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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太尉新传》-第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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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下官有意违抗大人,而是大人不在其位就不该谋其政!”商云浩忖度横竖狠狠得罪了高俅,胆子突然也大了起来。“下官这个茶马司提举虽小,但也有上折言事之权,高帅如此越俎代庖擅自插手,下官也可具折弹劾……”

        “哈哈哈哈!”不待商云浩说完,高俅便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种隐含其中的怒气谁都能够听得出来。“你认为圣上是会听你的一面之词,还是会信本官的话?”

        依照大宋律法,贪贿固然罪不至死,但是,挑起边衅或战事却是罪不可赦,因此商云浩唯一害怕的就是万一起了乱子,而高俅把这次的罪名完全推在他身上,这样他就没有任何活路了。此刻,他一铁心寸步不让地回顶道:“只要下官的折子能够比高帅早到京城一日,政事堂诸相公定然不会坐视!高帅,此事可大可小,你为何要苦苦相逼!”唯今之计,他已经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京城的靠山身上。

        “看来本官起初还真是小觑了你。”高俅渐渐缓和了语气,但嘴角却流露出一丝深深的讥诮之色,“这么大的纷争你居然说可大可小,看来你手段不小啊!”

        “汉夷冲突历来有之,无论朝廷还是那些蛮夷都不会在乎,只要厚加抚恤,此事便可消弭于无踪。”商云浩误以为高俅准备妥协,心中不由大喜,“高帅若是能撒手不管此事,下官等必定会善加处理,决不至于惹出任何麻烦。”

        “好,好!”高俅一连道了两个好字,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口中猛地蹦出了几个字,“诸卫何在!”

        下一刻,刚刚还死死堵住了门的一众小吏纷纷跌倒,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群戎装甲士,这不由使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面对那些煞气十足的兵卒,连刚才态度强硬的商云浩也是勃然色变,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谁也搞不清楚,茶马司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队军人。

        “看来本官的未雨绸缪并不是多余的。”高俅晒然一笑,这才向门外唤道,“程大人,刚才的事你应该都看到了。”

        “想不到下官久未到西南查访,竟会有这样的胆大妄为之辈,居然敢威胁朝廷主官!”程之邵满脸怒容地走了进来,微微向高俅一躬身道,“下官管理无方,还请高帅恕罪!”

        “程大人无须自责,你一人兼顾西南西北,分身乏术自不必说,何必把这些人的罪过揽在身上?”高俅欠身答礼,这才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众人,“你们不是说本官无权处置你们么?程大人这个都大提举已经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看到程之邵,商云浩便知道什么都完了。此时他方才醒悟到,高俅并不是一时激愤方才拿茶马司开刀,而是早有准备,否则又该怎么解释应该在西北督办茶马之政的程之邵出现在这?他惨然一笑,无力地耷拉下了脑袋,全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要是早点服软认输,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但在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之后,他已经什么希望都没了。在他旁边,那一群小吏也纷纷跪倒在地,一时间求饶声和诉苦声此起彼伏。

        高俅不耐烦地吩咐一众军士将所有人都带下去看押,然后才苦笑着对程之邵叹道:“按照这个情形,恐怕黎州茶马司上下要整个空缺了。”

        “一帮蠹虫!”程之邵想到自己当初从三司查出巨额亏空时的情景,不由摇了摇头,“我一心想为朝廷筹集军费战马,却仍难以避免这种蠹虫。唉,换一批人,又有谁能担保这些人就一定是好的?只怕循环往复,一批比一批盘剥得更厉害。我当初革除黎州买马之弊,故而上下赞赏,其实真正的弊政并不在政令,而在于行使政令的人啊!”

        “程老说的是。”高俅也为之沉默了,当初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其初衷固然是富国强兵,可结果却因为底下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吏,将大好的局面硬生生葬送,民间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说来说去,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吏治。“我朝向来不杀士大夫,小民百姓偷盗数贯就是死罪,而那些官员纵使贪贿百万也能留得活命,唉!”

