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高俅见这大夫像守财奴似的喋喋不休,心中顿时冲出一股无名邪火。他当即打断了对方的话,极度不耐烦地问道:“你少罗嗦,一共多少钱?”
“一共两千七百文……”
一句话没说完,米芾已是暴跳如雷:“你开什么玩笑,就这么折腾一下就得两石多白米?你这大夫也太过分了,我平日打发那些求字画的也没你那么黑心……”
恰在此时,王晋卿人正好赶了回来,大约是听齐了米芾的叨咕,他很是不耐地大喝一声道:“米颠,你还罗嗦什么,不就是两贯多钱么?”
高俅抬眼望去,只见王晋卿的身后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再看外头院中人头攒动,顿时明白了这位驸马都尉的想法。看来,潘德生这一次的恣意妄为真的惹恼了其主,否则,这幅光景又是什么意思?
王晋卿原本懒得理会那个瞠目结舌的大夫,但看了床上呼吸均匀的伤者之后,还是扭头问道:“人怎么样?”
那大夫见王晋卿衣着气度不凡,兼且又看到大批随从跟着,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耐心细致地把一应状况叙述了一遍,末了又不无巴结地说道:“这位老爷但请放心,性命是绝无大碍的,伤者失血过多,静养一段日子便能有所恢复,但这双脚筋脉齐齐断去,小人就无能为力了。”
王晋卿见高俅眉头紧皱便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更是勃然色变,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示意随从取来银两打发了这大夫。
“伯章,今次的祸事全由我失察而起,你放心,拿了潘德生之后,床上这人的一应事务我会全数包办,一定让他一家后半生丰衣足食!”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晋卿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十分心力,但高俅却明白,今次徐三着实还算幸运。倘若今次的苦主换作别人,他高俅也不认识这位小王驸马,就算解决了一时的医药费,将来的生活也必定难以为继。权衡良久,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徐三却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第十五章 球场惊变
高俅知道徐三身体虚弱,因此大略问了几句便示意其不用再开口,反而指着王晋卿和米芾介绍了几句。徐三一介市井小民,米颠米元章的大名兴许不知,但驸马都尉四个字的滋味却是品得出来的。
顾不得伤势沉重,徐三挣扎着便欲起身叩头,结果却被王晋卿硬是按了回去。紧接着,这位小王驸马便撂下了一通掷地有声的承诺,不外乎是赔偿外加养伤一类的。
和高俅想象的恰恰相反,徐三并没有像泼皮无赖那般讨价还价求取无度,反而大大感恩戴德了一番,几乎让人以为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受了他人莫大恩惠一般。末了,他还泣不成声地道:“今次全靠驸马为小人做主,小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哪怕是将来真的不能走了,小人也不会埋汰到驸马身上。怪只怪那潘德生心狠手辣违了教训,和驸马没有关系!”
