转运使筹措,免得这些大臣眼睛盯上内库,随即命待制拟诏,退朝了事。
晚间高俅回家来与高强说了经过,待说起退朝时赵挺之与刘逵面面相觑时不禁拊掌大笑,连呼痛快。
高强熬了一夜,又被押着练了一上午的功,连午饭也没吃倒头便睡,这时刚起来就被老爸找来说话,脑子里还有些晕忽忽的,只办得随声附和,脑子里隐隐觉得有件事情不对,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父子二人正叙话间,许贯忠在门外禀报,说道石秀那边传来消息,赵挺之的相府一片声地喊捉贼,逃出三男一女来,看形貌正是昨日被请进了赵府的那几个方腊手下,事情已经惊动了开封府,石秀不敢插手,问该如何应对。
高强闻言惊悟:原来自己适才就是在担心此事!那赵挺之与刘逵在殿上议事时既然吃了个暗亏,当十大钱之事就这么被蔡京的手下避实就虚地揭过了,心下恼火自不待言,说不得便要拿这几个草民撒气了。
想到那美貌少女就要落入赵挺之的魔掌,衙内心中不禁怒火升腾:小赵独占了大才女李清照已经令人愤慨莫名了,难不成你老赵还想吃嫩草?衙内我来到这九百年前,没有带上些高科技和第一筒金傍身,落得要去拍权相的马屁地步,这已经够叫人窝火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岂可轻易放过?!
当下高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随即辞别了老爸,叫许贯忠和自己一同去请了鲁智深出来,言道那权相赵挺之仗势强抢民女,徒儿接到消息义愤填膺,意欲前去救人。鲁智深原本就是侠义心肠,又见徒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心中不由大喜,看来自己朝夕熏炙之下,这花花太岁也是能改恶向善的,果真佛法广大无边,能者无所不能,善哉善哉。
“既有此事,洒家岂可袖手?这便与好徒儿同去看过!”鲁智深卷起僧袍,手持禅杖当先便行,高强二人紧紧跟随。恰好出门时又遇到杨志来寻高强饮酒,听闻此事自然不能错过,从门房随手提了一根杆棒,跟在高强身旁出门。
一路疾行间,石秀手下的众泼皮将消息流水价送来:那几人行动迅捷,身手矫健,遇到有开封府的衙役或者巡城军卒都是三五下便打发了,赵挺之府中追出来的家人竟是摸不着半点衣角。只是这几人明显不知路途,兼且沿途围堵之人越来越多,显然有些焦躁,出手时也越见狠辣,已伤了几名衙役,现在却是奔大相国寺后园去了。
高强心念电转,立命石秀众手下开始在城中犯些治安案件,什么踹寡妇门,掀摊贩车,揪小娘子辫子,只是有一件事,须当在众衙役军士面前行事,行事时当聚众,完事后便作鸟兽散。
这指令一经送出,汴梁城里立刻大乱。石秀果真不愧是市井的豪杰,这短短数日间麾下已经云集了泼皮百余人,当下一齐闹事,声势倒也颇为惊人。此刻时近中元节,各处街市***通明热闹非常,正是东京城的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一下顿时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四面的惊叫、喝骂吵嚷成了一片。
开封府的衙役与巡城军卒见了此状自然愤慨莫名,好不容易宰相府中闹贼,自己等辈有个露脸出头的机会,竟然被这些泼皮无赖给搅了局,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四处缉捕擒拿,手中铁链抖的呛啷乱响,无奈这班蟊贼甚是油滑,每每快追上时便一哄而散,忙了大半夜却也只拿了几个小鱼小虾。只是等到天明送回开封府,却还没过午便都叫知府大人放了出去,一众衙役都有些不解,却得几个班头每人散了些铜钱,个个闭口不言了。
这是末节,暂且不说。这边高强见衙役军卒四散,局面一时混乱,那宰相府追出来的家人早没了头绪,象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心下不由得意非常,又接了石秀命张三送来的情报,说道那几人翻墙进了大相国寺的后菜园便没了声息,忙向鲁智深禀道:“师傅,这几人闯进佛门净地,如此怎生是好?”