        程之邵倒从来没有想得那么深远,身为士大夫的他一直认为不杀士大夫乃是本朝仁政,万万没想到高俅竟会有这样的评语,此时不由微微皱眉。本着和苏轼的关系,他很想开口提醒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最后只是轻声叹道,“伯章你想得太多了。”

        茶马司众人虽然尽皆拘押,但善后的工作却并不轻松。由于高俅持有赵佶的圣旨,因此在查看茶马司所有官吏的家产时并没有遇到太大困难,只是其中数目分外惊人。以商云浩为例,三年的提举官当下来,家产超过五万贯,而其他吏目也往往有超过万贯的家财地产房屋,究其根本,都是从茶马互市上头偷偷揩油的结果。就连程之邵这个主管茶马事多年的老人,见此情形也有几分惊讶。最后统计下来,光是这些人贪没所得的不义之财,总计就有三十万贯之多。

        大约是西南之地汉夷冲突异常频繁的缘故,抚恤死伤的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其中很大的原因却是由于高俅的大方。往常官府虽也有抚恤,但往往遭到各层官吏克扣,到了百姓手中根本所剩无几,而高俅此次命金坚亲自每家每户上门发放抚恤,自然是人人满意,也稍稍缓解了几分失去亲人的悲戚。

        但是,对于那几个杀人的夷民,高俅却感到难以处置。只看这些人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的悍勇,他便足以断定这些人的部族都属于并不开化的那一类。果然在详细盘问之后,他得知这十几匹马是那个只有五六百人的部族的全部财产,所以才会在冲突中表现得如此激烈。

      第十七章 接书信各做准备

        曾经门庭冷落的蔡府因为蔡京的重新得用而又热闹了起来,昔日因为怕受连累而避而不见的朋友亲戚也不时登门拜访,从表面看起来,一切又恢复到了绍圣年间的盛景。然而,只有主人自己知道,他前进的步伐并不顺利,每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恐葬送了这好不容易方才得来的大好局面。

        “爹!”

        正在书房中临帖的蔡京闻声抬头,却见长子兴冲冲地奔了进来,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喜色。“怎么,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么?”

        “爹,我今天见到圣上了!”身为小小的一个鸿胪寺丞,蔡攸自然不像乃父那样能够时时刻刻见到赵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耍弄些小手腕。“今天我在宫中正好遇到了出外散步的圣上,结果圣上依旧记得当年的事,还说会赐我进士出身。”

        “那不过是圣上的一句玩笑而已。”蔡京不以为意地置之一笑,重新提笔聚精会神地临摹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了头,见儿子一脸不豫,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圣上当然不会忘记你当年的恭顺和好处,但是,你想过没有,我大宋历朝特旨赐同进士出身的不少,可能够由圣上亲口赐进士出身的却寥寥无几。我如今立足未稳,万一有御史弹劾,你还不是同样空欢喜一场?”

        “可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是一样被特赐进士出身?”蔡攸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以他的资历,能够治理州县已经是很不错了,圣上居然把整个西南都交给了他,就不怕他把西南搅得天翻地覆么?哼,当年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只不过因缘际会方才得了从龙之功,如今居然扶摇直上……”

        “攸儿!”蔡京重重搁下了笔,怒声斥道,“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胡说八道?”他当然知道长子为何时时刻刻都针对高俅,要知道,蔡攸正是心高气傲的时节,眼看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位高权重,心中难免嫉妒。“你若是时时刻刻盯着别人,就算加官进爵,也休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有什么事情在心底多考虑考虑,不要时刻宣泄在外,你老爹我还远远没有在朝中一呼百诺的威风!”

        蔡攸神色一连数变,他很想开口反驳,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盘算,凡事谋定而后动,他自己也一直在学这一点,可终究还是不到火候。沉默良久,他方才问道:“爹,如今韩忠彦已去,尚书左仆射这个位子就空了,圣上既没有让曾布正位,也没有考虑让别人继任,难道就准备让这个位子一直空着?还有,韩忠彦不过刚去,台谏那里就奏疏不断,倘若不能让他们安分一些,恐怕……”

        “恐怕谁都坐不稳尚书左仆射那个位子。”蔡京冷笑道,“曾子宣虽然做梦都想要那个位子,可如今的情势,谁先上去就会第一个被台谏轰下来,所以表面上,谁都表现出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的架势。当今圣上不同于先帝,想仅仅靠绍述那一套糊弄过去根本不可能!”想到赵佶登基以来的诸多表现,他隐隐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这一百多年来,大宋不是太子而登上大位的只有赵佶这个一个,大约事先谁都不会想到,未曾受过储君教育的赵佶会如此出色。

        蔡攸听到父亲如此评判,不禁诧异了:“那如今的崇宁年号……”

        “那是圣上做给有心人看的,要是谁傻呆呆地硬往上凑,那就是自讨苦吃。”蔡京重新坐了回去,随手拿起一支尚未蘸过水的狼毫,“你看,这支笔先是用胶粘和在一起,看似牢不可破,但一旦蘸水之后,上头的狼毫便会全部散开,等蘸墨之后又会再度聚集在一起。人也是一样,只要一个旗号便会聚拢一大批人,圣上正是想要借机观察所有人的反应。你难道没发现么,这一年之中的政令丝毫未改,仍是沿袭了建中靖国那一套,哪有半分熙丰时的样子?”

