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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太尉新传》-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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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大汉遭了一顿痛打,又被一群侍卫带进了层层守卫的王府,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因此从被拖进大厅的一刻起,他们就纷纷在那里磕头如捣蒜似的连声求饶。此时听得赵佶问话,一个左颊有刀疤的连忙抢先答道:“回禀郡王,小人等全都是良民百姓,刚才只是一时走了眼,绝不是有心和郡王作对……”

        “郡王问的是你们为何要胡说八道!”高俅听那家伙在那里唠唠叨叨就是不说正题,连忙喝止道,“若是你说实话还有活路,否则按你们一个诬蔑宗亲的罪送到开封府,恐怕你们这一生一世就得刺配充军!”

        赵佶毕竟还小,此刻听了高俅这话自然连连点头,堂下那群侍卫也附和着喝骂吓唬了一番。终于,一个獐头鼠目的忍不住爬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禀报道:“郡王,小人也是一时中了他人奸计。是有一个看上去和郡王一般大的小孩给了我们一锭银子,让我们冲上酒楼大喊捉贼,还说您偷了他家的玉佩!”

        一个小孩?高俅闻言当即愣住了,他本以为这些人就是拐子帮之类的把戏,大约是看到赵佶衣着华贵这才动了歹心,谁想竟会牵扯到什么小孩。他不由朝堂上其他人瞥去,只见那些侍卫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只有赵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光芒。

        “孤王问你,那个小孩穿着什么衣物,身后可有跟班随从?”赵佶咬牙切齿地问道。

        “回禀郡王,当时天黑,小人看得不甚清楚……”那贼脸大汉才说了一半,一个茶盏便在他面前打了个粉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上头少年怒气冲冲的脸,连忙改口道,“不过小人看见他腰间有一枚龙形的坠子,还有,他的一个随从只有三根手指……”

        “够了!”赵佶终于勃然色变,“孤王就知道暗中算计的不是好货!”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他方才恨恨地发落道,“将这几人先关起来等候处置,除了伯章以外,你们全都退下!”

        “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啊!”

        堂中响起了声声求饶,但那帮侍卫本就恨极了这群家伙,拖人的时候无不暗中下了狠手,因此须臾那三人便没了任何声音。赵佶也不再作声,一个人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阴霾密布,目光也焦躁得很。

        高俅在听到龙形坠子时便心中微动,再见赵佶脸色不同,他自然隐约猜到了其中关键,此刻听到赵佶开口留人,他的脑筋顿时开动了起来。真正说起来,今天的事情确实犹如儿戏,这几个大汉显然是贪图小利胸无大脑之辈,否则也不会冲撞了这么一位难惹的煞星。

        “伯章,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否则要是真的闹到开封府,我的面子就全都没了!”赵佶走到高俅身边,仰起头来很是感激地说道,“那时你抱着我从酒楼上往下跳的时候,我就想,你这人胆子真大,不像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高俅竭力忍住那股苦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蹲了下来:“十郎,虽然我很想感谢你的看重,但是却不得不说实话。要是今天真的对付不了那三个泼皮,我最多挨一顿打而已。但如果我今天弃你而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罪魁祸首,你认为我会有好下场吗?”

        赵佶听得大皱眉头,侧首想了好一阵子,他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总归还是救了我,这份情我会记得的!”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在暗中害我了,只是我现在拿他没办法。可恶,为什么娘娘偏偏生了病,否则我非得告他一状不可!”

        听到这里,高俅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只是,双方都只是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把事情搞大到这种地步?怀着一种既好奇又担心的心理,他故意试探道:“十郎,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赵佶毕竟年幼,哪里想到高俅这么快就猜到了关键,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许久,他很是颓丧地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地道:“你没猜错,那家伙是我的弟弟普宁郡王赵似。他生来就和我不对眼,在娘娘面前还好,背后就总是和我作对。哼,不就是仗着皇兄和他都是皇太妃生的,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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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肯定是普宁郡王指使他们干的?”

        “当然,那个三指的侍卫曾经跟过皇兄,后来才指派给了赵似,不是他还有谁?”赵佶恨恨地提着桌角,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赵似见皇兄待我亲厚,所以总是使绊子,这一次竟敢闹到这个地步,实在太过分了!”