这却是装傻充楞了,佛门净地云云跟别个出家人说还罢了,眼前这位乃是醉打过山门、轰过卷堂大散的花和尚,哪里将这些放在眼中?只见鲁智深光头一拨楞:“洒家正要会会那大和尚,此番却不是恰好?徒儿且随洒家一同便是!”大步流星向那菜园故地赶去,高强一面偷笑一面跟着。
几人到了大相国寺后园墙外,石秀领着李四上来接着,言说自己分布了十几个泼皮四下守着,寺中未闻有半点动静,恐怕那几人一路边打边逃,到此都有些疲累,恰好这里晚间无人,便在此静候天明再设法出城。
高强颔首应了,又对石秀夸奖一番,一旁的鲁智深却早已不奈,将身上僧袍脱下,裹了一块石头在内,“呼”地一声扔过墙去,随即便涌身越墙,只听那边“当当”几下金铁交鸣,竟是已然交上了手。
高强一面赞叹鲁智深心细,越墙之前晓得先探路径,一面却也有些担心,这几人都是好手,鲁智深这般孤身入内可不要吃了什么亏才好。石秀本是个胆大勇猛之人,此刻见衙内关心,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当即抱了口刀纵身上墙,却听身旁衣袂带风声响,杨志也已经拔刀在手一跃而上。
两人相视一笑,双刀并举合身扑下,园中立时密如连珠的一串响,俄顷却听一人闷声道:“且住!”
那人方才出声,这边高强也叫道:“且慢动手!”
(第三部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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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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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声喊出,墙内金铁之声顿歇,却听鲁智深一声豪笑:“兀那大和尚,当真了得!”
另一把洪亮语声当即愤然回道:“你这沙门倒也不差,可惜却是为虎作伥,呸!”
高强隔着墙头听得心急如焚,适才这几下交手时间虽短,不过相斗的几人恐怕没一个是庸手,此时又是夜斗,出手更加狠辣,却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见了血、伤了人?倘若伤了那美貌少女岂不可惜?
当下连忙助跑几步,一跃攀上墙头,底下许贯忠在他脚底托了一把,高强全身一轻,从墙头飞身而过,夜色下犹如一只大鸟一般,身姿甚为美妙,自我感觉良好那是不必说了。不过感觉归感觉,衙内的脑子却还没有生锈,半空中高喊一声:“请诸位住手,听小生一言!”这一嗓子可是必喊的,听适才杨志和石秀一过墙头就乒乒乓乓地一阵乱斗,几人交手之处定是离墙角不远,自己这一下子跳过去,不先表明敌我的话可是危险之极。
果然这一声喊出,高强平安落地,除了左脚下踩碎一块土疙瘩,导致落地时姿势不够优美、造型没能摆出来以外,一切还算令人满意。当然衙内的形象是必须注意的,当即将手中白纸扇“啪”地一声打开,在身前扇了几下,小风把衣襟吹的飘飘欲飞,另一手负于身后昂然而立,再加上许贯忠也纵身跳下立于其后,高强这出场也算是颇有气势的了。
只是等了片晌无人答话,高强大感无趣,忙查看园中局势,却见自己这边三人品字形地站定,将那几名明【创建和谐家园】围在当中,明显是占了点上风。那精壮大汉石宝和宝光如来邓元觉手持刀杖背向而立,中间留了一点空隙,那少女和英俊青年坐在地上,显然是二人中有人身上负伤,只是月色朦胧下却看不清是谁。
这几下大呼小叫再加上打斗声响,显然已惊动了大相国寺的僧众,园外隐隐有人声喧哗,偶尔“阿弥陀佛”等语清晰可闻,火把的光芒亦已甚为明亮。高强见势头不好,这几个明教【创建和谐家园】自赵挺之的相府中逃出,怎么说也是个贼名难洗,倘若当着这许多和尚的面可不好作手脚了。