        “那爹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要知道,机会可不是等来的。”蔡攸不禁急了,他眼下还没到自立门户的时候,兼且官职卑微,只有仰仗父亲的庇护才能更好地生存,自然希望乃父能够重新掌握朝廷中枢。“曾布恨爹你入骨,要是让他逮到了机会,那可就不是轻易能够过关的。你回朝的这些天,曾布可是没少使过绊子,爹你总不能老是把先手让给别人吧?”

        “攸儿,你记住,凡事不能心急。”蔡京不紧不慢地说道,言语中却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圣上正在励精图治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耗费朝廷元气的党争,所以不管曾子宣怎样针对我,只要我摆出一心为公的样子,圣上对我就会愈加信赖。另外,看圣上的样子,对于开疆拓土似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所以并不是无隙可钻。开疆……哼哼,那些墨守成规的老臣还会记得开疆?他们有心守成就不错了!”

        “爹真是算无遗策。”蔡攸这时才轻松了下来,心悦诚服地恭维了一句。突然,他又想到了先前听到的传闻,连忙不无小心地低声问道,“爹,元符皇后先前派人赏赐了我一枚玉佩,爹先前回朝又得了她莫大的帮助,如今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

        提到元符皇后四个字,蔡京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不想当弄臣,所以自然不希望有人把他和后宫联系在一起,但若不是他在后宫结下的强大人脉以及和元符皇后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重新回归权力中心。如今他如愿上位,确实应当履行当初的承诺,可是,他却总有一种不甚妥当的感觉。

        “攸儿,你在京中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元符皇后,你怎么看?”

        “我?”蔡攸思量片刻,随即若有所思地道,“我只知道她当初是以……以美色博得盛宠,继而晋封皇后,若不是她生的越王早死,恐怕……总而言之,她出身普通,没有母家作为后援,就算受册太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没有后援么?”蔡京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末了才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上书事宜。如今钦成皇后已去,她也确实应该受册太后了。对了,后宫郑婉仪和王婕妤那里你也抽空去打点一下,在这一点上别落在了别人后面。”

        想到高俅的那位贤内助,他不由一阵感慨,不过是一个寒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如今却能自如地周旋于后宫之中,不能不说是环境改变人。除此之外,那个伊容也同样不可小觑,她和郑婉仪王婕妤同是慈德宫钦圣皇后【创建和谐家园】出来的,感情自然亲厚一些,若是自己忘记了这一点,他日说不定会因此而吃亏。

        “爹放心,我明白了。”

        蔡攸点点头,这才告辞离开。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局势就已经渐渐偏转了,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让蔡家重新成为朝堂中心,至于那些曾经踩在他头上的人,他打定了主意会实施报复。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他站在院子中央,奋力向空中挥了挥拳头,随即快步离去。

        “大人,成都府高帅派人送信来了!”

        蔡京愕然抬头,接过书信之后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把家人挥退了,而后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目光凝视着外头的封套。那个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回京的隐情,也不会不知道曾布对自己的态度,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仍旧光明正大地给自己送来了信,这代表着什么?想着想着,他露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不管怎么样,这都比他曾经料到的结果要好。

        同一时间,严均也同样收到了高俅送来的信。和写给蔡京等人的信不同,上头只字不提最近朝廷格局的变化,其中提及的大多都是军情,最后嘱咐的竟是让他多多留意王厚。

        “王韶王子纯的儿子?虽说家学渊源,也曾经在熙河路有所建树,可也没必要……难道?”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严均瞬间脸色大变,疾步冲到了墙上的地图前,细细地琢磨了起来。对于军事,他向来就有一种相当的敏感,更何况在这种关键的时刻。

        “开边,开边……圣上日日所思开边,难道就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严均的手指在西北那一个个城池上滑过,最后落在了湟州鄯州上。“要取西夏便必须先对付羌人,取得桥头堡,当初王韶定熙河也正是这个缘故。可是,这钱粮……”

