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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的身躯一下子僵硬了下来,没有什么比和妻子缠绵时听到这个话题让他感觉更尴尬的了。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去看妻子的眼神,以前他还不信什么男人贪心之类的言辞,如今看来,自己绝对属于得陇望蜀的典型。望着妻子清澈的眼神,他突然伸手把她紧紧揽在了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七章 纷至沓来
酉时前后,徐守真和宗泽便先后来访。得到了家人通报之后,高俅不由犯了难,但略一思忖便定下了主意,随即吩咐把宗泽引去宗汉的小院稍坐片刻,自己则径直先去见徐守真。尽管在他的心目中,能文能武的宗泽远远比一个招摇撞骗的所谓神翁更重要,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他却不得不先疏后亲。
“徐真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望着对面看似仙风道骨的那个白发老人,高俅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刚才他又找来家人问过,结果愕然得知,徐守真抵达汴京上清宫之后,王公贵胄无不趋之若鹜,想要求见这位神翁一面的百姓更是数以千计,因此他也不得不谨慎一些。此刻他关了房门,这才在主位落座,微微点头道,“不知此次徐真人来京城意欲何为?”
“高大人,一别不到两年,大人如今已是朝廷【创建和谐家园】,实在是可喜可贺!”见此间没有外人,徐守真自然不会再维持着面上的那种清高之态,微微欠身道,“高大人放心,先前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他见高俅似乎不置可否,不由有几分焦躁。要知道,拥立之功虽然重要,但仍旧比不上君王担心事机泄露的后果。“我之所以一路宣扬陛下之位乃是昊天上帝所授,若是有什么差池,我这一世声名便毁于一旦,我当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徐真人确实绝顶聪明!”直到此刻,高俅方才明白徐守真四处宣扬君权天授之说的用意,不由对其刮目相看,“圣上对徐真人当初的进言也颇为嘉许,若是徐真人想要求名,我可以从中转达。”
“我只是山野之人,只求名声入君之耳即可,哪敢妄求其他!”徐守真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反而是含含糊糊地给了一个回答,而后起身毕恭毕敬地一揖道,“我当初便看出高大人有贵气,所以才不惜露出真面目相见,如今一上京城便来寻大人也是因为如此!我虽然颇有声名,但是若无人托庇便难以长久,还望大人能看在故旧的情面上多多照应。”
高俅闻言心中大讶,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要知道,大宋君臣笃信道教,而以徐守真的赫赫声名,无论到哪里都会被人待之以上宾之礼,其实并没有必要趋奉自己这个刚刚露头的官员。联想到先前在泰州天庆观的经历,他更觉此人通达时务,若不是以道士之身无法入朝为官,说不定不会逊于那些钻营之辈。然而,此议对他而言无害而有利,他当然不会把到手的便宜往外推。
“徐真人既然如此说,我自然会竭力相助。”他在一瞬间下了最后决心,笑容可掬地说道,“圣上一旦知道你到了京城,说不定会下诏召你入宫,你最好有所准备。”
“全凭高大人安排!”徐守真心中大喜,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道符纸,双手呈递了上去,“如今王公大臣造访上清宫的不计其数,我这几天也就受邀拜访了四五家。今日到大人府中,也早已为小姐画了两张平安符,请大人笑纳!”
高俅暗叹徐守真做戏全套,当下笑吟吟地收了,又闲话了几句方才亲自把人送出了门,做足了场面功夫。吩咐家人关上大门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往宗汉的小院行去,还没到地头,他便听见一阵气势如虹的歌声,尽管分辨不清歌词,但他还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悲凉之意。踏入院门,他便见一个人影在那里舞剑,端的是剑若惊鸿衣袂飘扬,大开大阖间不含一丝阴柔,尽显男子阳刚之气。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直等宗泽一套剑发舞毕之后,方才抚掌道:“汝霖兄好兴致,剑法是好剑法,但你刚才的歌词是不是太悲了?”