不过这大相国寺的和尚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高强心念一转便计上心来,忙叫许贯忠去园门守住,只说高衙内今晚禅心忽动道心惟微,随智深【创建和谐家园】来此再结善缘妙悟佛法,倘若能有所得自是与此地有大缘法,来日当重塑佛像金身,大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这就是对出家人的行贿了,高强说话时故意将声音稍稍提高,以便几位明【创建和谐家园】能听得清楚,不至于有什么误会而暴起伤人。
果然许贯忠办事利索,过去在园门边一说就立竿见影。想那一众僧人都是识趣的,有眼尖的早已从门开处瞄到高衙内和鲁智深的“熟悉”身影,又听得诸般好处许愿,立时想起上次衙内来请鲁智深回去时布施的银钱布匹等物,换得的香油还没点完,做就的僧袍才穿上身。这次看来又是天降一注财喜,于是也不管这位贵人半夜三更跳墙进来在此搞什么神通,众僧皆入大欢喜境界,手或舞之,足或蹈之,“善哉善哉”不绝于耳,都踊跃回房去重续方才被打断的美梦,或是向佛祖座前敲几下木鱼,念几遍“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去了。
许贯忠以言语散去众僧,回身将园门掩上,遥遥向高强比了个手势,示意已经办妥。耳闻墙外人声逐渐远去,这边几人一起松了口气。高强固然是不想人多眼杂,那几个明教【创建和谐家园】逃了半晚,被人堵在这小菜园里已然是陷入绝境了,此刻虽不知这一伙人意欲何为,不过总好过一群僧人围上来。
眼见这几个明【创建和谐家园】神色间犹有狐疑,高强先来个自我介绍:“几位壮士,小生高强这厢有礼,日前在汴梁城东门外匆匆一晤,不想却在此重逢,实在是人生有缘,幸何如哉!”高强最近与文化人如蔡京、赵明诚等多所酬酢,说话间不由多了几分酸气,这两句说起来已经有些摇头晃脑了。
哪知这下媚眼抛给瞎子看,对面没一个领情的,只那大汉石宝闷声道:“阁下追踪某等到此,究竟有何用意,还是明说了吧!”
高强一窒,忙换了称呼笑道:“几位壮士休要怀疑,在下那日曾在太学与这位姑娘巧遇,听这位姑娘诉说当十大钱种种扰民之处,心中很是难平。本来在下虽然并无功名在身,却也有心为朝廷除此恶政,想要冒死为姑娘上奏,只是姑娘那日信了赵明诚这小子的巧言,将这大事托付于这等小人,在下却是无缘与几位结交。”
那少女“啊”的一声,登即被这番鬼话骗住了。本来这话放在几日前自然是不信,不过今晚被赵府的人喊打喊杀地追了半夜,对赵明诚这家伙实在是恨极,听到这高衙内言下对其极为不屑,心中甚是受落。
不过这少女也不是没大脑的人,刚吃了宰相公子的亏,对殿帅衙内自然要多几个心眼,【创建和谐家园】子弟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摩,因此只“啊”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一双大眼睛瞪着高强,只等他的下文。
高强见表白自己无效,当即转换策略,从这几人关心的所在再下说辞:“只是在下虽然不得姑娘等的信任,但为百姓担忧之心却不稍减。当日在下就跟家父说及此事,今天在朝堂上家父与几位交好的大臣一起上奏,官家体恤百姓,已经下旨要停铸停用当十钱了。”
“此话当真?!”闻言出声的不是美貌少女,却是那英俊青年,这令衙内又是一阵失望,只是随后而来的话语登时令他心下大慰,只听那少女惊道:“哥,当心你的伤!”
这一句话一举散去高强心头两重疑问:首先这少女与这位方腊长子方天定乃是同胞骨肉,那么便无须担心什么罗敷有夫的问题,自己这番救美看来颇能有点好处;其次受伤的是这方天定,俏佳人安然无恙,妙极妙极!
高强这边正在高兴,那边的青年已挣扎着站起,一手扶着身旁少女的肩膀,向高强问道:“这位衙内,适才所说官家已下旨停铸停用当十钱一事,能不能细说一番?”
