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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过江河》-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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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不只有太白卫,还有御马监呢。皇帝陛下的安全无忧。霜儿这次……是他武艺不精,有辱………”说到这,老王爷又开始咳嗽,只好止住了话,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王爷,属下是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养大的。您给我请先生读书,还亲自教我武艺。我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说到这,铁甲攥了攥他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公子剑“您今天只要……”

      老王爷听到这一边咳一边拼命的摆手,平复了气息以后,指了指铁甲:“孤王知你一直想说的都是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天时不交,水火未济。”说完,一手撑着椅子站起身来,却被一身重甲压得晃了几下身子,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伸手止住想来搀扶的沈归和铁甲,自己强行稳住了下盘,然后把腰杆挺得笔直:“我回房先把甲胄卸下来,你们让厨头做点吃的,咱们爷仨,一会陪霜儿喝上几口上路酒。”

      中山王离去的背影高大坚毅,映在沈归和铁甲的眼中却尽显衰老而寂寥。“铁甲,你在这陪着舅舅,我去厨房弄点吃的来。”说完沈归立刻转身出门,铁甲也扭过了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在了地上。

      “既然林思忧这个大萨满,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了。那依老夫看,明日就把霜儿下葬吧。横竖我们郭家自祖上起,也全是丘八出身,除去了酒肉粮食,手中的兵刃以外,啥都不信。”郭云松换了一身棉服,坐在郭霜遗体旁,正与铁甲和沈归喝酒说话,脸色平静思维清晰,若此时来个旁人,根本看不出,这老人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

      “这般只怕过于寒酸草率,会寒了少爷在天之灵吧?”铁甲小心翼翼的看着老王爷问了一句。

      “狗屁的在天之灵。你没上过战场,自然不知道。这人一死啊,无论你生前是多么声名显赫地位尊崇的人,都和市集肉摊上的肉一个模样。我郭家人,从来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都信神信鬼的,杀了那么多人,早把自己给折磨疯了。”老王爷说完就抬头喝了口酒,又把剩下的半碗泼在了草席边的地上。

      “披甲男儿不能马革裹尸还,也的确是一件憾事。不过咱们若是就这样给舅舅草草下葬,只怕皇帝那边也不太好交代吧?”同样不信鬼神的沈归,现在担心的,确是另一尊活生生的‘神’。

      “啪”一声,老王爷摔碎了手里的碗:“我跟他交代个屁。要交代也得是他来给老夫一个交代。”中山王郭云松本有些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此时竟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光芒来。

      第一章.太初始也 22.筹码

      第二日凌晨,下了一整夜的鹅毛大雪,恰好在破晓以前止住。奉京皇宫门前的集市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几个摆摊的小商贩。

      “我还以为这雪今早停不了呢,还想着能睡个懒觉。哪成想这雪刚停,就让俺家那婆娘给拽起来了。”一个扫完了摊位上的薄雪,开始拢火架摊的中年汉子,随口和旁边的摊贩说着。

      “嗨,咱挣的就是这个辛苦钱,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劳碌命。”随口搭话的旁边摊主也在支杆挑棚,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脸颊苍白的妇女,正在给面前的小煤烟炉拢火。

      “要说还是你们南康人手艺好,就这么简简单单卖点馄饨,活干净不说挣得还比我多。要不有功夫了也教教我得了。”这中年汉子架好了油锅,又拿出自家娘子昨夜备好的肉馅发面:“您瞧瞧,就我卖这肉饼,压本钱还不说,天天弄得一身一脸的全都是油。”

      这白脸大嫂拍了拍手上的煤灰,也没看他,只是不咸不淡的顺嘴搭话:“这谁有难处谁知道。挣的都是辛苦钱,谁能比谁容易啊。而且你家烙肉饼我家卖馄饨,搭配着卖大家也都有生意做,不是挺好的。”大嫂根本没接话,直接无视了肉饼摊老板想学手艺这件事。

      渐渐地,这片生活气息浓厚的宫前集市上,三三两两的来了许多熟脸,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偶尔还掺杂两句咒骂,咒骂这场停的不是时候的雪。