        身为枢密院年轻官员中最出众的一个,严均自然是时时刻刻希望朝廷能够在军事上有所建树,可是,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出道的毛头小伙,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他不会连这么一点道理都不懂。熙河虽然号称一路,但诸多钱粮都必须从周边调拨,光是这运费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头痛。

        “明年之内,必有战事!”他又拿起那张信笺端详了一番,重复了好几遍那句关键的话,心中不无感触。对于高俅的脾气,他自忖除了赵佶之外就是自己最清楚,当然明白这八个字代表着什么。想来蔡京刚刚复位,还不会这么快提出这一点,既然如此,自己就要抓紧时间了。

      第十八章 辨良骏因祸得福

        “程老,以你之见,那些夷人应当如何处置?”

        高俅知道程之邵在民政上也颇有一套,横竖自己暂时还不能下定决心,他就干脆请教起身边这位长者来。“论法,他们该杀人偿命;可论情,他们却也有活命的道理。若是他们当初没有动手倒好,现如今……”

        “现如今确实不好办。”程之邵也是眉头紧锁,虽说拿下了那些贪贿的官员,也着实抓到了这些人的把柄,但是,毕竟两边都有伤亡,要想把事情完全抚平是不可能的。“朝廷往日曾有惯例,夷民在汉地杀人者,一律依照汉法行事,但杀人者可酌其行为罪减一等。这些人虽然可怜,但杀人在先,依律至少得处以流刑,这已经是很轻了。”

        “唔,程老所言有理。”高俅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话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启禀大人,惊川州来了好几十人,说是要请大人还他们公道!”

        “什么?”高俅和程之邵对视一眼,彼此都显现出了几分忧虑。风声传得那么快,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怕是会招惹无穷后患。高俅虽知此事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又有程之邵在旁作证,但巴蜀却是自己管理的地方,闹出了乱子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伯章,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我当年在黎州好歹也和不少夷民打过交道,也认识几个酋头,说不定能帮你一点忙。”程之邵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建议道,不是他想要揽事情上身,哪怕是为了一点子侄之情,哪怕是为了家里的后人着想,这个举手之劳他还是得做的。

        “那就有劳程老了。”高俅定心点了点头,见金坚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连忙上前低声问了两句,待明白对方也是出自乌蛮族裔时,心中渐渐有了计较,立刻差人回成都府去找古连金。先前之所以没直接让白玲过来,是因为朝廷制度不能私娶蛮女,所以他没法让白玲公然在太多人面前露面,但古连金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面前那几十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夷民时,原先的设想立时抛在了九霄云外。先前贩马的那十几个汉子虽然衣衫简陋,但少说还能够走得出去,而眼前这些人甚至还有身无寸缕的孩子,看起来已经不能用窘迫两个字来形容了,可以说,哪怕是开封府街头的乞丐也比他们穿得更体面一些。怪不得虽然历任皇帝时不时会受到扩大疆土的诱惑在西南多设几个州县,大臣却极力反对,似这样生活水平的少数民族,加入大宋统治后着实会造成巨大的负担。

        可同情归同情,这些人所说的土话他是一句都听不懂,而府衙中带来的那两个号称精通所有西南夷语言的通译竟也是一脸茫然,一时竟找不到可以翻译的人。倒是程之邵见情势僵持,连忙提议道:“那些前来贩马的人不是会说汉话么,不如先找一人前来,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再说。”

        高俅这才想起这一茬,暗自责怪自己糊涂,马上差了两个军士前去带人,不多时,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伙子便被人押了出来。

        那几十个夷民一见那小伙子立刻沸腾了,若不是四周尚有军士,恐怕他们就会嚷嚷着团团围上来,而那小伙子也是神情激动,恨不得立刻扑过去。

        高俅挥手示意两个军士把小伙子带过来,指着下方的几十人说道:“我知道你会说汉话,那些挑起事端的人已经全部被抓起来了,但是,你们杀了人,所以要依照大宋的律法处置你们。现在你们的族人都来了黎州,但他们中没有人会说汉话,我要你把他们的话原原本本说给我听。我会根据实际情况加重或减轻对你们的处罚,你明白了吗?”

        那个小伙子明显不能在顷刻之间消化高俅的话,愣在那里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要抢……抢我们的东西?”