宗泽回头见是高俅,这才收起了长剑,却不先打招呼,而是深深叹息了一声:“我只是一时感触,想到了汉武时的旧事。那时匈奴人一路被逐,形容是何等狼狈,我中原子民又是何等自豪,如今想我大宋空有雄兵百万却无法立威,实在令人嗟叹!”说完他竟又低吟了起来: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听到这首汉乐府,再想想当初匈奴人无奈西迁的情景,高俅也不由觉得心头悸动。虽然史书都喜欢说唐宋唐宋,但是,比起盛唐时期万国来朝的局面,大宋实在差得极远,疆域少了近三分之一不说,就连用兵也大大不如,更不消说唐太宗那人君梦寐以求的“天可汗”称号。大宋太祖虽然号称以军功起家,但先挫于契丹,其后辈又屡屡挫于西夏,最后甚至连西南交趾这样的弹丸小国也无法平定,不能不背上了窝囊宋的恶名。
“若是哪一日我朝也能让契丹人和党项人吟唱如此歌曲,才能真正扬我大宋军威!”宗泽不禁流露出了无比神往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连忙转过了头,讪讪地道,“不好意思,虽然如今我已经不是后生小子,有的时候却仍旧改不掉这些习气,还请高大人莫怪!”
“汝霖兄,大家都知道你这是真性情流露,哪有怪罪的道理!”高俅含笑点了点头,又和宗汉打了声招呼,又略带嗔怪地说道,“你我相交之时彼此互称兄弟,这大人两个字又从何说起?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伯章,其他的客套话不必再提!”
宗泽先是一怔,随后便点头大笑了起来。“好,好!你还是当初那个能在街头面摊上吃面的高伯章!我还说呢,元朔老哥在信里说得那么谨慎,我还以为你必定要摆摆大官架子!就冲你这句话,待会我一定浮一大白!”
三个人一起进了正屋,宗汉立刻从房中费劲地抱出来一个酒坛,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他朝着高俅嘿嘿一笑,随即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汝霖,你别看他刚刚说那些话,平日死板得像七老八十似的!今天我们两兄弟联手,非得把他灌醉了不可!”
高俅还来不及叫苦,宗泽便二话不说地打碎了泥封,一会儿功夫便倒满了三只大海碗。他把其中一只往高俅面前一推,自己双手举起了酒碗,乐呵呵地道:“这一碗就算我迟来的贺喜,庆贺伯章老弟喜得贵女!”他不由分说地将满满一碗酒痛灌了下去,顷刻间又倒满了一碗,“这是庆贺伯章老弟高升宝文阁学士,想必此次我应该是第一个道贺的人吧!”
“……”
见宗泽一下子用各种名义灌下了数碗酒,高俅顿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了,连忙示意宗汉把酒坛挪到了一边。“汝霖兄,酒乃穿肠毒药,用来助兴可以,但举杯消愁愁更愁,你是聪明人,怎么能如这般牛饮?若是有心事就说出来听听,憋闷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心事……是啊,我确实有心事!”宗泽慨然长叹一声,原本醉意朦胧的眼中露出一丝清明,“我在龙游为官三年,自忖算得上清正,而且三年三考也都在中上等。按照三年一次磨勘的原则,我此次升转并没有问题,只可惜我前时得罪了上司,此次竟无人肯做我的举主!”
这句话一出,高俅和宗汉对视一眼,双双变了脸色。须知大宋官员数万,要想得到升迁就离不开别人的举荐,而这举主则是最最重要的一环。宗泽究竟干了什么,居然会使得没有一个人肯做他的举主?当宗汉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时,得到了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
“我设学堂教化百姓,以求能有更多的士子登科,结果当地富户的几个纨绔子弟联手来捣乱,其中竟有知府的小舅子。我秉公断了此案,结果就得罪了顶头上司,虽说没法在考评上作文章,但他一个口信便没人肯做我的举主……被伯章老弟你说中了,这个世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唉!”宗泽激愤地一拍桌子,拿起还剩小半碗酒的海碗便往嘴边送去。
“别喝了!”