      正在这时,宫门大开,有一队人打宫门内鱼贯而出。这队人通体白色劲装,胯下骑着战马。在队伍的正前方有,两个穿着衙服的杂役,正在一下下的打着净街铜锣“咚……咚……咚”。

      听见这几声净街锣,街两边的摊主和来遛早的行人,纷纷低头跪伏在地上。耳边只听得整齐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呼啦啦的从身前经过。待锣声远去后,街面上又重新热闹起来了。

      “二哥二婶,你们说今天这是咋了,咋这么早就散朝了?坐车的也不知是哪家的王爷。其他大人咋没出来?昨天早上兵部的吴大人没带银子,我还等着他今天给送来呢。”这肉饼铺老板手里干着活,一边朝旁边的馄饨摊说着话。“来咯,刚出锅的肉饼两张,小心烫。”

      这老头儿接过肉饼,一【创建和谐家园】就坐在了馄饨摊的长凳上,朝着二婶努了努下巴,又小心翼翼地把鸟笼放在长凳上:“这就是你没见识了。按今天这时辰看,就不可能是散朝,肯定是根本就没有上朝。等着吧,大人们再有一会,就都从值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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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会,由宫门中就走出来冠带齐整的大小官员们,他们个个朝服冠带齐整,三五成群的走到了相熟的摊位前。无论老板还是食客,都丝毫没有平日里见官的怯懦,竟还有几个相熟的,彼此互相攀谈调笑起来。

      这条宫门前集市,原本就是为每日早朝的官员们而聚集的,因此食物的质地品相都会比其他地方的集市要好上许多,当然价格也更高些。诚然,能来这吃饭的百姓,大多也都是些卸甲归田的武将,亦或是挂印养老的文官,还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就连那些有钱的富商,都鲜有来这宫门前集市的。

      刚才路过这里的那队白衣武士马车,正朝着离宫门不远处的中山巷方向行进。

      “王爷,门外来了一队……”门房踉踉跄跄的跑到正厅门前,见正厅门大开,而自家王爷和管家铁甲,还有孙少爷三人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无语,没敢迈步过厅,只是在台阶下弓身禀报。

      “老夫看着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郭云松说罢站起了身,往后堂走去,走之前回头面向沈归望去:“就在这给你娘舅守灵,不要多话。”沈归点点头,上前拿过一根刚换的白蜡,点燃了香炉里早已备好的小半截香。

      铁甲见老王爷走回了屋子,手上用劲地揉了揉眼睛,把本来就哭了一夜双眼,揉搓的更加红肿。“行吗?”双眼肿的桃子一样的铁甲,看着沈归问到,见对方点了点头后,又在地上摸了几把,只把身上的公子袍弄到满是灰尘褶皱,才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奴才铁甲叩见陛下,请陛下赎过奴才接驾迟慢之罪。”铁甲踉踉跄跄的三步并作两步,半爬半滚的来到王府大门外,直挺挺跪在一辆外罩白缎马车前面。

      马车窗帘被撩开,露出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来:“你就是中山老王爷的义子铁甲吗?”

      铁甲以头碰地,大声的说:“回吾皇的话,老王仁厚,当年心下不忍,怕奴才被自己卑微出身所累,碍了自己的进学之路,这才对外宣称,收奴才为螟蛉义子。但奴才不敢僭越,只愿在王府中做个管事,得报老王厚恩万一。”

      “老王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你就引朕入府吧。孤此番前来,是为孤那忠臣贤兄,太白禁卫副统领郭霜吊唁的。”说罢,这马车上的男子,脚踩赶车太监的背下了车,站在中山王府的大门前。铁甲站起了身子,弓着腰侧身引路,太白卫和几个内官,簇拥这位幽北三路的当朝天子,宣德帝颜狩,走到了已临时改做灵堂的正厅门前。

      “厅内之人,速速跪迎见驾。”随行大太监,正是内廷总管李清,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此时正操着略带尖细的嗓音,朝着灵堂内高喊。

      “不必。”宣德帝朗声道。“孤前来为小王叔吊唁,无需拘礼。”说罢撩袍迈过正厅的门槛,随后朝身后一摆手:“尔等速速退出王府大门,就在府门外候着。”

      “陛下,就让老奴留在这吧,方便伺候。”李清用询问的语气说到。

      “不必了,这里有铁甲伺候了。你领着太白禁卫出去等。”

      “这…………还是…………”

      “怎么?莫不是你怕中山老王爷,要谋害孤王不成?”