        这种天家的家务事,高俅原本无意插嘴,可是,一想到那赵似是哲宗一母同胞的弟弟,而如今哲宗生母朱太妃也仍然健在,他的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他只记得宋徽宗登基似乎一帆风顺,何曾想到还会冒出一个赵似。事到如今,他也无暇感慨自己当初读史不精,只得好言安慰了赵佶几句,这才让气鼓鼓的小郡王渐渐消了气。

        “算了算了,再想那种家伙不过是给自己找气受!”年幼的赵佶还算豁达,气头过了也就想到了正事上,“伯章,你那个什么瘦金体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老早就有那种想法,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结果却在你这里看到了。”

        高俅哪知道天下还有似赵佶这样在书画上有绝佳天赋的天才儿童,此刻惟有苦笑着归结于运气而已。在得知赵佶临过无数帖子见识过众多珍品书画之后,他也不敢过于班门弄斧,只捡着现代人研究徽宗书画的一些心得说了一些,果然对了赵佶的脾胃。可这么一来,他这个半吊子不免累得半死,连忙借口天色太晚辞了出去。

        汴京的夜生活一如既往地喧闹繁华,高俅想到在家里翘首盼望的英娘,不由顺道又去了绸缎铺,花了几百文买了两块织纹锦。用皮纸裹好之后,他又去点心铺买了一盒新鲜出炉的杏仁糕,这才施施然地准备回家。

        路过一处行院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一顶装饰华贵的小轿上,只见那小轿缓缓停在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口,前头一个轿夫上前打起轿帘,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便轻移莲步行了出来。尽管隔着距离尚远,但高俅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如兰似麝的清香,眼睛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清丽绝俗脂粉不施的脸庞。

        那女子忽然仿若无心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瞬间,他只觉脑际轰地一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直到那环佩叮当的响声在耳畔消失许久之后,他方才如梦初醒,但见身旁众人皆是颠倒迷醉,不由大骇。

        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终于明白了。以前总以为古人渲染那些所谓美女全是言过其实,可亲眼见过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诩在现代阅尽美女,但和刚刚看到的那女子相比,所谓的明星艳星全都黯然失色。

        她究竟是谁?

      第二十三章 夫妻夜话

        眼见一群身着绫罗绸缎的男人全都涌了进去,高俅不禁抬起了头,只见那镶金牌匾上赫然提着龙飞凤舞的“入云阁”三字,心中不由大讶。虽然他不知道那个落款为风中居士的人是谁,但看这字的风骨精神,赫然有名家风范,大约也只有宋代的这些士大夫会如此放纵无忌了,换作其他朝代,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又怎会轻易给这种风月场题字?

        他正感慨时,背后突然有人开口唤道:“伯章兄,今日怎么有兴趣到这青楼楚馆之地来了,你不是对嫂夫人情有独钟从不稍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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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党,你还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看到了那牌匾上的字有些感触而已,就换来你这般编排。”他见苏过身后别无一个随从,不由愈加疑惑了,“怎么,你这是悄悄出门的?”

        “伯章,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出门也只知道看字。今日既然有缘,我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苏过挤挤眼睛,不由分说地推着高俅往前走,“每月逢初十和二五,汴京鼎鼎有名的花魁行首澄心姑娘都会到入云阁献艺,达官显贵无不趋之若鹜,我好容易才等到了这一天。”

        听了这话,高俅登时想到了刚才的惊鸿一瞥,怪不得那女子气度容貌都是上上之选,原来竟是这样的人物。尽管心动得很,但他俯首看了看身上衣裳,突然摆手挣脱了苏过。

        “叔党,不是我矫情,我不比你孑然一身,这种地方我还是少招惹为妙。”他拍了拍苏过的肩膀,扭头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余一句话飘了过来,“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对学士说的。”

        “就是父亲看到澄心时也大为惊艳,又怎么会责怪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苏过站在原地【创建和谐家园】,好一会儿才用折扇一敲脑袋道,“待会我倒要说给他们听听,历来只要听到澄心出现,从没有男人会不动心的。”