高俅一把夺去宗泽的酒碗,这才摇头道:“升转并不是只有磨勘一条路,你难道不知道还有特旨除授么?你就算这一次通过磨勘,只不过会改授一个中县或是大县,一样要看他人脸色!汝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当初为官的初衷?”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宗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我当初一意求试科举时,想的是为国为民……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切实际,不过,能够用一己之力稍稍为民做些好事,余愿足矣!”
“既如此,你至少就得知道明哲保身之道,否则屡屡被人排挤,你又如何一展抱负!”高俅见旁边的宗汉递过来一条冰冷的毛巾,立刻扔在了宗泽的头上,“看看你心灰意冷的样子,不就是一次磨勘罢了,我准备向圣上荐你为监察御史,你意下如何?”
“监察御史?”宗泽胡乱用毛巾在脸上擦了两下,一听此言立刻手一抖,浑然未觉毛巾已然落地。
第八章 初识童贯
灌下一碗醒酒汤之后,宗泽渐渐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立刻想起了之前宗汉给他的一封家信。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那几句自己起初不甚明白的话究竟是什么含意,顿时大为激动。要知道,相比唐朝每三年一次的进士科只录取几十人的往事,大宋的进士科动辄数百人,再加上特奏名的一百多人,更是使得同进士出身的官员遍地皆是,升转极难。而大宋台谏官向来最是清贵,尽管品级不高却极受人尊敬,若是自己真的能够一跃至监察御史,则将来的仕途必将不再蹉跎。他不是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电光火石之间,他完全下定了决心,起身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道:“高大人,多谢你的一再看重。若不是方才一番醍醐灌顶之言,恐怕宗某免不了要颓废一阵子了。只是,台谏官若非是由圣上简拔,便是由宰辅推荐,我资历不深,会不会招人议论?”
高俅见宗泽突然改了称呼,心中不由一喜,待到听见宗泽的这种担心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世界上很少有生性恬淡的人,有志者如宗泽,一旦知道能够达成历来心愿,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汝霖兄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调阅你当初进士科应试时的卷子,就凭你那洋洋洒洒数万言批判朋党的卷子,别人就难以从中批驳。我在朝中虽然立足未稳,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年过四十的宗泽看着比自己年轻许多却意气飞扬的高俅,心底陡然生出了一股殷羡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若是自己仍旧沿袭磨勘的老路,恐怕终老也只得一州通判,何来为京官的机会,何来影响朝廷决策的机会?
“汝霖,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一直没有开腔的宗汉此时却突然发话道,“你需得记住,圣上虽然并不忌讳直言相谏,却很讨厌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身为台谏清贵,虽然确实应当尽职尽责,却需要讲究策略,不要一味求耿直而忘了其他。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不要贸贸然和他人【创建和谐家园】。那种情况虽然能够得名,但却容易引人疑忌,须知,在君王眼中,君子为党远比小人为党更可怕。”
宗泽听到乃兄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顿时悚然动容。一直以来,他始终不明白宗汉为何不曾入仕,如今却觉得豁然开朗。即便得进士出身,要在朝堂中谋一个好位置至少也要十年八年,而现如今宗汉借高俅的乘风之利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做到很多事情,又何必舍易求难?将来即便是宗汉不想作幕僚的时候,也可以借高俅求得一个出身,转眼就可以超过寻常进士奋斗十数年的成就。
“谨受教。”他干净利落地吐出三个字,随即爽朗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出任监察御史也始终是高大人的举荐,这一点干系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突然席卷了朝廷和民间,那就是辽主耶律洪基的死。尽管辽国的正式使节还未出现,但是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这一点无疑是确凿无疑的。只不过,在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辽国都是燕王耶律延禧主政,耶律洪基早已放权,所以对大宋君臣来说,这件事的影响并不大。然而,对于耶律洪基的死,该做的准备仍然不可缺少。
由于曾布已经出外为山陵使,因此韩忠彦在朝堂上自然而然地处于上风,虽然他对于赵佶先前的态度很是担忧,但是,在一些大事上,他仍旧处处据理力争,始终不肯松口。这一次,在秦凤路汰兵的事情上,朝廷又起争执。
一边是韩忠彦一再上书,言西北苦寒之地守之无用应该丢弃,并裁汰禁军,另一边则是往日阴附曾布的一干官员极言不可,并批驳韩忠彦等人为卖国,两边的口水仗打得风生水起,大有波及整个朝廷的势头。然而,在这种时候,高俅却始终摆出置身事外的架势,平日除了赵佶召见便是躲在家里,完全不理会那些想从他这里打主意的朝廷官员。
这一日,他的家里却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门房本来不敢随意放人,可是,那人一枚信物递过去,不出一盏茶功夫,高俅便匆匆忙忙亲自迎了出来,一见来者面目不由叫苦连连。当着众多家人的面,他又不好一语道破其人身份,只得含含糊糊地道了声公子,随后立刻把人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他方才行礼拜见,起身后就忙不迭地抱怨道:“圣上,您出来得也太仓促了,总共只带了几个随从,万一被人识穿了身份,这么一点人如何能够保护您周全?”