        “大胆!”旁边一个忠勇军军士再也忍不住了,劈头盖脸地训斥道,“高帅乃朝廷命官,怎么会抢你们的东西!你们……”

        “别和他们计较!”高俅不满地瞪了那个军士一眼,这才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管你们十几人如何定罪,那马匹都是你们的东西,我会还给你们的部族,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换给你们同等价值的布匹、盐还有茶叶。”

        这句话说完,那小伙子立刻露出了惊异的神情,随即便高声用族语嚷嚷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刚才还喧哗不已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你……会给我们……平等的……东西?”小伙子的汉语显然还不太流利,但神情中已经少了些敌视的味道。见高俅点头,他又叽里咕噜地对族人叫喊了一阵,然后才转过了头。

        “尊贵的……大人,我们的部族……只有五百多人……缺少粮食,所以我们要卖这些马……”说着说着,小伙子的神情突然激愤了起来,言语也一下子利索了不少,“之前,部族中有人用一匹马换回了一些粮食,但是很快就吃光了,我们只能把其他的马都带了出来。我们的族人赶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再不回去,他们就要饿死了!”

        高俅终于大略明白了经过,但是,对方的话语仍然把他给镇住了。看看面前那几十个面黄肌瘦的夷民,他很快相信了小伙子的话。入川以来,他见过很多所谓蛮夷,更在不少村寨逗留过,但从未见过这样贫困的。这一次这些人还能卖马,那么,等到下一次马卖光了,这些人岂不是真的要饿死?

        程之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见高俅转头看着自己,他也只得报以一个苦笑。高俅能够想到的事,他当然也能够想到。这些年来,大宋朝廷在西南无偿赈济的范围相当广泛,但其中主要是因为保一方平安的缘故,不欲蛮夷借着饥荒为由头作乱,可是,对于这种只有几百人的小部族,自然而然也就忽视了。

        “眼下之计,还是先换给他们一些粮食,其他的事情可以先延后。”虽然骨子里其实瞧不起这些蛮夷,但是,要眼看着他们饿死,程之邵却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程老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高俅微微点头,这才对那个小伙子道,“你告诉他们,我会先调拨一批粮食给你们,至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

        他的话被转述了之后,下头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不会饿死,对于这些挣扎于生死存亡中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日后,古连金终于匆匆赶到,正如高俅意料那样,他果然能够听得懂这些夷人的话,而且和【创建和谐家园】待了这么多天,他的汉语也有了极大的长进。

        “他们住在雅州西部,原属乌族,但是,雅州西部主要是羌人,所以他们在那里住得非常艰辛,所有的族人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后来更是一年年减少,到现在就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虽然同出一族,但由于乌蛮一脉向来散落各地,因此古连金反倒显得十分平静。“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当初是从大理那边的马湖部分离出来的,既然如此,他们就要独立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哪怕是死光了,其他乌族也不会伸出援手。如果朝廷不救他们,他们就得自生自灭。”

        高俅倒没有想到看似憨厚的古连金会说出这种话,见其面色如常,他方才想到,这些异族人更多得是遵循弱肉强食的那一套生存准则,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自己这些人是不同的。

        “对了,我记得阿爸说过,这些人很擅长养马。”古连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又开口补充道,“阿爸说过,他们当初就是为马湖部鬼主养马的,后来辗转迁移,一路为人袭杀,人数越来越少,但是,要说起养马,诸部之中没有人及得上他们。”

        “哦?”高俅顿时来了兴趣,想到自己还没有看到过那十几匹引起莫大冲突的马,他连忙对程之邵说道,“程老,不如我们去看看?”

        程之邵对此本就是无可无不可,自然点头答应了。可是,当他看到那些毛色鲜亮的马匹时,眼睛却亮了起来。

        “好马!”

        程之邵经手的马匹茶叶无数,因此一眼便看出了这些马和寻常川马的不同。要知道,西南虽然也是产马之地,但由于气候土壤的关系,马匹一般都是个头矮小不适合骑乘,所以就算朝廷买来也只是用来运送军需辎重。然而面前的这些马却比寻常川马略高一头,虽然仍旧及不上北方马匹的神骏,但已经是很难得了。

        “我到时让人试一试,说不定这些马可以用在骑战上。”

        “真的?”