高强便将傍晚时自家老爸所说的殿上言语复述一遍,其间不免加油添醋,例如如何将大钱给百姓带来的种种苦处上达天听,那便是本衙内听了姑娘你的话,再请御史台的某位世叔据实上奏,官家为之恻然;再如朝中颇有奸党要为此恶政张目,幸得家父与几位世叔仗义执言一一驳斥,才打消奸党气焰,令官家得以明了当十钱的种种弊病。
高强口才本来就好,况且这几人是小老百姓出身,又来自江南边远之地,对于朝堂之事所知有限,再加上刚被原本寄予厚望的赵相公狠狠摆了一道,对这番言语是深信不疑。听到高俅等“忠臣义士”与“奸党”面折庭争时不禁紧张万分,再听到“奸党”如何鬼祟悖理时不禁咬牙切齿,最后听到官家从谏如流,即日起不再铸造大钱,以小*平钱换给百姓时,都不禁面露喜色。至于那“奸党”是谁,高强一字不提,却只有意无意地将赵挺之的名姓在其中穿插点缀,一盆脏水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泼了上去。
那青年一抱拳道:“如此说来,江南数百万百姓同感高衙内父子大恩,草民在此先谢过。”说着倒身下拜,行动间颇有滞涩,显然是牵动了伤处。那少女在旁相扶,却不敢劝阻,也随着下拜。
高强心中大喜,忙遥遥作势相扶:“这位壮士可是有伤在身?快快请起,壮士千里迢迢为民【创建和谐家园】,真可谓义士,在下佩服之极。”为何只遥遥作势?只因那大汉石宝横刀站在当地,丝毫不肯让路,黝黑的面庞、森冷的目光再加上雪亮的刀,足以令高强掂量一下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可信度,这几步距离终究是不敢贸然上前。
却见那青年拜了两拜,复又站起道:“却不知衙内深夜到此,贵属又如此将草民等留下,究竟有何用意,还请衙内明言。”这青年虽然身上带伤,却显然是这一行的首领,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唯他马首是瞻。
高强还没说话,那边鲁智深却豪笑起来,手中禅杖一摆道:“这位小哥休要误会,这衙内乃是洒家的徒弟,今晚听说几位被奸党追杀,便急忙跑来与洒家商议,说什么要设法相救,这才一路追了下来。”
也不知是天生对头,还是刚才没打过瘾,鲁智深话音才落,那邓元觉将手中禅杖一摆道:“你这沙门口出诳语,也不怕佛祖怪罪!既是存心相救,为何深夜追及,话也不说就先动兵器?”
鲁智深闻言不由得犯了嗔戒:“兀那秃驴,洒家若不是先投石问路,适才只怕已遭了尔等的毒手,还说什么洒家先动兵器?来来来,洒家与你这秃驴再战三百合!”镔铁禅杖上九个铁环响处,四条手臂并举,月色下两个光头又战在一处。
(第三部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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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东南
高强闻言绝倒:人说当着和尚骂秃驴,那叫指桑骂槐,这位智深【创建和谐家园】可好,是自己作着和尚还骂秃驴,难道说您那脑门上就枝繁叶茂了?看来这位真是深得禅宗三味,不但呵佛骂祖酒肉不拒,就连自己这和尚身份也一概视为虚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说来虽是好笑,不过这两个和尚动起手来声势煞是惊人。但见这边一个光头跃起,鲁智深双臂一晃力道何止千斤,三十八斤的镔铁禅杖搂头盖顶劈下,平地起一阵狂风,地下灰尘草枝四处乱飞;那边宝光如来邓元觉凛然不惧,一个秃瓢在地上一昂,挺手中月牙方便铲接架,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犹如洪钟大吕一般,震的旁边众人站脚不住,都向后倒退几步。
其声在这静夜中传出老远去,寺外的居民只道这寺中和尚半夜敲钟做什么法事,骂了几句翻身再睡;寺中的和尚却知是鲁智深【创建和谐家园】与高衙内在此参详佛法,弄出这等大动静来真是始料不及,果真是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传闻当日佛祖传法之时有天女散花钟磬齐鸣,又有八部天龙翻飞云集,却不知今日是否有这么大场面?善哉,善哉……
这边却是形势陡然紧张,那石宝见鲁智深这般威势,旁边还有两个好手虎视眈眈,这后进来的两个小子看身法也都不是庸手;自己这边却还有一个身上有伤,一个则是妙龄少女,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不由暗骂邓元觉莽撞,这哪是争强斗狠的时候?对方虽说诚意不见得有多少,总算是一直客客气气地说话,没来由动什么手?
石宝想到这里,刚要喝止这两个猛人,陡然见地下人影晃动,身旁微风飒然,暗叫一声不好,有人偷袭!此刻来不及细看形势,急忙足尖点地向后急退八尺,手中单刀在身前一抖,化出数朵刀花护住身体,只听密如连珠的一串声响,两柄刀在空中交击,迸出火花无数,黑夜中煞是好看。
石宝立定身形怒声喝道:“什么人暗中偷袭?”