这段话听在米芾和王晋卿耳中,自然是觉得徐三这人通情达理,但高俅却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对方的肺腑之言。旁人没看出来,他却瞥见了这位仁兄眼中闪过的畏惧和狡黠,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键。徐三毕竟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而已,在龙青社也算不上第一流人物,能够用两条腿换来下半生衣食无忧,未必就不是划算的买卖。
苦主尚且接受了安排,高俅自然不好说些什么,可是,他却不想简简单单地只让潘德生受罚了事,而是直截了当地向王晋卿问起清风楼背后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默良久,王晋卿深深叹了一口气:“伯章,其实这些事情尽是刁奴瞒了主人私底下做的。朝中相公日理万机,兴许还能用心管束府中佣仆,但这些个在外经营事业的家人就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实话对你说吧,这件事情我已经知会了那位相公,得到了便宜行事的指令,门外那些家丁中,便有一半是那边府上的人,你就不要多追问了。”
听了这话,高俅也知道这位驸马是有心替人遮丑,再想到苏轼曾说如今朝中当政的大多是正人君子,心中便更有数了。纵容家人作恶的罪名放在驸马身上,御史台的弹劾最多让王晋卿丢官去职而已,横竖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左卫将军的虚职,而若是换作宰相,则那位相公必须要辞职待勘,再要复职就不知道要等多少时节了。
¡¡¡¡¡°æâÂíÖ®ÒâÎÒÃ÷°×ÁË¡£¡±¸ßٴбíþÒ»ÑÛ´²ÉϵÄÐìÈý£¬ÖÕÓÚ´ó³¹´óÎò£¬¿´À´£¬×Ô¼ºÕâ¸ö´Óδ¾Àú¹ý¹Ù³¡µÄÈË£¬»ðºò±ÈÆð±ðÈ˲îµÃ̫ԶÁË¡£¡°ÄÇæâÂíÈç½ñ×¼±¸Ôõô°ì£¿¡±
“如果大张旗鼓上门抓人,惊动太广反而不美,不过可以利用这场蹴鞠之戏的机会将这些奸邪之徒一网打尽,伯章以为可否?”虽然打着商量的口吻,但王晋卿的语气中却隐约流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毕竟,那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高俅自己倒很欣赏这种做法,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敌而言,最大快人心的复仇方式无疑是看着对方从快意的顶点按进绝望的深渊。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朱博闻和潘德生哀哀求告的可怜样,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丝自得的笑容。
¡¡¡¡¡°Ò»ÇбãÒÀæâÂíµÄ¼Æ»®£¬Ö»ÊÇÕâõí¾ÏÈüʺÎʱ¿ªÊ¼ÎÒÒ²²»Çå³þ¡£¡±
“这个无妨,我派人给潘德生送了一封信,说要查看最近的账册。狗急跳墙之下,他必定会立刻安排比赛。”
……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安排得妥妥当当,那边厢米芾却几乎听得打了瞌睡,不多久竟打起了阵阵呼噜。旁边的英娘觉得不雅,轻轻推了推人却不见反应,登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高俅和王晋卿终于听到了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齐齐转过头来,都觉着哭笑不得。
一如王晋卿的盘算,得了急信的潘德生立刻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忙不迭地找齐了各方人马,反而顾不上高俅了。倒是朱博闻又亲自去了高家许以重利,高俅也就假情假意地答应了下来。至于王晋卿则是包下了大巷口附近的一处院落,成天差人在外打探消息,自己反而连面都不露了。
球赛仍在龙青社进行,这一次潘德生派出的却不是上次的霸腾社,而是十六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年大汉,一个个长相狰狞力大无穷。不仅如此,潘德生还坚持要求取消宋代单球门的惯例,而采用唐时的双球门对抗制,尽管球不落地的规矩没变,但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朱博闻拗不过对方的强词夺理,只能脸色铁青地回到了己方,一挥手就将赏格翻了一倍,也就是说,只要赢下这场比赛,那人人都能拿到十贯的赏金,相比之前那些零碎钱,这一份诱惑摆在面前,自然是个个奋勇争先。
开场前夕,高俅装作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王晋卿的人尚未抵达,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对手那些人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对于他这种在球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子而言,算不得太大的威胁,只是其他人免不了要吃苦头了。
由于仓促之间无法确定唐朝当时的蹴鞠规则,因此这一次的比赛算得上百无禁忌,场面乍一开始就极为混乱。龙青社的队员普遍矮小,大多数人都在激烈的身体对抗中败下阵来,东倒西歪不成队形。一时间,场边的潘德生发出阵阵张狂的大笑,而朱博闻则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虽然对方攻势极盛,但三番两次下来,龙青社的球门却始终力保不失,高俅也逐渐进入了状态。终于,在一次鞠球自空中落向他时,他用膝盖轻轻向前一筑,只是几秒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从刚才的数次交锋中,他早看出对手虽然一身蛮力,却在技巧方面几乎都是门外汉,阻拦的时候除了手推脚踢之外便没有了其他招数,再加上心知王晋卿必会及时赶到,因此并无几分畏惧。
用假动作晃过几个笨拙的对手之后,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座高山。只见那阻路的黑脸大汉足足有两米挂零,手臂有常人大腿那么粗,大喝一声便朝他扑了过来。见此情景,高俅却不禁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在大汉的手就要及体之际,他用足尖把球往肩上一弹,自己突然沉腰旋身向旁边一闪,那球就似粘着似的在他身上不动,转瞬他就摆脱了这个慢吞吞的家伙。
面对一个无人看守的空门和最近也在身后数米的对手,他轻轻松松用左脚内侧一弹,球应声入网。直到这个时候,场边的朱博闻方才转怒为喜,挑衅似的看了另一头的老冤家一眼。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潘德生挥舞着拳头冲到了场中,怒气冲冲地喝道,“那么软绵绵温吞吞的干什么,用你们的力气把人压扁,有什么好怕的,出了事情自有我顶着!”