“这种承平年间,哪有那么多宵小之辈?”赵佶这些时日被那些奏折搅得头昏眼花,今天是实在受不了才溜了出来,“你放心,这些禁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朕不会疏忽自己的安全。”
高俅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这才发现了赵佶身侧侍立着一个形貌陌生的人。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伟,筋骨强劲如铁,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颌下长有浓密的胡须,乍一看去便是一个气宇轩昂的汉子。单单从其他禁卫都留在书房外边来看,他就觉得此人不同寻常,随即试探道:“圣上,这位看上去眼生得很,难道是您新近收的近身护卫?”
“哈哈哈哈!”赵佶先是一怔,随后笑得前仰后合,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伯章,想不到你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中年汉子,随口吩咐道,“来,你自己见过我朝最年轻的学士!”
那汉子答应一声,疾步上前肃然下拜道:“小人内廷西头供奉官童贯,叩见高大人!”
童贯!高俅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要是目光可以杀人,恐怕他就要杀了这家伙千万次了。饶是如此,他也足足用了好半晌才稳定住了心头激荡的情绪,强装笑意道:“没想到如此具有阳刚之气的汉子竟然是宫中内侍,实在令人惊叹。”
“伯章说得没错,朕头一次看到他时也觉得诧异,几乎是以为有人心怀不轨混入内廷!”赵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用脚尖踢了踢依旧跪伏于地的童贯,示意他先起来,这才又解释道,“听说他年过二十方才净身入宫,所以形貌和寻常宦侍不同。对了,伯章你可知道他的师傅是谁?”
高俅只知道童贯是恶名昭彰的六奸之一,对于其人的过往却不甚了解,此时不由好奇地问道:“是谁?”
“先前神宗皇帝五路北伐西夏时,曾经有一路将领曾经是宫中内侍……”
听到这句话,高俅脑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李宪李子范?”
“伯章好记性!”赵佶这才笑道,“当日我初听说时也吃了一惊,那五路人马攻夏虽然徒劳无功,但李宪至少拿下了兰州,却因为之后的延误而见罪,实在可惜。童贯,朕且问你,倘若朕要用你带兵,你是否有乃师的忠勇?”
在高俅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童贯一个翻身就再次俯伏在地,声若洪钟地道:“小人深受圣上隆恩,若有差遣自当粉身碎骨以报!圣上若真的用小人掌兵,小人自当比先师更加克勤克谨!”
“好!”赵佶抚掌大笑,随即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朕有话对伯章说。”
童贯答应一声,又叩了一个头,连忙起身离开了书房。
高俅实在吃不准赵佶的心态,因此只在心里反复盘算,却并没有出口谏阻。从他和赵佶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赵佶看似豁达,其实却有些小心眼,很多事情你越是谏他越是来劲,若是自己学朝中言官的那一套,说不定一句玩笑话就要弄巧成拙,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伯章,韩忠彦在西北战事上的消极态度虽然不可取,但如今,朝廷确实难以支撑秦凤路的这么多军士。”赵佶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朕派心腹内侍调阅过户部历年旧档,这才知道这些年的西北边耗用去了多少钱粮。仅仅是神宗熙丰年间的用兵,就耗去了钱数千万贯,粮不计其数。若是再长久僵持下去,徒耗国力。唉,朕真的恨不得下旨直捣黄龙,彻底夷灭党项人这个隐患!”