        尽管嘴上说得强硬,但回家的路上,高俅的脑袋里全都是那女子一闪即逝的笑颜,就算他想要忘却都没法办到。推门进房时,只见油灯下的英娘还在那里缝补衣裳,眼睛熬得通红。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先睡?”一天的奔波之后看到这幅情景,高俅自觉心里烫贴到了十分,“以后我有的是晚归的时候,你用不着天天等我,以后若倦了就先睡吧。”

        “我白天横竖没什么事情,晚睡一会有什么打紧。”英娘温柔地上前为丈夫脱去外袍,又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这才半是嗔怪半是喜悦地道,“每次出去总带那么多东西回来,也不知道俭省一点……”

        不俭省我就直接上青楼花天酒地了,还能记得这么早回来?心里虽然转过这么一个念头,但高俅知道妻子的秉性,只是置之一笑而已。比起那些娇蛮人性的千金小姐,英娘的欲望实在太小了,自己的一点点心意就能够哄得她喜笑颜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了,阿峰,你今天不是到小王驸马那儿去了么,为何这么晚回来?”

        “那是因为我今天又遇到了一个贵人。”见妻子一副惊讶莫名的模样,他不由伸手将伊人揽在了怀里,轻轻地吻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怎么,嫌你家官人遇到的贵人太多么?”

        英娘闭着眼睛沉浸在丈夫的温柔中,好一阵子才低低嗯了一声。“阿峰,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你一连认识了那么多人,其中又有学士又有驸马,我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我怕我配不上你……”

        “胡说什么呢!”高俅只觉心中一紧,一股难言的情愫瞬间自心头弥漫了全身,“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妻子不是么?别老是胡思乱想的,你上次应该见过苏夫人,她当初在嫁给学士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农家女子,如今还不是朝廷诰命?有时间担心这个,你还不如好好调养身体,别没事就缝缝补补的,伤了眼睛可不划算。”

        “你说什么呢,这里连房子到陈设都是驸马的,就连我们身上的衣裳也是出自驸马所赠。如今我们生活虽然富足,但是阿峰,你想过没有,倘若一朝生变,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英娘突然仰起头,一脸认真的神情,“我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好歹还知道人当自立的道理,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学士驸马这些贵人过活,若是现在就大手大脚惯了,将来怎么办?”

        高俅被妻子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想到今天一次逛街就用去了好几贯钱,他不得不感叹自己一直都太过乐观了。确实,自己现在吃的用的名义上都是自家的,但王晋卿不知道暗地里资助了多少东西,就连苏轼那里的人情也没法还。说来说去,自己这个迎门当户的男子汉大丈夫竟连一点生财之道都没有,岂不是丢人现眼。

        “阿峰,阿峰!”见丈夫只是沉思不作声,英娘不禁有些惶急,又是担忧自己口气过重,又是担心丈夫生气,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我不是怕将来受苦,我只是……”

        “英娘,谢谢你!”高俅用手封住了妻子的红唇,一字一句地道,“今日若非你提醒,我险些铸成了大错。没错,男儿当自强自立,学士驸马的周济能够解决一时之急,但我不可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一瞬间,原本在他心头迷迷糊糊徘徊着的念头清晰了起来,联想到今日和赵佶的相遇,他登时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主意。

        英娘这才放下了心,眼中尽是浓浓的甜蜜,仅仅是几个月,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就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举止有度会体贴人的丈夫。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从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坚实的臂膀中,然后又沉沉睡去。为此,她曾经无数次感谢上苍带来这样的改变,那个从来不敢奢望的奇迹,终于确确实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嘭嘭嘭,门外的一阵敲门声突然扰乱了房中的气氛,虽然满心不情愿,但高俅仍只得不耐烦地出去开门。由于王晋卿借给他的这处院落着实不小,因此他就理所当然地把宋泰安置在了东院,中间还隔起了一道围墙,为的就是怕人打扰二人世界,谁想老头仍是三天两头惹些麻烦。

        “我说岳丈大人,这么晚了,你究竟又有什么事?”