高俅闻言心中一沉,再见己方队友喜色尽去,人人露出了惧怕的表情,他顿时明白,只要这场比赛再进行下去,恐怕就会不可收场了。想到这里,他冷冷瞥了潘德生一眼,故意出言激怒道:“敢情潘老板把无赖打架那一套搬到球场上来了,真是想不到啊,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流氓恶棍了?”
“高二,你不要嚣张,待会像那徐三似的断了双腿可别哭爹喊娘!”潘德生勉强按住怒气,自顾自地往场边靠椅上坐了下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可以支撑多久!给我上,狠狠地打,打折了他们的腿之后,我倒要看看汴京还有谁跟我作对!”
高俅终于瞥见了远处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斜睨了面如土色的朱博闻一眼,又见那些大汉气势汹汹地朝己方扑来,不由好整以暇地站定了。“潘老板,你不妨看看那边是谁来了?”
第十六章 惩治恶奴
“全都给我住手!”
王晋卿一马当先地进了球场,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彪形大汉。这些人一半身着黑衣,一半身着蓝衣,看上去泾渭分明秩序井然。然而,潘德生和朱博闻却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成了一片死灰。场上那些大汉也纷纷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那些不速之客。
“驸……驸马,您,您怎么来了……”潘德生压根没有想到这位小王驸马会亲自来到这里,原本伶俐的口舌登时再没了用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好在他还没昏头到忘记礼数,慌忙连滚带爬地上前磕头问安。
“我要是不来,岂不是要被你翻了天去?”王晋卿冷笑一声,眉间带着浓浓的讥诮之意,“你倒是挺会找乐子的,怎么,好好的八仙楼不知道打理,跑到这里和人玩起什么蹴鞠之戏了?”
潘德生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点把戏早就被人摸得通透,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之心,忙不迭地狡辩道:“小人只是忙里偷闲来看看球,绝无他意……驸马若是不信,可以问清风楼的老朱,他可以为我作证!”
朱博闻一看见王晋卿就知道事机不妙,他当日曾经随主人见过这位驸马两回,虽然明白王晋卿并不是朝中得志的官员,但也知晓其人交游广阔,就是和自家主人也是说得上话的。此时,他早就把和潘德生的那点恩怨丢到爪哇国去了,一边上前见礼一边替潘德生圆谎道:“驸马明鉴,小人与潘德生相约来此地看球解闷,确有疏于职守之罪!”
高俅见两人轻轻巧巧便把罪名降到了疏于职守,心中不由冷笑连连。他分开人群走到王晋卿跟前,微微一礼道:“驸马可看见了,这两人如此虚言惑主,分明是有意欺瞒。若不是先前知道事情始末,恐怕就被他们蒙混过关了。”
王晋卿冷哼一声,脸上的漫不经心一扫而空。“伯章说得没错,这两个狗东西当着我的面还在那里胡说八道,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略瞥了一眼朱博闻,石破天惊地喝道,“朱博闻,你还记得自己出身何处么?抬起头来认一认,我这左手的家丁是哪一府的服色?”