        高俅听得怦然心动,他当然也知道,南宋时大量采购西南马匹乃是为了弥补不能从北方买马的缺口,西南的茶马互市在羁縻蛮夷之外,更多的只是作为军需后备,可是,若这些马匹可以用在骑兵身上就不一样了。

        “唔,寻常川马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个头,其中应该另有玄虚,至少我在黎州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马。”程之邵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伯章,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个优良的马种,川马就不用仅仅用作一种羁縻和后备手段了。”

      第十九章 观战马高程立约

        “唔,长途奔袭应该可以,短途冲刺能力虽然差一些,但已经比普通川马优良得多了。”

        望着校场中来回奔驰的几个骑兵,随同程之邵一同前来的一个吏员频频点头,见旁边的高俅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立刻躬身一礼答道:“高帅,我朝向来将众马分等,自四尺二寸至四尺七寸,一共为六等。川马大多矮小,充四五等居多,上等的寥寥无几。而这些马至少可以充三等以上,而观其形状正可充战马使用。”

        “老黄既然这么说,那就与事实无差了。”程之邵情不自禁地捋须微笑道,“伯章你有所不知,朝廷每年虽然市马上万,但能够充当军用的最多不过十之二三,而朝廷困于缺马,又为了鼓励蕃人来市,不得不加大买马的数量,如今虽然可以以茶换马,但毕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而为了养这些马,朝廷时而设监牧,时而让百姓代养,中间情弊不计其数。此次这些夷民显然是不擅耕种的,但若是让他们代为养马,说不定能发挥更大效用。”

        “程大人所言正是小人想说的。”那个叫做老黄的吏员指了指那几匹在场中奔驰的骏马,不无感触道,“朝廷在河北河西之地都曾经设过马场,动辄数千顷,时罢时兴,而那些地方都是地少人多,百姓没了耕地,官府的牧监却又浪费极多,凡养一马竟往往浪费牧田五十亩。巴蜀西南夷多擅长养马而不善耕种,以往只因为川马个小,所以虽然是买马的一条路子,但终究不及西夏和辽国的战马。如今若是这些得堪使用,则一有变故就能直送陕西,不啻是一条路子。”

        “原来如此。”高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也曾经听说过,朝廷每年买马的数量虽多,却也经不起年年败坏,光是那些死去的马就相当惊人。隐约记得,熙丰年间,王安石似乎就提出过保甲养马法,足可见对于马政的重视。而巴蜀毗邻秦凤,一直将买到的马匹直供前线,若是这些马中能够有更多的优良战马,对于战事自然是莫大的帮助。

        “如此看来,这些夷人最好还是留着,哪怕是把经验留下也好。只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我还得上奏圣上,免得有人说我独断专行。”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这道折子一上必定会得到肯定的批复,对于矢志开疆的赵佶而言,对军务有利的自然都会摆在第一的位置,否则他也不会提醒严均注意王厚这个人。

        虽说拘押,但商云浩只是被软禁在一间小屋子里。他和那些不入流的吏员不同,好歹也有职官阶官在身,高俅自然不会把他关在大牢里。只是对于他而言,这日子无疑是度日如年,每日除了送饭的人之外,他一个人都见不着,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只是三四天的工夫,他就仿佛觉得过了三四年。可是,无论他怎么恳求外头的军士,说自己有要事求见高俅,别人都置若罔闻,这渐渐让他陷入了绝望。

        紧闭的大门终究还是打开了,可走进来的却不是他希望中的高俅,而是程之邵,这顿时让商云浩紧张了起来。论官阶,程之邵不过五品,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事情也许可以蒙混过高俅,却万万蒙混不过这个在财政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

        “程大人……”

        “折子我已经和高帅联署发往京城了。”程之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只是用异常平淡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盼望在京城的那一位为你说话罢了。”

        商云浩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在用一种惊惧的目光打量了对方许久之后,他终于狂笑了起来。“天底下捞钱的官员多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如果……如果在节骨眼上没有出这件事,我还能够……”

        “就算没有这件事,你认为我又为什么会巴巴地赶到成都来,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空闲么?”程之邵冷笑一声,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鄙夷,“我那时正好在京城谒见,圣上在收到高帅的奏疏之后便立刻令我日夜兼程赶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整肃西南马政。你如此坏了事,就别指望京城里头会有人帮你说话,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就已经很难得了。”

        听到程之邵连连提起京城的那一位,商云浩的脸色顿时愈加惨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的堂弟商云斌已经全部招供了,他不过一个候补吏员,为了减轻罪名,出卖你这个堂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和京中那一位往来的书信并没有被烧掉,而是全部留存了下来,对于这个答案,你应该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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