        “二郎,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刚才英娘替我清理东西时想把你的几件旧衣服送给我,你没回来她不敢做主张,所以我见你这灯亮着就过来问一声,你……”

        这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三更半夜敲人家的门就为了几件旧衣服,这大概就只有宋老头做得出来。念在这超级电灯泡明天就要消失,高俅只得强忍住踹人的冲动,满心不情愿地把人请了进来。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利好消息,这位丈人要到大名府去会旧友,至少得两三个月才会回来!对于这一个月来频频被宋泰骚扰的他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第二十四章 弄虚作假

        挟着两个锦盒,高俅一头扎进了集贤斋。四周浏览了一阵之后,他就跷起二郎腿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高声唤道:“叫你们大管事的出来!”

        由于觑着高俅衣着寒酸,因此一个领头的伙计只瞥了人一眼,便把他归到了装模作样的那一类,态度自然有些不冷不热。“客人若是有东西要卖,不必大管事,我尽可作主。”

        “哦,不论值多少钱的生意你都做得了主么?”

        那伙计显然被激怒了,他冷冷打量着这个满口大话的青年,很是自傲地道:“没错,一百贯以下的生意,我全都可以做主!”

        高俅的表情顿时有几分尴尬,语带试探地问道:“一……一百贯?一百贯以下你全都能做主?我没听错吧?”

        “没错,只是本店之中能够卖到一百贯的字画不多,我倒也很想看看阁下的字画值多少钱呢!”那伙计见高俅态度畏缩,愈发盛气凌人了,“但凡有超过五百贯的生意才会劳动大管事,我看阁下似乎就不必了吧?”

        愣了半晌,高俅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一百贯……若是区区一百贯,我还用得着上你们集贤斋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大名鼎鼎的集贤斋不过如此!”他言罢扭头就走,左脚刚跨出门时却被人拦住了。

        “你什么意思,如果你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妨拿出来看看,休要胡言乱语坏了我们集贤斋的名声!”高俅的话激怒了一群伙计,这些人立刻把他团团围住,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此时,另几个在店中挑选字画的客人也好奇地凑了上来,指指点点满是好奇。

        “什么意思?让你们大管事出来就知道了!”高俅冷哼一声,脸上现出了一丝怒气,“你们这些小喽罗哪里懂得鉴赏名家墨宝!”

        “你……”几个伙计登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情况僵持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退下,你们围着客人成何体统!”随着这句话,一个身着绸衫的中年人出现在了店堂中,只见其人一脸和气,唯有目光犀利,似乎能看透人心,“这位公子,小人刘安,正是此地的管事,不知公子有什么生意要照顾小号?”

        见正主儿出现,高俅这才轻轻掀开了一个锦盒,只让对方看了一眼便敝帚自珍似的盖上了盖子。“怎么样,贵店的伙计还说这东西他们能够做主,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小人【创建和谐家园】无方以致贻笑大家,这厢向公子赔罪了!”刘安狠狠瞪了那群伙计一眼,微微躬身为礼道。只刚刚那一眼,他便看出那宣纸似乎是专供大内的货色,立刻陪上了十二分小心。“他们还年轻,哪里鉴别得出那些贵重的字画,还请公子不要计较。不过店里规矩一向如此,他们只负责小笔买卖,若是一千贯以下的生意,小人可以做主;但若是一千贯以上的大买卖,小人便只好派人去请东家了!”

        高俅脸色稍霁,顺势放下了手中锦盒。“刘管事,生意大不大自然得你说了算,不过这两件墨宝非同寻常,所以我才找你亲自处理。”他说着便故意瞟了一眼几个伙计,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公子言重了,外间过于杂乱,里面请!”刘安一心把高俅往里面让,谁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刘管事,妾身对这位公子的字画很感兴趣,不知是否能一起入内一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只是一眼,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等无数溢美之辞便纷纷浮上了人们的心头,而高俅更是差点把手里的锦盒给弄掉了。原来,那个被四名仆从众星捧月围在当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澄心。近看之下,只见这位风月场上的行首一袭白色衣裙,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腰如纤柳青丝如瀑,颦笑间但见无数风情。

        乍见其人,刘安一愣之下不由大喜,连声应承道:“姑娘来得正好,小人前一阵子留了不少名人字画,正待姑娘前来品评!”他偷眼觑了觑一脸惊艳之色的高俅,陪着笑脸问道,“公子,这位姑娘乃是本店的大主顾,可否……”