朱博闻这才看清了那群身着黑衣的家丁,一颗心顿时沉向了无底深渊。他方才是压根没联想到那个方面,如今王晋卿既然已经出言提醒,他哪里还会认不出来。想到府中严苛的家法,想到自己暗中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觉犹如身处冰窖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好半晌,他才如梦初醒地向前膝行几步,磕头如捣蒜地求饶道:“驸马开恩,驸马开恩,小人知道错了,万望驸马在相公面前美言几句……”
潘德生见朱博闻完全失去了斗志,怎还会不知大势已去,望着站在王晋卿身边似笑非笑的高俅,他顿时把这一次的事情全都归结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身上,霍地一下起身冲上前来。
高俅哪里会和这种失去理智的家伙硬抗,侧身一步退开,把机会留给了那些早就摩拳擦掌准备表现一番的家丁们。果然,潘德生还没冲出几步就被几个家丁死死地按倒在地,脸上也落了几个大巴掌,腮帮子顿时肿得老高。
“死到临头还要拖他人垫背,果然是潘老板的一贯德行!”高俅刻意加重了“老板”两个字的语气,心中充满了一股复仇的快意,“怎么,难道你致使无辜百姓死伤,私自用驸马的财产参加赌赛也要归罪于我不成?”
“你,你给我记住,将来……”潘德生牙齿也被打落了两颗,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眸子中尽是怨毒之色。只是,他还是没弄明白,高俅分明是一介草民,又怎会轻易结识王晋卿这个自视极高的驸马?
“潘德生,论情你是我的远亲,料理外间事务也算有点功劳,我本可以饶你这一回,但论法,你私自和他人以店铺作为赌赛,又横行霸道伤及无辜,所以饶你不得!”王晋卿一边说一边往场中望去,见那群大汉和龙青社一帮人兀自愣头愣脑地在那里张望,立刻扭头对自己的家丁吩咐道,“把那些人给我驱散了,乱哄哄的成什么体统!还有,记下他们的名字,若是今后外头有什么流言,我唯他们是问!”
高俅见这位小王驸马在那里大显威风,面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两眼朝地上跪着的朱博闻打量了过去,四道目光撞了个正着。可以说,这一个回合的交锋,狐假虎威的他大获全胜。这种视他人性命为无物的畜牲,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来人,按照府中家法,先将潘德生杖责四十!至于那几个跟着他的亲随也一例拿下,到时看情节轻重送开封府依律处置!”王晋卿大手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扑了上来,将那些呆若木鸡的潘氏爪牙一一拿了,随即将他们死死按在了地上。
骤听得前面这句话,高俅立感心中一紧,见王晋卿神情泰然,但眉宇间似有坚决之色,他立刻明了其中深意。要知道,宋代官府的杀威棒下也不知折了多少英雄好汉,潘德生一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大管事,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刑罚?分明是这位驸马不想让丑事远扬殃及自身,所以才使了这等灭口的手段。
有了驸马一句话,两个家丁立刻用破布堵了潘德生的嘴,一左一右将人架到了两张条凳上,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后两个执棒的上前就打,一旁还站着个高声报数的。只听这潘德生起先还能咿咿呜呜地发出阵阵惨叫,接着就渐渐声音低沉了下来,最后干脆绝了声息,但口中的鲜血却仍旧渗过破布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高俅冷眼旁观,见两名掌刑的家丁毛竹板子不离潘德生的臀部左右,按理决不会让受刑者有那么大反应,心里不由暗自惊叹。他早就听说古代那些用刑好手都有里外兼修的本事,只要使了钱,用刑时最多就一点外表小伤,可若是没钱贿赂,那一顿板子下来很可能让人命丧九泉,想不到就连驸马府中也有这等好手。
好容易四十杖打完,回报的家丁试过潘德生鼻息之后,上前恭声禀报道:“回禀驸马,人已经死了!”