      “奴才领旨,奴才告退。”

      李清说罢,带着太白禁卫出了王府大门。宣德帝苦笑了一下,看着身侧的铁甲说:“你看,这奴才还未到不惑之年,竟已昏聩如斯,看来孤真是没有识人之能啊。若他能有铁甲你一半的机敏聪慧,也不至让朕落的个无人可用啊。”说罢摇了摇头。

      “早闻陛下仁德之名,今日一见,奴才亦深以为然。”铁甲没接话,让宣德帝颜狩面露一丝意外,随即又笑了笑:“好,不错。”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来,直接拉过铁甲的手:“朕亲笔画的,赏你了。”也没等铁甲再回话,便直接走到了盛放郭霜的棺材前。

      “郭霜小王叔啊,想你与孤王,于朝堂之上是君臣之份,在家中为叔侄之情。昨夜有歹人夜入皇宫,全赖卿与贼人以命相搏死战不退,才保得孤王安然无恙。怎料小王叔你,怎就这样去了啊!今日君去,他日还有何人还能保孤整夜安眠,何人还能日夜护得皇宫之万全啊!小王叔啊,你这一去,我那中山老王爷,岂能不痛断肝肠啊!尚且,你为护孤之万全所累,年过三巡还未曾娶妻。孤本待来年扶你为太白卫大统领,名正言顺的接替老王,再凭君任娶一公主为妻的呀!如今王叔你这一去,叫孤日后,还能与何人把酒言欢啊!”

      宣德帝一进正厅,先上了三炷香,而后直奔棺材前,但见棺材中郭霜的遗体,浑身颤抖着手扶棺材,哭了个如泣如诉泪雨滂沱,整个身子都软软的靠在了棺材上哭丧。脸上也不知从哪粘上了些许的炉灰,竟一丝皇帝的威严都见不到了。

      “哎?哎?这货是皇帝?”一直坐在火盆旁烧纸的沈归,见自己被宣德帝无视,就趁着宣德帝哭灵的时候凑到了铁甲身边。

      “皇帝还有假?这不就跟你那个一起寻花问柳的朋友,活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一脸悲凄的铁甲,找了个空面色不变的和沈归低声说着。

      “这货可以啊,打刚一进门,那眼泪就跟穿了线的东珠似的,根本就不带断的。一边哭一边絮叨,这气口换的很可以啊,要没练过都容易把自己憋的背过气去。”认识不少江湖艺人的沈归,就宣德帝今日的做派,品评了一番。

      “你看你看,这就抽过去了。”铁甲眼见宣德帝软绵绵的身子,顺着棺材滑落在地上,整个人也泪流满面,紧咬牙关昏迷不醒。和沈归嘀咕完最后一句,眼睛里也立刻流淌出一连串的泪珠,一个滑步以膝蹭地就冲到了皇帝身边。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快让门外的李总管宣御医啊!”说完左手掐起宣德帝的虎口,右手按向人中。

      “这俩玩意儿今天算是棋逢对手了。”沈归心下念叨,腿上却不慢,一边朝府门前跑,一边高声叫嚷:“快来人啊,皇帝陛下驾崩啦!”

      “孤这是在哪啊?”宣德帝在铁甲的怀里幽幽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茫然的四周看去。“这是谁死了呀?”