        大庭广众之下重会佳人,高俅自然不会那么小气,连忙点头道:“无妨无妨,既然是懂行之人,自然可入内共同品评。”

        这集贤斋的内室比外间更为洁净明亮,四周壁上三三两两挂着些名人墨宝,高俅暗中一数,光是自己认识的人就有好几位,心中不由暗笑。看来,若是他能够不择手段一些,光是家里那些字画就可以变卖不少现钱了。

        他磨磨蹭蹭地从两个锦盒中取出卷轴,见对面两人都是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不由卖关子似的把动作更放慢了几分。待到最后,他拿起其中一个卷轴轻舒猿臂微微一展,一幅字立时呈现在了刘安和澄心面前。

        “咦!”只看了一眼,刘安就立刻双目大亮,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来,几乎要伸出手去摩挲那字。所幸他很快就压住了那股冲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起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好字,好字!想不到当世除了有限的几位大家之外,还能有人写出如此好字!这个印鉴是……遂宁郡王!”

        高俅见刘安大惊失色,心中不免得意得很。两幅字全都是他写的,为了哄骗赵佶盖上郡王印鉴,他不得不玩命似的苦练,直到自己的瘦金体功力大有长进为止。用赵佶的话来说,就是他高俅的瘦金体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代宗师的雏形,这盖着郡王大印的字也同样价值连城,当然,他不会轻易相信那玩笑话就是了。

        见一旁的澄心同样是目现异彩大为意动,他不禁又挑了一句:“如何,郡王的字应该值得刘管事亲自品评吧?”

        “若是寻常郡王倒也罢了,却没想到是遂宁郡王!小小年纪竟能写出此等风骨的字,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待刘安开口,澄心就抢在前面赞道。她迫不及待地亲手展开了另一幅卷轴,恰恰是高俅手书的中堂对句,不由略略一怔,“妾身以前曾经有幸见过郡王的字,虽然内里精神不凡,但笔法稍显稚嫩;而这两幅字曲金断玉铁划银钩,分明是已经胸有成竹,真是奇怪了,几个月能有那么大长进么?”

        “这……这真是郡王亲笔?”由于当今皇帝哲宗有好几个弟弟,因此刘安不像澄心,一时也分辨不出遂宁郡王究竟是谁。但是,单只凭这一手字,他就打定了主意花钱买下。毕竟,这年头假造宗室印鉴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并不担心遇到假货。

        “自然是郡王亲笔。”高俅没想到澄心的眼睛这么尖,甚至还见过赵佶的字,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口中还得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家郡王只是想让你这里估个价,至于到底卖不卖还没个准,得呈请郡王自己决定。”

        “这位公子,妾身想问一句,你提到的遂宁郡王,是不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曾经被先皇封为宁国公的那一位?”

        “呃,就是那位郡王!”高俅的心里着实打起了小鼓,这个澄心既清楚赵佶的年龄经历又能够品评书法,显而易见不是寻常青楼女子,难道,自己这初次交易真的会宣告失败?

        刘安只觉心里乐开了花,他已经完全认为眼前这个青年是王府里出来的,因此原有的一点疑心也渐渐去了。“如此字体的字小人以前还未曾见过,再加上郡王的名头,至少也值两三百贯。”他见高俅眉头一皱似有不豫,慌忙又解释道,“若是郡王的字流传得多了,大家自然会知道好处,这价钱还不是水涨船高么?”