高俅心中一惊,沉吟片刻,他方才问道:“圣上可了解如今辽国新主耶律延禧?”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赵佶莫名其妙,不过,他早就熟悉了高俅那种跳跃性的思维,很快反应了过来。“算不上了解吧,朕只知道他笃信佛教,而且自耶律洪基老年便开始掌管国政……噢,他的父亲是被耶律乙辛害死的。”
“圣上,辽国经过耶律乙辛之乱,国中早已埋下了重重隐患,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忌惮我朝征伐西夏,正是怕失去了西边的屏障。如今辽主新近登基,必定不遗余力地铲除异己,若是我们能够借刀杀人,除去辽国朝堂上的忠直之士,那么,一旦时机成熟,圣上的心愿并非没有机会达成!”
第九章 微服出游
对于高俅历来对时事直言不讳的态度,赵佶一直很是欣赏,此时的不加遮掩更是正对他的脾胃,换作别个大臣,纵使真的这么想,也得拐弯抹角才会说出来,自然不会像高俅这么直接。赵佶虽然没有受过太子储君的教育,但担任教授之职的都是那些饱学鸿儒。那些人成天把圣贤之说挂在口头,仿佛只要通晓儒学经义就能治理好国家,因此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是嘴上唯唯而已。对于费尽心机方才得到皇位的他来说,只要干净利落,就算用一些为人诟病的手段也无所谓。
“好你个高伯章,要是让韩忠彦那些墨守成规的老臣听见你这些话,指不定又给你派一个罪名!”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怪罪之意,沉吟片刻便发话道,“如今是安焘知枢密院事,他和韩忠彦一样,素来对于用兵两个字是慎之又慎,恨不得马放南山永息兵戈,和他商量这种事情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安焘毕竟老了,朕准备任命一个年富力强的人签书枢密院事,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高俅闻言不由苦笑,上次他才向赵佶推荐了宗泽为监察御史,如今倒好,这个年轻的官家竟问起自己这种朝廷重臣人选,难道真以为自己有个百宝囊,人才一抓一大把么?尽管他有心推荐一个武将出身的官员入枢密院,但一想到自英宗朝以来,能够以一介武将的身份进入枢密院的就只有郭逵一个人,而且总共也没待多少时间,只得打消了这个打算。
“圣上,对于军事,微臣并没有什么大见识。不过,枢密院中年迈的又何止安焘一个人?”高俅见赵佶一瞬间神色大变,心中更加笃定,“如今同知枢密院事的是翰林学士蒋之奇,他也已经年过七旬。若是让这些资历过深的老臣始终执掌枢密,那么,别说收回边地寸土,就连日常事务也不见得能够料理分明。圣上既然自即位以来便大力提拔新人,那不妨挑选一些已经在各地做过数年地方官,考评优异且了解军事的年轻人,让他们进枢密诸房历练几年,等到他们熟悉了一应事务之后,圣上何愁无人可用?”
“伯章,朕有时真的发觉,不管什么事到了你这里,似乎总能找到应对之道啊?”赵佶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高俅,见其立刻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不由哑然失笑。“你别拿糊弄外人的那一套来糊弄朕,朕和你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假装的!行了,朕明天就在枢密院现有的官员里选一个忠实可靠的年轻人,让他协助你。只要能让耶律延禧倒行逆施自毁江山,那么我大宋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可?”