      “陛下,您龙体要紧,切不可悲伤过度啊。”铁甲没回答,只是抹着眼泪把皇帝扶靠在椅子上。

      “陛下啊…………”内廷总管李清本在府门外等着,听见沈归的高声叫嚷,立刻拽着随行御医连滚带爬的冲进灵堂。

      “朕无碍,下去吧。”略微缓神的宣德帝摆了摆手,屏退了御医和李清。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高呼‘皇帝驾崩’的沈归。

      “这,是我郭贞姑母的孩子吗?萨满大人把你照顾的很好。”

      “是……皇帝陛下。”沈归面色激动,语带激动的回话。

      “好孩子,见你如此一表人才,先代大萨满与姑母的在天之灵,足可瞑目了。”宣德帝一脸慈祥的看着沈归。

      沈归看似因激动涨起了满脸的红,心下却一直腹诽:这老货真爱演,明明两家狗屁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见人就爱攀亲戚。自打刚才一进门,哭了个如丧考妣还不算完,好歹也是个皇帝,现下跟我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套近乎拉家常,整个一市井妇女做派。

      “铁甲……厅外何人啊?”内堂传来中山王郭云松虚弱衰老的询问之声,铁甲刚要回话,宣德帝一把拦住:

      “中山王爷,是侄孙狩儿啊。狩儿来向您请罪来了啊……”宣德帝刚刚平稳的情绪,一下又顶了上来,语带哽咽的抢先回话。

      沈归和铁甲在一边,看着这个幽北三路的君王,互相对了对眼神,二人心下钦佩:这哪里是装孙子,这就是真孙子啊!

      第一章.太初始也 23.妥协

      “陛下……犬子……只是为国尽忠而已,陛下无需自责,还要保重龙体才是啊。”郭云松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一见宣德帝进门,强撑起半个身子,想要下床前去行礼。

      “老王爷万万不可强行起身。毕竟您与皇爷爷有着结义之情,孤岂能生受王爷的大礼。这于公而言,我们是君臣主仆不假,但在狩儿心里,可是一直都把您当做亲叔公来看待的。您如今这样多礼,可是要让朕背上那狂悖不孝的骂名啊。”宣德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抄,就把要跪下行礼的郭云松扶回床上去,又仔细的掖紧了被子,双手也顺势握住了老王爷垂在被子外面的右手。

      “老臣今日深感陛下之仁厚。哎……老臣这病,乃是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旧伤。昨夜霜儿这一去……老臣只怕是真的余日无多了。”郭云松被皇帝攥住的手不停地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语气里也尽是衰老与颓然的味道。

      “叔公万不可如此消沉,您可是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一柱哇。若然没有你们郭家人统领太白禁卫,还有何人还能肩负起这保卫皇宫的重担呢?叔公啊,眼下我霜叔这一去,太白卫瞬间群龙无首,叫侄儿我去哪里再找出如郭家一般,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呢?所以侄孙这次来也是想请求您,您就再次出山吧?”宣德帝紧握郭云松的右手,语气诚恳双目带泪,言语间更是带着过分的卑微。

      “狩儿啊,说句逾越的话,老臣可是从小看着你和先帝长大的啊。你父皇他身体一直不好,在弥留之际,竟然肯对老夫这个外姓王爷托孤。把当时仅仅年满十四岁的您,交到了老臣手里。现如今,陛下已是而立之年,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昏聩老朽的辅佐了。以您的文才武略,已经足以自立了。”郭云松摇了摇头,面带倦意的拍了拍宣德皇帝的双手。

      “狩儿也知道,叔公您年纪高迈,眼下又刚经丧子之痛,让您再次出山辅佐也实有些强人所难。可眼下这朝局……朕也再没有可信之人了啊……莫不如,再几年后,叫郭贞姑姑之子沈归,入宫来提领太白卫?这样您看可好啊?”