“死了?”王晋卿顿时大为惊讶,沉吟良久便悲天悯人似的摇头道,“想不到他如此经不得打……算了,念在他还有过功劳和潘姬的份上,他贪没的那些钱我也不追查了。你们找个地方把人好好葬了,他家里似乎也没什么人,报一个暴毙,再支应几百文钱也就罢了。”
这一场杀鸡儆猴看得朱博闻汗流浃背,两股之间几乎失禁。若是这位驸马只想解决潘德生一个,根本不用连自家主人的家丁都调来,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行事的指令。不过,他毕竟比潘德生这个大草包要聪明得多,刚刚听见王晋卿唤高俅作伯章时还觉得诧异,现在却有些品出了滋味,心头也有了主意。
眼见高俅一脸事不关己地站在驸马身边,他突然前窜几步,抱着对方的双腿求告道:“高二哥,高二哥,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人计较,小人瞎了狗眼昧了良心,这才做下了糊涂事,你就帮忙向驸马求个情吧!我求求你了!”
第十七章 略施薄惩
高俅却没想到朱博闻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只这么一愣便动弹不得。当着王晋卿的面,他又不好一脚把人踢开,只能嫌恶万分地斥道:“朱博闻,这里作主的是驸马,你求我做什么?”
“高二哥,高二哥,你在驸马面前好歹有些面子,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替小人求求情吧!”朱博闻哪敢开口去求那位驸马,此时惟有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告道,“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要奉养,若是小人丢了性命,妻子儿女都没了依靠,高二哥,你就发发慈悲替小人求求情吧!”
这朱博闻居然能看出自己和王晋卿有关系,高俅不禁暗暗称奇。不过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上,已经不是他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局面了。要知道,这小王驸马一句话打杀了潘德生,顺顺当当平了徐三那件案子,若是再除了朱博闻,既卖了朝中相公人情,又解决了驸马府这边的隐忧,可谓是一举两得,绝没有轻易放人的道理。然而,这朱博闻虽然可恶,但确实罪不至死,自己的一口气也出了,难道还要眼看一条人命就这么丢了?
“你这混账倒会钻营!现在才悔改,晚了!来人,照着潘德生的例,给我重重地打!”王晋卿果然不为所动,一声喝令便有人把朱博闻拉开了。这一次却换作了那群黑衣家丁,他们麻利地捆好人之后,正要动手行刑,却只听一声“且慢”,此时,高俅终于还是出言求情了。
虽然极恶朱博闻为人,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徐三的伤已经证明和其人无关,他也不忍看着再死一人。仔细掂量着语句,他缓缓出言劝解道:“驸马明鉴,朱博闻虽然有自作主张之举,但毕竟罪过不显,还望您能够从轻处置。”
王晋卿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召来一个黑衣家丁低声吩咐了几句,右手不动声色地从袖中递过去一样物事,嘴里却吩咐道:“虽有伯章求情,但朱博闻仗着出身相府横行霸道,自当用家法处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刑!”