¡¡¡¡¡°Ê¥ÉÏÓ¢Ã÷£¡¡±¸ßٴЦÒ÷Ò÷µØËÍÉÏÒ»¾ä·î³Ð£¬µÃµ½µÄÈ´ÊÇÕÔÙ¥Ò»¸öûºÃÆøµÄÑÛÉñ¡£
赵佶才在高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心惊胆颤的童贯担心微服出宫惹出更多的麻烦,一再哀求这位官家回宫,最后见一切劝说无果之后,他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高俅。他可不是当年权倾内宫的梁从政,也不是有拥立之功的郝随,区区一个内廷供奉官完全是这位官家一时喜好才赐下的名义,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他的什么野心志向就全完了!
“圣上,如今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宫吧!”高俅虽然对童贯充满了恶感,但是,赵佶如今好歹是在自己的府邸,若是出了变故,头一个倒霉的还是自己。
“伯章,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罗嗦了!”赵佶难得有一天好兴致,哪里会那么容易听劝,“朕好久没有出宫游玩了,今儿个天气好,朕也不向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去酒肆喝酒总可以了吧?”
“圣上!”高俅闻言大惊,左思右想只得勉强应承了下来,“既然圣上坚持,那且容臣去安排一下护卫,这些禁军虽然身手不凡,但为了以防万一……”
“行了行了,朕都听你的!”赵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即露出了神往的表情,“一年多了,朕始终闷在宫里没有外出走动过。伯章,要是待会你敢扫兴,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俅还有什么办法,只得在心腹家人中挑选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命他们换了各色装扮前后照应,自己又匆匆换了便装,这才和赵佶一起出门。
汴京酒楼饭庄一向最多,来往的既有达官显贵王公大臣,也有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最是热闹繁华。那迎风招展的旗帜底下,时常可见一身短打扮的小二在那里扯着嗓门吆喝,此起彼伏的声音别有一番盛世景象。
为了防止有人认出这位微服出游的大宋官家,高俅特意让赵佶作了一些局部改装,除非是时常面君的重臣,旁人很难认出赵佶,这也让旁边的童贯眼睛大亮。一行人沿着州桥逛了一圈,赵佶便看中了一处三层楼的临街酒肆,高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于此地的任何印象,为了谨慎起见,他只得招来一个家人询问了几句。待到他明白此处是自己的产业时,脸上立刻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讶之色。他如今早已把生意交给了一干管事打理,而总揽一切事务的是妻子英娘,此时此刻,他的心情顿时大定,脸色也轻松了下来。
趁着赵佶和高俅上楼的功夫,童贯也悄悄溜进了厨房。今日的事情他看得分明,再结合往日大内禁中的种种传闻,他自然领悟到了如今谁才是御前最受信任的人。他自二十出头净身入宫,已经在宫中待了二十余年,历经神宗、哲宗和本朝,深得察言观色的要旨,本能地感觉到高俅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为了能够保住如今官家对自己的宠信,他只能从旁另辟蹊径。
三楼临窗处,几个伙计正在手忙脚乱地布置着,不一会儿,原本的布帘便被几扇精致的山水屏风替代,中间的一道板壁也被移开,两间包厢变成了一间,自然显得很是宽敞。赵佶本意亲民,却不料高俅来了这么一出,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首先落座。他望着楼下来往的人群,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伯章,还记得那一次在酒肆中,你抱着朕跳楼逃生的情景么?”
高俅立时沉默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赵佶,那时这位大宋官家只是一位痴迷于书法的郡王,但是,应该就是那一次的事情,使得两人之间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信任,才会有如今的场面。“我当然不会忘记。”此时此刻,他突然忘记了君臣际野,微微一笑道,“公子那个时候还只有十一岁,好学之外还调皮捣蛋得很。”
“谁说不是呢?”赵佶非但没有发火,心中反而浮出了一种更加亲切的感觉。
正当两人全都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大光其火的赵佶本欲派人前去训斥,却突然想起自己如今是微服出游,只得怏怏不乐地抱怨道:“真是的,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都不行!”