      “咳咳……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沈归这孩子自小就身体不好,全赖继任大萨满的回春神手,才得回了一条活命。他这样的身子,哪还能从军报国呢?老夫也想明白了,他虽是外孙,可我郭家也只能由他来继承了……”话说至此,郭云松本就略带嘶哑的声音,被涌上来的一口痰火堵住了咽喉,只是张着大嘴拼命的咳嗽喘息了几下,直挺挺的双腿拼命蹬踹着,双眼一翻,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铁甲!速传随驾御医来,王爷昏死过去了!”宣德帝朝外面大吼一声,然后掀开被子使劲的摩挲郭云松的前胸。

      “陛下陛下,让臣来吧。”接旨而至的这名随驾御医,正是宫中太医院的院正,祖上世代行医的孙白术。

      宣德帝立马让开,把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坐到了窗下。这孙御医侧身让过皇帝后,迈步上前伸二指略搭脉象,又俯下身来凑到老王爷口鼻处静听呼吸之声。听了几息之后,便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掏出一卷红布来。只听‘唰’的一声,孙白术伸手抖开了红布,里面别着正是许多长短不一的银针。

      “拿过一盏灯来。”身后的铁甲听后,点燃了一盏油灯,又在床边推过一张接手桌。这孙白术右手夹着几枚银针,伸向火苗之中。“替老王爷除去衣衫。”说罢右臂轻抬,便分别在昏迷的郭云松的两腋、胸前、头顶、肚脐、两手虎口处,施下了七针,而后抬起双手,以两手食指与拇指分别撵动胸前与肚脐处的针尾。

      “待我抬手提针后,速扶老王起身。”孙白术见铁甲点头,双手迅速抽出银针,而后身形一动来到了王爷的背后,伸手由腰至上用力推碾。

      “咳…喝…呸。”孙御医这一掌推过,郭云松立刻微睁双目,扭头朝床下吐出了一口黄痰,而后又昏睡过去。但众人发觉,王爷的呼吸之间,已不见再有刚刚那种憋喘之势。

      “回陛下,王爷已经不打紧了。只是平日还需保持清淡饮食,避免膏粱厚味,避免烟酒咸辛。我再给开上几副清火静心的药来,按时服用,不日即可痊愈了。”孙白术微笑着嘱咐了铁甲几句,又掏出几颗丸药来:“另外这咳痰之症,应是寒冬风邪入体。若再咳的厉害,服上一丸即可止咳平喘。日后若是服完了,遣人去我孙氏医馆再取便是。”说完后,向皇帝施礼后,推出了房内。

      “陛下,您也看见了。我们家老王爷,近几年的身子都不太好,每年自头场冬雪一下,就无法出门了,能捱的过开春,才算又活了一年呀!并非是郭家不愿为君分忧,只是眼下这公子一去,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年轻些的,也只剩区区在下,去伺候一家老小了……”铁甲擦了擦眼泪,语带哽咽的说。

      “郭氏一族,满门忠烈。没成想,老王爷保了我颜氏三代,竟落个如此下场。朕,心痛啊……”说完,站起身形摇了摇头,朝着追出来要送驾的铁甲摆了摆手:“铁甲啊,你是个义仆,替朕好好照顾老王爷和朕的表弟,就算你为君分忧了。”说完,出门登车,被一队禁卫簇拥而去。

      “呸,什么东西。”站在王府门外的铁甲和沈归,还有内房之中的郭云松齐齐地啐了一口唾沫。

      “朕来问你,郭云松这老家伙身体究竟如何了?”刚才还悲怆之色溢于言表的宣德帝颜狩,此时把御医孙白术叫上了马车,面色阴沉的问。

      “中山王爷戎马一生,本就战疮无数。年青时不显,一到了如他这般年纪,自然是一年冬天一步槛了。去年臣也曾应郭副统领之请,来给老王爷看过病。没想这还不足一载,竟已恶化至此了。若以这恶化的速度而言,只怕……”说到这里,孙白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宣德帝的眼色。

      “但讲无妨。”

      “以臣浅薄的微末医术来看,怕是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宣德帝听后,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即如此,以后你可常去府中为老王爷诊治,内库中一切珍贵药材尽可随需取用,不用奏请。”