这个时候,原本满脸希冀之色的朱博闻浑身大震,随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哪怕是板子落在身上也没有任何反应,仿若死过去了一般。
眼看事成定局,高俅也就只得闭口不言,毕竟,他和朱博闻彼此根本不对眼,自然犯不着为了对方和这位小王驸马闹得不高兴。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自然地扭过了身子,不想再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又一个四十大板完结之后,地上的潘德生和朱博闻都被人拖了下去,四下里很快收拾得干干净净。王晋卿这才一句话把其他人打发得远远的,缓步行到了高俅身侧。“伯章,我真的有些糊涂,先前义愤填膺的也是你,如今要开口饶人的也是你,男子汉大丈夫,朝令夕改可不行。”
高俅心中一凛,思量许久却半真半假地道:“多谢驸马教导,朱博闻这等人的确不是善良之辈,我只是想略施薄惩也就够了,犯不着结果了一条人命……”
“那你可想过,堂堂相府会放过这样一个败坏声名的小人么?”王晋卿一口打断了高俅的话,脸色异常严肃,“我和子瞻是多年至交,他对我说过,你乃是富贵之相,指不定将来出将入相前程似锦,然而,一旦入仕,哪怕是一丁点妇人之仁都不能有,一点小错也不能犯。在这种方面,我和子瞻就是最好的例子。”
高俅完全没有料到王晋卿单独把自己留下竟是说这些,一时愣在那里,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听着这位在仕途上绝不得志的驸马在那里大发感慨。
“如今是太皇太后执政,所以朝中风气肃然,哪怕你得罪了哪位相公也不见得会立刻获罪,但是,换了一个时节却未必如此。想当年,子瞻因言获罪,罪在其不容于新党;我是因女色获罪,罪在我苛待了公主。他为此下大狱受酷刑贬官在外,我为此在地方蹉跎岁月数十年,以致双鬓染霜。如今,我是懂了在京城该当如何为人处事,子瞻却依然不够明白,指不定何时就会丢官去职……”仿佛是觉得自己此言太过,他立刻止住了话锋,言归正传道,“总而言之,只要牵扯官场权贵之事都当慎之又慎,不能因一时心软而把自己赔进去!”
一通长篇大论听得高俅目弛神摇,原本对王晋卿的观感完全扭转了过来。他过去只知这位小王驸马书画一绝,出身世家却仕途多桀,如今看来,此人分明是历经大难后对仕途不再那么热衷了而已。思量间,他朝着王晋卿深深一揖道:“驸马今日教诲,俅必定铭记在心,绝不敢稍忘片刻!他日若真有成就,全拜驸马这番话之功!”
王晋卿倒也豁达,立刻双手搀扶起了高俅,这才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放心,朱博闻这个人我替你留着,没把他一下子打死了。其实相府那边我早已经打过了招呼,回去后,他们自会报一个暴死了结此事,那边自然会心照不宣彼此含糊过去,至于人我已经替你藏下了!”
如果说高俅原本还只是感慨这位小王驸马心机深沉思虑周详,那么现在他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明里做足了姿态,暗里却刀下留人,这种两手皆顾的做法着实太过匪夷所思了。良久,他才想起对方那最后一句话,不由结结巴巴地问道:“驸马,你为何说替我藏下了人,我只是要救他一命别无他意……”
“朱博闻是什么人?能被诺大的相府看中操持八仙楼,自然在经营上很有一番本事,留着他的命自然是为了让他报你的恩情。”王晋卿耐心地解释道,“你现在是用不着他,但是,我那清风楼少了潘德生,自然还需要一个管事的。他如今已不见容于相府,又受了你我活命之恩,只要稍加敲打,肯定就会尽心竭力。将来你有了积蓄的时候,此人就归你了,你再用他经营产业,岂不是一举数得?”
高俅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谁说古代官员不知变通,这面前的驸马爷根本就是油得成精了,一桩事情能够掰碎了细细分析,幸好自己起初没打算糊弄这些个人,否则现在还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起来朱博闻也已经够聪明了,只是身份地位犹如天壤之别,活生生地让人好好算计了一番,果然奸商还是比不上奸官啊!
这边的事情结了,王晋卿略略又对高俅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了,高俅也随即离开了球场。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太多事情,足以让他目不暇接无法分神,如今一件大事解决,他颇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然而,才拐到了自家巷子门口,他就被气势汹汹的一帮人拦住了,而那群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龙青社的队员。他们把高俅团团围住,脸上全然没有一贯的尊敬,目光中燃烧的恨意仿佛要将这个球头焚烧殆尽一般。
“高二,你究竟想干什么?朱老板他们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找来一个驸马爷惩治惩治那个姓潘的也就算了,干吗把朱老板也扫进去?你倒是有脸了,你想没想过我们今后怎么办?今后还有谁敢出钱请我们踢球?”性子最为急躁的副球头邓五第一个爆发,就差没有指着高俅的鼻子痛骂了。
第十八章 乔迁之议
高俅原本还不知道这些人堵住自己所为何事,听到这里不由大光其火。他见其他人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不禁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朱博闻那种东西是好货么?他只知道出了几个臭钱让你们替他打生打死,一旦有了闪失就在旁边破口大骂,他何曾把你们当成人了?再说了,潘德生指使人把徐三打成重伤,你们知不知道,他今后很可能连路也不能走了!”