只见一个高挺身影微微弓起身子立在身前,黑暗中更显得气势引而不发,语声冷冽:“无胆匪类!若非我家衙内一片苦心周全,尔等早就被开封府的官差拿去法办了,居然还有脸向我家衙内的师父动手,好不要脸!”却正是石秀出手,这黑夜之中欺身扑击,正是拼命三郎的本色。
高强见势不妙,这石三郎急于立功,说话动手都是毫不容情,这般打下去如何了局?虽然两个和尚对打,两个石头对峙,看来倒也登对,不过自己忙了大半夜,动用百十号人,难道就是给你们找地方单挑来的?眼看杨志在旁也跃跃欲动,那边许贯忠亦已悄悄走近来,手中想必已扣好了石子,这一动手便无法收拾了,当即尽平生之力叫道:“都慢动手,在下有话说!”
此话一出,除了鲁智深正与那邓元觉你一杖我一铲打得火星四溅,一时兴发收不住手之外,高强这边数人都停住动作。那石宝却愈发警惕,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这边,心想这小子刚才出来时也是大叫住手好话说尽,结果手下打起来比官差都狠,不可轻信!
高强向两个“打得火热”的和尚看了一眼,无奈摇头,心知要让这两位停下手来决非自己的言语所能办到的,倒不如省些力气来跟这青年打好关系,当下拱手道:“既然家师和这位【创建和谐家园】如此投契,不妨先不去打搅,请问几位义士上下如何称呼,此后如何打算?”
石宝与那青年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这两个和尚斗的如此猛恶,哪里说得到投契二字?不过适才那偷袭的小子说得倒也有理,这高衙内倘若真的有甚加害之意,也无须费这许多力气了。
不过那少女心思细腻,想的却又深了一层:这高衙内对自己几人或者并无歹意,却也未免就别无企图。自己这般花容月貌,男子见了无不心旌摇动,这高衙内看似不经意间,两道目光却已数十次从自己身上掠过,身为女子岂有不知之理?此刻少女芳心对这高衙内早已大为改观,其人月光下朦胧看来倒也颇为潇洒……
那青年通了名姓,其实高强早已知晓三个男子的姓名,却还要装做初次听闻:“好,好名字!邓【创建和谐家园】的法号机锋暗藏,石兄的名号……这个朴实坚忍,最好的还是兄台这天定二字,大有青云之志,好名字!”
本以为这下是正中下怀,谁知那少女“噗嗤”一笑道:“什么青云之志,我大哥取的是添丁进口的添丁,是我爹三十而立才得了儿子,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啊,这个……”高强一阵尴尬,没想到这位堂堂明教太子爷居然是这么个名号,走出去岂不是难看?不过想来也是很合情理,那方腊也只是漆工出身,中年得子取这么个名字事属寻常,没叫得宝、来福就算不错了。
只是见那方添丁一脸的尴尬,高强灵机一动,忙笑道:“方兄如此英雄,令尊也必非等闲之辈,取这样的名号自然大有深意。据在下想来,令尊当是期望方兄幼年时得以生长,而长成后便大可一展青云之志了,是以这名号幼年时当做添丁,如今便为天定了。不知在下所解是否合宜?”
那青年闻言大喜,这高衙内果然是读书人,胸中学识可谓渊博,当即就坡下驴:“高衙内果然慧眼识珠,我爹正是这个意思,只可惜在下资质平平一事无成,所以到今天都不敢改名为天定,实在是有负他老人家的期望,惭愧啊惭愧。”
这一来双方距离陡然拉近,大有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之慨,正要把臂言欢,忽听那边又是“当”的一声大响,两个长大和尚各自倒退几步,鲁智深的豪笑声再起:“好秃驴,果然有些气力,正是洒家的对手!”