        “你说得倒也是。”高俅这才转怒为喜,“这样吧,两幅字先放在你这里寄卖,到时你把钱送到遂宁郡王府就行。以后郡王兴致上来了,兴许还会拿一些字画过来。”

        “这位公子,依我看来,这两幅字价值不菲,你若是肯现在就卖,我愿意出价五百贯,如何?”澄心笑意盈盈地摩挲着那两个锦盒,芳唇中轻轻巧巧吐出了一个高昂的价钱。

      第二十五章 花中澄心

        “五百贯!”高俅和刘安不由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双方的脸上全是讶异之色。要知道,即便是本朝苏黄米蔡诸名家的墨宝真迹也不过能卖到这个价钱,这澄心竟开口就是五百贯,足见囊中富足。

        “怎么样,刘管事是否能看在我在集贤斋买过那么多名家字画的份上,把这两幅字让给我呢?”见两人面色不一,澄心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摄魂夺魄的魅力。

        “这……”刘安神情数变,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这两年来卖给澄心的字画价值不下数万贯,区区两幅字的利润虽然可观,但确实算不上什么。“既然澄心姑娘开了口,那小人哪有拒绝的道理,姑娘直接和这位公子详谈就是,不过今后还请二位多多记挂我们集贤斋才好。”说着说着,他突然使劲地一拍脑袋,大为惶恐地道,“谈了这么久,小人居然忘了请教公子名姓,实在是有失礼数,请问公子是……”

        “高俅,草字伯章……”高俅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身旁一声低低的惊呼,不由奇怪地扭头望去。只见澄心眼睛大亮,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高俅,难怪……”

        这句话太过莫名其妙,高俅思量自己先后只见过澄心两次,前一次还只是在人群中窥了一眼,这伊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正疑惑间,澄心却自己解开了疑团。

        “数日前,苏三公子曾经在入云阁说过,在听到澄心欲在此地献艺的消息之后,他的好友高伯章高公子居然义无反顾地回家陪伴娇妻。那个时候澄心就想,世上竟有如此眷恋家室的男子,有机会一定要一睹真颜,想不到今日竟有会面的机会!”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把身子挨近了高俅,吐气如兰地调笑道,“高公子那时匆匆离去,究竟是嫌弃澄心乃残花败柳,还是根本就对澄心的才艺不屑一顾?”

        只是一番不算太亲近的肢体接触,高俅就感到一股熊熊【创建和谐家园】从小腹倏地窜了上来,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连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两步,心中把惹出这场麻烦的苏过骂了个半死。眼见佳人大有兴师问罪的势头,他连忙尴尬地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姑娘的才艺容貌享誉汴京,令无数王公贵胄颠倒迷醉,我又怎敢有不敬?叔党贤弟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既如此,高公子可愿随我一行?”澄心却并不愿轻轻放过,纤纤素手甚至搭上了高俅的肩膀,“今日我出行只带了几十贯钱,要支付公子这两幅字远远不够。公子若是不嫌弃,可愿意到澄心的思幽小筑坐上片刻?”

        话说到这个份上,旁边的刘安已是错愕非常。须知澄心之所以能够艳冠群芳独步汴京,就是因为她的眼界之高无人能及。达官显贵千金一掷,文人墨客出口成章固然能够博得美人一粲,但要成为入幕之宾却绝无可能。这两年来,能够受邀进入其私邸思幽小筑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这个看似王府家人的高俅能够轻易得佳人青睐,传扬出去绝对是一桩大新闻了。

        “这……”虽然被澄心挑逗得心猿意马,但高俅心中总有一种不妥当的感觉。衡量再三,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他终究还是点头答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出门时,澄心却先和刘安窃窃私语了几句,见店堂内没有外人,周围也无人窥伺之后她才让高俅和自己一同登上了马车。这次出行,澄心并未有婢女随侍,四个从人都在外面扈从,车厢中只有男女两人,这不免生出了一种孤男寡女独处的尴尬。

        “怎么,高公子觉得和澄心同乘一车有失身份吗?”澄心楚楚可怜地靠上前来,半真半假地问道,“当年朱雀门高二郎一脚蹴鞠绝技名冠四方,听说他风流倜傥留情无数,妾身只闻其名却未曾得见。想不到真正的高二郎却守礼至此,真是令妾身大为震惊呢!”

        高俅起初还只是认为这个花中行首在开玩笑,听到后来不由冷汗淋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汴京享有盛名的澄心竟会摸透了自己以前的底细,此女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只凭一个名字知道这么多?心乱如麻的他只得小心翼翼敷衍了两句,再也不敢小觑半分。

        不过,澄心的试探点到为止,此后的足足一刻钟里,她再也没有说半个字,目光也始终流连在窗外,仿佛忘记了车厢中还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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