“哼,若我是徐三,宁可断了这两条腿!”邓五根本不买账,冷冷回了一句,“我刚才就去见过徐三了,他说他的伤那位驸马会负责到底,还说会养他一辈子,我们这些人可没有那种好福气!高二,我们没本事结识驸马,也没本事整治两位大老板,从今往后,我们龙青社再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错没错,我们都靠那点赏钱混口饭吃,今后怎么办?”
“以后你别来我们龙青社了!”
七嘴八舌的话语中,这些人狠狠瞪着高俅,撂下一堆极度伤人的话,随后就散得一干二净。
高俅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他人指责的对象,愤怒之下,心中不由浮出了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他也知道这些人说得没错,没了这些肯出高价悬赏的老板,队员就没了活路,家里也就没了生活费,人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是根本无暇顾及尊严两个字的。更何况,在这个达官显贵作威作福,富商大贾残酷压榨平民的时代,所谓尊严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一句废话!
“民智未开?哈哈哈哈,分明是那句话,衣食足然后知廉耻!”他狂笑一阵后,终于茅塞顿开,摇摇摆摆回到了自己的家。
“英娘,我们搬家吧。”
正在刺绣的英娘听到这句话,那根绣针登时扎到了手指头。她忙不迭地放下绣架,又把手指放到口中吸吮,这才疑惑万分地问道:“官人,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是你高家留下的祖屋,怎么能轻易搬出去?还有,我们又没什么钱,能搬到哪里去?”
“小王驸马曾经提过,他在自家府邸边上有一处干净的小院落,建议我搬到那里去。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还去和那些狐朋【创建和谐家园】厮混么,现在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那些人往来了。”高俅信誓旦旦地向妻子做出了承诺,心里却很有一丝惘然。万一自己认识王晋卿的消息传遍整个街巷,恐怕这里再也没人敢沾惹自己。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早点搬迁来得痛快。
“可这样麻烦驸马,会不会不太好?”英娘不知就里,自然还在那里犹豫。
高俅忆起自己当日回绝王晋卿的情景,再看看不过个把月的工夫,自己又义无反顾地准备搬家,不由百感交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自己还想保有一点尊严,如今看来,从自己和苏轼的那一次偶遇开始,命运其实就已经定下了基调,这一天不过早晚而已。
“放心,驸马是个实在人,再说,这份人情我迟早会还他的。”他伸手把妻子揽在怀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我教了你不少功夫,但是,万一遇到贼人还是难保万无一失,所以,还是搬到安全的地方好。这里和那家伙太近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来闹事!”
英娘面色一红,哪里还敢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慌忙岔开道:“对了,我爹爹如今身体不好,娘又过世得早,如果可以,能不能让他老人家和我们一起住?”她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高俅脸色,语气愈发小心翼翼,“爹爹毕竟年纪大了,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高俅闻言气结,那宋泰老头身体壮健得像一头牛似的,又掌能裂山脚能碎石的,自己这老婆居然还要他过去当电灯泡?可是,自己已经和便宜老爹高敦复不常来往了,总不能连岳丈大人也不搭理吧?权衡了好一阵子,他才勉强松口道:“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必须和他约法三章才行……”
话还没说完,英娘就兴奋得一跳三尺高,随即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甜言蜜语自然也少不了。接下来夫妻敦伦的温馨场景,自然就不足为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