邓元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没见过一个僧人口口声声叫秃驴的。不过二人打了这么一会,他也知对手力大招猛,又是半夜相斗,一个疏神便是骨断筋折的下场,实在不是好耍的。他眼角瞥见方天定和高强这边敌意已消,心说贫僧没来由的与你这秃驴打个什么劲?:“你那和尚倒也不差,彼此彼此,贫僧看来只怕打上一夜也未见得有个胜负,何不就此罢手?”肚中转了几转,终究是拉不下脸来叫秃驴。
高强见状松一口气,心说你们总算打完了,好在没人死伤,过了瘾也就算了。忙堆起笑脸拉鲁智深来与方氏几人厮见,彼此说些久仰久仰的话。
待见礼毕,高强便叫许贯忠给方天定裹伤,原来是从赵府逃出时大腿上中了护院的一枝袖箭,行动间颇为不便,性命却无大碍。高强说起自己担心方天定等几人的安危,一直派石秀等人暗中监视赵府的动静,更驱令众泼皮扰乱街市、转移官差的注意力,这几人才能顺利到此休息。摆功劳时面上须当轻描淡写,言语中却须大谈困难与风险,以及自己的苦心孤诣排除万难,这些小把戏高强前世写报告时便驾轻就熟,此刻寥寥数句便说得几个朴实的老百姓感激涕零,就连最精细的石宝也没了多少提防之心,大家一起大骂赵挺之父子人面兽心尸位素餐。眼见那美貌少女方金芝也跟着恨恨连声,回想起前日在太学自己吃瘪的场面,相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别,高强更觉扬眉吐气,骂的格外痛快。
这正骂的起劲,方天定忽然拉住高强的手道:“高衙内,在下与你一见如故,有几句心腹言语相托,衙内当不会负我吧?”
高强一楞,心说你来京城上告当十大钱,这等大事本衙内都已经给你办妥了,还有什么心腹言语要托付给我?眼角瞥见石宝也是一楞,随即与方天定两个连打眼色意似异议,可知这事非同寻常,不由得好奇心起,却故作撇清道:“方兄英雄了得,便有什么为难之事也是反掌可定,何必说到托付二字?”
方天定不知这小衙内心肠九曲,倒觉得此人光明磊落,于是心意更坚,不理会石宝的眼色狂打,从怀中取出一物道:“高衙内,实不相瞒,在下这次上东京来,是受了龙游县令宗老爷的指点,要将这一条东南守备策寻机上呈给朝中大老。在下原本以为赵挺之与奸相蔡京作对,应当是个好官,谁知竟是这般……幸得遇到衙内这般义薄云天之人,必能令宗老爷的一片苦心得以上达天听。”说着将手中一个油布包裹的卷轴递过。
这几句话说出来,口气又是诚恳无比,饶是高强一向自诩脸皮超厚,却也险些经受不住,闹了个满脸通红,幸好此时夜深天暗,脸色变化不如白日明显,不然高衙内的脸红(而且还是因为一个男人!)传出去定是笑话一场了。
他定了定神才回过味来,却不忙接那卷轴,追问道:“方兄这是替龙游县令宗泽递的札子?是什么东南守备策?”
(第三部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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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帮源
方天定见他不肯接这卷轴,心下不由发急,忙把这事的始末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原来宗泽为一任地方官,每日苦思理民的方略,这一日手下来报,竟发现龙游县边境有一条银矿脉,品质竟是极高。只是其矿脉甚为隐秘,又是深藏地底,沿途多地下水和沙石层,几乎无法开掘,若非一次泥石流冲毁了山体,露出一点矿脉来,又恰好被宗泽一个善于鉴石堪地的心腹手下发现,这矿脉只怕再过个几百年也未必能见天日。
宗泽接报立刻出发,与那手下两人穿山越岭,寻觅适合开矿的地点,结果一径摸到邻县清溪县帮源洞中。哪知此地是明教禁地,多处设有埋伏,那手下当场中了窝弓药箭身亡,宗泽却被闻讯赶来的方腊和石宝等人带出了洞外。
此后的事情这方天定便不甚了了,只知那宗泽与方腊一番密谈之后,冥思了一夜,留下这一封卷轴,径自回龙游县去了。隔日方腊便找来方天定等几人,将这一封卷轴交给几人带上东京去,千叮万嘱必定要先上告当十大钱之事,看朝中哪位大老能一力担当此事,再将这卷轴献上。
说完前后经过,方天定一把将这卷轴塞在高强的手中,再用双手紧握住,两眼“深情款款”地望着高强道:“虽然衙内本无功名在身,但这一番折冲为咱们东南的百姓免了当十大钱,可见衙内是既有担当又急公好义的,又与朝中大老多有世交,必能不负宗老爷和家父的一番期望,还请收下这宗老爷的守备策。”
高强骤闻此事不由心中暗惊,虽说一个银矿不是小事,可这宗泽如此郑重其事,竟然不经由正常途径上报,而要通过几个明教【创建和谐家园】来上奏,究竟其中有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