      孙白术低头应是,君臣二人共乘一车回到了皇宫之中。

      “这趟可多亏了五兄送来的神草,才能瞒天过海啊,哈哈哈!”沈归和铁甲在内府屋外,就听见中山王中气十足的朗声大笑。二人对视了一眼,快步跑进屋内。

      “老叫花子!你怎么还追家来了?”沈归惊讶的看着屋内对座的两个老头,其中一位衣衫褴褛乞丐模样打扮的,正是昨日遇见的老乞丐。

      “叫花子上门还能有什么事,要饭呗。顺道给你把这女娃带来,也省的她自己乱找了。”沈归闻言回头,只见身侧的窗沿下,端坐着一脸局促的红鸾。

      “外公我跟您说,这老叫花子纠缠我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无论他说什么,可都别信,赶紧轰走万事大吉。”沈归走到郭云松身后,一边打着小报告一边捏起了肩膀。

      “贵客上门,哪有不管一餐饱饭就轰人的道理呢?我看这林思忧,把你教的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老王爷一边笑着责备沈归,一边朝着铁甲使了个眼神。“让厨房开饭,刚才这一通折腾,我也觉得有点饿了。”

      老王爷自昨夜间,郭霜的遗体抬进大门,直到今日正午时分都粒米未进。眼下一见这个不知身份的老乞丐,居然说饿了,直把个铁甲喜的手忙脚乱:“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厨房。不过刚才那御医的话还是得听的,膏粱厚味烟酒糖茶一概能免则免,咱们今日就来一个清煮……”

      “摆一桌八珍席,酒要陈年的神仙醉!去吧。”老王爷一摆手,把唠唠叨叨的铁甲轰出门去。

      “臭要饭的你到底是谁?来我们家打算干嘛?”沈归扯过一把椅子,也坐到了桌前,双眼瞪着老乞丐问道。

      “你当御医真就那么好骗?你外公这身子骨,少说还有二十年阳寿。若没有老叫花子送来的仙草,再被御医二指一搭验出来,那小皇帝还能放心吗?”老乞丐一边嗑着桌上的葵花籽,一边把瓜子皮朝着沈归脸上扔。

      “什么仙草那么厉害?祖传老御医都能号错了脉?”沈归一脸的不相信。

      “这是我们花子行里的秘方,我们都叫它阎王草。这草本是无毒的,寻常人吃完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脉息滑若,中气不济,多吃几棵还会使人闭气假死。我们街丐通常都用它来碰瓷的。”

      “就这么个下三滥的破玩意儿,也能把太医院院正骗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孙白术天赋驽钝,自家祖传医术还没学明白呢,哪会知道这种不治病的手段呢。若是比偏门药草,我们叫花子里可有的是能人,稍微施上点手段,就能让孙白术给自己亲爹都号出喜脉来你信不信?”老乞丐不屑的斜着眼,得意的表情令人十分讨厌。

      “得得得,您就等着开饭吧。”沈归朝老乞丐摆摆手,又扭回头来问中山王:“颜狩那孙子今天来干嘛的?”

      “明摆着来投石问路的。做个低姿态也无非是想洗脱干系,顺带看看老头子我还能撑多久。若是如眼下一般时日无多,就干脆再等一年,反正老夫也再无子嗣,就不必枉做小人了;若是今日发觉,我还有几年阳寿,他就来点硬的,随意找个理由来灭我郭家满门。”郭云松这样说着,面目上也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只是用淡淡的语气,仿佛正叙述着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你不过就是个异姓王爷,而且全家都住在奉京城里。哪至于让他这么坐立不安,欲杀之而后快啊?”沈归喝了一口水,奇怪的问。

      “说到底,还是因为几年前怀王颜项那小子,裹挟金甲禁军,以清君侧为名,行篡逆之实的那场叛乱,吓怕了他。虽然在怀王失败后,颜狩把他这个亲叔叔的人头割下来做成了酒杯,每日紧握在手间使用把玩。但他从来都没有紧握住心中的那份对于叛乱的恐惧。也正因如此,那个原本看似木讷老实的颜狩,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说到此时,老王爷看了一眼桌边的老乞丐,老乞丐也和他对了一下眼神,嘴里仍然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

      老王爷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舅父战死的原因,说穿了也就是皇帝想把太白卫真正的握在手里,使太白卫自上而下,都成为他颜家的族兵。若我当日卸甲之时,能把霜儿也带走,或许,就没有昨日之祸了。”说到这,郭云松的眼圈又微微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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