高俅心中暗笑,要是自己真的吩咐整个酒肆不准接待外客,这位大宋官家指不定也得不满意。他心知肚明赵佶的脾气,因此亲自执壶劝酒道:“好了,公子你就消消气,如今这时节年轻人最喜欢到酒肆呼朋唤友以求一醉,你总不能指望别人都在那里喝闷酒吧?”此时,旁边的包厢传来了几声动静,显然被那些新来的人占据了。
赵佶一仰头灌下一杯,正欲开口说话时,旁边便传来了几句寒暄。紧接着,一老一少便攀谈开了。
“连公子,令尊家大业大,居然放心让你这个独子出海,实在是魄力非凡!”这是一个有些老迈的声音。
“哪里,陈老过奖了,我只是出海历练一下,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海上的营生毕竟还得靠那些水手和船员,我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只是拖累。”说话的显然是一个年轻人,话语中不带半点傲气,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大生好感。“家父虽然也经营了不少产业,但对于和海外夷人互市并不熟悉,所以才嘱托我来拜访陈老。陈老多年出海经验丰富,若是肯再度出山……”
“唉,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海上的风浪,连公子实在是太看重我了。”那说话的老者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派头,隔了许久方才低声道,“连公子是否知道,前些时日传出风声,说是朝廷也有派官船出海的打算!”
“此话当真?”年轻人显然大吃一惊,许久才反应了过来,爽朗地笑道,“官商官商,其实何止商者言利,朝廷也得时时言利。若是朝廷真的派船出海,那高丽和日本以及南边的交趾就远远不能满足互市的需要了。毕竟,那里市场有限,该是开辟新航线的时候了。”
这话一出,不仅外头的那个老者没了声音,雅座中的高俅和赵佶也不由面面相觑,其中尤以高俅最感震动。一听到那老者称呼年轻人连公子,再加上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他很快联想到了一个人物,脑际灵光一闪。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所谓连公子很可能是连建平独子连烽,想不到其人年纪轻轻竟能看得如此长远。
第十章 官商际野
谈话的一老一少当然不会知道旁边有两个大人物侧耳倾听,被称作陈老名叫陈无方,福建泉州人,自熙宁年间便往来于泉州和高丽,曾经是闽南巨贾黄家最得力的主事,直到年过六旬方才避居汴京享清福。
“连公子,你竟认为朝廷真的可能派船出海?”陈无方提起此事多有让连烽知难而退的意思,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大的胃口。“我朝商贾虽然豪富,但朝廷向来重农轻商,纵使置了市舶司,也很少参与海上的勾当,倒是那些官员私底下会在各处参股。依我之见,朝廷中那些相公应该不会同意此事的。”
连烽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他当然不同意这个看法。要知道,如今朝廷国库并不充盈,而年纪轻轻的天子刚刚登基,纵使会忍耐那些口口声声叫嚣祖宗成法的老臣一阵子,今后也必定会寻求变革,从先前神宗皇帝和哲宗皇帝的旧事就能够轻易看出这一点。
“陈老,此一时彼一时,熙丰和绍圣之后,朝中的守旧势力大不如前,只要当今圣上有心,别说派船出海,就是下诏民间不得有片板下海也未必可知。”他见陈无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不由自悔失言,连忙转圜道,“当然,朝廷不会采取这种过激的举动,但小规模地试探一下海上贸易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再者,高丽向产良马,如今西夏的茶马互市已经名存实亡,而辽国新君登基,说不定北边也不太平。若是能用中原的丝绸茶叶换来高丽良马,想来朝廷会大大动心的。”
“连公子,听了你这番话,我也不觉得那只是坊间流言了。”陈无方苦笑一声,原本对连烽的轻视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如此,你还要涉险么?要知道,海上的营生虽然获利巨大,但投资也是非同小可,一个不好就可能血本无归的。”
“陈老,我曾经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收益永远是和风险并存的,若是风险越大,其中蕴含的商机就越大,为人所不能为,先人之所先,这才是我辈商贾应当考虑的事情。至于凡事瞻前顾后延误战机,就是那些无能官吏的写照了!”
陈无方听得悚然动容,情不自禁地问道:“连公子,此言确实犀利非常,敢问这话是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